云南小脚女人村:女性缠足历史的最后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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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省虽然自古就是少数民族聚居地,没有缠足习俗,但在明代时期汉族大量迁入,将缠足习俗带入了云南。通海县是当时云南的交通要冲,手工业发达、商业市场繁盛,加之妇女多在家从事纺织或家务劳动,致使裹脚之风盛行。在滇南有这么一句顺口溜:“小脚拐拐,拐到通海,不吃大鱼,就吃螃蟹。”这说的便是通海发达的渔业,其中也道出了这里小脚女人的普遍。通海县的六一村也因为是目前中国小脚女人人数最多的村庄而被誉为小脚女人村。
六一村曾经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每年农历六月初六,离村一公里处的杞麓湖里的鲤鱼、鲫鱼、白鱼、花鱼相约顺着溪水流入村庄前后的河滩、沟渠,形成壮丽的“流鱼”。这个村庄也因这个美丽的传说而得名——流鱼村。后来,又由于这个村子有一个交易棉纱和土布的集市,逢一六赶集,且这个大村是由六个自然村合一而成,故名:六一村。
六一村的祖先是从南京应天府柳树湾等地迁来的,当地志书上也有他们随军入滇的记载。大约在600多年前,一群罗姓、杨姓、李姓、飞姓、海姓、王姓的明朝大兵,随沐英从南京出发,到了云南通海,被分派到杞麓湖南岸,建起了六个军营形象的村庄:上罗家营、下罗家营、杨李家营、飞家营、海家营、王家营。他们通过武力赶走了曾在这里生活的彝、白、傣、哈尼等土著民族,但战败的土著居民不会让他们安宁,伺机报复,村子里也因此而设立了极具防御性的乡村城堡,并有许多高高的楼塔。从老屋的山墙上,清晰可见射击用的枪孔,足以看出建这些建筑就是为了防御反击。1970年,这里发生地震,村里的许多房子倒塌了,不但使这个古老的乡村变得有些破败,更使一百多位村民丧生。
六一村现有常住人口6000人左右,其中840多人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这些老人里面居然有300多位是小脚女人。更何况六一村距通海县城仅三公里,而通海离昆明也只130公里之遥,如此接近城市的六一村,竟能保留这种习俗,原因何在?原来在缠足最为兴盛的明代,随着大批南京移民迁移到云南边疆屯垦,内地汉族的缠足习俗也随之带到了云南,这一习俗也由于六一村封闭僻远、社会发展缓慢而在此地牢固地延续下来。
其实,早在1909年11月,云南布政使沈秉在转发云贵总督李经羲批示的一份公文中,就说到通海知县胡思义,禀请在该县“筹设天足会”。到1933年,通海县成立“天足委员会”,宣传妇女缠足的危害,并明令规定:已缠足者不论年龄大小都要放脚,未缠足的小姑娘一律不准再缠足。
而就在“天足运动”呼声最高的时候,六一村的女人们仍在偷偷缠足。肖秀香1944年缠足,1952年放脚;皮桂珍1946年缠足,1954年放脚;李翠芬1948年缠足,1950年放脚,1951年再缠,1958年再放脚。当问起这些老人裹脚的原因时,她们说:我们就是为了找个好老公。脚裹得越小的人,找的老公越好;脚裹不小,只能找歪嘴、瘸子做老公;大脚婆娘干脆没人娶,顶多嫁到山里,找个倮倮(当地方言,指野蛮的少数民族)做老公。可见导致女人裹脚的主要因素还是人们对大脚的否定、对大脚的畏惧以及对大脚的蔑视。
从旧时的童谣、歌谣里也能看到六一村的文化中否定大脚、畏惧大脚、蔑视大脚的影子:
金凤花/包指甲/姑姑包/我也包/姑姑嫁/我不嫁/我帮姑姑提手帕/提到六一街/见到个老奶奶/脚又大/嘴又歪/提着歪箩上大街隔壁有个老大嫂/一声比声哭得好/我问她呀哭哪样/她说这双大脚裹不小/我说隔壁有个老铁匠/请他打把修脚刀/削的削来雕的雕/再加一个小皮条/中间勒个细花腰这种女人被迫缠脚的情况一直到延续到共和国成立前后,六一村的女人们还在缠缠放放,放放缠缠,使得至今六一村的大街小巷、堂前屋后、老宅深院里,无处没有小脚女人的身影。
1985年8月12日,村里自发成立了老年体育协会,据国家老年体育协会的官员说,这是中国第一个农村老年人体育协会。从那时起,六一村的老人们有了自己活动的天地,这些身上带有时代鲜明印记的小脚女人更是崭露头角,以她们矫健的身手,赢得了人们的注目和尊重。
这些小脚女人们组建了“三寸金莲运动队”,积极参加各种赛事。1989年,她们打败了县队,夺得全县第一名。她们组建的“小脚地掷球队”更是成绩非凡——这些小脚女人以她们稳健的步履,规范的一招一式,踮着一只小脚就轻松地将近一公斤重的球掷向五六米外的目标,而在全省地掷球比赛中胜了六场,获得季军,并亮相在“中国老年人运动会”上,获得了第九名的好成绩,在县级、地区级比赛中里更是连年获奖。这些小脚女人以她们过硬的技术,顽强的拼搏,实现了“农村包围城市,小脚打败大脚”的目标。
每天一大早,小脚女人们便开始晨练了。她们随着录音机放出的音乐,跳着她们独特的“小脚迪斯科”舞。她们发明了“举杯喝茶”、“照镜梳头”、“拐杖出门”、“穿针引线”等个性夸张的动作,这些老人的舞姿充满着生活的气息,洋溢着令人感动的生命力和幽默感,舞出了最后一代小脚女人人生的多姿多彩。随着舒缓的音乐,她们舒展双臂,或跨或蹲,先打太极拳、大雁功,再舞木兰剑,一套接一套地练下来,就连大理白族的传统节目霸王鞭也被她们学来锻炼身体,还舞得有板有眼、生机勃勃,一招一式之间充满了一种似乎年轻人才有的青春、活力。她们舞的二十四式太极拳、四十二式太极剑又都在昆明的赛事中夺得了冠军。
这些小脚女人还有了一个响亮的口号:“昔日,以三寸金莲为美,而今,以投身锻炼为乐。”这些小脚女人中有许多仍是家庭的支柱,仍在为家庭和后代忙碌着;同时,她们也在为自己创造着一个属于这个时代的晚年生活。这就像她们自己唱的:“金秋夕阳霞满天,莲花舞步赛天仙。绝无仅有美独秀,唱遍欧亚誉全滇。”她们说,她们不仅要跳出云南省,而且还要跳到21世纪呢。当她们在晚年找到了更多的生活乐趣时,过去的故事也在渐渐褪色……
周桂珍,78岁,7岁时缠足,14岁时出嫁。在那个拥有特殊的审美标准的年代里,天生丽质又缠得一双好脚的周桂珍无疑是个标准的美人,但命运却偏偏给她带来了额外的负担——那时村里的男人大多到矿上干活,或帮人挑担子,往往一去不返。就这样,周桂珍18岁时便守了寡。
一双小脚注定她得依靠男人,于是她只好两次改嫁,几经磨难活到现在。如今,周桂珍老人再也不愿提起过去的日子。她的儿孙已都搬进了新盖的房子,孤身一人的周桂珍守着自己深爱的、用一生的奋斗换来的家产——老屋。她每天戴起老花镜,绣小鞋——有缎面的,也有绒面的,精致小巧的绣花鞋做了十几双,说是怕老了看不见,没法自己做鞋,就没有新鞋穿了。
王胡氏,79岁,5岁时缠足。她拖着一副非常瘦小的身躯和一双娇弱的小脚,每当提到她的这双小脚,她便会滔滔不绝地谈起她的母亲。王胡氏的母亲13岁那年就生下了她,母亲在她的眼里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在她5岁时,年轻、细心的母亲就为她缠了足。到现在,王胡氏甚至还能清晰地记起母亲把她的脚缠起来后,再用针把裹脚布缝起来,生怕不懂事的她忍受不了那番痛楚而把缠脚布解开,可怜的她还无法站稳,只得一天天坐在楼梯上,每过两三天就解开裹脚布洗洗脚,然后母亲再给她勒得更紧些。就这样,一双漂亮的小脚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裹成了,这双纤丽的小脚,也便成了众姐妹效仿的样子。可能是缠足年龄小的缘故,至今王胡氏回忆起来仍直说,母亲缠脚缠得不疼。
但是,年轻的母亲仅24岁就守了寡,为母亲感到无限惋惜的王胡氏万万没想到,她自己竟然也在24岁那年守了寡,丈夫去世时才26岁。说到王胡氏守寡的经历,还真是艰难坎坷。
有一天早上,丈夫去上厕所,就被衙门抓去当了壮丁,差役用绳索把他捆到了县衙门。在被关了两个月之后,王胡氏的丈夫才逃了回来。不料第二天保甲长又来抓人,她丈夫只好躲在野外的甘蔗田里,这才逃过了此劫。后来,王胡氏的丈夫被看甘蔗的老人发现并收留,做了甘蔗工,王胡氏也因此而搬了家。时隔3个月,本以为一家人已团聚,可以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的时候,王胡氏的丈夫却得了伤寒死了。而那时,王胡氏的大女儿刚刚3岁,小女儿也只有1岁,王胡氏孤身一人拉扯大了她的这两个女儿。王胡氏带着她们住在一间灶房里,靠织布为生。
她起早贪黑地纺线织布,每两次大集间隔的时间恰好够织一块大布,一个大布能卖10个花钱(当时一种货币),可以换1斗米。到了1958年“大跃进”运动时,王胡氏和其他小脚女人一样,裹着小脚下秧田,跟大家一起在集体食堂吃饭,而集体食堂一顿饭也只能吃到二三两米并掺了水草的稀饭。王胡氏就这么含辛茹苦地走了过来。
现在的她每天早上都到老年体协锻炼身体,不论打拳舞剑还是做健身操,她样样都精通,并做得自得其乐。
走在六一村的旧址时,环绕身边全是些老房子,除了有老人出现在老房子的门槛上以外,很少见到年轻人和孩子。老人们说:“我们觉得,老人住老房子,年轻人住新房子,才配对;虽然孩子们盖好新房子后,也叫我们搬去住,我们不去,因为住新房子不习惯,这些老房子我们住惯了,多少有点儿感情,舍不得走;再说,我们都老了,就死在这儿吧。”
这些老人就是这样,远离儿女的他们自己照顾着自己,同时又互相照顾对方。他们合住在这些老房子里,守望着这些老房子,守望着六一村。
62岁的皮桂琼就住在一个典型的六一村四合院里。这以前是两个王姓兄弟盖的,后来年轻人陆续搬走去住新房了,只有老人留下来,没有了小孩子吵闹,老人说图个清静,自己想吃点什么就做点什么,省得跟年轻人口味合不来。这院子里共住了四口人,除了皮桂琼老人外,还有她的老伴王学相,及另外两个单独生活的小脚女人。
皮桂琼是个特别要强的女人。她在6岁时就缠了脚,几个哥哥很照顾这个小妹妹,缠足后不让她下地,皮桂琼也不闲着,自己在家里织布、做鞋、做饭。皮桂琼16岁时嫁了给比她大三岁的王学相,这是一门早就由父母定下的亲事。皮桂琼夫妇结婚时还兴坐花轿,皮桂琼是六一村最后一个坐花轿被娶进门的媳妇。当时的那场婚礼还算挺隆重的,总共请了20多桌酒席。后来,王学相当了兵,转业参加工作之后,他坚持让媳妇放脚。1953年,皮桂琼把脚放开后,脚长了一大截,变成了“解放脚”。皮桂琼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双脚说:“要不放的话,我的脚也特别小。”
皮桂琼结婚两年后就加入了农业生产合作社,担任小组长的职务,带领十几个人干活。据皮桂琼说,那时若是干普通的农活,女人只能挣6个工分,男人却能10个工分,但若是做捋烟叶这样的包活,不论男女都可以挣到10个工分,有时干得好,甚至能挣20个工分。皮桂琼只上过两年学,以前学过的几个字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但算术还是很在行的。每次算一算自己累计的工分,常常比男人得到的工分都多,正如她自己说的,年轻时的她十分能干,绝不比男人差。
现在的皮桂琼当上了老年体协的教练,特意在外面参加了培训学习,学了不少东西。老人们现在练的剑、拳、气功,还有迪斯科都是她教的。每到有比赛时,皮桂琼就负责组织训练,并带领大家参赛。
除此之外,她还主持修复了村子里的家庙,向村里每人集资了50元。生活上皮桂琼也很要强,她说:“孩子们都要养他们自己的儿女,而且这些孩子上学花销也大。”所以,皮桂琼坚持不要孩子们的钱,还在农忙时帮孩子们捋烟叶、做家务。而皮桂琼夫妇的生活来源只有王学相每个月300元的退休金。
住在小院左边灶房里的王溥氏,87岁,8岁时裹脚。她身着干净整齐的对襟大褂,头戴一顶绣花的帽子,右手戴一只孩子们给她的手表,左手戴一只玉镯,脚上的绣花小鞋也干干净净的。王溥氏30岁时丈夫去世,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白天种田,晚上努力织布,一个人把这4个孩子带大。几十年来,王溥氏每天都到楼上佛堂点香拜佛,换上净水。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很敬重王溥氏老人,他们大都被老人带养过。老人自己回忆说,那是在田地入了合作社之后,她就到合作社里的幼儿园带娃娃,带一个娃娃有3个工分。几十年来,她不仅带大了自己的孩子、村里的孩子,还带大了自己的孙子和重孙子。
住在右边灶房里的周付元,89岁,9岁时裹脚。她一辈子生养了三个儿子,只活下来老二一个,60岁时老伴去世。她家以前靠卖针头线脑、布匹等小买卖过日子,老伴的脚有病,只能干点地里的活,而跑山路做买卖则全靠周付元的一双小脚,跟山民打交道练就了周付元一副硬朗的性格。解放后周付元加入了农业生产合作社,她种烟、下田,各种农活不论多累她都干。周付元还专门给自己的这双小脚准备了下田用的特制栽秧鞋,栽完秧后,周付元就在河沟里洗她的那双小脚,然后再换上背去的干鞋回家。
罗杨氏,87岁,7岁时缠足。罗杨氏不识字,但善于织布,在娘家时就是织布能手——纺线、织布、染布样样她都干得出色。罗杨氏嫁到六一村后,她就成了村里的织布能手。过去她的公公婆婆、三个儿子和他们夫妇俩一家七口人,全靠她一个人织布供养,但她的丈夫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因此,罗杨氏不分昼夜,只顾织布,这才保住了一家的口粮。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几年,罗杨氏的土布在当地已很有名气。有一天晚上,突然来了一伙土匪。他们把罗杨氏和放在堂屋里的织布机、布匹、布纱、染料全给抢走了。十几天过去了,村里的人都认为罗杨氏早就死在土匪的手里了。没想到,罗杨氏却一拐一拐地回来了。老人至今仍不愿说起这事,这件事也就成了六一村的一个谜。
后来,罗杨氏又买了一台织布机继续织布,一直织到1954年,才歇了歇手,把织布机闲置起来。罗杨氏是六一村中最后一个织布的人。1958年,罗杨氏的这台织布机被集体食堂的人抬去当柴火烧了,她为此还哭了一场。
肖秀香,77岁,7岁时缠足。极不情愿的肖秀香被母亲告知,不缠小脚就嫁不出去,年纪小小的肖秀香哪里知道嫁与不嫁的区别,就是不想缠足,为此哭得死去活来。母亲为了女儿能嫁个好人家,硬是冷着脸给女儿缠出了一双好看的小脚。随着肖秀香的渐渐懂事,她自己也喜欢上了这双小脚。喜欢这双小脚的还有肖秀香的如意郎君——周从应。周从应长肖秀香3岁,19岁时娶了肖秀香,从此他们夫妇恩爱,一辈子也没有拌过嘴。
肖秀香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有一个儿子三个姑娘,小儿子有一个儿子四个姑娘,肖秀香夫妇俩还有11个重孙子。他们的这些儿女都很孝顺,争着要照顾老人,但肖秀香夫妇俩还是愿意单独生活,重温年轻时的“二人世界”。
肖秀香和老伴自己开火,吃的是自己种的菜,就的是自己腌的咸菜,喝的也是从自己打的井里抽出来的水。空闲的时候,他们便加工制作一些纸钱卖,以贴补生活。老两口还养了一只宠物狗给自己做伴,这也成了那几个重孙子的“小伙伴”。看着家族一代一代繁衍,肖秀香和周从应甭提有多高兴了。
最让肖秀香高兴的事就是,每天一大早她都带着小重孙子去习武,那时的她心里总是美滋滋的,在老人背上的小重孙子就像理解了老人的心事一样,总是那么乖乖的,让肖秀香的邻里羡慕。肖秀香还是老年体协的骨干,她参加的多个项目的比赛都获得过奖。
云南的许多男人都十分钟情于水烟筒,过去滇军打仗时每人都要背上水烟筒,常使别的部队误以为滇军每人都配备一枚小炮。但水烟筒毕竟是男人的所爱,抱在妇女手中很是少见,如若抱在一个汉族妇女手中更是罕见,眼下却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小脚女人架着小脚,抱着烟筒喷云吐雾。
这位看上去只有40多岁的小脚女人叫溥玉芬,红光满面,体态丰满,却有着一双极小的小脚。没想到溥玉芬已有四儿两女,老伴也于六七年前去世。她现在和老二、老三、老四住在一起,但已分家,溥玉芬自己开火做饭,生活费由孩子们供养,每人一年给她90公斤粮食,四个成家的孩子每人每年给溥玉芬250元。当问起溥玉芬的年龄时,她只笑着说她解放那年结的婚。
村里面年龄最大的小脚女人张胡氏,99岁高龄,独自一人生活,平时自己开火,生病时,孩子们会轮流给她送饭。张胡氏一生共生养过四儿三女,老伴早在半个世纪前就已去世。儿女们早已按她的心愿,为她准备好了一口上好的棺木,老人则守着自己的棺木,日子过得非常踏实。
女人缠足为的是“莲步姗姗够大方,门当户对配才郎”。谁知尝尽了“小脚一双,眼泪一缸”之苦的杨吴氏和杨赵氏,徒有“三寸金莲”,却没有给她们带来“不是骑马就是轿,婆家送来娘家接”的好日子。
杨吴氏,86岁,8岁时缠足。她11岁就嫁到六一村当童养媳,种地、洗衣、织布样样都干,熬到了33岁时才生了个儿子。没想到丈夫却在一家人都欢天喜地时患了病,并一病不起,留下了杨吴氏和儿子。就这样,养活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落在了杨吴氏身上。她拖着一双小脚上孝敬公婆,下照顾孩子,没享一天的福。
84岁的杨赵氏所过的日子更不如杨吴氏。她7岁时缠足,在刚满16岁的时候,就由父母包办嫁给了比她大两岁的大烟鬼杨家顺。杨家顺自小便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结婚后几年很快就把仅有的家产抽光了,然后逃债,整整20年没有回家,也没有音讯。杨赵氏硬是一个人撑起了养活家人的重担,为生活四处奔波。
杨吴氏和杨赵氏的共同命运,使两个老人的心贴近了。她们常相约在一起习武、聊天,她们都是老年体协的骨干会员。
六一村的小脚女人们每个人都有一部自己的故事。
溥陈氏,78岁,6岁时缠足。她有着高挑的个子,一双缠得很好的小脚,从头到脚都打扮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她的孙女乔玉初中毕业后在村子里开了间发廊,从此溥陈氏就天天到发廊帮孙女。后来,孙女结了婚,生了两个女儿,发廊也越开越大了,溥陈氏更忙了。她不仅忙着看重孙女,还要照顾发廊的生意。村里的人说起这间发廊是“乔玉和她奶奶的发廊”。
李杨氏,82岁,7岁时缠足。她1岁时死了母亲,后娘不愿帮她缠脚,倔强的她硬是忍着痛给自己缠出了一双漂亮的小脚,她那个年龄的姐妹都以她为荣。
杨赵氏,78岁,7岁时缠足。她生养了两儿两女,并亲手给自己的两个女儿缠了足,1949年又为她的两个女儿放了足。大脚的大女儿嫁给了一位军人,现定居昆明;大脚的小女儿则嫁给了一个山民,由于她的能干,小两口的日子一直过得富裕,现在进县城做了饮食生意。杨赵氏生活得特别幸福,两个女儿常回来看她,她也庆幸为两个女儿放了脚。
六一村的小脚女人借着富有现代色彩的健身方法,摆脱了过去缠足的痛苦,舞出了人生最后的辉煌,洋溢着令人感动的生命力和幽默感。六一村也是中国最后的小脚群落、成为女性缠足历史的最后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