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国涌 歌声*远行*祭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6 10:34:25

在真理的祭坛前

傅国涌

 

虚荣的花朵,无边无际,不分时间地开放,我来到真理的祭坛前,没有虔诚的香火,没有幻想如火如荼的红烛,天空辽阔得不留下一丝白云。不需要月光的装饰,也不必有白云的图案,有了天空就已足够,真理不要过多的解释和说明。

人啊,在亿万次反反复复的血与火中,早已洞穿了生死的秘密。任何假情假意的下跪,都带有太多的奢望和企图。绝望的大地总在盼望着,有一个冬天,或者每一个冬天都有一场漫天遍地的大雪,雪花一朵一朵开满黑暗、肮脏的角落,等待奇迹生长出一个纯洁的幻愿。

多少次白雪飘满世界,多少次覆盖了谎言和真理的祭坛,多少次又在白雪流泪的时候,重露出全部狰狞或善良、丑陋或美丽的面孔。雪啊雪,你徒劳地欢歌,徒劳地悲歌,你的生命只在人们望穿双眼的期盼,等来的却仍是泪水汪汪的晴天。

在真理的祭坛前,雪,一片片落满了真诚和虚伪的祭者,去者和来者,已死的和未死的。人依然活,雪依旧来,河水依依地流走,梦般消逝的是我们的生,还有什么话可说吗?——雪何时再来?雪片落满我的头发和双肩,我置身在茫茫雪野中,天渐渐地暗下来,我和雪一块等天亮、等太阳,或者下雨,诗人曾说雨下在雪地上,会泪痕纵横。我真想看看最美好的雪怎样地哀伤,怎样地哭泣……

 

远行之前

 

傅国涌

 

(一)

太阳底下,点燃蜡烛,微弱的光,只是一个无力的小红点,成为生活不可逃避的嘲笑。只有无知和愚昧喧嚣着,奔向幸福的无聊。

流产的梦,常常连鲜血也没有,哭泣最终谱不成或以在黄昏歌唱的曲子,而太阳每天画完一个悲壮而感伤的句号,就无奈何地沉下去了,沉在一个我们永不知道的地方。

想告诉无药可救的土地,怎样病会痊愈,怎样伤痕会弥平,怎样黑夜会过去,健康会开花,虚荣不再有果实,都是强心针在僵尸上徒劳的努力。

抬起头颅来吧,每一朵云都没有重复天空的诺言,每一阵风都朗读着秋天残废了的黑夜,月已破缺,所有星光集合在一起也补不好黑暗的完美。

点亮了蜡烛,已到早晨满天红霞的时候。打开手电,正好中午日光垂直。等黑夜和坟墓般耸起孩子的恐惧,道路模糊得象是瞎子的世界。

梦中挥手的时刻,没有太阳高照,即使告别是没有相逢的永诀,即使阴沉的脸和被乌云篡改的天空一般低沉,我手中一支光线微弱的红烛,也决没有畏缩的脚步。永远坚决地相信,心中的烛光是不会熄灭的,即使照耀不了覆盖大地的苍穹,也要点亮生命的烛火,烧成熊熊烈烈的一大片……

 

 

(二)

梧叶招展着,如风中的旗帜,坟墓和太阳并排升起,高高在上,时间曾经模糊了说不清的天空澄明的白日,我想起的只是一个阴暗灰涩的黄昏。

没有落日的悲壮,没有晚风的平静,甚至没有一只乌鸦在树枝上空飞过,我一个人来到空旷的石子滩,这是很久以来的习惯,这片世界以一片石子滩的广阔和忠诚引诱着我。

我一块一块的数着眼前的石头,数到筋疲力尽的时候,就仰头躺下,在黄昏的石子滩上,看熟悉而陌生的苍天。暗灰色的黄昏,和没有梦想的石子一般,平静得仿佛失去了全部生命。

有时也偶尔掷出一块小石子,试图投向很远的地方,最好是眼睛都望不见的地方,可惜每一次石子总是在不远的滩上或坝上落下了,难免感伤地记起卡夫卡的一句话:

石头落在哪里,路也就伸到哪里。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我实在无法知道,每个傍晚,每个夕阳西沉的黄昏,或者阴晦的天气,我都只能这样穿过春天和夏天热闹的草地,穿过秋天和冬天冷落、荒凉的小路,到这片开阔的石滩上来,也许是在等太阳落山,也许是在等月亮升起,或者看看星星。

因为我从来没有相信过,石头落下的地方,就是坟墓生长的地方。我只知道,石头落下了,太阳就会在那里升起,除非坟墓和太阳并排,象我一个幻觉般的镜头。

秋天最后的草地将会消逝,石子滩会永远留下来,留给我的脚步和影子,我会挣扎着茫茫宇宙中灰尘般的身躯,抓起又一块的石子,尽力扔向太阳会诞生的地方。如果太阳注定只能和坟墓同时出现,诞生即是死亡,我也心甘情愿地躺在死亡温暖而残酷的怀里,瞻望最初诞生的辉煌。

 

 

(三)

记忆里的帆,在黑夜的海上,早已如梦话般的消失。许多流泪的小女孩都长大了,白鸽在晴朗的窗台上纷纷飞走,乌鸦一群群在太阳的身边徘徊,这里已没有太多美丽的消息。

所有广阔的黄昏,都被流放为一片没有生命的沙漠。我在祝福和诅咒中站立,只有脚下骚动的海洋和头上无底的天空。都是因为夜的秘密和另一个冬天开始的诺言,我的影子才和地震般的痛苦,穿过火山爆发的一个个瞬间,想找到很久以前见过的一朵紫兰花。

也许花早落了,也许太阳还会再来,我的胡子长成了一片岁月无奈的森林。在路上只剩下说不尽的干渴,夸父曾经累死了,临死喝完的大泽水,早已是神话和历史的荒滩。我到哪里去,这条路上,只有幸福地累死,只有鲜血干裂成一朵朵小花,潮水般开在死亡的大地上。

那时夜早已无所谓,帆也无所谓,前行的路断了,眼前展开的是不可跨越的死亡之流,广袤、无垠,恐惧、颤栗。我累得只留下最后的一口气,有水吗?我问天空和大地,没有回答的沉默,我躺下了,一切许诺都变得空空落落,一切青春和爱的传说都和谎言一样可恶!自下而上的平平淡淡和这时干裂的嘴唇,终于知道,理想就是不可挽回的步入鲜血开花的路上,累死英雄般的骄傲,和懦弱者可怜、可鄙的嘲讽。你怕吗?如果不敢睁眼看着紫色的血污怎样开出花,你就不要上路,你把梦帆早一点沉入夜海!

 

歌声已远

傅国涌

 

虚假的誓约伴随着空洞的岁月,流淌在冰冷的雪地上,雪水融融,梦幻般的歌声,在天寒地冻之中渴求温暖的问候。

远走高飞是鸟儿们永远的心愿,可是最终谁也走不出大地之外、天空之外,走不出冬天之外、夏天之外,生命里除了苦守季节,只有一片天地空旷地苦守着你我。我们的真诚只是遥远的孤独,我们的激情只是无边的黑夜,夜长得没边,可是有边的白天又能如何?

歌声已远,草地岁岁荣枯,无视人间风景的变化,纷纷凋谢的不是落花和落叶,而是你我的青春和梦想。年华似水,在水中默默流走的难道仅仅是似水年华?

脆弱的翅膀在风雨里会变得坚强吗?然而脆弱与坚强之间横亘着一条生生死死都勘不破的河流,河流滚滚,流不动茫茫红尘。死的死了,走的走了。在来去之中反复的故事都已陈旧不堪。歌声已远,花开花落一样的不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