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产申报制离中国还有多远

　　官员财产申报是全球公认的、有效的反腐败手段。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在取得巨大成功的同时，腐败现象也重新复燃，引发社会和百姓的强烈不满。应该说，中国政府对腐败的危害有着清醒的认识，早已上升到亡党亡国的高度。每年都有反腐败大案要案曝光。涉案高官也纷纷落马。根据总部在德国的透明国际组织公布的数据和评论，中国在反腐败上的进步是“整个亚太地区非常实质性的巨大进步”。目前中国的清廉排名是全球72位（印度85位，俄罗斯147位）。尽管如此，腐败问题依然严重的威胁到中国的发展和长治久安。于是从上到下都有呼声，希望出台官员财产申报法，以期达到根绝或者大幅度遏制腐败。然而直到现在，仍然是只闻楼梯响。

　　究竟什么原因制约着财产申报制的出台？以我个人来看，应有两个原因。

　　一是技术条件不具备。确实，今日处于经济转轨、社会转型的中国，一切都处于规范和完善当中。要想实行财产申报制，必须做到有健全的银行支付、监管体系。不妨以法国为例。任何受薪人员的工资都由所在单位直接转到各受薪人在银行所开的账户。每个受薪人在银行开户是强制性的，而且人人自动拥有信用卡和支票本。在法国如果不开户，几乎什么都无法办理。就是日常消费，都有规定超过一定限额，不得使用现金。法国前总统希拉克就因为当巴黎市长的时候用现金购买了机票，便一直被检察机关追查。此外，如果有人—--不管是受薪人还是普通的学生，往自己账户存现金超过一定数额，银行必定约见本人，要求说明资金来源。如果有人长期不消费（比如他有其他灰色收入，工资不动），会被银行举报到税务机关。如果无法说清，则面临经济处罚或法律的制裁。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许多不法之徒将钱转移到境外进行投资，但这毕竟是少数。至少从法国的经验来看，仅有财产申报制度是不行的，还要有配套和健全的银行服务和监管体系。至少，在现金使用上就要明确的进行限制。而在今日中国，一个13亿人口的国家，要想达到法国银行的标准，恐怕绝非一日之功。而如果强行实行财产申报制，但又达不到应有的功效，社会的反弹将会更加强烈。实是适得其反。

　　二是中国的腐败仍然相当严重，一旦真的曝光，将严重动摇整个社会对执政党的信心，必将引发社会动荡，从而危及执政的合法性。而且官僚体系本身也无法承受和接受。而当前中国还是要依靠这个利益集团本身进行治理、掌控和推动改革与发展。因此，中国只能在打击腐败、推动发展和逐步完善之中进行妥协。其实从国内外的经验看，也实是常态和明智之举。号称可以炸平法国多次的拉法舰高达五亿美元的回扣腐败案，尽管检察机关全力追查，但最后国防部以事涉国家安全为由，拒绝提供档案证据，致使所有的犯罪嫌疑人无罪释放。据信，当时的总统、总理和国防部长等一系列高官都与此案有牵连。真的曝光，恐怕这个制度都无法运行了。和此案有关联的台湾，陈水扁时代就号称宁可动摇“国本”也要查清，结果也一样是不了了之。

　　三是中国的改革开放是摸着石头过河，在发展之初并没有明确和完善的规定。实是社会共孽。如果现在不分清红皂白，一刀切，进行清算式打击，也有失公平。

　　以本人对西方和对历史的了解，腐败是一个国家在经济起飞阶段无法避免的。可以说是发展的成本。是有其历史合理性。美国如此，英国如此，全球国家都毫无例外。美国内战结束后，出现五十年的黄金经济起飞期，但却也是历史上腐败最为严重的时期。可以说是边腐败边发展。这和民主不民主无关，而是一个经济问题。现在民主国家印度和俄罗斯以及印尼、泰国，经济落后中国而腐败程度却大大高过中国，都是明证。而腐败的最终有效遏制（不可能根除），一是要经济发展跨越转型阶段，社会产生足够的财富。二是健全法制。从这个经验来看，中国要有效遏制腐败，首要的第一条是发展。这是遏制腐败的基础。其次是健全法制。如果西方没有经济发展推动银行达到今天的监管水平，是不可能出台财产申报制和有效发挥作用的。

　　当然，其他国家和地区也提供过另类务实经验。英国管治香港时期，在七十年代曾出现过警察的严重腐败。迫于压力，港英殖民政府全力打击，结果几乎引发香港警察的暴动。于是港英政府采取过往不纠、完善立法不得再犯的方式进行处理。终于平稳过渡到今天的廉洁社会。这种从现实出发而不是从纯粹的教条出发的务实做法，国内也不断有人提出过，并有创新。比如新录取的公务员进行财产申报。过去的公务员有一个缓冲期。但考虑到中国的国情，恐怕难被社会所接受。

　　中国的反腐败实是处于两难。一方面现在中共主导的反腐败模式虽然有成效，但距百姓的期待还有差距。另一方面中国未必能跳出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但更为艰难的是，国际环境不同了。西方的民主是渐进式的，西方的反腐败也是渐进式的。是随着经济的发展而不断完善的。现在当中国崛起之后，却发现渐进式道路已经阻力重重，都希望中国一步到位式的实行西方现在成熟的反腐方式。而这种剧变式的模式代价和后果又将是极为惨重。有人曾说：“反腐败亡党，不反腐败亡国”，其实在中国现在的条件下，亡党就是亡国。党在国在，党亡国亡。这如同当今世界，美国垮，全球垮一个道理。也许中国可供选择的路径只能是进一步加大现有方式的反腐力度，增大腐败的成本，尽可能的遏制腐败，同时加快经济的发展，为全面建立制度性反腐创造物质条件。这场赛跑谁能获胜，也将决定着中国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