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何时才会不在卑与亢之间走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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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XINHUANET.com  2006年06月01日 00:00:07  来源: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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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博渊  作者文集
先说一个题外话。有人问,为何不说公民性,而总说国民性。这个问题很突然,我没有仔细推敲过两者的差别,只能说说模糊的理解。公民和国民,两者基本重叠,可又是两个不同的社会学概念,讨论问题的角度不同,选用的名词也不同。如果谈论国民的权利和责任一类问题,就该用“公民”了。在谈论一国之民的素质时,100多年来一直沿用国民性的说法,比较容易理解。如果还有问题,请设法向大学的老师求助,我没有作更深解答的能力。
本文讨论的是气质这个东西。如何解释这个名词,是比较困难的,似我这样不搞专门研究的人,只能说点印象。我理解,它是一个人内心涵养的外在表现,说它是气,是因为它的非物质性,别人不能伸手抓住它放在桌子上仔细观摩研究,只能靠感觉去捕捉。
比如,我在一篇文章中说到,现在到海外旅游的中国人趾高气扬起来了,并且批评这仍然是一种小家子气。这里说的小家子气就是一种气质。有人问:难道中国人在国外仍然像刘姥姥那样畏畏缩缩才好?此君也许不知道,人的态度,并非只有卑和亢两种选择,还可以选择不卑不亢、纯净本色。趾高气扬、挺胸凸肚当然不是不卑不亢,而且是很招眼的亢。不知道正确的态度应该是什么,恐怕是在一个环境里浸润太久的缘故。中国人几千年来都在贫与富之间沉浮,不是富就是贫,富者贵,贫者贱,贵者倨傲,贫者猥琐,司空见惯,似乎天经地义。他可能没有见过另一种情况。当一个国家的人民整体富裕起来之后,社会又比较公平。贫与富、贵与贱对人的精神的刺激就不那么强烈了,贫富贵贱的概念在他们脑子里变得淡薄了。当人们忘记了贫富贵贱而专注于工作、创造和享受生活的乐趣的时候,心里就纯净了,态度也就本色了。我所谓本色,就是少一点矫饰,少一点装腔,内心里少一点期待别人注意自己的欲望。因为,他没有炫耀自己或者故作谦卑的必要性和外部环境。
所以,气这个东西是有物质基础的,是需要有物质作后盾的。上世纪70年代初,我曾在阿富汗工作过。那个国家的物质基础比较薄弱,经济落后,社会也不公平,国民就缺乏不卑不亢、纯净本色的气质。与一个下层人说话,他必定毕恭毕敬,一口一个“是,老爷!”卑的另一头是亢。我到什么机关办事,遇上一个哪怕小科长,他就可以满脸得色,一付了不起的神态,他们实际上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但总是要说:“请等一下,我把手头的事做完”。他端坐在办工桌后面,把我晾在一边,让我干坐着。他装模作样地在什么纸上鬼画符似的划拉了一会儿,然后似乎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来,和我谈事情,以显示他日理万机,地位非同一般。
一个国家的经济和社会发育成熟之前,人可以追求本色,可以追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精神境界,但那很难,需要个人刻苦的修养功夫,即所谓修身养性。这样获得的境界,缺乏物质基础,比较脆弱,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痕迹来。范仲淹老先生说这个话,不知道激励了多少人。但是,说这个话本身就说明他很在乎,在那里努力地克制自己,努力追求。这种状态,佛教术语叫“执著”。人一旦对某种东西执著了,就不能达到“无我”之境,就不是自然流露,总会露出人工的刀斧痕迹来。这里丝毫没有贬低这种境界的意思。谈问题不能脱离历史条件。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中,有这样的境界确实是难能可贵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精神境界,《岳阳楼记》就不会成为千古传诵之作,岳阳楼就不会成为举世闻名的名胜。
强调一个国家的整体经济发展程度和社会发育程度,也不否定个人修养对气质形成的作用。一个人,如果功利主义太强,整天想着升官发财,汲汲于功名富贵,那他的气质不可能很高,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既然把功名富贵当作人生目标,行动上就一切都要瞄准此目的,就难免要逢迎,要吹拍,要见钱眼开,要嫌贫爱富。如果目的没有达到,他必定卑,目的一达到,他必定亢。他不可能达到范仲淹所说的那种境界。
我是想据此探求,如果国家具备了一种能让人不十分在意贫富贵贱的那种强大物质基础和社会环境,使倨傲与谦卑失去存在的必要,就有条件使不卑不亢、纯净本色成为一个国家国民普遍的精神状态,而不是少数人的刻意追求。到那时,中国人出门,就不会趾高气扬、挺胸凸肚的了,他会觉得这是一种低级趣味,一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派头,一种小家子气。这可不是乌托邦,地球上已经有一部分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