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情感散文赞丑娘

父亲是个典型的文盲，脾气暴躁。自幼与父亲就有生疏感，很怕他。所以，在我的心目中，母亲一直是一棵能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从小所经历的内忧外患，在母亲的庇护下，都会风平浪静。
   

叫母亲“丑娘”，还是源于父亲。父亲说母亲丑，但是母亲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大美女，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说母亲丑。当时的思维分辨能力也理解不到这是父亲对母亲的一种爱的表达方式，一个玩笑。自从父亲第一次那么说母亲之后，只要母亲有不答应我的事情，我便说母亲丑，说连父亲也嫌弃的丑八怪，以这种方式来刺伤母亲。
   

其实，她的命是很苦的。母亲自幼没娘，三岁开始便跟着外祖父生活。外祖父为了母亲一生未娶，担心续弦之后，母亲会受继母的气。所以，外祖父的一生，既是爹又是娘，爷俩相依为命。母亲嫁到我们家以后也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就因为这些原因，母亲加倍呵护我们姐弟几个，因为她自己饱尝了没娘的孩子的滋味，她要让我们充分体会母爱。而我的叛逆从小就是出了名的，不知这是不是和父亲的粗暴，母亲的溺爱有直接关系。只觉得自己是一个综合矛盾体，城与乡的文化差异、新观念与旧思想的冲突集于我一身。记得母亲常掉着眼泪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孩子，以后好好上学，学成了找个好人家，赶紧脱离这个火坑吧！”这样的一个家庭，培养了这样的一个我。
   

二十岁的时候，我来到城里工作。挣钱不多，攀比心理与日俱增，有点钱都买了衣服，一分钱的工资都没往家里放过。自己总认为，既然已经欠母亲很多，再多欠一点也无所谓，母亲也不会怪我，以后有的是机会偿还。
  

记得当时很流行的一种乳白色的裤子，我一下买了两条。一天回家我提了一大包的脏衣服，包括其中那条白色的裤子。当第二天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之后，看到了被母亲洗过、晾晒到院子里的那条裤子上，不知什么衣服褪色，染上了鸡蛋大小的嫣红的颜料。我一见大发雷霆，责问母亲为什么给我染脏了裤子，怎么弄脏的？母亲赶紧到院子里检查，并连连说没注意，马上重洗，可以洗掉。我气冲顶梁，不但嘴里唠叨，心里还不停的发恨：丑！你很丑，连爸爸这个文盲都嫌弃你丑！
   

母亲没和我说话，而是换了一盆清水，坐在板凳上用搓板努力的搓洗着。一遍遍搓洗着那个染红的地方。由于用力，母亲额前的白发有节奏的往前移动，挡住了眼睛。暴跳如雷的我发过脾气之后，看着母亲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内疚。但是一直以为母亲是一棵大树，无论多累的家务、农活，她的力气都是用之不尽的。再者，她在我的家庭里的窝囊是出了名的。当时爷爷在合作社当主任，是挣工资的，所以奶奶便跟着一起威风。而父亲没文化，他处理事情的方式简单粗暴，母亲在嫁给父亲前开始担任着妇女主任，经常到县里开会，她的那些老照片从我记事时起便一直是母亲最后的骄傲。后来，有文化的母亲在一个机缘巧合下当了小学老师。母亲的优秀、风光带给了父亲极大的压力，是他这个憨憨的农村汉子所承受不了的。所以，母亲和父亲的结合无异于秀才遇到兵。母亲一直是逆来顺受，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负她。不管你怎么去伤她，她都是坚韧又坚忍的选择沉默。虽然，奶奶和父亲在欺负母亲的时候，我对他们是充满了仇恨的。但是，当我不高兴的时候，母亲理所当然也会成为我的出气筒，因为在我的家庭里，母亲出气筒的位置根深蒂固。所以，即使我错了，也得是母亲必须先跟我说话。那时候幼稚可笑的“高傲、尊严”掩藏起一颗已经意识到错误的心，绕过母亲，径直奔向自己的房间，任性的拿起行李离开了家。
   

小城里，每天面对的是钢筋水泥、车水马龙。虽然这是我曾经的梦想，也曾为此而叛逆的拼搏、挣扎。但时间久了，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小城人淡淡的人情味让我生活的并不是那么开心。漂泊、跌倒、头破血流、再次启程，一次次重复着这个过程。因为我，母亲操碎了心，介绍的对象足有一车，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后来母亲终于看着我结婚、生子之后，才算长舒了一口气。在我和弟弟妹妹相继结婚的这几年里，她的眉毛舒展了，脸上也有了明显的笑容。而我也在2005年走向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顶峰，爱好文学创作的我承蒙文化界各位老师的点拨，在小城也有了一点微名。而就在此时，母亲说起她的身体有点不适。我带着母亲去了市医院检查，医生在给母亲做了一个很小的手术之后，要求给母亲送病理做进一步的化验检查。一向过日子很详细的母亲怕花钱，也因为我没做任何支持医生建议的反应，此事作罢。
   

直至2007年的10月份，母亲已经拖着如柴的一把瘦骨，到了腹痛难忍的地步。期间一直没有提前去医院做检查，因为她一直等着我，希望我回老家带她去查体。在这个家庭的孩子中间我是老大，在外闯荡的时间又长，母亲眼里，我既有朋友又有见识，所以对我有着强烈的情感依赖。这次我带母亲又做了同样的一个小手术，送了病理切片。在等待结果的几天里，我拿出了两天时间照料母亲，其余时间一直活跃在小城的某一个角落。探亲、访友、听海纳文化的课程等事情成了我的主业。而10月28日，就在我听课的会场上，手机收到了来自医院的一个朋友的信息，母亲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是癌。
   

这个消息，无异于五雷轰顶。
   

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个事实！在我心里，母亲是一棵树，一棵可以永远给我遮风挡雨的大树，不可能是这样的病，不敢置信的事实。直到我手里沉甸甸的化验单告诉我，这是个事实！再多的眼泪、忏悔和祈祷都改变不了的事实。顷刻间，因为曾经的叛逆、任性、不懂事而给母亲造成的伤害，一幕一幕往事涌上心头……

如果，曾经母亲在被欺负的时候，即使我没能力保护她，我至少可以不去雪上加霜的给她增加伤害……如果，2005年，第一次带她做检查的时候，我坚持做一下病理切片……悔恨的泪如瀑迸流。叫了朋友的车飞速往家里赶，也许是为了弥补曾经深深刺伤母亲的过错；也许是因为自己已为人母，理解了母亲三十年如一日为我含辛茹苦操劳的不容易；也许是懂得了应该珍惜与母亲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第二天便预约了手术时间，肿瘤切除手术顺利的进行了，并且很成功！虽然因为自己20来天对母亲病榻前的照料而荒废了事业，但是，经历如此一遭，任性的我成熟了很多。知道了什么才是世间最珍贵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当一切灾难来临之时，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所以，一切皆为次要，唯有亲情！

我爱母亲！感谢母亲给了我一个回报的机会！虽然我的回报不足母亲对我付出的百分之零点几！

母亲，不丑！母亲，在我心里最美！

2008-01-22 23: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