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之“罪”：擅自发动百团大战？

　　从1939年至1940年，中国的全国抗战形势十分不妙，当时，日本趁法、英两国无暇东顾之机，迫使其关闭滇越、滇缅公路，切断了中国的国际交通线。日军还在中国正面战场发动了大规模的枣（阳）宜（昌）战役。同时，日军的航空部队对重庆、成都等城市进行狂轰滥炸，还扬言要在8月份南进昆明，北攻西安。

　　另一方面，日军为达到彻底摧毁华北各抗日根据地，巩固其占领区的目的，进一步加强了对华北交通线的控制，同时整治运河，增设据点、碉堡、封锁沟、封锁墙，开始推行其“以铁路为柱，以公路为链，以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在日军的“囚笼政策”蚕食下，华北抗日根据地日益缩小，许多根据地变为游击区。

　　此时，一直身处华北的八路军正、副总司令朱德、彭德怀及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对全国抗战局势、尤其是华北抗战局势的发展深感不安。他们决心在华北敌后发动一次较大规模的交通破袭战，打破其“囚笼政策”。

　　1939年12月，朱德与彭德怀收到来自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等人发来的一份绝密电报。电报说：“敌最近修路的目的同过去不同……一是以深沟高垒连接碉堡，把根据地划成不能相互联系支援的孤立的小块，便于敌逐次分区搜剿。第二种修法是汽车路的联络向外连筑，敌汽车在路上不断运动，阻挡我军出入其圈内。”电报建议：我八路军“绝不能让敌修成”，否则“将造成坚持游击战争的极端困难局面”。在此情势下，朱德与彭德怀开始酝酿一份出奇制胜的作战计划。

                                                 绝密电报未获军委批准

　　1940年7月22日，由朱德、彭德怀、左权联名签署的破击正太铁路的《战役预备命令》由八路军总部正式下发到晋察冀军区、第120师及第129师，同时上报中共中央及中央军委。电报发到延安，立即被抄送毛泽东、王稼祥、朱德等八人和军委作战局。
　　
　　需要说明的是，朱德已于当年5月底抵达延安，担任中央军委副主席、八路军总司令协助毛泽东分管军事工作。这以后，八路军总部日常工作，便由彭德怀主持，但总部发出的重要文电，仍由他和彭德怀共同署名，而像破袭正太路这样的大动作，也必须是共同署名的。但这份预备命令却迟迟没有得到中央军委的批准。

　　尽管没有得到批准，8月8日，朱德、彭德怀与左权还是向各路军发出战役行动命令。规定：“上列各集团及总部特务团统由总部直接指挥之”，“限八月二十号开始战斗”。在接下来的百团大战中，八路军取得了巨大的战绩——一个不完全的数据是：八路军共作战2100余次，歼日伪军5万余人。不过，八路军也付出了沉重代价，仅在前3个半月中即伤亡指战员1.7万余人，有2万余人中毒。

       毛泽东在看到八路军总部发往延安的关于百团大战的第一批战报后，很快就致电彭德怀：“百团大战真是令人兴奋，像这样的战斗是否还可以组织一两次？” 国民党方面，何应钦、卫立煌、阎锡山等军政长官先后致电八路军总部，盛赞百团大战“不惟予敌寇以致命之打击，且予友军以精神上之鼓舞”，并表示“嘉慰实深”。就连蒋介石也向朱德、彭德怀发来了嘉勉电：“贵部窥此良机，断然出击，予敌甚大打击，特电嘉奖。”

　　尽管彭德怀因百团大战而获得战功，但他那份未获批准的《战役预备命令》却为他后来的命运埋下了隐患。自20世纪50年代末起，由于彭德怀在一段时间内受到严厉批判，发动百团大战也成了其一条“罪状”，理由就是百团大战是彭德怀背着中共中央军委擅自发动的，事前没有向中共中央军委报告。但事实是否如此呢？

                                                           王稼祥的疏忽？

　　对于上述指责，彭德怀曾作过专门的申述：“总部决定后，7月22日发出电报给各区，也报军委。估计到破袭战开始时，日伪军会有相当部分，必从我根据地内向外撤退，故部署我各军区和军分区应预有准备，乘敌退出碉堡工事时，尽量消灭敌人，平毁碉堡及封锁沟、墙。各区接到此部署后，积极行动，提早准备和进入预定地域。……为防止敌人发觉，保障各地同时突然袭击，以便给敌伪更大震动，大概比预定时间提早了10天，即在7月下旬开始的。故未等到军委批准（这是不对的），就提早发起了战斗。”

　　但事实上，百团大战发起日期是8月20日，比原定日期8月10日左右（《战役预备命令》中规定的）推迟了10天，而并非是提前了10天，这当是彭德怀记忆之误。此点说明百团大战不是彭德怀背着中共中央军委擅自发动的。

　　为什么军委对此电没有批复？这在相当长时期成为不解之谜，到了90年代才揭开。有研究者认为，这是王稼祥当初的失误所致。原来，王稼祥在七大期间，曾说明当时毛泽东在医院养病，电报是他收的，他疏忽了，没有转送毛泽东，也没有批复。

　　但也有学者反对这一说法，认为王稼祥当时虽然是军委总政治部主任，但是对于这种大的决策，他没有权力决定。如此重要的文件，他也是不可能随意遗忘的。

　　当代中国出版社出版的《彭德怀传》对于这件事有一个明确说法：“这封被注明十万火急的绝密电报（指预备令）发到延安，立即被抄送到毛泽东、王稼祥、朱德、洛甫、王明、康生、陈云、邓子恢、任弼时和作战局。1959年庐山会议以后，彭德怀曾被指责为'背着毛泽东发动百团大战’，由于7月22日的预备命令延安收文原件在案，'文化大革命’以后得以澄清真相。”毛泽东是否看到了那份电报至今仍存在争论，但一个事实是：彭德怀的电报确实送到了军委，而军委却没有批准。

      1940年8月20日晚，华北大地上，天气异常燥热。但是，在晋察冀军区前线指挥所驻地一个叫洪河漕的小山村，在一二九师前线指挥所驻地石拐村，在一二O师前线指挥所驻地兴县蔡家崖小院里，在八路军总部驻地王家峪基地的八路军领导人却不为所动，仍在专心致志地埋头研究作战计划。
   
    22时整，八路军各兵团按原定计划同时发动攻击。八路军发起的突袭使华北日本驻军一时陷于慌乱之中，彻底地打乱了敌人的各种部署。
   
    至天明时分，一二九师左翼破击队陈赓旅攻占寿阳西之芦家庄，连克碉堡四座，全歼守敌，完全占领寿阳西南的芦家庄车站，将车站西10里内的铁道、桥梁全部破坏。陈旅郑团进攻阳泉附近之敌，与敌400余遭遇激战2小时，将敌击溃，敌死伤过半，缴获轻机枪6挺，步枪60余支。
   
    聂集团由杨成武指挥的中央纵队在矿工的配合下，严重地破坏了日寇侵占的燃料基地井陉口，切断了满洲鞍山炼铁厂的原料供应。贺龙指挥的一二O师在阳曲、忻县、朔县、宁武段同蒲铁路，全线出击。傍晚致电总部：张宗逊旅聚歼静乐东康家会守敌，毙敌200多人，俘日兵10余名，缴获甚多。彭德怀对突袭所取得的战果感到兴奋和欣慰。
   
    参战兵力包括正太线30个团，平汉线卢沟桥到邯郸段15个团，同蒲线大同至洪洞段12个团，津浦线天津至德州4个团......共计105个团。所以，彭德怀在当天下午给各兵团，并报中央军委的电报中，使用了"百团大战"这一名称。中共中央对百团大战的胜利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毛泽东致电彭德怀说："百团大战真是令人兴奋，像这样的战斗是否还可以组织一两次?"
   
    由于这次战役的良好战绩，彭德怀根据中央的指示接连签发了第二阶段及第三阶段的作战命令。一系列军事行动进一步巩固了第一阶段的战绩，使敌人的大动脉变得"千疮百孔"，正太、同蒲、白晋、平汉、平绥、津浦、北宁各铁路及公路干线完全处于瘫痪状态，五处煤矿被破坏。总之，以正太路破袭战为发端的百团大战在抗日战争史上写下了光辉而富有特色的一页，具有非常重大的历史意义，其中也渗透着彭德怀独特的军事胆略、指挥艺术及作战风格。
        然而，在以后的历史岁月中，百团大战却倍受责难。早在1945年延安整风期间，在总结检讨华北工作时就有人对彭德怀提出了批评，主要理由是说百团大战以后的两年内，敌人对华北展开了加倍残酷的进攻。
   
    1959年，彭德怀因对当时"大跃进"和人民公社中发生的错误提出个人意见，结果受到严厉的批判。这一"批判"牵涉到对"历史帐"的清算，这当中就包括"百团大战"。结果这场战役被当作他在抗战期间执行"王明路线"的重大错误，有人指责彭德怀搞"独立王国"、"擅自发动百团大战"。
   
    在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百团大战更成了彭德怀的"历史罪行"之一，并以此对他进行了残酷的批斗。此时各种奇谈怪论盛行，什么百团大战是在"中央不知道，毛泽东不赞成"的情况下发动的，什么百团大战从军事上、政治上、组织上都是错误的等等，不一而足。为什么彭德怀会被人说成"擅自发动百团大战"、"毫无组织性、纪律性"呢？
   
    其实，彭德怀关于发动百团大战的绝密电报早已发出，但是却迟迟没有收到批复。为何中央军委对此电没有批复?为什么彭德怀会被指责为背着毛主席发动百团大战?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不解之谜。
   
    当年为什么决定发动百团大战?在后来的许多次回忆中，彭德怀本人都谈到了这个问题。抗战初期，国民党政府正面战场节节败退，华北广大国土和数千万同胞沦于敌寇和汉奸之手。八路军三万余众在总司令朱德和副总司令彭德怀的率领之下挺进敌后，发动群众，开展抗日游击战争，至1939年先后建立了数百个县抗日政权。
   
    这时，国民党内的反共派却遣军北上解散抗日政权，惨杀抗日军民，向八路军"收复失地"。就在同时，日军又乘机加剧了反攻抗日根据地的力度，妄图扼杀抗日民主政权。

   1939年12月的一天，在八路军总部所在地山西省武乡县王家峪，总司令朱德和副总司令彭德怀收到来自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等人发来的一份绝密电报，电报说："敌最近修路的目的同过去不同......
   
    一是以深沟高垒连接碉堡。由任丘到大城、河间的公路修得比地面高5尺，两旁沟深8尺到1丈，沟底宽6尺，沟面1丈6，把根据地划成不能相互联系支援的孤立的小块，部队也不转移，便于敌逐次分区搜剿。
   
    第二种修法是汽车路的联络向外连筑，安国县已完成3层，敌汽车在路上不断运动，阻挡我军出入其圈内。"电报同时建议：我八路军"绝不能让敌修成"，否则"将造成坚持游击战争的极端困难局面"。
   
    由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亲自策划的这一恶毒阴谋，自然引起八路军指挥员朱德、彭德怀的警惕和高度重视。朱德总司令说："交通线对战争关系极大，敌人新的筑路行动具有战略和战术上的重要意义，我们丝毫也不能忽视。"
   
    彭德怀也提出"由各根据地及时发动、组织一次总破袭，打击日军的筑路计划，扭转根据地不断被割裂的危险局面"。为破坏敌人的恶毒阴谋，从1940年4月以来彭德怀常常一个人在挂满地图的作战室内聚精会神地翻阅敌情资料，在一幅幅地形图前凝视沉思。
   
    最后正太铁路成为彭德怀投视的焦点。这条被称为"钢铁动脉"的正太路，在彭德怀眼里已化成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而敌人苦心经营的"囚笼"也在他的心中变得千疮百孔。经过与左权的缜密研究与思考，一个大破袭的作战计划终于现出了宏伟清晰的轮廓。
   
    1940年7月22日清晨，从太行山麓的一个小山村发出一束束无线电波，这电波透过日军特务机关的严密监视和捕捉，把八路军总部的一项极其重大的、秘密的作战命令传达给分处敌后的各师、军区领导人聂荣臻、贺龙、关向应、刘伯承、邓小平，同时发往延安中央军委及毛泽东主席，并注明"十万火急"的字样。这便是抗日战争史上有名的由朱德、彭德怀、左权三人共同签发的破袭正太路战役预备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