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用700万狂买黑彩票,5女子的幸福就这样被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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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8月23日夜7时许,湖南省岳阳市平江县数名检察官神色凝重地出现在该县邮政局办公楼。其后,5名30多岁的女子被匆匆带走。
  这5名女子都是县邮局储汇部工作人员,她们被带走的原因是涉嫌挪用公款725万购买地下六合彩。其中部主任杨珂亏空公款480万元,储蓄出纳、汇兑会计董伶俐和郑瑶琴分别亏空78万元和149万元。涉案的还有储蓄会计、汇兑出纳常英和庞灵芝。
  第二天,5女被刑事拘留的消息在小小的县城炸开了锅。“这么多钱,她们竟然有胆子拿!”
  “这些女人简直发疯了!”
  9月7日,5人被批准逮捕。10月10日,该案被县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据悉,这是全国目前被查出的数额最大的挪用公款购买地下六合彩案件。
  
  良家5女子,结伴上了地下六合彩贼船
  
  平江是个民风淳朴、美丽富庶的小县城,邮政局储汇部营业厅位于最热闹的十字街口,杨珂等5人就在这里上班。她们都是局里的业务骨干,多年来人品过硬:杨珂、郑瑶琴和常英都是党员,董伶俐也是组织上多次动员入党的对象。5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坐到这一位置上的。
  她们不仅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而且各自都有幸福殷实的小家庭。如果没有地下六合彩的诱惑,这5名女子的人生也许会很完满。
  2002年底,一种由黑庄家发起的非法赌博活动从广东等地传入湖南等内地省份的民间,这就是俗称“赌码”的地下六合彩。它从香港六合彩演变而来,利用香港六合彩开出的中奖号码搞非法竞猜,逢周二四六晚上开奖。
  其具体玩法是:买码者每期从1—49这组号码中猜出一个特码,然后拿钱到庄家的下线——写单人处买码,赌注5元至数万元不等。如果所买的号码和香港六合彩公司当期开出的特码相同,则视为中奖。中奖者可从庄家处获40倍高额回报。
  买中5元得200元,买中1万元得40万元!回报如此之高,况且比起香港六合彩的49选7,地下六合彩的49选1中奖概率也更高。一时间,“买码”成了不少人头脑中最大的兴奋点,在湖南,“买码”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至全省15个市州中的13个,其中37个县、223个乡镇成为重灾区。杨珂所在的县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刚开始,连麻将和扑克都不玩的杨珂很反感买码。一天,她从领导处汇报工作回来,见庞灵芝等人几个脑袋挤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什么:“6号!”“24号!”“34号和46号都有可能!”原来她们是在猜当晚的特码。
  杨珂皱皱眉毛,正色道:“这买码分明就是赌博!我劝你们离它远点。”“我们只是买几块钱消遣消遣,你就别上纲上线了!不如你也试试看,蛮好玩的!”“我才不做这种无聊的事呢!”杨珂嘟囔了一句便不再理她们。
  然而回到家里,街坊邻舍和亲戚朋友共同的话题也都是猜码议码,连好几次同学聚会,大家谈论的也还是码经。杨珂一句话都插不上嘴,只好默默地在一旁喝酒。
  经过数月的耳濡目染,杨珂经不住诱惑,开始偶尔买十来元、几十元“玩一玩”。谁知竟然给她买中了几回,先后赚了几千元。这一来她热情高涨:“这买码还真有意思,运气好的话,还是一条快速发财的路呢!”从此,39岁的杨珂成了不折不扣的“码迷”,她和手下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一期你猜什么号码?”她还买来了《六合彩大全》、《曾道人特码王》、《白小姐玄机诗》等一大摞非法印刷资料,坐在营业部里苦苦钻研。
  转眼到了2004年新年,尽管政府对地下六合彩多次重拳打击,但买码风仍是屡禁不止。在岳阳市,谁中了10多万买了小汽车,谁中得更多盘下了一栋3层楼房,被传得有鼻子有眼。元旦后的第二天,有人奔走相告:“听说了吗?菜市场帮人杀鸡的那个花妹子,昨夜买3万块中了120万!当上富婆,就再也不用杀鸡了!”
  这些传闻令杨珂摩拳擦掌,并悟出一个“真谛”:“小打小闹不是路,要发财就得下大注!”本钱哪里来?这好办,自家的、婆婆家的和娘家弟妹的所有存款统统被她揽储揽在手上,有90多万。先用了再说,到时候赢了大钱不仅可以还本,还可以每人给他们一笔“分红”呢!
  说干就干,杨珂大大增加了单个号码的投注金额,少则上千,多则万元。此外,她也不再满足于每期选几个号码,而是开始“包波”(49个号码分成红蓝绿三波,每波由16或17个号码组成),以增加命中率。董伶俐、庞灵芝等人也纷纷加入到“包波”行列,并加大了投注“力度”。
  然而,事实是如此残酷,往往她们包红波号,开出的特码偏偏是蓝波号,她们包蓝波时,又成了开绿波。3月下旬的一天,杨珂又气又急,干脆宣布:“从今晚开始,我期期买绿波,就不信你不出!”然而一个多月中,这绿波竟然硬是连续11期没开,为了保本,她不得不逐期翻番加大投注,结果30万元全扔进了水里……
  几个月时间里,杨珂这个人们心目中的“好女人”,悄无声息地输光了所有亲人的90万元血汗钱。而为了不让家人觉察,她将数本打印着存款数实际上却分文皆无的假邮政储蓄存折交给了丈夫。
  和杨珂一样,两个多月里董伶俐把隹备买新房的30多万元家底输了个精光。庞灵芝、郑瑶琴也各亏了不少。
  
  “每人赚满100万就不干了”,赌资从邮政储蓄公款中“借”
  
  2004年5月3日,小城人正沉浸在五一长假的喜庆中,而杨珂却像霜打的茄子,怎么也精神不起来。在营业间,她一会儿发呆,一会儿来回不安地跛来踱去。突然,她咬了咬牙,走到同时当班的储蓄出纳董伶俐面前,毫不掩饰地说:“我们站在这么好的位置上(指掌管数千万邮政储汇资金)是不应该输钱的。你我都输了不少钱,不如拿点公款去买码,要把本钱捞回来,你和灵芝商量一下。”
  董伶俐正苦于亏了钱没法向丈夫交代,闻言欣然同意,马上找到汇兑出纳庞灵芝:“杨珂说,我们要用公款买码来挽回损失。我们手里有的是钱,只要有钱,不断包下去,还怕买不中?我们3人合伙,由你报单,怎么样?”
  “那当然没话说!”庞灵芝拍手叫好,何况,她是替庄家写单的下线,还可以从码资中净得10%的提成。
  5月4日是周二开码日,3人商量好一组号码后由庞给深圳庄家“老五”报单15万多元,结果未中,那就意味着第二天要把钱分文不少地交给庄家。动用公款,毕竟是平生头一次,而且一事发是要坐牢的呀!那一夜,杨珂通宵未合眼。但第二天来到办公室时,她又把恐惧抛到了脑后。她指示庞董二人:“照原计划,用公款吧!”
  庞在营业间空存了15万多到“老五”账号上,然后开具了缴款单到储汇部,由董签字,抵了储蓄所的上缴现金,使储汇部管理的储蓄金亏空15万多元。
  首次出师不利,3个女人毕竟有点害怕,从拿钱的第二天开始,她们就坐立不安。特别是董伶俐,不管谁走近她或和她说话,她都要吓一跳,似乎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她们在忐忑中观望了一个月,惊喜地发现单位里的人什么也没察觉到,尤其是顺利通过5月底的盘点后,3人如释重负,大大地松了口气。杨珂兴奋地说:“这样看来,我们做得天衣无缝,以后就照这个样子办。”6月初开始,她们展开了新一轮更肆无忌惮的“进攻”。而亏空的数额却几乎是每开一期码就数十万地剧增。
  但她们的举动瞒不过另一个人,那就是精明的汇兑会计郑瑶琴。6月9日中午,她大大咧咧地找到董伶俐,说:“我昨晚买码输了10来万元,你帮我在公款中办一下。”杨珂等人认为郑瑶琴入伙是件好事,她掌管着汇兑资金。董二话没说给她“办”了。
  “今夜开什么?中了?哈哈!老天爷总算开眼了!”杨董庞郑4人在亏空了140多万元公款后,在6月的最后一期,包了80万元红波,中了100多万元。4个女人最后的一点恐惧被这次大中奖冲刷得无影无踪。狂欢之余,杨珂总结教训:“我们这次中是中了,可惜胆子还不够大,下注还不够多。”“就是嘛!我们要再加注,中一回大的,把账抹平,把以前输的补上,每人净赚百多万,就不干了!”来之不易的一次获利更加令她们冲昏了脑袋。
  8月14日,5个女人中的最后一个人——31岁的常英被拉下水。此举是杨珂等人心照不宣的,常英是储蓄会计,掌管代发工资,拉她进来就多了一条挪用资金的渠道。这一天,杨珂和常英分别亏空34万、17万。
  
  做好最坏打算:弃家逃亡或集体自杀
  
  由于赌注不断攀升,8月份是5人亏空最厉害的时候,最多的一天杨珂一个人就亏空118万!
  短短几个月,杨珂像变了一个人,人们看到她成天精神恍惚、魂不守舍。有时候走在路上,熟人对面连喊她三声都听不到。到了开码日更是两眼通红,放出可怕的寒光,心中千万遍叨念的一个字就是:“中!”“中!”“中!”只有回到家看到儿子的时候,她会偶尔有所清醒:要是出了事,儿子怎么办?但这念头一闪马上就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中了大奖就把亏空补上,谁查得到?再说,我想赚大钱还不是为了儿子?我将来要让他到世界上最好的大学读书,美国英国随便他选:发了财我还可以更好地孝敬公公婆婆……想到这,她就会“嘿嘿”地笑起来,然后“义无反顾”地继续投入。
  其余4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眼看着亏空数目越来越大,郑瑶琴、常英变得沉默寡言,庞灵芝则总是神经质地大笑不止,董伶俐整个人像是得了大病,急得丈夫老催她上医院。为了避开家人的注意,5个人成天以加班为借口白天黑夜躲在营业间。
  8月19日,5人包绿波16个号码亏空132万。第二天,她们到附近的山庙去烧香,在菩萨面前长跪不起:“求求你保佑我们,如果23日不中,就25日中,25日不中,27日一定要中!菩萨大慈大悲,总不能眼看着我们5个家都妻离子散吧!”23日,她们准备将每个号码加注到20万元!不中的话25日、27日加注还要翻番!因为8月底将是上级邮政系统盘底的时候,如果届时填不满窟窿就完了。
  实际上到这时候,5个人已经没工夫害怕了。杨珂横下一条心:“事情败露了大不了跑人!”,但究竟怎么跑、跑到哪里去,她根本没有时间细想。而除了“跑人”计划,据悉还有人悲壮地提议“集体自杀”,听说只有常英一个人不同意。
  对5人来说,的确是大限来临。“邮局有几个女的,买起码来出手蛮重。”8月17日,这一小道消息引起了县检察院反贪局干警的高度警觉,他们敏锐地判断,事情恐怕不止是传闻中这些女人“家底子厚实”这么简单。当天,县检察院的紧急电话打到了县邮局有关领导的办公室,建议对邮局储汇部进行清查。19日,邮局进行了盘底,但未盘出异常。县检察院指示:“坚决再查。”然而下一个开码日8月21日,邮局还是没查出什么。
  8月23日,邮局领导为此召开专门会议。可笑的是,上午杨珂还被通知列席会议,下午,领导则打电话让常英协助清账。根本没有人怀疑到她们两人头上。
  如果检察机关不及时介入,只需要过了8月23日,杨珂等5人涉嫌挪用的公款数目肯定会超过1000万!
  
  “经济邪教”不除,家将不家,省将不省
  
  湖南常德市委书记程海波痛斥地下六合彩为“经济邪教”,它的危害之大的确只有邪教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地下六合彩肆虐导致的最严重恶果,首先是对当地经济发展的重创。
  据悉,2004年10月,湖南中北部某县的码迷们包红波。然而直至11月中旬,连续12期没开红波号码,这次包波亏掉十万、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不乏其人。据业内人士估算,这一个月中,该县流失资金达数千万,与此相比较,其一年财政收入也不过是几千万!该县有识之士痛心疾首:“地下六合彩肆虐两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令我县经济倒退了十年!”
  应该说,湖南省各级政府对地下六合彩的打击的确是下了一番工夫的。据了解,从2003年9月湖南省委省政府部署打击地下六合彩以来,截至2004年4月,全省共查处地下六合彩案件10189起,查获涉赔人员8万余人,其中治安拘留4300人,劳教902人,判刑239人。2004年9月,湖南省委书记杨正午要求该省从整肃党政干部纪律入手,严厉打击庄家,建立长期有效的综合机制,彻底根除这一社会毒瘤。该省已成立了专项整治领导小组,把管住党政干部、政法干警作为下一阶段整治地下“六合彩”的重点,绝不允许党政干部、政法干警参与地下“六合彩”赌博活动,纵容、支持他人做庄收单,充当“保护伞”。前不久,湖南省委副书记孙载夫部署,全省再度开展集中整治地下六合彩专项行动。
  然而,由于政府面对的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打击效果往往不甚理想。事实上,不仅仅是湖南,在广东、广西、江西、安徽、辽宁等省份,地下六合彩都已成为“最大的人祸”。据报道,2003年广东农民用于购买地下六合彩的资金达33个亿!
  更可怕的是,地下六合彩对人性的全面颠覆:它培养并强化了“一夜暴富”、不劳而获的“赌徒人格”。
  以湖南为例,至目前为止,全省查处买码的党员干部和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就达684人,开除党籍的48人,留党察看的40人,开除公职的23人,其他处分的573人。据报道,有个村干部,苦苦琢磨出一个特码1号,便决计带领群众买码致富,挨家挨户动员大家买,结果50多户全赔了——少的丢了几十块,多的丢了一万八!
  连某些国家工作人员、党员干部都被拖下了水,一般人又怎能抵挡诱惑?怪不得在杨珂所在的岳阳市,对于她们5人等人的犯罪行为,码民们普遍认为没什么多不光彩:“可以理解,亏了本不捞回来怎么办?”有的甚至公然说:“谁不想发横财啊?换了我,处于她们那样的位置,说不定也一样。”正是由于这种赌徒人格作祟,不少地方买码之风愈演愈烈,几乎没有人再愿意勤劳致富——单位没人好好上班,经营者无心做生意,农民不种田不养猪。湘西南的一个小镇上,猪肉竟然涨到了28元一公斤。
  尤其可悲的是,这种赌徒人格一旦形成,极难回头,一夜暴富的美梦会纠缠他们一辈子。杨珂等人即使被关进了看守所,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买码的事。见了来提审的检察官,杨珂、董伶俐、庞灵芝3人总要兴奋地打听:“昨晚开什么号码?”“绿波出了吗?”被厉声喝住后,她们还要涎着脸皮哀求:“行行好,告诉我们咯!”
  8月30日,董伶俐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开了绿波,她长叹一声,大怨自己“时运不济”,居然对检察官说:“如果案子没发,那我们今天肯定会中奖赚大钱,那岂不就没一点事了?真是生死两重天啊!”
  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这就是赌徒人格的真实写照。
  而赌徒人格导演的一幕幕家庭悲剧,更是令人扼腕痛惜。据岳阳市有关部门提供的不完全统计,2003年1~9月,发生码民自残自杀事件11起,其中7人身亡。而据当地媒体报道,该市因沉迷“买码”导致精神失常的,累计已达150多人。至于屡输屡买直到家徒四壁的、导致家庭破裂的、丧失生活意志的,不计其数……
  “妈妈,你犯了罪,我真难过,我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可这又是真的!现在,同学们叫我去玩,我再也不敢去,我只好默默地一个人呆着。不过,妈妈,你好好改造吧,争取早日出来,我会认真读书等你的。”这是案发后杨珂上中学的儿子给她写的一封信。母亲的被抓,令这个一直以来各方面表现优秀的孩子在同学中再也抬不起头来。读完儿子的信,杨珂第一次对自己痛悔万分,她嚎啕大哭:“孩子,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当你的妈妈啊!”
  她明白,以她的罪行,恐怕会被关在监狱里永远也出不来了,可天真的孩子,哪里知道母亲的错犯得这么大?
  事实上,她不仅害了儿子和家人,也害了董伶俐她们4个。身为储汇部负责人,如果不是她提设用公款,作为下属的4人未必敢动手。而被她们5人牵连的人,除10多名写单人被劳教之外,还有市、县邮政系统40多人被撤职、开除党籍、辞退、记过。也就是说,她们这一个案子就令60个家庭蒙受打击。
  有关社会学指出,治理地下六合彩当从根本抓起,要像保卫疆土一样,保一方净土。最紧要的是做到两点:第一,剿灭黑庄,断绝源头;第二,对码民惩处落到实处——不是事后抓人,而是只要一涉及,就重办严办。
  “经济邪教”不除,家将不家,省将不省,杨珂5女事件更不会是地下六合彩恶性案件的最后一次爆发。这绝非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