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到蛇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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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到蛇岛去

  船驶离大连港的时候,刚刚升起来的太阳,把海面抹上一层灿烂的金色。机舱里发出的轧轧声,冲破了港湾清早特有的寂静。蛇岛考察队的汽艇正开出防波堤,向蛇岛驶去。
  考察队的队员有的在甲板上散步,有的和水手闲谈,有的出神地望着海水,希望能看到一条大鲨鱼或者一个水母。身体魁梧的队长和老船长正站在船头讲话。我走近他们,只听得老船长大声说:
  “蛇岛,那真是个神秘的小岛。我在海上生活了30多年,到过的地方也不算少了,却从来没有见过有这样多毒蛇的小岛。有人说,那岛上有几十万条毒蛇呢!”
  队长说:“这也是咱们国家地大物博,无奇不有的一个证明嘛!就因为岛上蛇多,在旅大还流传着一个有趣的传说。说是很多年以前,岛上就住着一公一母两条大蛇和无数蛇子蛇孙。它们在那草木丛生的山沟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一天,野心勃勃的公蛇忽然对母蛇说:
  “这个岛子太小啦,老住在这里没有什么意思。听说蛇游过了海,就能变成龙。我要游过海去,在大陆上称王称霸。到那时候,我回来接你们过去,大家一起在大陆上享福。”
  “公蛇说完,就带领千百条蛇子蛇孙,辞别了母蛇,成群结队向大陆游去。正在海里巡逻的虾兵一看毒蛇大批来犯,赶紧回水晶宫报告海龙王。海龙王勃然大怒,立刻派绿海龟做元帅,章鱼做先锋,率领大队虾兵蟹将,把蛇群团团围住。龟元帅喝令公蛇赶快回岛,要不然就杀得它们片甲不回。公蛇哪里肯听,带领蛇子蛇孙妄想冲出重围。无奈它们生在陆上,长在陆上,不惯在水里作战,被虾兵蟹将打得落花流水,死的死,伤的伤,蛇血把海水都染红了。那公蛇也被绿海龟咬死,只剩得几条小蛇侥幸逃回岛上。母蛇听说公蛇被杀,十分悲痛,从此躲在很深的岩洞里,轻易不敢出来,还经常告诫子孙,不要再冒险过海。所以直到现在,还有人相信蛇是过不了海的。如果哪一条船舱里带着蛇,也会触怒海龙王,发生翻船的危险。”
  老船长说:“这个我倒不信。只要你们能捕到蛇,我保证给运回大陆。你们这次上蛇岛,就是为了捕蛇吗?”
  队长摇摇头说:“不光是为了捕蛇,更主要的是要解决一系列生物学和地质学上的问题。譬如说,岛上的毒蛇为什么那么多?它们是从哪儿来的?在岛上吃些什么?是怎样生活的?岛上还有哪些动物和植物?它们相互之间有什么关系?岛上有没有吃毒蛇的动物?关于岛的本身,也有许多问题需要研究。这个岛是怎么形成的?有多高多大?它的地质构造是怎样的?跟旅大陆地有没有联系?岛上的土壤和岩石等等,跟毒蛇的生活有什么特殊关系?当然,到了岛上,我们还会发现许多值得探讨的新问题。毒蛇是要抓的。抓回来养着,好更细致地观察它们的生活,研究它们的用途。”
  老船长越听越有兴趣,紧接着问:“听说毒蛇可以用来治病,是真的吗?”
  “是呀!”队长回答说,“用毒蛇来治病,要数咱们中国最早了。300多年前,李时珍著《本草纲目》,就记载得很详细,说毒蛇的皮能治疗肿恶疮;肉能治皮肤病和麻疯;胆能杀寄生虫;骨头烧成灰,能治赤痢;甚至毒蛇的粪便,也能用来治疗痔瘘呢!国外对毒蛇的利用,是最近几十年的事。苏联用毒蛇的毒液制成了止血药,疗效很好。民主德国利用蛇毒来治羊癫疯,得到很显著的医疗效果。其他国家,像巴西、日本、美国、印度,也有科学家在进行研究,想利用蛇毒来治疗更多的疾病。”
  队长说到这儿,转过头来问站在他身后的记者孙大光:“记者同志,您见多识广,知道咱们国家有个专门出口蛇的公司么?”
  “专门卖蛇的公司?”孙大光半信半疑地说,“倒没有听说过。”
  队长说:“这个公司在广西梧州,专门出口蛇和蛇的加工品,卖给欧美和东南亚的一些国家。每年出口的蛇有十多万条,还有用蛇胆做成的成药,像蛇胆陈皮,蛇胆姜,蛇胆胡椒,蛇胆川贝和小儿风疾丸散等等,给国家换回了不少外汇呢!蛇胆真是宝,不仅能用来制药,据说就是生吃,或者用开水、用烧酒冲了吃,也能治小儿惊风、咳嗽、哮喘、瘫痪等各种疾病,对风湿痛还有特殊的疗效。蛇蜕下来的皮叫做‘龙衣’,可以治眼膜病,也是一种出口的药材。有人说,毒蛇全身无废物,这话不假。”
  “原来毒蛇还有这许多用处。”老船长说,“怪不得党市委非常重视咱们这次考察。”
  “是呀!”队长说,“咱们的党对科学研究一向是十分重视的。4月初,旅大市动物学会和地理学会提出了考察蛇岛的计划,马上得到党市委的大力支持。我们需要一艘有无线电通讯装置的、经得起八级大风的考察船,领导上就给调来你们这艘设备完善的快艇。为了我们的安全,空军和公安部门给我们拨来了皮手套和长统皮靴,消防队也把护身服装借给了我们。领导上还一再指示我们‘安全第一’,对我们真比慈母还要关心。被毒蛇咬伤了可不是玩儿的,咱们等会儿上了岸,要随时小心才是。”
  这时候,船上的汽笛忽然“呜——呜——”叫了起来,原来已经到了老铁山海面。这汽艇别看它小,却开得挺快,3个多小时已经走了将近40浬(1浬就是1海里,等于1,852米)了。
  天气变得有点阴沉,风越来越大。海面像沸水似的翻腾着。浪头带着刺耳的啸声,一个跟着一个迎着船头袭来。浪花不断地冲上甲板,把水手的衣服都打湿了。怕晕船的人在栏杆旁边站不住,先后回到舱里去了。除了值班的水手,船上很少有人走动,似乎一切全被风声浪声掩盖住了。
  紧跟着船尾飞翔的海猫,却显得更加奋勇了。它们顶着大风,一股劲儿往前猛冲,有时候轻轻地降落在海面上,可是一接触到浪花,便像受惊似的拍着翅膀飞了起来。风急浪高,海猫显得更加奋勇了。
  船颠簸得厉害,却仍旧以每小时11浬的速度破浪前进。又过了一个多钟头,正在舵楼驾驶的张大副发现西北方海面上隐隐约约有一个小岛,立刻报告了船长。老船长仔细查对了海图,转过头来对队长说:
  “按方位来看,前面这个岛应该是蛇岛。”
  老船长命令大副把船头对准这个小岛驶去。岛越来越大,轮廓越来越清楚了。队长拿起望远镜一看,这个岛很像是露出海面的一座小山,峰峦起伏,悬岩高耸,山沟里还长着许多小树。我们的目的地——蛇岛,真的到了。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汽艇,船舱里马上热闹起来,有人大声喊道:
  “蛇岛到了!蛇岛到了!大家做好准备!”
  这是老韩的声音。他是我们队里个儿最高的一个,身强力壮,说话的声音特别宏亮。经他这么一喊,连最怕晕船的孙大光也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向窗外探望。他急忙掏出笔记本,把这个动人时刻记了下来。
  队员们打开背包,取出护身服装。衣服是用帆布做成的,质地紧密,毒蛇是没法把它咬透的。保护头部的是个椭圆形的竹罩,前面镶着透明的胶片,可以防御毒蛇的袭击,又不会挡住视线。竹罩下边连着布做的套子,套在颈上用带子扣住,毒蛇即使落在肩膀上,也不可能钻进衣服里面去。小腿和脚被毒蛇咬到的机会最多。我们穿了里面衬着羊皮的长统皮靴,外面还紧紧地扎上厚呢做的护腿。手上先戴上白手套,再戴上衬绒的长统皮手套。大家穿戴好了,彼此望望,都不由得笑了出来。我们的打扮可真像陈列在旅顺历史博物馆里的古代武士。
  船离岛已经很近了,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岛上的树木。为了观察地形和选择登陆地点,船长命令汽艇绕着蛇岛转了一个圈。这个岛的地势非常险要,只有东南角有一小片海滩比较平坦,其余的海岸都是几十米到100多米高的悬岩,没有特殊的攀登设备,是上不去的。船长和队长商量了一番,决定在那片小海滩上登陆。
  汽艇缓慢地向海滩开去。不多久,在船头探测水深的水手发现水底有很多暗礁,继续前进就有触礁的危险。老船长命令汽艇稍稍后退,在离岛半浬多的地方停泊,用小舢板分批把我们送上岛去。
  这里的海流很急,风浪又大,小舢板靠岸也很困难。水手费了很大的劲,好容易把舢板划近了海滩,却又被退下来的波浪冲了开去。只有在小舢板被波浪冲近海滩的一刹那间,才能跳上一个人去。如果动作稍慢,不是失去了一次上岸的机会,便会失足掉在海中。虽然这样,还幸亏有这么一片海滩,否则登陆就更加不容易了。
     
发现了第一条毒蛇

  海滩很窄,从海边到山脚不过30来米宽,长也只有200多米,东头和西头都是露出水面的岩礁。除了靠近山脚有些灌木和杂草以外,整个海滩全是鹅卵石,光秃秃的,看不到有什么生物在活动,也觉察不出有什么危险的迹象。队里的医生张大夫还不放心,和队长分头仔细地巡视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毒蛇,这才让大家坐下来休息。队长还再三叮嘱大家尽量离开山脚远些,最好靠近海边坐。
  休息了一会儿,大家不像刚上岛的时候那样紧张了。队长看了看表,已经过了12点。回到船上去吃午饭吧,又要水手划着舢板来回接送。张大夫建议午饭就搬到海滩上来吃。老韩和最年轻的小周自告奋勇,上汽艇去把干粮和开水搬了下来。队员们于是三个两个聚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说话,就像郊游野餐一样。老韩吃得特别快,不几口就吃完了一个大面包。他抹了抹嘴说:
  “谁说岛上毒蛇多,老半天了,连蛇影子也没见。传说嘛,可靠性本来就不大,恐怕……”
  “不,”小周打断了老韩的话头,使劲把嘴里的一块香肠咽了下去,“毒蛇多,这没有问题。看这个岛的样子,草长石头多,是个长蛇的地方。可能是我们人多,把毒蛇吓跑了。”
  “看您人小,说得倒有点道理。”摄影师刘振山开玩笑地说,“毒蛇要是肯出来,咱们就请它们来会餐,再一起照个相,留个纪念。大家看好不好?”
  “好呀!”小周笑着说,“只怕毒蛇真的来了,你早给吓跑了。”
  正谈得兴高采烈,忽听得海滩东头有人在大声叫喊:
  “有蛇,有蛇!这里有蛇!”
  人们不约而同地奔了过去。原来在一块大石头上,盘踞着一条灰褐色的蛇。刘振山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照相机,张大夫抢前一步,已经用蛇叉子叉住这蛇的身子。老韩立刻张开蛇夹子,夹住了蛇的头颈。这蛇有两尺多长,三角形的头,细细的颈,胖胖的身体,短短的尾巴,一看就知道是条毒蛇。它的尾巴像鞭打什么似的,使劲向左右乱甩,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来。
  小周觉得很奇怪,就问:“队长,它的尾巴怎么会响的?”
  队长说:“尾巴会响,表明它和响尾蛇是同一类的毒蛇。响尾蛇生活在美洲,尾巴上有一串角质环。它爬行的时候,角质环一振动,就能发出声音来,比这一种蛇还响得多。据说别的动物一听到声音,就远远地躲开了。”
  队长用竹竿指着蛇头,接着说:“你们看,这蛇的头是三角形的,嘴尖不向上翘。头顶上的鳞片很大,成对排列,很像乌龟壳。眼睛前面有一个小小的凹窝,后面有一条黑纹。根据这些特点,我们就可以断定,它是毒性很强的蝮蛇。”
  老韩听说这是很厉害的毒蛇,不自觉地把蛇夹子紧了一紧。蛇大概被夹痛了,扭转头,张开大嘴,上颌的一对又长又尖的牙齿也露了出来,现出咬人的姿态。
  队长说:“你们看这对毒牙,看起来很细,中间却是空的,就像管子一样。它头部的两侧,有两个毒囊,毒囊就和毒牙的基部相连接。咬人的时候,毒囊上面的肌肉一收缩,就把囊里面的毒液压人毒牙的管道,注射到人的身体里去了。这毒液跟着血液散布到人的全身,人就会中毒。所以咱们要穿上这么厚的护身服装,要是薄了,就有被毒蛇咬伤的危险。”
  小周挤上前去仔细看了看蝮蛇的牙齿,有点不相信似的说:“牙齿才这么一点点大,真有那么厉害?”
  “厉害不厉害,倒不在乎毒牙的大小,主要是看毒液里含的什么毒素。各种毒蛇的毒液,里面所含的毒素是不同的。蝮蛇的毒素主要是出血毒,人畜中毒以后,皮下会出现大片的淤血斑,厉害的时候,脑膜和内脏的粘膜也会出血,最后就会死亡。蝮蛇的毒素毒性很强烈。一克毒液虽然只有花生米大的一点儿,却能毒死几百只兔子,或者几万只鸽子。拿咱们人来说,只要有十分之几克的毒液进人血液,就会丧命。现在正是蝮蛇最活动的季节,咱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在岛上决不要单独行动,至少要有两个人在一起。这样可以互相帮助,避免发生意外。”
  这条毒蛇的出现,使得大家刚刚放松的心弦又绷紧起来。张大夫把捕到的第一条毒蛇装进蛇笼子,从药包里拿出急救用品和蛇药,发给每人一份。他看大家的神情有点紧张,便说:
  “被毒蛇咬伤是有生命危险的,但是也用不着害怕。对付毒蛇就像对付任何敌人一样,既不要怕它,又要随时注意防范。万一被毒蛇咬伤了,也不要惊慌,先用绷带扎紧伤口的上方,越快越好,再用小刀把伤口割开一些,挤出毒血,用1%的过锰酸钾溶液洗涤伤口。这样边洗边挤,尽量把毒血挤尽,把伤口洗干净。然后在伤口旁边注射奴佛卡因止痛,用消毒纱布把伤口包扎好。被咬伤的人应该安静地躺着,多喝温开水,同时吃蛇药,由静脉注射葡萄糖溶液,来减轻毒性,必要的时候还得输血。”
  张大夫表演了一番急救的操作,我们也学着做了几遍。他看大家已经学会了,才说:
  “毒蛇的确是很凶恶的动物。全世界每年受它害的,总有10来万人。单是巴西一个国家,每年便有2万多人被毒蛇咬伤,中毒死亡的约占其中的1/4;印度的情况也和巴西差不多。这些数字听起来很可怕,但是人是自然界的主人,只要我们仔细研究毒蛇,掌握了它们的活动规律,就能变有害为有利。对我们医生来说,最有兴趣的当然是怎样利用毒蛇来治病了。其实除了做药,毒蛇身上还有许多有用的东西:蛇皮是制造三弦、二胡等乐器的主要材料,也可以用来做皮鞋、手提包、裤带等日用品。至于蛇肉和蛇蛋,那更是滋味鲜美、营养丰富的食品,吃过的人都说比鸡肉鸡蛋还好吃。五蛇羹就是用五种毒蛇和无毒蛇做成的名菜。你们听说过没有,广州有一家全国闻名的蛇菜馆,叫‘蛇王满’,就是专门用蛇来做大菜的。”
  孙大光一听说吃蛇肉,连忙插嘴说:
  “张大夫讲得完全对,蛇肉的味儿,那真是什么肉都比不上。前年,我到广州去采访,有个朋友约我去吃五蛇羹。我不敢吃,又不好意思不吃,勉勉强强尝了一口,可是这一尝,却尝上了瘾了。广东人上馆子吃蛇肉,就像我们吃鸡似的普遍。菜馆门口的笼子里养着活蛇,什么金环蛇啦,银环蛇啦,眼镜蛇啦……客人可以随意挑选,就像我们点菜似的。”
  经孙大光这么一说,小周有点跃跃欲试了。可是他还有点儿害怕,就说:“好吃是好吃,吃了不会中毒吗?”
  张大夫笑笑说:“这个不必担心。我们吃的是蛇肉,蛇肉并没有毒。毒蛇头部的毒囊是用来制药的,不会给我们做菜吃。蝮蛇的头,听说过去有人吃过,吃了并没有中毒。但是只有一个例子,还不能下结论。小周,您可别尝试啊!”
  这一下,倒把小周逗得不好意思了。
     
岛上的树为什么这样矮

  吃过午饭,谁也不愿意再休息了,都想早点去探索岛上的秘密。队长指定几个人留下来搭帐篷和办伙食,其余的全部出动,沿着海滩东头的山坡前进。
  队长拿着蛇夹子走在最前面,老韩背着蛇笼子紧跟着。后面是张大夫,他左肩背着急救箱,右手拿着蛇叉子。小周和我走在一起,都拿着一根竹竿,上山好当拐杖用,碰到毒蛇也可以防护自己。记者孙大光和摄影师刘振山等紧跟在我们后边。押队的是地理学家李雄。论年纪,全队数李雄最大,他已经50多岁了。可是他劲头十足,爬起山来比年轻人还快,真不愧是一个锻炼有素的野外工作者。
  岛上的树木不算少,却没有高大的。栾树本来是一种几丈高的乔木,在这里却成为矮小的丛生的灌木了,一般只有两米多高,很少有超过3米的。它是岛上最繁盛的树木,开着美丽的黄花,从山脚到山顶,到处都是,可以说是满山春色,几乎使人忘记了这儿是毒蛇的王国。除了栾树,樱树和酸枣树也很多。这些树也很矮小,因而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为什么这里的树都这样矮小呢?”小周第一个提出了这个问题。
  张大夫刚想开口,老韩抢着回答说:“这有什么希奇!岛上岩石多,土层薄,树木长不大,这是理所当然的。”
  小周摇摇头,表示不同意这种看法。他把手里的竹竿用力插进土里,对老韩说:“您看,这么厚的土层,还能说薄吗?土也是黑黑的,挺肥沃。照您说的,这里的树木应该长得比别处高大才对,但是事实恰好相反。”
  队长听见他们争论,回过头来对张大夫说:“这很有意思,值得谈谈。在达尔文以前,这个问题不知难倒了多少人呢!”
  张大夫说:“队长说得对,你们争论的,的确是个很不简单的问题,但是早已解决了。”
  “早已解决了?到底怎样解决的?”小周迫不及待地问。
  “那就说来话长了。”张大夫说,“100多年前,英国出了个有名的生物学家,名叫达尔文。他年轻的时候曾周游世界,采集标本,观察各地的动物和植物。有一次,他到了一个小岛。这个岛跟咱们这蛇岛倒有点相像,所有的树木都匍匐在地上,长得很矮,最高的也不超过1米;而岛上的昆虫,只有翅膀很小的和没有翅膀的。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现象呢?达尔文当时也解释不了。在周游世界的航行当中,他经常想这个问题,并且逐渐注意到,在不同的生活环境里的动物和植物,种类也是不同的。这又是什么原因呢?他也弄不清楚。
  “5年以后,达尔文回到了英国。当时英国的畜牧业很发达,家养生物的品种很多,单是鸽子,就有100多个品种,而这许多不同品种的鸽子,都是从一种野生的岩鸽变来的。达尔文把这个事实和他在航行当中所看到的许多现象联系起来,得出了一个结论:完全一模一样的生物,在世界上是没有的;虽然是同一种生物,这一个和那一个相比,多多少少总有些差别。达尔文把这些差别叫做‘变异’。生物为什么发生变异呢?达尔文认为,变异主要是由于生活环境的不同而引起的。例如甘蓝,在温带是包心的,移植到了热带,就不会包心;绵羊在较冷的地方饲养,皮毛便会变厚。但是在一般的情况下,生物发生的变异是很微小的。
  “那么这种很微小的变异,怎么会使家养生物形成许许多多差别很显著的品种的呢?达尔文发现,家养生物的各个品种,都有符合人们需要的特点。例如奶牛,特点是产奶量特别大;莱克亨鸡,特点是蛋生得特别多;各种金鱼,都是色彩鲜艳、体形美丽的;各种白菜,都是叶子肥大、滋味鲜美的……根据这些事实,达尔文认为,家养生物的不同品种,是经过人的选择而产生的;——哪个个体具有人所需要的特点,人就很自然地把它留下来做种;没有这些特点的个体,就逐渐被淘汰了。拿我们家里杀鸡来说吧,总是先杀那些蛋生得少的鸡,而把生蛋多的鸡保留下来。经过这样一代又一代的选择,就得到了一年生300多个蛋的莱克亨鸡。可是鸡的祖先——原鸡,一年却只能生十几个蛋!”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小周却有点不耐烦了,他打断了张大夫的话:
  “张大夫,您怎么越说越远了。莱克亨鸡生蛋多,这跟树的高矮有什么关系呢?”
  张大夫笑笑说:“您怎么这样性急。达尔文为了解释岛上的树为什么这样矮,足足花了20多年的时间哩。而且我方才讲的,跟你们争论的问题关系还非常密切。达尔文就是发现了人工选择的作用,才有可能进一步来解释自然界中的生物为什么会这样千差万别的。达尔文想:家养生物的品种所以这样多,是人工选择的结果;那么在自然界中的生物,是谁在对它们进行选择的呢?经过长期的深人的研究,达尔文发现,对生物进行选择的原来是生物的生活环境。在环境发生变化的时候,比较能适应新的生活环境的个体才能生存下来,不能适应的个体就要死亡。这样一代一代下去,在不同的自然环境里,就有了不同种类的生物。达尔文把这种‘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的过程,叫做‘自然选择’。你们争论的问题和达尔文在岛上所看到的现象,用自然选择的学说就很容易解释了。原来海岛上经常刮狂风。——咱们都知道,树大招风,容易被狂风吹折,甚至连根拔掉。经过很多年代,岛上高大的树木越来越少,最后完全被狂风淘汰了。而矮小的树木受狂风的影响较小,它们仍然能够传种接代,生长得很茂盛。用达尔文的话来说:这些矮小的树木经过狂风这种自然力量的选择,被保存了下来。昆虫也是这样,翅膀大的昆虫在飞翔的时候,容易被风吹到海里去。经过了许多年代,翅膀大的昆虫渐渐灭种了,生活在岛上的只剩下翅膀小的和没有翅膀的昆虫了。反过来说,也就是矮小的树木和翅膀小的、没有翅膀的昆虫,适应了海岛上经常刮大风的生活环境。生物的这种适应性,在达尔文以前也是没有人能解释的。”
  小周听了这番话,表示十分满意。老韩也说:“我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番大道理!”
  “真是大道理呢!”张大夫说,“这自然选择的学说,是达尔文最伟大的贡献。在达尔文以前,西方的人们大多相信,一切生物都是上帝创造的;上帝在开天辟地的时候创造了多少种生物,那么世界上永远只能有这许多种生物了。但是实际上,生物的种类是在不断地变化的。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说,说明了自然界中所以会有各种各样的生物,都是生物同生活环境相适应的结果。这样一来,就把上帝创造生物的谎话给彻底打垮了,使许多西方人的思想,从宗教迷信中解放了出来。再说咱们这次到蛇岛来考察,一定还会遇到许多奇怪的生物现象,必须用自然选择的学说才能得到圆满的解释,就跟岛上的树木为什么这样矮小的问题一样。”
     
腹蛇怎样捕食小鸟

  结束了岛上的树木为什么这样矮小的谈论之后,我们继续前进。山坡越来越陡,我们一步一步向上走,感到有点儿吃力,有的地方要用竹竿支撑着才能上去。回头看看李雄,他年纪比我大得多,行动却挺灵活,上这么陡的山坡也一点儿不气喘。相比之下,我不禁有点恨起自己来了,为什么我平时不经常注意锻炼身体呢?
  这一带岩石比较多,有的重叠成堆,像倒塌的石塔似的,有的形成天然的石级。岩石之间是一丛一丛的杂草,石级旁边偶尔也看到一些匍匐的野葡萄藤。
  我们越过一个大石堆,向草丛走去。在我前头的刘振山突然大叫一声:
  “有蛇,有蛇!”
  我上去一看,原来在他面前的草丛里,盘踞着两条蝮蛇。幸亏他眼快,连忙后退了几步,没有踩在蛇身上。张大夫听到叫声也赶来了。他悄悄而又敏捷地用蛇夹子夹住了那一条大的。老韩立刻拉开蛇笼子的门,让他把蛇放了进去。张大夫又去夹那条小的,我忽然看到他的脚跟后面,还有一条蛇在爬行。这条蛇没有来得及逃走,也成了我们的捕获物。
  一刹那间出现了3条蝮蛇,队长因此再一次提醒大家:必须百倍警惕地注意周围的一切,不仅下脚的时候要当心,更要留意保护双手。尽管手上已经戴上两双手套,但是还不够厚,是我们护身装备中最薄弱的地方。他叮嘱大家,千万不要用手去按石头,这一按可能会按在蝮蛇身上;也不要去握树枝,这一握,可能会握住一条蝮蛇,那就太危险了。
  岛上根本没有路,越向上走,山坡更陡,蛇也更多了。走了半里路光景,一条很深的山沟拦着去路。沟里小树很多,到处都是芦苇,长得比人还高。一走进芦苇丛里,大家就互相看不见了。通过这条山沟可真危险,绕在树权上的是蛇,盘在石头上的是蛇,地上游动的是蛇。有时候,足尖碰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也是蛇。
  “这里有蛇!”“这里也有!”四处都是喊声。我们好像被蛇包围了。队长叫我们尽可能挑石头多、草长得少的地方走。虽然石头上蛇也很多,却比较容易发现。我用竹竿拨开芦苇和杂草,小心地避开有蛇的地方,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的老韩。
  老韩身体壮,胆量大。他背了一大笼子蛇,还笑嘻嘻地帮着别人捕蛇,好像满不在乎似的。这条100来米长、10多米宽的山沟,真是个毒蛇的世界!没有多久,全队便抓到了400多条蝮蛇,背上山的十几个蛇笼全部装满了。
  过了山沟,又是一个很陡的山坡。坡上酸枣树特别多。酸枣枝条上长着密密的刺,真讨厌极了。谁要是稍不留意,裤子衣服就会给刺扎住,很不容易摆脱。幸亏我们的服装质地很好,要不,恐怕要被撕得粉碎了。
  我们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登上山坡。坡顶是一片向东倾斜的平地,长的主要也是芦苇,但是比山沟里的稀得多,也矮得多。这可能是由于坡顶的土壤比较干燥的缘故。朝平地的南面一望,远远有一片树林。树林里传出来各种各样小鸟的叫声,好像几十把二胡在演奏《空山鸟语》似的。这些小鸟叫得是那样和谐动听,使我们暂时忘掉了这里是毒蛇的王国。
  当我们走近树林的时候,一群小鸟受了惊,“哗唉”一声飞走了。队长说,看样子这是子鴓,一种专吃害虫的益鸟。
  这片灌木林非常美丽,绿油油的叶丛中夹杂着黄的、粉红的、紫的和白的小花,随着微风送过来阵阵清香。如果不事先知道,谁也想不到在这样百花怒放、群鸟争鸣的树丛中,却处处暗藏着危机。这里的毒蛇可真多,一棵小小的树上,就绕着三四条,最多的有21条,几乎每个枝杈上都绕着毒蛇。蛇的体色跟树枝几乎完全一样,都是灰溜溜的,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奇怪的是在芦苇和羊蹄大黄的枯茎上,也常常有蝮蛇。尽管芦苇和羊蹄大黄的枯茎是那样纤细,它们缠绕在上面却非常稳当。
  电影摄影师林宝中面对着这么多的好镜头,真是兴奋万分。他拍摄了这个,又拍摄那个,可把他忙坏了。电影摄影机断断续续地响着,他的助手也累得满头是汗。
  蝮蛇盘在树上,一动也不动。它们的姿态,粗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它们的尾部缠绕在树枝上,头部靠近枝梢,微微仰起,向着天空。身体的其他部分左弯右曲,像松开的弹簧似的绕在枝条上。这种奇怪的姿态,引起了我们很大的兴趣。
  “为什么它们都一动也不动地绕在树上呢?”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可是谁也答不上来。队长想了想说:
  “这个问题很有意义。蝮蛇的这种生活习性,必然和它的生活条件有联系。咱们必须通过广泛的细致的观察,才能够把这里面的奥妙弄清楚。”
  队长的话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大家分散在树林的周围进行观察。李雄和我被分配到林子的西南角。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斜,阳光正射在这个角上。花虻和蜜蜂正在花丛中穿来穿去,寻找食物。薄壳蜗牛在叶子上慢吞吞地爬着,顶端长着眼睛的触角摆来摆去,好像在侦察什么似的。它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亮晶晶的痕迹。我们选定了一株向阳的小树,静悄悄地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盘绕在枝权上的那条蝮蛇。
  那条蝮蛇身上的斑纹非常清楚,是刚蜕了皮的。一般说来,刚蜕皮的蛇应该比较活泼,但是它却像睡着了似的,纹丝不动。不会是条死蛇吧?我们正有点怀疑,忽然听得一声尖叫,原来是一只鹡鸽被它咬住了。这只可怜的小鸟伸了伸翅膀,就不再动弹了。
  鶺鸰不是比蝮蛇的头大好几倍吗?蝮蛇怎么能把它吞下去呢?我们连忙走近去看个究竟。真没想到,蝮蛇的嘴竟能张得比自己的脑袋还大。它紧紧衔住鹡鸰的头顶,鹡鸰的喙便弯向颈部。这样一来,它把鹡鸰吞下去的时候,口腔和食管就不会被鸟喙的尖端刺伤了。它又把上颌斜向左侧,像合拢折扇那样,把鸟的一只翅膀合了拢来,再斜向右侧,把鸟的另一只翅膀也合了拢来,然后使劲地把鸟往嘴里送。真是个巧妙的吃法!我看了看表,它从开始吞食到把小鸟咽下食道,恰好是15分钟。
  我们明白了,小鸟不是常常停在枝头上休息吗?蝮蛇盘在树上那种姿态,对捕食小鸟来说,是非常方便的。为了证明这个想法是不是正确,我找了一根盘着蝮蛇的树枝,用竹竿轻轻地碰了碰树枝的梢头。那条蝮蛇的身体的前部,就像弹弓似的向树枝梢头冲了过来。不难看出,唤蛇就是以这种敏捷的动作猎取小鸟的。这种习性,是蝮蛇世世代代适应于这种生活环境的结果。
  这个疑问的解决,大大提高了我们实际观察的兴趣。我们正想换个地方再看看,突然听到一阵哨子声。这是预先约定的集合信号。我们只好放弃进一步观察的打算,朝着哨子响的地方走去。队长、张大夫、老韩和小周,已经在等我们了,一边在谈论着各人观察到的结果。小周看到我,立刻兴奋地抓住我的手臂说:
  “真有意思,我看到两条蝮蛇抢吃一只小鸟!我刚走到树林南面,便听到‘吱’的一声尖叫,随着这声音一找,原来树权上有一条蝮蛇,咬住了一只小鸟。一会儿,小鸟的头被蛇吞进了嘴里,身子却还露在外面。忽然邻近树枝上的一条蝮蛇伸过头来,一口咬住了小鸟的后腿。两条蛇互不相让,都紧紧咬住小鸟不放。咬着小鸟头部的那条蛇吞得比较快,才几分钟,便把大半只小鸟吞了进去。两条蛇的嘴尖都碰上了,咬住鸟腿的那条蛇却还不肯放松。结果,咬着乌头的蛇不仅吞了整个小鸟,还把另一条蛇的半个身子也吞了下去。当时我心里想:这倒霉的蛇,很可能被它的同伴当点心了!因为我在书上看到过蛇吞蛇的记载,尽管所说的两条蛇不是同一种的。没想到它的同伴却不再往下吞了,过了一会儿,还把它慢慢地吐了出来。那条蛇被吐出来以后,呆呆地一动也不动。我以为它死了,用竹竿碰了碰它的身体。它却扭动起来,说明并没有死,不过暂时昏迷罢了。过了大约20多分钟,它又抬起头来,恢复了原来的姿态。你看这多奇怪?”
  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惜我没有看到。林宝中更觉得惋惜。要是用电影机把这珍贵的镜头拍摄下来,就可以让千百万人都能够看到稀奇的自然现象了。
  不久,大家都来齐了。小周很得意,把他的奇遇向每一个人都说了一通。队长看时候已经不早,决定立刻下山。
  我们排成单行,照来的路线往回走,仍然是队长领头,李雄殿后,其他的人一个紧跟着一个。这样走法又快又安全。不到一个小时,我们便回到了海滩上。队长点了点人数,才叫大家休息。
     
在蛇岛过夜

  傍晚,海滩上没有风,浪也小了,景象和刚上岸的时候显然不同。海滩的中部已经搭好两座大帐篷。帐篷周围挖的一道深沟,是专为防备毒蛇侵袭用的。沟里还洒了不少煤油和“六六六”粉,据说蝮蛇怕这些药品,到底是否可靠,还需要经过试验。负责安排营地的同志还在巡视,看周围有没有蝮蛇。
  靠近海滩西头,已经用石块架起了两口大锅。炊事员老李在忙着准备晚餐。我们回到帐篷,卸下沉重的护身装备,喝了几口热水,往地下一躺,真有说不出的轻松和愉快。这时候,西边的海平面上红霞片片,落日从云缝里透出几道金光。海猫不知疲倦似的在低空飞翔,发出“吉阿!吉阿!”的叫声。东面的蓝天里飘浮着朵朵白云,往远处看,海天一色,辨不清到底哪儿是分界线。
  晚饭后,开始整理标本。我们把采集笼里的蝮蛇按照大小,分别装在几个大宠里,点了点数,一共是457条。有两条肚子大的蝮蛇被别的蛇压死了。剖开它们的肚子一看,胃里装的是完全没有消化的小鸟!
  为了查明蝮蛇吃些什么,队长决定把所有肚子大的蝮蛇都挑了出来解剖。我们几个人分了分工:老韩负责挑选蛇,小周管麻醉,队长和张大夫做解剖,我做记录。
  肚子大的蝮蛇一共有59条,被集中在一个大笼子里。麻醉工作在60多厘米高的玻璃缸里进行。这玻璃缸还太小,一次只能装3条。小周用棉花沾上一些乙醚,丢进缸里,立刻把缸盖盖密。过了20多分钟,蝮蛇便不动了。为了提防蝮蛇醒过来咬人,我们用布把蛇头包扎好了,再进行解剖。
  队长和张大夫才解剖了10多条蝮蛇,天已经黑了,我们点上风灯继续干。
  如果等到明天,蝮蛇肚子里的食物就会被消化,再看不清到底是些什么了。剖出来的小鸟可真不少,有黄道眉、柳莺、小鹀、鹡鸰、子鴓、黄鹡鸰、眉白田鹨和山雀等10多种。有一条肚子特别大的蝮蛇,胃里竟有5只小鸟。还有一条肚子很大的蝮蛇,胃里剖出来一只雨燕。这种鸟的身体比蛇头大上10来倍。怪不得有人说,生活在热带的大蟒蛇,能够把一头整猪吞到肚子里去呢!
  队长说:“从蝮蛇肚子里剖出来的这些小鸟,大多是候鸟。它们夏天住在西伯利亚、朝鲜和我国东北的北部地区,在那儿生蛋、孵小鸟;到了秋末,就飞到我国南部和印度等温暖地带去过冬。蛇岛从地理位置来看,恰好是这些小鸟作长途迁移时的一个中间站。岛上昆虫很多,飞得又倦又饿的小鸟正需要在这儿停下来休息一会,吃点儿点心。5月正是这些小鸟成群结队从南向北迁移的季节,所以岛上的小鸟特别多。”
  “那么过了这个季节,飞过的小鸟减少了,蝮蛇不是要挨饿吗?”老韩听到这里,忍不住问。
  “蝮蛇是很能耐饿的动物,”队长说,“一年半载不吃东西,它也不会饿死。以前,我们实验室里养的蝮蛇生了小蛇。我们什么都不喂,光给小蛇喝水,小蛇也能活上一年多。”
  小周听说蝮蛇生小蛇,觉得很新鲜,便说:“队长,您说漏了嘴了。蛇是爬行动物,跟鸟类一样,只会生蛋,怎么会生小蛇呢?”
  “蝮蛇生下来的,的确是小蛇,”队长十分肯定地回答,“不过,它和哺乳动物不一样。猪、狗、猫等哺乳动物,是真正的胎生。它们的胎儿和母兽的子宫壁之间,有一个胎盘。胎儿通过胎盘,取得母体的养料,同时排出废物,才能逐渐长大。长到能够离开母体独立生活的时候,小猪、小狗、小猫就生下来了。蝮蛇却没有胎盘,只不过把蛋留在母体的子宫里孵化,胎儿和母体的子宫壁没有什么联系,所需要的养料都是早就贮藏在蛋里的,母体的子宫只不过起了保护胎儿的作用。因此咱们说,蝮蛇是卵胎生的。卵胎生的动物也有不少种,除了少数爬行动物,有几种鱼也是卵胎生的。”
  听了队长这番解释,小周自言自语地说:“真没想到,动物界原来还那么复杂。”
  到夜里9点多钟,才把59条肚子大的蝮蛇全部解剖完,等收拾好用具,已快10点了。我们回到帐篷里去写工作日记,把一天的所见所闻都记了下来。孙大光和其他几位记者在忙着写通讯稿。他们要连夜把稿件由汽艇上的无线电台发出去,使全国各地在明天早上就知道,蛇岛的秘密已经初步被揭开了。队长和张大夫检查了夜间的安全设施,又安排了明天的工作计划,才熄灯睡觉。
  夜间负责守卫的队员,每两小时轮换一次。轮到小周和我,是夜里2点到4点。我们拿着电筒,不断地在帐篷周围巡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天空黑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海滩上静极了,除了波浪冲上海滩的声音和偶尔有一两声海猫叫,别的什么也听不见。我们的到来,并没有改变蛇岛多年来的夜的沉寂。
     
这些海滨动物说明了什么

  天刚发亮,队长就悄悄地起来了。他要小周和我再去睡一会儿,由他代替我们守卫。但是那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薄雾的海面,海滩上特有的清新的空气,引得我们不想再睡了。而且我们也不愿意让队长太劳累,他的任务比我们重得多。
  为了节约船上带来的淡水,我们只用淡水漱了口,洗脸就用海水。我们三三两两蹲在岩礁上,用毛巾沾着又成又苦的海水就洗起来。小周特别高兴。他说用这样大的脸盆洗脸,出生以来还是第一遭,一定要多洗一会儿。后来,他索性脱了鞋袜,卷起裤脚站到水里去洗了。
  张大夫知道我对海滨动物很有兴趣,洗完脸就拉着我去采集。我们拿了采集筒和采集用具,一直往海滩的东头走去。
  潮水正在下退。在刚露出水面的礁石中间,最触目的是各色各样的海葵,绿的,黄的,灰白的,淡黄的,大大小小,散布在石缝里。海葵原来是一种腔肠动物,附着在礁石上,比长着根还牢固。它的无数触手张开着,每个海葵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好看极了。我想采几个带回去,可是一碰到它,它的触手立刻缩成一团,等了好久也不见它张开来。我们只好挑几个大的,用铁锤把它们连石头一起敲了下来。
  同海葵长在一起的,还有黄色的山形海绵。这是一种最低级的多细胞动物,全身只有两层细胞,没有肠胃,没有神经肌肉,也没有心脏和血管。它附着在礁石上,受到外界刺激,也没有什么反应。古代人还把它当做植物呢!
  礁石上还到处长着贻贝,石头缝里更多,要用铁钩才能把它扒下来。它和牡蛎一样,是很鲜美的海味。汽艇上的水手们正在那里挖掘,准备今天来一次会餐。
  生活在礁石上的小动物,常见的还有藤壶、笠贝和石鳖。藤壶是海生的节肢动物,外形像贝壳,实际上却是螃蟹和虾的堂兄弟,都属于甲壳动物这一类的。但是它附着在礁石上,永远不能移动。笠贝和石鳖都能移动,却慢得像蜗牛一样。这也难怪,在几千万年以前,它们跟蜗牛本来是一家。要把它们从礁石上取下来,动作一定要快。因为它们一受到刺激,就紧紧地贴在礁石上了。
  潮水渐渐往下退,海滩越来越显得宽阔了。我们在海滩的边沿上采到了几种海星和海胆。海星像个五角星,它慢吞吞地爬行,看起来很斯文,其实是个吞食贝类的凶手。海星的口在腹面,一遇到贝类,它的身体就向背面弓起,5个腕足紧紧地抱住捕获物,把捕获物的肉整个吞食了,光留下壳。它是水产养殖场的大害。有人试验过,一个海星每天要损伤和吃掉20多个牡蛎。养殖工人看到它,总要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踩个稀烂。把它撕成几块是不解决问题的,因为每一块碎片都会长成一个完整的海星。但是海星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的,它是棘皮动物门的代表,做动物标本少不了它;还可以把它晒干、捣碎,用来做肥料和鸡的饲料。
  海胆的种类也不少,一般都是扁球形,满身长着长刺。这里常见的海胆有两种:一种是马粪海胆,带灰绿色,刺比较细而小;另一种是大连紫海胆,深紫色,比马粪海胆大几倍,是大连的特产。海胆的硬壳含有很多钙,也可以用来做肥料。
  张大夫采到了一个特大的紫海胆。他顺手捡起一块鹅卵石,轻轻敲开海胆的壳,从里面挖出一团淡黄色的东西来,对我说:
  “您看,这就是它的生殖腺。可以烧熟了吃,也可以生吃。您尝一点儿看。”
  我拣了一小块尝了尝,滋味果然很鲜,如果配上作料,一定非常好吃。张大夫也吃了一块,接着说:
  “海胆酱,你吃过没有?旅大水产公司的海胆酱罐头,在国外很受欢迎,据说每年为国家换回来不少的钢铁和机器呢!”
  这片海滩上看到的海滨动物,跟旅大相比,种类实在不算多,跟青岛和烟台相比,那就更少了。我把这种看法告诉了张大夫。
  “是的,”张大夫说,“种类是不多,却特别有意思……”
  我听了觉得很奇怪,便问:
  “为什么特别有意思呢?我们看到的,不都是旅大海滩上常见的动物吗?”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不错,它们都是常见的种类。可是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它们的生活习性非常相似。你看,它们都固着在石头缝里,或者紧贴在礁石上。这种生活方式,跟它们的生活环境有很密切的关系。我说有意思,指的就是这个。”
  张大夫说得不错,在这里看到的动物,都是固着在石头缝里和紧贴在礁石上的。但是,这和生活环境有什么关系呢?我还不太明白,请求他再加解释。他说:
  “我们知道,蛇岛是大海中的一个孤岛。这里经常有狂风巨浪,强大的海流又从这里经过。大浪和急流不断地冲刷着海边的礁石,附着力小的动物很容易被冲走。经过年代漫长的选择和淘汰,能够继续在礁石上生活的,只有那些固着力比较强的动物了。所以,尽管这些动物种类不同,样子不同,却都能适应这浪大流急的生活环境。”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又是自然选择学说的一个证明。
  潮水已经开始回涨,海面不像刚才那样平静了。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冲向海滩,撞在礁石上激起一阵阵雪白的水珠,溅到我们身上。该是吃早饭的时候了,我们赶忙回到宿营地,免得影响今天的考察。
     
正在上升的海岛

  今天上山是李雄领队。除了蛇笼、蛇夹和蛇叉外,我们还带了捕虫网和毒瓶。我们仍旧从东头的山坡上去,然后折向东北,向岛上的最高峰进发。
  山比昨天走过的更陡,巨大的岩石常常挡住我们的去路,除了绕过去,没有别的办法。这一带芦苇也很多,一丛一丛地长在乱石中间的软泥上,有两米多高。穿过这样的芦苇丛,很难看清楚地上有没有毒蛇。我们总是把双手举在胸前,以防毒蛇袭击,但是看到的蛇,却没有昨天多。也许是清早天气比较凉爽,蛇大多还躲在洞里,没有出来。
  将到半山腰,迎面是一块10多米高的石壁。我们正要找一条路爬上去,忽然发现石壁下部有许多窟窿,小的像茶杯,大的像捣臼。
  “岩石上的这许多窟窿是怎么形成的呢?”首先发出疑问的是刘振山。他经过一天的实际锻炼,对观察自然现象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多数人以为这是“风化”的结果,也就是风吹、雨淋、太阳晒造成的。张大夫却不同意这个看法,他问小周:
  “如果是风化的缘故,为什么石壁的上部没有这样的窟窿呢?”
  小周抬头一看,岩石上部确实没有窟窿。他答不上来,竟愣住了。
  地质学家李雄看了小周一眼,说:“这些窟窿,不是一般风化作用的结果,而是受海水长期冲刷而形成的。在地质学上,管它们叫‘海蚀洞’。”
  李雄用铁锤敲了敲石壁,岩石发出“咚咚”的声音。
  “你们听”他说,“这岩石多坚硬,不知经过了多少年代,才会被海水冲成这样大的窟窿哩!这些窟窿,对于揭开蛇岛地质变迁的秘密,有很大的帮助。这是我们今天第一个重要的收获。”
  小周听了,半信半疑地问:“这块岩石在半山腰里,海水怎么冲得着呢?”
  李雄笑笑说:“我还没有说完呢!这些海蚀洞之所以重要,正是由于它们出现在半山腰里。这说明了,在地壳变迁的漫长的过程中,蛇岛是从海底逐渐往上升的。现在有海蚀洞的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日夜受到海浪冲刷的海边。而我们宿营的海滩,在那时候还是海底呢?”
  这番解释,引起我们极大的兴趣,把我们的注意力从毒蛇引向地质问题上去了。根据这一天多的考察,李雄认为蛇岛的地层和地质构造,跟旅大陆地完全一致。从这一点可以推断,蛇岛和大陆原来是联在一块的,后来由于地壳的变迁,才分开了。至于是在多少年前分开的,还需要作进一步的考察和研究。
  大家谈论得正热闹,队长从后面上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块黑褐色的石片,问李雄说:
  “老李,您看,这是不是波痕石?”
  李雄接过来看了看,石片上果然有高低起伏的波纹。他兴奋地连声说好,问是在哪里找到的。
  队长指着东边那块大石头说:“就在石头下边不远,海拔95米高。我已经在发现的地点做了标志。”
  小周一听又是件新鲜事,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是波痕石。李雄一面把石片上的波纹指给小周看,一面回答说:
  “您看这些纹道,不是很像被海浪冲刷过的泥沙吗?这种石片正是海滩上带有波痕的泥沙,经过了漫长的年代而形成的。它的存在,也证明了蛇岛在海拔100米高以下的部分,以前曾淹没在海里。这当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离开现在总有4亿年了吧。”
  海蚀洞和波痕石的发现,初步肯定了蛇岛和大陆之间的关系,也证明了蛇岛是在不断地上升。
  李雄用铁锤敲下了几块有海蚀洞的石头,大家又继续向山顶进发。
     
谁杀死了老鼠和老鹰

  过了半山腰,峻峭的岩壁越来越多,芦苇渐渐少了。
  我们走进一个乱石堆,忽然看见那上面有一团灰色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老鼠头。这老鼠头带着鲜红的血迹,好像才被咬下来的。照头的大小看来,这只老鼠可真大,身子至少有半尺来长。老韩自言自语地说:
  “这只老鼠怎么会死在这里呢?是什么动物把它的身子吃掉了呢?”
  大家觉得这的确是件奇怪的事,便围着老鼠头,纷纷议论开来。小周认为是蝮蛇,老韩认为是黄鼠狼,也有人主张是老鹰,意见很不一致。
  蝮蛇能咬死老鼠,能吃老鼠,这个不必怀疑。但是它只能把老鼠整个吞下去,不能一块一块地咬下来吃,因为它的牙齿像针尖似的,不能咀嚼。而这个老鼠头,却明明是什么动物吃剩下来的。这就否定了小周的说法。
  黄鼠狼是老鼠的死对头,它捕食的老鼠非常多。据说一只黄鼠狼由于捕食老鼠,每年能给我们节省一吨粮食呢!黄鼠狼吃老鼠的时候,是一块一块地咬碎了吃的。老韩的说法好像满有道理。可是仔细一想:黄鼠狼的牙齿很锐利,也很有力气,咬碎老鼠头是一点不费事的。像它那样贪吃的食肉兽,怎么会把老鼠头剩下来不吃呢?这样看来,老韩的说法似乎也不是证据。
  那么,这老鼠头是不是老鹰吃剩的呢?我们看到山坡上空有许多老鹰在盘旋飞翔。很自然地把老鼠头和老鹰联系了起来。老鹰也是捕鼠的能手。它跟其他的鸟一样,只有喙,而没有牙齿。老鼠头比较硬,它啄不碎,因此,没法吃下去。这个老鼠头,很可能是老鹰啄食后的残余。
  通过这番争论,大家都认为老鹰吃剩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从这里又引起了一场新的争论:这只老鼠是本来住在岛上的呢,还是老鹰从别处叼来的呢?
  争论的双方各有各的理由,但是都不能说服对方。队长认为,这个问题还缺少事实根据,一时难以解决。这里离开大陆相当远,从大陆叼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有可能从附近的岛上叼来的。如果在这里捕到了老鼠,或者找到了鼠洞、鼠粪或鼠迹,就可以作出比较可靠的结论了。
  根据不够充分,这场争论只有暂时搁在一边。我们继续向顶峰攀登。烈日高高地挂在天空里。我们穿着这一身厚实的防护服装,热得汗水直流,把内衣都湿透了。大家都觉得很累,但是鼓起劲儿往前走,谁也不想停下来休息。这一带芦苇很少,野葡萄的藤蔓却爬得到处都是,常常钩住我们的足尖。谁要是稍不小心,便有绊倒的危险。早知如此,我们带一把砍柴的刀来就好了。
  摄影师刘振山一路东张西望,寻找摄影的对象。他忽然在灌木丛里,找到了1只死了的老鹰。山上怎么会有死鹰呢?这个意外的发现,引起了我们很大的兴趣,没等队长开口,大家就分头去找。没有多久,老韩找到了2只,小周找到了1只,张大夫和我找到了3只,连刘振山发现的,一共是7只死鹰。其中只有一只外形还很完整,像是刚死不久的;其余的肉差不多全烂掉了,只剩下骨骼和羽毛。队长仔细地看了看老鹰的头部和羽毛的排列,认出这种老鹰叫做雀鹰。雀鹰是捕食小鸟和青蛙的能手。东北的猎人常把它们驯养起来,作为猎取野兔、野鸡之类的帮手。
  队长把死鹰放在地上,想了想说:“这么小的一块地方,就找到了这许多死鹰,的确是个奇怪的现象。这些鹰是怎么死的呢?当然啰,鹰是生物,有生必有死,这是自然的规律,老死,病死,冻死,饿死,都有可能。但是这许多鹰死在同一个地方,必定还有别的原因。”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大家正在思索,张大夫提出了他的看法。他说:“你们抬头看,许多老鹰正在低飞盘旋,它们显然在寻找食物。小鸟,老鼠,或者蛇,都可能是它们搜索的对象。小鸟和老鼠不是鹰的对手。它们被鹰抓到了,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只能被啄碎,吃掉。蝮蛇却不那么简单,它的体色是保护色,跟岩石和树枝的颜色很相像。老鹰的眼睛虽然很敏锐,在飞翔的时候,也不容易发现它。即使发现了,老鹰也不那么容易把蝮蛇吃到嘴。因为蝮蛇很凶,会反咬一口。老鹰被咬着了,就会立刻中毒死亡。”
  为了证实张大夫的话,大家都抬起头来,注视在天空里飞翔的老鹰。但是等了好久,也没有看见它们捕到什么东西。老韩有点不耐烦了,催大家往前走。小周却坚持要看个明白。忽然,一只老鹰猛地向山坡上冲去,像闪电似的,用脚爪抓住一条蝮蛇,飞了起来。蝮蛇在空中扭来扭去,拚命挣扎。它把尾部弯了过来,绕住老鹰的身子。老鹰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它大概被咬伤了,盘旋了几圈,笔直地摔了下来。小周飞步追过去,找到了这只老鹰,那条蝮蛇却早已逃走了。老鹰还没有死,腿正在抽搐,眼睛已经闭上了。张大夫像检查病人似的,拨开老鹰的羽毛,给它做全身检查。结果在它的胸部左侧,找到了一对针孔大小的伤口,分明是蝮蛇的毒牙咬的。伤口周围出现一片紫色的斑。张大夫指着紫斑说:
  “这就是出血毒所引起的皮下出血。如果把这个尸体进行解剖,我们还可以看到脑膜和内脏出血的现象。被蝮蛇咬伤的动物之所以死亡,就是由于这个缘故。”
  小周吐了吐舌头说:“真想不到伤口才这一点儿大,就那样厉害。不亲眼看到,我还不大相信哩。”
  张大夫说:“蝮蛇固然厉害,却也有别的动物能治它。满身长刺的刺猖就是它的死对头。刺猬吃蝮蛇,就像狼吃兔子一样,因为蝮蛇的毒素,对刺猬是不起作用的。咱们知道,自然界的一切都是互相联系、互相制约的。生物和生物之间,生物和无生物之间,关系非常错综复杂。咱们进行考察的时候,决不能忘记这一点。”
  大家都很钦佩张大夫的见识。他对老鹰的死因推测得那样正确,原来是完全有科学根据的。
     
从顶峰看全岛

  到达蛇岛的最高峰,已经过中午12点了。队长掀开测高器的盖子一看,指针正指在“215”上,表明顶峰的高度是215米。
  我们选择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在周围仔细搜索了一番,肯定没有蝮蛇,才背对背地坐下来休息。大家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提防万一有蝮蛇爬过来。
  天气真热,口干得十分难受。每人随身带着一壶水,一路上都不敢多喝,怕喝干了,爬不上顶峰,要到实在渴得忍受不住了,才喝一小口润润嘴。这种情况使我想起了沙漠里的旅行,在那种时候,水对于人来说,真比什么都珍贵!
  从顶峰可以清楚地看到全岛。这是个略带长方形的小岛,长1000多米,宽700多米。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岛的西南角。四条山沟从这里向东向南伸展,把岛的东南部分分成五条小山岭,很像分开的五个指头。岭上和沟里都长满了各种植物。沟里的植物特别茂盛,是小鸟、蝮蛇、蜘蛛和各种昆虫最多的地方。岛的西面和北面都是光秃秃的悬岩和峭壁,没有草,也没有树木。人从那儿是无法徒手攀登上来的,甚至蛇爬到那儿,也有掉进海里的危险。那儿却是海猫的老家。千百成群的海猫在喧叫飞翔,现在正是它们产蛋和孵蛋的时候呢!
  岛的东南角地势比较平坦,我们就是在那儿登岸的。从海边到顶峰,最显著的木本植物是栾树,中间夹杂着一些樱树、酸枣树和野葡萄。在草本植物里面,羊蹄大黄最使人触目,也到处可以看到,但是最多的还是芦苇,在山沟里长得很密,也特别高,半山以上却逐渐稀少。这显然是由于地势越高、土壤越干燥的缘故,因为芦苇是喜欢潮湿的植物。
  李雄告诉大家说,据他们考察的结果,岛上的岩石,大部分是古老的石英岩,是在5亿年以前形成的。孙大光听说岛上的岩石形成的年代这么远,感到很大的兴趣,便要求李雄讲一讲地球和生物的历史。李雄答应了他的要求,说:
  “据最近地质学家的研究,地球从开始形成到现在,已经有好多亿年的历史了。但是在5亿年以前,地球上才第一次出现有生命的东西。那时候,蛇岛和旅大陆地都还是海底。最初出现的生物,构造极其简单,比现在的小球藻和细菌还要原始,再过2亿年,这些极其简单的生物才进化成为像鱼、蛙这样复杂的动物。至于人,那就更晚了。在100万年前,古猿才渐渐变成人。打个比喻来说,地球的历史如果是一部演两个小时的电影,那么要到最后一秒钟,我们才看到有人出现。
  “蛇岛和旅大陆地最初是海底,头一回上升到海面上来,是在4亿年以前,以后又好几次被海水淹没。大约从2亿年以前到现在,它才一直露出在海面上。不过露出的部分,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
  听到这里,小周插嘴说:“这样说来,陆地和海洋是能够转变的。可是,我来大连3年多了,每回到海边去看看,总是老样子,一点也觉察不出它们在变。这是什么道理呢?”
  李雄说:“3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当然不算短,但是跟地球的年龄来比,那就太短了。地壳的变动,除了火山爆发和地震以外,一般都非常缓慢。据说旅大陆地,每经过100年,才上升1厘米,在短短的3年里,您怎么能觉察出来呢?所以从前的人都以为,地壳是永远不变的。咱们中国倒一向有个《沧海桑田》的故事,记载在一本很有趣的古书《山海经》里面。故事说:古时候有一个仙女,名叫麻姑。她看起来挺年轻,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有人问她有多大年纪。她回答说:‘多大年纪,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经看见东海3次变为种桑树的田地。’这虽然是个神话,却说明了咱们祖先很早就认为地壳是在不断地变动的。可惜这种极有科学价值的设想,后来没能发展成为有根有据的科学结论。外国科学家知道地壳在逐渐变动的事实,还是最近100多年来的事情呢!”
  孙大光一边听,一边记,生怕漏记了一句话,因为这是他写通讯稿的很好材料。其他的人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吃了干粮,喝了水,休息了大约半个多钟头,大家已经不怎么累了。队长看了看地势,决定从南面下山,免得走回头路。这一带蝮蛇比较少,走几十步才能看见一两条。但是酸枣树给我们带来很大麻烦,常常钩住我们的衣服。我们只好用竹竿拨开树枝,慢慢地从长满了刺的树条中间穿过。
  在路上,我们又捡到了几只死鹰,还找到了四只被蝮蛇咬死的野鸽子。有一只野鸽子身体还是暖的,看样子,刚被咬死不久,皮下的淤血斑比老鹰身上的更加明显。
  翻过了一个长着乱草的山头,又走进一片栾树丛生的小树林。这里的蝮蛇不算多。它们盘在树枝上,头部几乎都向着太阳,等待小鸟来临。我放轻了脚步,希望能再看到它们是怎样捕食小鸟的,却始终没有达到目的。忽然看到在一棵小树上,有两条蝮蛇相互缠绕在一起。小周以为是它们在打架,仔细一看,却是母蛇和公蛇在交尾。我们立刻把刘振山找了来,请他把这个极其难得的景象拍摄下来。无疑地,这将是一张极其珍贵的照片。因为蝮蛇在5月里交尾,还是一个新的发现呢!
     
海猫和蝮蛇的斗争

  回到海滩,已经是午后2点了。吃过午饭,多数人都留在宿营地整理动植物标本。张大夫、老韩、小周和我,划着小舢板去看海猫孵蛋。
  海猫是常常跟在海船后面飞行的海鸟,一般人当它是海鸥,其实它和海鸥是有区别的,尾羽上有一块黑色横斑。
  这是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我们的小舢板平稳地逆着海流前进,绕着岛的东南角,就到达岛的东面。这里的海猫虽不及西面悬崖上那么多,但是地势比西面低,还能攀登上去。我们在一个小海湾里找到了一块可以靠舢板的岩礁,从这里跳上岸去。
  上岸之后,我们立刻向海猫密集的峻岩攀登。海猫的视觉很敏锐,想要不惊动它们是不可能的。我们离开它们还有几十米远,它们就成群地飞了起来,大声地喧叫着,好像向我们示威。张大夫让我们做好防御准备,因为海猫是会袭击人的,如果我们触动它的窝的话。
  我们爬到岩石上,就看到了海猫的窝。窝就在岩石的隙缝里,构造很简单,里面不仅有蛋,还有雌海猫在孵蛋呢!雌海猫一点也不怕人。我们走近它,它若无其事地动也不动,甚至赶它它也不逃走。老韩索性一把把它抓住,它才发出尖锐的刺耳的叫声。在空中飞翔的许多海猫也跟着叫了起来,“吉阿,吉阿!”声音响彻云霄,令人毛骨惊然。它们一再从空中扑了下来,好像要抢救这只雌海猫似的。小周看情况不妙,连忙放了一枪,海猫暂时惊散了。但是又很快地聚集拢来,在我们头顶上盘旋,喧叫。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只好把雌海猫放了,赶紧掏蛋。聚集在空中的海猫还不肯散,我们拾了满满一小筐蛋,就回到舢板上。小周却埋怨起我们不该放走那只雌海猫,他说要是带回去养着,该多好呢!
  我们划着舢板,转到岛的东北角。这一带几乎全是一两百米高的悬岩,要仰起头来,才能看到岩顶。张大夫要我们说话声轻一点,让舢板靠近岸边,静悄悄地用望远镜观察海猫的活动。海猫大概没有发觉我们在偷看它们,在岩礁上休息的,在海面上游水的,在天空里飞翔的,都显得很安静。在窝里孵蛋的雌海猫露出头来,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蓝色的天空,可能在等待雄海猫给它叼回来一条小鱼吧!
  正当我们看得出神的时候,忽然,海猫成群地惊飞起来,到处响起了“吉阿!吉阿!”的叫声。
  “注意观察,是什么惊搅了它们?也许有蝮蛇爬到它们的窝里去了。”
  张大夫的话还没说完,果然从天空中落下一条蛇来。这条侵犯海猫窝的毒蛇,被海猫叼起来,抛到海里去了。
  这是一场多么紧张的斗争啊!小周非常惋惜地说:“真可惜!如果林宝中一起来,把这个景象拍成电影,那多好呀!”
     
吃海胆的老鼠和吃小鸟的蜘蛛

  我们回到宿营地,队长他们已经把采到的动植物标本做了初步整理:植物有130多种,动物有80多种,真可以开个小型展览会了。动物里面,单是昆虫就有40来种,有色彩鲜艳的粉蝶和凤蝶,有各种各样的蛾子,有吃蚜虫的蚜狮和螳螂,有叫声宏亮的叫哥哥,有能采花酿蜜的园花蜂,有背上发蓝绿色金光的金龟子,有会放臭屁的椿象,有能连跳带飞的蚱蜢,还有围着人脸直转的讨厌的苍蝇。蜘蛛、蜈蚣和蜗牛也有好些种类。
  队长告诉我们说:“岛上动植物虽然种类不算少,却都是旅大陆地上常见的,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这种相同,给我们提供了另一个有力的证据:说明蛇岛跟大陆本来是相连的。
  “还有一件事,也值得提一提。方才我们解剖小蛇,发现了好几条小蛇的胃里都有蜈蚣,这说明了蜈蚣是小蛇的主要食物。新生下来的小蛇只有十几厘米长,不可能吞食小鸟,它究竟吃什么,一直是个谜,这次却让我们给揭穿了。这个发现很有价值,因为给人工饲养和繁殖蝮蛇,解决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听了这番话,大家都很高兴。张大夫也认为这个发现是这次考察的一个大收获。
  晚饭后,为了证明岛上是否有老鼠,我们决定沿着山脚去放一排捕鼠夹子。老韩背鼠夹,小周拿捕鼠的引饵——油炸面块和花生米,我放夹子——从海滩的东头到西头,每隔5米左右放一个。在西头的乱石堆里,我们发现一些大大小小的洞。最大的洞口直径将近半尺,离洞口不远,有一堆一堆比米粒稍大的干粪,看样子很像是褐家鼠屙的。最使我们感到惊奇的,是洞口的里里外外都有破碎的海胆壳。海胆决不可能离开海水,自己爬到山脚边来,很显然,一定是老鼠把它们拖回洞里来的。10多年前,有人看到老鼠在结冰的河里挖洞捕鱼吃,曾经传为奇闻。老鼠吃海胆,那就更加新奇了。
  我们想找刘振山来给鼠洞照个相,可是天已经黑了。我们在洞口做好标志,放好老鼠夹,赶紧回到帐篷,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我在灯下写好了工作日记,便熄灯就寝。这一夜睡得很甜,清早醒来,疲劳的感觉全消失了。我一起来,就和小周一同去收鼠夹子。在锅灶旁边和帐篷附近,捕到了3只褐家鼠,个儿都很大,不算尾巴就有半尺来长。西头有鼠洞的地方,夹子被打翻了一个,却都没有捕到老鼠。这些事实证明昨天看到的那个老鼠头确实是岛上的老鼠的残骸;也证明了一堆一堆的干粪,确实是褐家鼠的。
  回到宿营地,大家已经在吃早饭了。我洗了洗手,也就吃起来。刚吃到第二碗,忽然听得山上有人在大声叫喊,抬头一望,是老韩在向我们招手:
  “快上来看!快上来看!蜘蛛抓小鸟!”
  队长连忙招呼刘振山和林宝中一起上山。我放下饭碗,拿起根竹竿,跟大家一口气攀上了那个小山坡。老韩兴奋地指着山沟西面的那棵栾树说:
  “你们看,那就是,那就是!”
  我们往他指着的地方一看,那儿果然有一个蜘蛛。蜘蛛的下方有一只黄绿色的柳莺,被蛛丝粘住了。这只可怜的小鸟还在拼命挣扎。刘振山马上拉开照相机,把这个宝贵的镜头拍摄了下来。
  这只蜘蛛全身黑色,背上有淡黄色的“巾”字形的花纹,看样子很像普通的园蛛。但是它的丝很粗,只有稀疏的几根,互相交错,两头粘住在枝条上,并不结成网状。
  老韩说:“蜘蛛吃鸟,你们见过没有?这实在稀奇!”
  “捕鸟吃的蜘蛛倒是有的,”张大夫说,“可不是这种小蜘蛛。前几年,在我国广西和海南岛,曾经发现过一种很少见的捕鸟蛛。它的个儿很大,有6厘米多长,3厘米来宽,细长的脚有10厘米来长,一跳就能跳1米多高。它白天住在土洞里,夜里才出来捕鸟吃。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小蜘蛛,居然能抓住这样大的小鸟,那就更加稀罕了。”
  队长沿着右面的石壁,绕到了对面的小坡上,那儿离开蜘蛛比较近,能看得更清楚些。我们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柳莺不再挣扎,展开来的翅膀已经合了拢来,可能是精疲力尽了。蜘蛛从丝的上端慢慢地往下爬,一直爬到柳莺身上。也许是蜘蛛把柳莺咬了一口,柳莺又挣扎了几下,但是不像刚才那样有劲了。蜘蛛却吓得立刻逃回原来的地方。这样来回了好几次,柳莺再也没有力量挣扎了,蜘蛛才开始吃起它的捕获物来。林宝中没有错过机会,把电影摄影机对着它,把这个前所未见的景象拍摄了下来。
     
蝮蛇能过海吗

  回到宿营地,队长把今天的任务作了安排。他让张大夫、小周和我留在海滩上,试验蝮蛇到底能不能游过海。
  队长他们走了之后,小周把蛇笼提到了海滩边上。张大夫拉开蛇笼的小门,用蛇夹从笼子里夹出一条蝮蛇,把它抛到远远的海里。这条蝮蛇一落到水面上,兜了几个圈子,便仰着头向海滩游过来了。它身子左右弯曲,游得很快,也很老练,就像在地上爬行那样灵活自如。真没有想到,蝮蛇原来也是个游泳能手呢!等蝮蛇游近海滩,张大夫又夹住它的颈部,把它抛到海里。这样反复了很多次,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这条蝮蛇才没有力气再游泳了。它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头部和尾部都没在水里,每隔三四分钟,才把头伸出水面,透一口气。这样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它连把头伸出水面来的力气也没有了。我们马上乘了舢板,用蛇夹把它夹了回来,放在海滩上。它像死了一样,一点也不动。我们用针刺它,它还有些反应。我们耐心地坐在旁边,看它要多久才能苏醒过来。过了37分钟,它的头才逐渐抬了起来,身子也慢慢地能动了。没等它完全恢复过来,小周就把它夹回笼子里去了。
  张大夫说:“从这个简单的试验可以看出,蝮蛇是能游泳的,而且游得很自然,但是持久力不强,远不及生活在海中的海蛇。因此蝮蛇决不可能游过辽阔的大海,到旅大陆地上去。反过来说,大陆上的蝮蛇,也不可能游到蛇岛上来。至于船上装运了蝮蛇就会翻船的传说,那当然完全是迷信。”
  小周问:“蝮蛇既然不能游过海,那么,岛上的蝮蛇是从哪儿来的呢?”
  张大夫想了想说:“据我看来,蛇岛是属于大陆岛类型的岛屿,那就是说,它原来是跟大陆相连的。后来由于地壳变动,相连的部分沉到海面以下去了,它才被隔离成为孤岛。至于蛇岛跟大陆已经隔离了多少年了,那还需要作进一步的研究,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不会多于1000万年。”
  “你怎么知道不会多于1000万年呢?”小周又问。
  “因为在1000万年以前,地球上的蛇全是没有毒的。毒蛇在那时候还没有出现。”张大夫回答说,“后来由于生活条件发生了改变,一部分无毒蛇的唾液腺逐渐变成了毒腺,上颚的牙齿变成了跟毒腺相连的毒牙,这才出现了有毒蛇。蛇岛大小了,生活条件很单纯,无毒蛇在这儿不可能变成有毒蛇。因此蛇岛跟大陆隔离,必定在大陆上出现了有毒蛇之后。”
  小周提起问题来,总是没完没了的。他又问:“大夫,你说蛇岛是大陆岛,有什么根据?”
  “这是因为蛇岛具备了大陆岛的主要特征。”大夫很肯定地回答,“李雄同志不是说过了吗?蛇岛跟旅大陆地的地层和地质完全一致,都是在5亿年以前形成的。目前它和旅大陆地一样,也在不断地上升。咱们在岛上发现的海蚀洞和波痕石,都证明了这一点。
  “其次,我在船上看过海图:蛇岛和旅大陆地最近的距离只有7浬,中间海水最深的地方,只有47米深。这也是大陆岛的特征。如果是海洋岛,离大陆不会这么近,中间海水也不会那么浅。
  “第三,岛上的动植物,跟旅大陆地上的相同。旅大陆地上也发现过蝮蛇,只不过数量很少罢了。”
  “那么蛇岛上的蝮蛇,为什么会这样多呢?”小周又紧接着问。张大夫笑着说:“对蝮蛇来说,岛上的生活条件非常优越。岛上石缝多,土地潮湿,土层又厚又松,杂草和树木很繁盛,这些都给蝮蛇提供了很合适的栖息环境。尤其在冬天,蝮蛇可以钻到一米多深的地底下去冬眠,不会被冻死。另一方面,岛上小鸟多,食物来源很丰富。蝮蛇可以得到足够的营养,因而能很好地生长和繁殖。这里人迹罕到,老鹰和海猫都不是蝮蛇的对手。这种种原因,使得这个小岛成了蝮蛇的乐园。”
  我们正在谈得起劲,忽然听到汽笛的叫声。这是汽艇上发出来的,叫得那样急促,一定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了。我和小周立刻登上舢板,使劲向汽艇划去。老船长已经站在甲板上等我们了。他摆摆手说:
  “刚才收到大连海洋气象台发出的台风警报说:9号台风已经过了长江口,快要到达山东半岛。今天晚上,渤海海峡及旅大地区都将受到影响,要各方面加强注意,做好防风准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决定尽快驶回大连港。请你们先把标本、帐篷和用具等送上汽艇来,等上山的人回来就开船。”
  老船长派了两名水手,帮我们搬运东西。我们回到海滩上,把帐篷拆了下来,收拾好东西,一批一批地运上汽艇,大家都忙得满头是汗。直到中午,东西才运完,可是队长他们还没有下山。我们焦急地等了好久,才看到他们从东头的山坡上急急忙忙地走下来。小周连忙迎上去,把台风的消息和准备返航的情况告诉了他们。队长很满意我们的工作,他说:
  “好,这很好!我就担心东西没有理好。现在,咱们就立刻上船吧!”
  到了汽艇上,队长清点了人数,吩咐我们检查一下所带的东西,看有没有丢失。他特别叮嘱我们:注意关好蛇笼,把笼门全部用钉子钉死,免得风浪大的时候,船一颠簸,把笼门给震开了,让蝮蛇出来伤人。
  我们人多手多,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蛇笼都钉好了。队长又检查了一遍,才请老船长下令开船。汽艇马上掉转头来,对正东南方,向旅顺的方向驶去。
     
满载而归

  记者要求队长谈谈这次考察的收获,好让他们向全国各地发出通讯报道。队长考虑了一会,说:
  “我们这次考察是综合性的,参加的人员有研究动物的、研究植物的和研究地理地质的。由于全体人员的亲密合作和共同努力,工作时间虽短,收获却很大。我们已经基本上把蛇岛的情况弄清楚了。在这以前,蛇岛是一个神秘的不大有人敢去的地方,现在,这个毒蛇王国的秘密,已经被我们揭开了:
  “头一个收获,我们确定了蛇岛是一个大陆岛类型的岛屿。理由是岛上的地层及地质构造和旅大陆地完全一致,它离开大陆不远,中间海水也不深。我们在半山腰发现了海蚀洞和波痕石,证明了它跟旅大陆地一样,也在不断地上升。并且推断出,它和大陆隔离的年代,不会早于1000万年。因为在1000万年以前,地球上还没有出现毒蛇。
  “其次,我们弄清楚了蛇岛上蝮蛇所以特别多的原因,主要是生活环境好,敌害少,食物丰富。我们发现,小型候鸟是大蝮蛇的食料,蜈蚣是小蝮蛇的食料。有人说,岛上有几十万条蝮蛇,那是估计过高了。我们估计大约有5万条,这可能比较接近事实。我们已经初步掌握了蝮蛇的生活习性,以后就可能养殖蝮蛇,为药材开辟新的来源。这次回去之后,我们将向政府建议把蛇岛辟为自然保护地,作为进一步研究蝮蛇生态的基地。
  “第三,蝮蛇和岛上的各种动物,相互间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但是几个主要环节,已经被我们解开了:那就是蝮蛇跟候鸟的关系,跟蜈蚣的关系,跟老鹰和海猫的关系;此外还有老鹰和老鼠的关系,老鼠和海胆的关系等等。至于蝮蛇和老鼠的关系,还没有弄得很清楚:蝮蛇能吃小老鼠,那是可以肯定的;蝮蛇在冬眠的时候,老鼠是否也能吃它,还要等到冬天来作进一步的考察。
  “第四,这次采到的动植物标本,有200多种,没有采到的还很多。岛上的动植物虽然相当丰富,却都是旅大陆地和海滨常见的种类。这是蛇岛和大陆本来相连的另一个有力的证明。
  “第五,岛上树木矮小和狂风的关系,海滨动物和海流风浪的关系,都使我们对于生物的适应性,对于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说,有了更深的认识。
  “第六,我们还发现了许多有趣的自然现象,像园蛛捕鸟,褐家鼠搬食海胆,蝮蛇在5月里交尾等等。这些都给动物学增添了宝贵的生动的内容。”
  说到这儿,队长停了一停,又说:
  “当然啦,刚才说的,只是最主要的收获。总的看来,我们这次考察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应该说是满载而归。”
  记者们还提出了一些问题,队长、李雄和张大夫,都—一给解答了。这时候,汽艇已经过了旅顺口。天气变得有点阴沉,太阳时时被乌云遮住,只是偶尔从云缝里透出几条阳光来。风浪越来越厉害,远处的海面上白帆点点,还有三三两两的渔船在捕鱼。为了减轻风浪的威胁,船长命令大副让汽艇靠近岸边驶行。进入大连湾,已经是灯火辉煌的黄昏时刻。
  天完全黑了,汽艇才靠上码头。大家为胜利归来而欢呼。下船的时候,我们一再跟船长和水手们亲切握手告别,感谢他们在这次考察中给我们的热情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