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贝鲁特的中国人：餐馆老板每天向使馆报情况

环球时报记者程刚／“啪”、“啪”，贝鲁特上空爆起两声震耳的巨响，徐祝明飞快地冲出自己的中餐馆，看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浓烟腾地升起在空中，他看见了，正判断那是什么地方时，又传来一声爆响。7月25日16时15分左右，在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以色列连续对贝鲁特南部的真主党总部大楼发动了3波空袭。
3声巨响其实是多发炸弹几乎同时爆炸。过了一会儿，记者见到徐祝明的时候，他正坐在“小中国”的门口等我们，看到我们开口就说：“我在贝鲁特10年了，这么厉害的爆炸声第一次听见，估计炸弹非常大，起码在200吨(当量)以上。”
“小中国”中餐馆坐落在基督教信众集中居住的贝鲁特东区一条当地着名的酒吧街上。贝鲁特城有三大区，东贝鲁特是基督教区，西贝鲁特是穆斯林逊尼派聚居区，贝鲁特南部则是穆斯林什叶派集中的地方。以色列对贝鲁特的定点轰炸，真主党总部所在的南贝鲁特是重中之重。基督教区号称是最安全的，但此刻，徐老板心里也有点打鼓了。
他仍然留在贝鲁特，并不是要钱不要命。往日熙熙攘攘的酒吧街现在几乎是空荡荡的，所有的酒吧都关了门，根本就没什么生意。“小中国”的门虽然掩着，但门上挂着“OPEN”的牌子。徐祝明每天都按要求向中国使馆汇报情况，经常说的一句话是：领导，今天生意不错，100多美元的流水呢！
夫人和3个孩子在7月17日中国第二批撤侨的时候就送走了，早已安全回到夫人的家乡浙江宁波。他自己为什么不走？坐在他虽然空荡荡但仍然非常整洁的中餐馆里，徐祝明对记者说，他有自己的底线和判断。底线是以色列不会袭击基督教的贝鲁特东区，判断是冲突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按他的说法“也就还有10天左右”，他说这话的时候是7月23日的傍晚，几个留下来的中国人都聚在“小中国”，他们谈论的话题主要还不是贝鲁特的危险和冲突的发展趋势，而是餐厅漂亮鱼缸里徐祝明养的鱼、武术教练陈朝阳带的黎巴嫩孩子下一步的比赛安排等。
在贝鲁特住的时间长了，对这种时而动荡时而和平的变数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也自认能完全置身于中东民族和宗教矛盾之外，这是他们留下来的原因。不过，以色列可能已经使用巨型炸弹的猜测动摇了徐祝明的信心：这么厉害的炸弹，万一被殃及可就是大祸，而且看起来黎以冲突还没有迅速结束的迹象。
徐祝明10年前到黎巴嫩，先做厨师，后来又开了“小中国”，是贝鲁特中国人自己开的3家中餐馆之一。他说，黎巴嫩的局势总是好几年就会出事。他非常不理解，为什么非要打来打去？为什么不能相安无事地好好过日子？每次动荡，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中国在黎的侨民不算多，美法在黎侨民都有2万多人，据说菲律宾侨民甚至超过9万人。记者从中国大使馆了解到的情况是，在撤出170多人后，留在黎巴嫩的中国人已经非常少了，其中大部分是在黎扎下很深根基的人，包括一些和当地人成婚的中国公民。
但陈朝阳的情况却不是这样。他到黎巴嫩后已经4年没有回家了，非常想念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可即使在如今这样不安全的情况下，他仍选择了继续留在贝鲁特。原因很简单：他是黎国家武术队的总教练，黎以冲突已经耽误了他的几个弟子到也门参加第一届阿拉伯青少年武术锦标赛，他们失去了一次展示黎巴嫩体育的机会。
自从陈朝阳出任教头后，黎巴嫩武术队已成为中东一流强队。8月在马来西亚吉隆坡还有第一届世界青少年武术锦标赛，年底，在卡塔尔首都多哈要举行亚运会……黎巴嫩武术功夫协会不好意思在如此危险的时候还挽留他，但陈朝阳自己清楚，留下来教孩子训练，是一个教练的职责。
腾空飞脚、利索的弹腿、刀光飞掠、缠头裹脑……这不是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而是在地中海边一个厂房的三楼。简单铺了层地毯，墙上贴着黎巴嫩武术功夫协会的会标和一幅陈朝阳演示功夫的大照片，11岁的瓦奇身穿黄色功夫服在认真地练武。精豆般的瓦奇是陈朝阳最得意的学生。在一旁认真地看着瓦奇的一招一式，陈朝阳时不时用英语指点一两句，偶尔还手把手地教。
陈朝阳转过头来用中文对记者夸自己的学生：“他学了才3年半，真是聪明，一个外国孩子，跟他讲精、气、神，讲手眼身法步，很多人都一脸茫然，但他能懂。”不久前，这个孩子在意大利的世界武术邀请赛上刚获得少儿组长拳、刀术、棍术3枚金牌。在黎巴嫩体育界，这可是极其罕见的好成绩。黎总统拉胡德都亲自接见了陈朝阳、瓦奇和其他优秀的武术队队员。瓦奇还上了在阿拉伯国家非常有名的一个造星电视节目，成了着名的功夫童星。而中国武术运动，也因此在黎升温。
但是，冲突爆发后，真正能坚持来训练的就只有瓦奇了。原先的训练场在离贝鲁特不远的山区小城巴布达，旁边就是真主党武装的一个基地。冲突一开始，那里就被以色列轰炸了。瓦奇的父亲是亚美尼亚族人，他的家族在贝鲁特以北拥有一个不小的装修公司，地域安全，又有很大的厂房，可以辟出一块地来搞训练。
陈朝阳原先租的房子在贝鲁特的海滨，以色列飞机空袭摧毁了相距很近的一个灯塔，那儿也不安全。陈朝阳索性退掉了自己的房子，搬到厂房的一间小屋里，虽然艰苦一些，但训练得意弟子方便了很多。
在他看来，参加世界大赛和亚运会，瓦奇要和真正的中国武术高手、同成年人同场竞技，动作的难度要加大很多，还需要仔细雕琢。他说，这孩子，有希望，我们的目标还有2008年北京奥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