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爱国贼

看清爱国贼(2006-06-05 14:19:08)   分类：老梁的牢骚话     所谓爱国贼，是指那些打着爱国主义的幌子，煽动极端的民族主义情绪，以作爱国秀捞取名和利的家伙。此种“爱国贼”，这些年在文化界屡有所见，而且与资本过从甚密，与当年的“职业革命家”相仿佛，渐有职业化趋势。耐克广告事件的背后，肯定有“爱国贼”“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鬼魅身形。只是老道与美女实在谈不上是什么“中国形象”的标志物，“爱国贼”鬼手撩拨的，是国人脆弱、狭隘的民族主义神经。
                                       看清爱国贼
    最近，央视5频道和各省市电视台播出了一个耐克鞋的广告片，名为《恐惧斗室》，主角是NBA去年的状元秀詹姆斯----一个正在不断打破魔术师和科比纪录的少年巨星。该片内容创意新颖，漫画和真人形象交替出现，面对分处在五层的五间恐惧斗室（分别象征着夸张的宣传、诱惑、嫉妒、自满、自我怀疑），詹姆斯无所畏惧地一一攻克。在五间恐惧斗室中，第一间的老道、第二间的美女以及第四间的两条龙，被一些媒体认为是关乎“中国形象”的反面元素，是在玷污中国文化，是对中华民族象征的亵渎，甚至是在污辱中国人，由此引起一众国人的臧否，大有勒令其停播之势。电视台播放的耐克广告画面只有前两个“恐惧斗室”，全本出现在耐克官方网站上。
    我仔细观看了这个广告，有三个场景出现了“侮辱中国”的形象。第一：詹姆斯与身穿长袍老道模样的老者“争斗”，詹姆斯将老者击倒。第二：身穿中国服装的妇女（与敦煌壁画中的飞天造型极其相似）暧昧地向詹姆斯展开双臂。随着詹姆斯扣碎了篮板，“飞天形象”随之粉碎。第三：篮板旁出现了两条中国龙的形象，二龙吐出烟雾阻碍詹姆斯前进。目前争议主要集中在老道与美女的形象上。老道的创意源自塔伦蒂诺的著名电影《杀死比尔2》，里边有一个武功盖世的老道，他象征着夸张的宣传。美女的创意源自敦煌壁画与好莱坞动画片《花木兰》，她象征着詹姆斯面临的诱惑。
    我觉得争议的焦点在于不同文化对同一事物解读错位的问题，在中国文化中，仙风道骨乃一贯的超现实正面形象，被詹姆斯如此戏耍中国人有点不好接受，而美国人认为武侠小说和电影里老道的功夫是“夸张的宣传”，打倒他则是现实主义的胜利。中国人认为美色诱惑是“冶容诲淫”，而美女无疑是负面形象，但美国人不这么看，他们倒可能觉得东方女性更富有魅力，因此也更具诱惑力。
    这种文化解读上的争议在不同意识形态的催化下从来不曾停止过，这还只是技术层面的问题。耐人寻味的是，近年来类似的争论背后，总伴随着某种利益趋动，某些人有意识地策划这样的争论，籍此达到或打压对手或炒作自身的肮脏目的，用官方的话说，这是“极少数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人”。耐克恐惧斗室的广告播出已有三周以上，而关于“中国形象”的质疑明显慢了一拍，而且似乎是在一夜间便整齐划一地风行包括网络在内的媒体，这令我极其怀疑是某些人一次精心的炒作。是耐克公司吗？有关中美意识形态上的冲突随着政治外交的忽冷忽热一直是敏感话题，以此为炒作题材风险极大，当年我南联盟大使馆遭轰炸后，各电视台一度中止了NBA转播，坊间甚至有拒喝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的骚动，倘因此招致广电部门的“停播令”，岂不引火烧身而弄巧成拙？所以这绝不会是耐克自己操盘的炒作。
    耐克的竞争对手嫌疑最大，但操盘手或幕后军师无疑是国人中的“精英”，他们深谙国人的文化敏感点，熟知国人脆弱的民族死穴，利用所谓的拳拳爱国心来打击对手，是一本万利直至无往而不利的绝招，他们瞒天过海、混水摸鱼并籍此获利，乃地地道道的“爱国贼”。
    所谓爱国贼，主要指那些打着爱国主义的幌子，煽动极端的民族主义情绪，以作爱国秀捞取名和利的家伙。此种“爱国贼”，这些年在文化界屡有所见，而且与资本过从甚密，与当年的“职业革命家”相仿佛，渐有职业化趋势。耐克广告事件的背后，肯定有“爱国贼”“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鬼魅身形。只是老道与美女实在谈不上是什么“中国形象”的标志物，“爱国贼”鬼手撩拨的，是国人脆弱、狭隘的民族主义神经。
    有资格“卖国”从而称得上“卖国贼”者，“非大人老爷莫属”，但“爱国贼”则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引车卖浆者流皆可充当。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匹夫匹妇若宣称自己要“卖国”，那一定会被目为精神有毛病。但若有丐帮“帮主”一类角色，打出“乞丐救国团”的旗号，喊出最激烈的口号，那一定会有可观的收获。所以，“爱国贼”是虽乞儿亦可胜任的。爱国贼这些年我们见得多了，1996年几个混混拼凑了一本《中国可以说不》的书，借爱国的商标大捞了一把；自己赶着又来了一本《中国还是说不》。他们的暴发惹得不少人眼红，一时间仿制品纷纷涌上书报摊，都想给中国人灌爱国的迷魂汤，趁机掏人们的口袋。去年苏州一家新开张的古董店，在门前竖起了“日本人禁止入内”的牌子。我实在很佩服店主的“精明”。这牌子与其说是针对日本人的禁令，毋宁说是抛向那些极端排日和仇日者的诱饵。有可能进这家小小古董店的日本人能有几个？而可能见到和知晓这块牌子的极端排日和仇日的同胞则多出无数倍。这些人，一定引这名店主为同志，即便本对古董无兴趣或许也会赶来购买一二，他们自以为这是对店主“爱国热情”的支持，又哪里知道，他们支持的不过是一种“爱国贼情”。 
    前日北京市政府采购办公软件，正准备斥资3000万购买微软产品时，遭到网络舆论的猛烈抨击，直斥其不支持民族企业，不够爱国，于是北京市政府划出700万购买了江民、金山等国产软件。在面对微软这头软件巨兽即将与政府采购亲密接触的一刹那，国内软件企业，信产官员、前沿学者慷慨激昂地站在了一起。如果这次采购方是北京政府而是我本人，我会最终坚持用微软的。我甚至相信，采购方如果不是北京市政，而是金山公司或者江民公司，最终的决定决不是拿出700万元来给国内软件。反正政府的钱是国家的，不是你个人的，既然大家反对，那就平息众怒好了。可以清楚地看到，所谓的“众怒”来自何处，爱国贼藏在人群中窃笑。
    爱国贼手中的利器，乃势头猛烈、绵延不绝、阴魂难散的“群众性民族主义”。比诸通常的民族主义，群众性民族主义更加没有理性，更加鲜明地表现出蒙昧和疯狂的特征，也更加具有“祸国殃民”的效力。“义和团运动”应该说是中国“群众性民族主义”的源头。他们的所作所为之野蛮、愚蠢和残忍，实在是无须避讳的。例如，信“洋教”的中国教民，他们被称为“二毛子”，“二毛子”必须退教，否则杀无赦。再往下，用洋货、行洋礼者，都在杀戮和打击之列。在“义和团运动”盛行之时，民间甚至有因不知“洋货”已被“禁”而仍用“洋火”（火柴）、“洋钉”而至于满门被抄斩者。这些都成了“义和团”的“英雄壮举”之一部分，在教科书里广为宣传。“义和团运动”中诞生的“群众性民族主义”，并没有随着“义和团运动”的终结而终结。作为“义和团运动”的精神遗产，“群众性民族主义”从此便存留下来，不时以改头换面的方式表现自己。例如，“红卫兵”的某些行为，就不妨视作是以“革命”名义出现的“群众性民族主义”的宣泄。如今互联网上众多“民族英豪”的言论，真让人感到像是“义和团运动”的复活。我们看到的国产文艺作品中，对老道与中国妇女过份污蔑与妖魔化的东西还少吗？其恶劣度远在耐克广告之上，却少有人对此责难。对“人”的尊严很淡漠，身边每日每时地发生着种种践踏“人”的尊严的现象，他们习焉不察；对有涉“民族尊严”之事则感觉异常敏锐，随时准备捍卫“民族尊严”——这是“群众性民族主义”的一种特征。对外国人针对中国的行为不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动辄把问题提到“民族尊严”的高度，“群众性民族主义”非常善于“见微知著”，“内外有别”也是“群众性民族主义”的典型特征。同样一种行为，假如是“同胞”所为，那就是正常的、不值一提的，但若是外国人所为，那就十恶不赦。
   “珠海买春”事件即是典型的个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已是“常”得不能再“常”的“常识”，从法理上说，嫖娼就是嫖娼，在中国的土地上，嫖娼该当何罪，无关乎嫖客的种族国籍，嫖娼现象，倘若是外国男人在中国的土地上嫖娼，而这娼又是中国女人，那情况可就大为不同了。这时候，不再是一个男人嫖了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外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嫖了一个中国人。一种简单的嫖娼行为迅速丧失其固有的生理和道德内涵而上升为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之间的问题。而如果这个外国人来自那种特别令“群众性民族主义者”仇视的国家和民族，那性质就更为严重，引发的“群众性民族主义”的怒火也就更加熊熊。“群众性民族主义”连人类最基本的理性都丧失了，哪里会理会“法理”。他们可能刚刚从“洗浴中心”或“洗头房”里提起裤子，便以“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神情，对外国人在中国的“买春”表现出满腔怒火。在“群众性民族主义者”对外国人在中国的“买春”表现出的无比痛恨中，的确可感到他们把女性的身体也视作了“领土”之一种。外国人在中国嫖妓，在他们看来，是一种对中国领土的侵占，它与外国人武装占领中国的城市乡村具有同样的侵略性质，甚至是一种更可恨的侵略行为。这里表现出的，其实是一种非常陈腐肮脏的女性观。
    回到耐克广告的话题，其实爱国贼兴风作浪的理论基础非常虚弱，老道和美女怎么能代言“中国形象”？中国有几千年的文明，有中国特征的文化现象实在是太多了，难道这都成了别人摸不得、碰不得的老虎屁股？这好比关于母亲的比喻，祖国是母亲，民族也是母亲，故乡是母亲，学校也是母亲，这妈一多了也就不值钱了。我们不少文艺作品，拿自由女神像开涮，有些玩笑相当恶俗，也没见哪个美国人蹦出来。世界大同，天下为公，还是宽容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