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中毒敲响中国污染的警钟

发表于 2009-08-30 12:27:37

湖南武冈县文坪镇、司马冲镇因工厂污染，导致上千儿童血铅超标；陜西凤翔两个村庄六百五十一儿童血铅超标，引发当地村民堵路砸车，冲击厂区。由于城市及发达地区环保日趋严格，高污染企业向中西部转移，政府对环境公害不作为，群众被迫维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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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二零零一年第七十三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并入围最佳影片、最佳男配角、最佳导演、最佳原著剧本的美国电影《永不妥协》，改编自一九九三年发生在美国的真实事件。在律师事务所当事务人员的艾琳无意间发现了当地极有实力的电力公司使用六价铬污染当地水质，令受灾害居民罹患癌症。她挺身而出，虽然遭遇种种挫折和危险，但她绝不妥协，调查事情的真相。最后还创下了全美历史上三亿三千三百万美元的最高庭外和解金额，不但捍卫了正义，也重新认识了自己。

今天，在中国的湖南省武冈市，有一批「艾琳」，为了自己的子女不幸在污染的环境中铅超标染病而向当局追讨真相。事件是因为有村民的小孩大量脱发，家人带他去就医，医生怀疑是住宅附近重金属工厂污染所致，引起其它村民警觉，陆续带孩子到医院检查，发现孩子体内的血铅含量超标，有成年村民到医院检查，同样有类似的血铅超标情况。

想到三四年前投资兴建的精炼锰加工厂，村民认定这就是严重危害村民身体健康罪魁祸首。村民们投诉、上访，均得不到重视，愤怒的横江村村民于七月三十日在横江路段公路设障，才引起政府重视。政府对文坪镇怀疑污染源的工厂附近一千九百五十八名村民进行体内铅含量检测，截至八月十八日，疑似超标人数达到一千三百五十四人。事件惊动中央，环保部、卫生部都派官员抵达武冈，对铅超标事件展开调查。

据武冈市官方介绍，经查证实，武冈精炼锰加工厂由法人柳中武和厂长邓庆国两人合资建成。在投产前未经过环评审查，属非法生产。去年十一月，武冈市环保部门曾对其作出停产整顿的行政处罚。目前，邓庆国已被警方刑事拘留，柳中武在逃。在逃的企业法人柳中武系武冈、邵阳两级人大代表，在武冈市很有实力，在矿山开采、房地产开发等项目上均有业务，其麾下的各企业在武冈市均属纳税大户，酿成大祸后，相关部门拟取消柳中武的人大代表资格。武冈市环保局局长张爱国接受采访时表示，在铅污染事件中环保部门有失误的地方，这期间既有技术原因，也有其它因素。

文坪镇山背村村民刘昌武去年就在网络上寻求支持，他的十四岁女儿刘雪桂是武冈光明小学四年级学生，零八年四月课间操时，突然四肢麻木，瘫倒在地。刘雪桂去年在邵阳市中心医院和中南大学湘雅医院的诊断结果显示，她共患有四种病症：周围神经病变、肺部感染、急性脊髓炎和褥疮，至今仍住在湖南省中医院。其家属对亚洲周刊说，刘雪桂目前的情况有好转，父亲在医院陪伴她。

检查范围限在五公里

虽然刘雪桂的主治医生否认她的病因与铅中毒有关，但早前刘雪桂的家属对记者表示，刘雪桂发病早，那时武冈还不知道铅超标的情况，而刘雪桂四肢软弱、全身无力等症状，与周围查验出铅超标的孩子完全一样。但当地政府只给距工厂五公里范围的居民免费查验，由于刘家距事发工厂八公里，刘雪桂一直没有得到查验。家属透露，当地的污染不是今天，也不是一家工厂，污染迹象以及村民不适的情况早就有了。

继文坪镇后，邻近的司马冲镇最近也被揭发有多人铅超标中毒，有村民一家不舒服，自行到医院体检，一家五口均证实血铅超标。由于该镇冶炼厂远比文坪镇多，预料铅中毒者更严重。村民都被政府官员警告「别乱宣传」。

差不多同一时期，陕西省凤翔县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凤翔县长青镇东岭集团冶炼公司环评范围内两个村庄的七百三十一名儿童接受权威血铅检测后，确认六百五十一人血铅超标，其中一百六十六人属于中度、重度铅中毒，需要住院进行排铅治疗。事件也引发村民堵路砸车，冲击厂区，要求当地政府彻查十四岁以上者以及成人的血铅情况，并要求关闭东岭集团冶炼公司的工厂。

接二连三的铅中毒事件均发生在相对落后的中西部地区，敲响中国中西部污染的警钟。凤凰卫视评论员朱文晖表示，中国工业污染对公众造成伤害的事件时有发生，显示伴随经济迅速发展而存在的严重问题。「由于中国法制不建全，执法不严，尤其是城乡二元结构，农村经济不发达，对生命关注程度远不如城市，加上地方政府过多考虑的是GDP和财政收入，不重视环境及污染的影响，往往要么看不到问题，要么就是出大事。」

中国正面临产业结构调整，沿海「腾笼换鸟」，中西部地区大量承接东部地区的产业转移，招商引资，结果引来了一大堆伤害。北京工商大学不久前发布的《中国三百个省市绿色GDP指数报告》表明，中国城市发展资源效率水平普遍偏低，绿色GDP排前十位的城市深圳、北京、广州、上海等都在东部地区，排名最后的十个城市都来自中西部，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朱文晖指出，中国的污染正在中西部欠发达地区敲响警钟。

近年来，类似环境问题在中西部地区有上升趋势。《半月谈》记者在江西吉安、上饶等地调查了解，当地的污染企业大部分都来自浙江、福建等东部经济发达省份，且多为沿海明令禁止的化工、造纸等重污染企业。以吉安市为例，二零零五年江西吉安全市共有四十一家造纸企业，其中约有五分之三来自浙江和福建。江西省德兴市中科精细化工有限公司来自中国知名的小化工企业聚集地浙江衢州，该公司负责人曾向《半月谈》记者透露，仅他认识的浙江衢州化工界的朋友，近年来就有十多人在江西的上饶、九江等地兴办了十家中小型化工企业。

由于城市及发达地区环保要求严格，污染企业在向中西部聚集的同时，也在从城市向乡村流动，污染西进的同时，污染也下乡了。大部分的污染企业要么躲在一些县乡小工业园的角落里，要么就单独隐蔽在偏僻的郊区。香港理工大学土木工程系教授、环保专家蔡宏指出，经济高速增长时，污染难以避免，铅是重金属，工业排放过程中的重金属有十种，包括铅、锌、铬、汞、砷、镍、铜、镉、锰等，必会排放。蔡宏认为：「控制排放对自然和人类危害的最佳方法是管理。污染梯度转移，在中西部地区更为严重，与管理不善有关。」

蔡宏一直在宣传环保的集约化管理，在珠三角及沿海地区，他就倡导将工业企业分门别类，归纳在一起。如将电镀企业集中在一个工业区，统一收集污水，统一处理，不仅可以降低治污成本，也便于重金属的回收利用，产生另外的效益。蔡宏指出，国家希望拉近地区差别，唯有加快中西部发展，环保问题自然突出，内陆没有海岸线向外海排放，污染直接影响人体健康。他强调，环境治理是以管理为前提，中西部地方政府在引入企业后，一定把规划管理放在重要位置，才有可能避免出现严重污染及危害人类的情况，才可以避免中国的艾琳以永不妥协的方式为自己维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