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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李斌
--  发布时间：2003-6-17 20: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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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由看待发展"


　　国权路左岸书店，看到一本新书，书名是《以自由看待发展》（Development as Freedom），初见之下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对自由已经研究到这个地步！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作者是英国剑桥大学阿马蒂亚·森（Amartya Sen）。

　　关于自由的著作，这些年仅中译本就出过几十种，自己也买过十几种，可见人们特别是思想、知识界对此的关注程度。自由问题，我想过很多年，总觉得这是一个长期、复杂、细致的问题，有时是一个很敏感、难以处理好的问题，所以在一些重大政治场合，身居要职者与谨慎媒体，一般是不会轻易触及的。

　　国人对自由的看法，依我估计大体有这么几种：当说到焚书坑儒文字狱之类时，往往是和封建专制主义独裁迫害相对的，主要是指能在思想言论上表达自己的想法观点、不同意见、反对意见，特别是揭露时弊腐败、开拓创新之见。因为创新、特别是新思想的诞生往往被视为异端，布鲁诺因提出宇宙无限论等异端而被宗教裁判所活活烧死，他的先见之明300年后才被人们所认识，所以达尔文进化论的捍卫者赫胥黎痛心地指出："真理的惯常命运是始于异端、终于迷信。"开始的时候往往因多数人不认识、特别是触犯既得利益、权威、权势而被指为异端；一旦被普遍接受之后，又会成为更新的真理的阻力。重视思想言论自由的，以读书人、知识分子居多，龚自珍有诗为证："避席畏闻文字狱"、"万马齐瘖究可哀"，陈寅恪感叹："自由共道文人笔，最是文人不自由"。当指为无政府主义、极端自由化之类时，往往与一些人的活动集结等联系在一起，这需要给以马克思主义的民主与法制的解释，在理论与实践上都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当谈到思想、理论、知识、科技等开拓创新时，较多的人，即使是一些比较左的人，这时候是比较一致的，至少在口头上不反对，不得不承认自由问题的重要性。学术自由思想，为柏林大学创始人洪堡的新人文主义所首倡，更为马克思、爱因斯坦、鲁迅等大思想家所充分肯定，近200年来在世界范围内被证明为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发展科学文化的光辉大旗。我国高等教育开拓者蔡元培，以"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的办学方针，写下了北京大学 这所中国第一学府历史上最光辉灿烂的一页，成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前哨、中国共产党北方党部的思想摇篮、新文化运动的阵地、五四运动的策源地，涌现了李大钊、陈独秀、鲁迅、胡适等一批近百年来中国政治思想文化界的伟人，这是有目共睹、不可否认的事实。特别是小平同志南巡讲话中旗帜鲜明地提出"思想再解放一点"，反对把改革开放、开拓创新、学术争论上纲上线为姓社姓资的极左观点，坚持在国家法规政策的大前提下，放心让广大民众畅所欲言、知识科技界研究自己关注的问题、发表自己的学术见解，这是发展科学教育文化、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必不可少的极其重要的条件。

　　《以自由看待发展》，究竟是怎样一部书？欲知其书，先说作者其人。阿马蒂亚·森是印度人，现仍保留着印度国籍，但在英美几所大学、包括美国哈佛大学从事学术研究，现为英国剑桥大学三一学院院长。他的学术思想继承了从亚里士多德到亚当·斯密的古典思想家的遗产，对世界各地受苦受难的弱势群体萦怀于心、深表关注，享有"经济学的良心"的美誉。他主攻福利经济学，研究范围是社会选择的公理化理论，福利、贫困测定指数的定义，饥荒问题；最关注的是怎样才能最好地测定贫困在加重？导致饿死的原因是什么？他的思想在全世界产生了重大影响，于1998年获诺贝尔经济学奖，联合国推出的《人类发展报告》就是按照他的理论框架设计的。瑞典皇家科学院在授奖公告中称："阿马蒂亚·森在经济科学的中心领域做出了一系列可贵的贡献，开拓了可供以后几代研究者研究的新领域。"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则指出："全世界贫穷的、被剥夺的人们，找不到任何比阿马蒂亚·森更加思路明晰、富有远见地捍卫他们的理由"，"联合国在自己的发展工作中极大地得益于森教授观点的明智和健全"。

　　获诺贝尔奖后的第二年，森出版了这部被认为是里程碑式著作《以自由看待发展》。该书以自由看发展、以发展看自由，在自由与发展互动关系、良性循环视角上，得出了自由是发展的重要手段与最终目的的结论，这是以往长期来自由、发展陈旧观念、范式的一个重大突破！这种自由、发展观是经济、政治价值观念，经验、实践等多种因素的综合过程，它意味着消除贫困、人身束缚、种族歧视、法律社会保障的缺乏，从而增强人们按其自身意愿、追求生活的能力。他强调信息社会、知识经济、市场机制、全球化对人们普遍提高生活水准的巨大作用，同时指出政府、强势群体应在人的生存、健康、教育等事关社会公平、缩小贫富差距、扶持弱势群体方面发挥主导作用、承担更多责任。他在全书导论中开宗明义指出："本书论证，发展可以看作是扩展人们享有的真实自由的一个过程。聚焦于人类自由的发展观与更狭隘的发展观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狭隘的发展观局限于GNP、技术、收入等仅属于工具性的范畴。他的新发展观是以人为中心，它的最高价值标准就是自由，即享有人们有理由追求、珍视的那种生活的可能能力--实质自由。他指出："实质自由生活包括免受困苦--诸如饥饿、营养不良、可避免的疾病、过早死亡之类、基本的可行能力，能及能识字算数、享受政治参与等等的自由。"因此，自由还包括各种"政治权益"，如失业者有资格得到救济，收入在最低标准线下者有资格得到补助，每个孩子都有资格上学受教育等。

　　森的著作之所以被认为具有里程碑式意义，是因为他对当代世界范围的重大问题，提出了为前人他人所没有、仅仅为个人所独有的全新论述与对策，即重大思想理论创新。自由主义究竟是什么？它最早是希伯来预言书、前苏格拉底哲学和耶稣登山宝训等发展的顶点，广义说其要旨在保护个人自由不受无谓的外界限制，把人从对集体的完全屈从中解放出来，从习俗、法律、权威的约束中解放出来。尔后经济上，古典自由主义经济学家认为，市场不需要任何目的性的安排，它有自身调节机制。在一个交换经济制度中，一个人要想满足自己的需要，必须先满足他人的需要，这导致自由市场的出现，任何别的统制都将导致市场停滞。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作的经典解释是：人作为有理性的经济动物，他（她）所追求的总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政治上，自由主义认为，政府不要去做个人能做的事，美国独立宣言起草者、弗吉尼亚大学之父托马斯·杰斐逊认为，政府的一切政策都要保护个人生活、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管得最少的政府就是最好的政府"。近代民主的精神是信仰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集会自由等四大自由。穆勒的《自由论》，被认为是法定的公民自由的"鉴定书"。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广大人民群众难以享受到经济学家所设想的"自由选择"，更为严重的是利润越来越集中在极少数人手中，穷富悬殊、两极分化，所以现代自由主义在承认市场、利润机制的同时，要求作实质性的修改、补充，凯恩斯提出要政府干预，反对放任主义。

　　必须注意的是，被西方认为过去一千年中最伟大的思想家、"现代政治思想之父"马克思，他在其代表作《资本论》中指出："自由王国由必需的和外在的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才开始"，在物质生产领域"自由只能是：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被认为新自由主义代表的哈耶克，在其代表作、"现代自由主义的主要宣言"《自由宪章》一书中，一开头就开宗明义指出："本书研究人的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中，社会中他人的强制被尽可能地减少到最小的限度，这种状态我们称之为\‘自由\‘的状态。"

　　除了历来被正确批判的封建专制主义、法西斯主义之外，对自由的误解、歪曲、摧残还来自两个方面：一是以为自由为个人的绝对自由，其实真正的自由主义从来没有提出过绝对自由，他们所说的自由总是与"责任"联系在一起、总是"法律之下的自由"。著名早期自由主义思想家孟德斯鸠，他在《论法的精神》一书中早就指出："自由是做法律许可的一切事情的权利；如果一个公民能够做法律所禁止的事情，他就不再有自由了，因为其他人也同样会有这个权利。""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时不在枷锁之中"。卢梭的这句名言更加直截了当，此言出自其名著《社会契约论》篇首，它说明了从来的自由都是有限度的，自由与法律的关系是"惟有服从人们为自己所规定的法律才有自由。"当代社会另一种对自由更为严重的世界范围的威胁是：有人无视国际关系的基本准则，各国的民族独立、主权、领土完整、国家和平建设、人民安定生活，依恃自己强大兵力，到处派兵、发动侵略、强奸妇女、乱杀无辜，更露骨地叫嚣要进行"先发制人"的核讹诈，妄图建立全球霸权统治，以满足一己之私利，却偏要蒙上一块所谓自由人权遮遮掩掩、很不干净的遮羞布，具有极大的虚伪性、欺骗性！

　　阿马蒂亚·森之所以能创立自己的理论，在于其着眼全球的开阔视野，与对弱势群体的深切关注，这与我们过去长期来的所谓经济研究大多停留在政治经济学是解释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部门经济学是工作汇报、调查报告，世界经济学是资料编译那样一种缺乏从实际出发的务实精神、创新理论，特别是社会责任感、历史使命感的状况不可同日而语。而在自由问题上，往往是或不敢触及、或视若洪水猛兽，或作为一种反对的工具或手段，所谓举起你的左手说"不"、举起你的右手说"不"乃此中之谓也！为什么不能从积极的、共通的、全新的发展眼光审视呢？！这在思想方法论、认识论上是孤隅寡闻、纠缠一隅、思维定势、思想僵化之苦！森作为剑桥大学教授之所以能获诺贝尔奖，体现了一流大学一流大师的风采。我们现正致力于教育创新、建设世界一流大学，读一读《以自由看待发展》，也许能从中得出某些有益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