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報》北京客專欄對胡同台妹的專訪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1 15:19:12
2009年5月,宫铃辞职了,她准备自己开一家文化公司,做一些两岸交流和公益项目。“如果在台北,我永远不会想到要自己创业,而在北京,我却有了大胆的想法并付诸实践。”刚来北京那会儿,宫铃最烦的就是总是有人对她说,“你有资源,咱们一起找个项目做吧。” 作为台北人,她更愿意心安理得当一辈子打工仔,“因为台湾创办中小企业的热潮已经过去了,我们更习惯于做职场人士”。但是,在北京工作了几年,她发现自己始终无法适应这里的职场文化,当再一次成为“无业游民”后,她终于决定创立自己的事业,“一半是北京逼的,另一半也是北京给我的机会。”
    在北京生活了5年,至今宫铃还能清楚的记得她第一次来北京的情形。“2004年6月17日,当我乘坐的国航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时,看到北京二字挂在机场大楼上,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因为,对宫铃来说,北京实在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从小她就听姥姥操着京腔,讲很多很多北京的典故,“我姥姥是个非常传统、非常北京的北京老太太,会做好吃的炸酱面,嘴里的话一套一套的,她总是说,我们家在北平可是住在紫禁城后头ㄦ。”
    不过踏上北京宽阔的大马路,让宫铃感到惊奇的是,满大街餐厅挂着的招牌居然不是炸酱面,而是“水煮鱼”,在台湾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这道菜,不由得纳闷:“水煮的鱼有这么好吃吗?”
    说起来,在北京的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宫铃曾经做过京漂儿,无业晃荡了半年;也曾与蛮横的邻居吵架,甚至闹到报警。这都不算什么,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孤独,“雾茫茫的北京,让你觉得自己很渺小,骨子里都渗透着孤独感。”尤其是刚来北京,没有朋友,心情不好的时候,尤其怀念在台北的日子,“几个好朋友喝喝咖啡,聊聊天,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后来,宫铃结识了很多北京朋友,但是依然会寂寞,“因为,在北京别人把你当台湾人;而回到台北,你又发现自己和台湾朋友的生活完全不同了,那些曾经和我感情甚笃的好友姐妹们,怎么聊都聊不出以往的情感了——我在北京的心情、他们在台北的心情,怎么样也无法交织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了。”自己就像一个夹心人,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偏向于“北京这一面”。
    这两年,宫铃为了适应北京的环境与生活文化,遇到了不少挫折与冲击。所以有时她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来北京走这一遭,会不会比较好?虽然常常会抱怨,北京的菜太咸,北京的地铁秩序比较乱,北京的冬天太干冷——“然而,我的心里也很明白,如果从来没有来过北京,在台北的我,一定会感到后悔。”
    有一段时间,宫铃的思乡情绪特别强烈,可是真的回到台北,又开始怀念北京的宽阔和古韵。“那段时间很难熬,直到有一位已经在大陆生活七年的大哥告诉我,放下心中的比较,真正的融入,才能创造出一个在新土地上的新记忆。”
    于是,宫铃终于决定,既然现在生活在北京,就努力过北京的日子,过去的,就让它继续存放在记忆中吧!


客“弹”北京:北京是个农村城市


记:你曾说北京是个农村城市,为什么呢?


宫:首先我要强调,在台湾,农村可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悠闲与自在。北京的建筑物好像都找不到门牌号码,只有农村才这样,例如村口的大树向东两百米的那户红顶宅子。首先,北京的马路没有门牌号码,只有农村才这样;其次,北京人没有时间观念,迟到1小时都不算迟到;第三,北京人喜欢把人请到家里,我常被“我明天去你家玩吧”之类的话吓到;第三,北京没有夜生活,不适合逛街,尤其是5年前,你在北京完全找不到City girl的感觉。


记:在北京生活的时候,你的台湾朋友多些,还是北京朋友多?


宫:我很少在混迹于台湾圈,他们的主要娱乐活动就是打麻将,我不喜欢麻将这个东西。而我觉得既然来到北京,就要融入北京人的生活。不过,最初我很怕和北京人说话,他们好像总在发脾气,即使问路,也凶巴巴的,总怕因為我而惹他们生气,不过后来习惯了,就不觉得了。我最好的朋友是个北京女孩,她热情、单纯而不市侩。不过,我对北京男性持保留意见。


记:作为台湾人,在北京的生活有困扰吗?


宫:无论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想同我探讨两岸时政问题,这让我很头疼,我有时干脆“谎称”自己是香港人,或者新加坡人


记:你知道吗,北京女孩子最怕遇到台湾女上司,她们会私下里称呼:“那个台湾女人”。

宫:大概台湾女人比较追求完美,容易抓狂吧。哈哈。其实,我有很多在北京有很多做上司的台湾女朋友,我们周末聚在一起,也会听到她们诉苦,“怎会会有这样的下属!”所以说萝,这就是两岸对於工作乃至生活的逻辑差异,不奇怪,久了也就相互适应了。我就不觉得台湾女上司神经质,男上司也会有神经质的吧,哈哈。


记:那你在别人眼里也是让人抓狂的台湾女上司吗?


宫:别的部门大概会这样觉得,因为我总是很挺自己人。但是,我的下属不会这样觉得,我讲义气,其实我很不喜欢骂人,因為觉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懂事说两句也就懂了,动到骂这个动作,基本上在我的概念裡,此人大概已经没救,所以曾被我骂过的人,其实已经是个奇蹟了,呵呵,这样说好像又骂到人了。其实我在北京有很多大陆的好朋友,只要大家心灵相通,彼此适应喜欢,我觉得没有下司与下属之分,那只是工作职场给予的头衔,而头衔其实是这个世界最不值钱的东西


记:你说过北京这个城市很不友善,在这里的生活也并不是一帆风顺,为什么还要执意留在这里?


宫:这也许就是北京的魅力吧,我非常喜欢北京的辽阔与苍茫,尤其在黄昏时分,几个大街道,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与车阵,会让人觉得,有一种身在大城市的英雄感,而且我虽然在北京只有五年,但我在这里的成长与历练,比起台湾的三十年,还要更多更多,所以我心底深处感激北京所给予我的一切,包括在情感上,这一切都将让我永生难忘。


记:既然决定在北京定居,未来的梦想是什么?


宫:开一家咖啡馆,隐藏在人们传说中的某个“鬼”地方,口口相传,那里有个老板娘,美丽、敏锐、明察秋毫,亲自为客人调酒,恰恰就是他此时此刻最需要的一款。

 

北京故事:踏上天安门的土地,与西直门的稻米


    北京,我虽然是第一次来,却在我的想象里、我的梦里来过千百万次了!当时我们的驻扎期限是3个月,忙得翻天覆地,一直没有时间去看看姥姥嘴里提的天安门。临行那天晚上,我们在后海话别后,由采访车送我回家。司机师傅听说我的“遗憾”,不顾当时已是深夜,绕路专程载着我去天安门。到了天安门,我请司机师傅停车两秒,在月光下,我打开车门让自己的双脚在长安街上“踏”了一下,兴奋对自己说,我终于来过天安门了。
    回到台湾,我迫不及待的跟姥姥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还抱怨北方的稻米不好吃。我那已经九十多岁的姥姥,居然跟我说,要去西直门买米。我啼笑皆非,一再跟姥姥说,北京已经发展到六环了,西直门早就没种米了。可是活在回忆里的姥姥,始终不忘叮嘱我,要去西直门买米!

    来到北京的这段日子,恐怕是我人生中最跌宕起伏的段落。曾经非常非常失意,我提醒自己「没落的贵族即便没落也不改其气度与优雅」。也曾经非常光彩夺目,05年两会上的提问温总理,以及后续所做的大陆网友问答马英九,但这所有一切,如今,也祇是过往云烟。对於我而言,北京就像是前世一趟未完的旅程,这一世百转千迴回到这裡继续,我总觉得跟台湾的朋友们说,我现在在北京,有著莫名的骄傲跟「酷」,因為可能绝大多数台湾人都很随俗的在上海,自詡為前世格格的我,不来北京,又能去哪?曾有人问我,不喜欢北京就离开吧?我却非常清楚,北京,这一生,与我已经难以割捨。其实胡同台妹现在并不住在胡同裡,但对於胡同台妹而言,北京将永远都是那个儿时日思夜想的大胡同,这份难以言说的情感,除了用前世今生的飘渺来詮释,恐怕再也无法从现实面说得清楚了。

 

客座档案


    宫铃,网名胡同里的台妹,女,37岁,台北人,祖籍安徽,姥姥是北京人。修习新闻专业,曾担任广播、电视与报纸记者,2004年派驻北京,2006年定居北京,曾在某著名网站担任台湾事务发展部总监,目前为北京名慧致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总经理,曾多次在凤凰卫视一虎一席谈,深圳卫视22度观察以及黑龙江卫视问教担任评论嘉宾。

    “北京胡同对很多台湾人或是观光客,或许只是一个观光景点,但对我而言,却是我儿时的记忆,更是我九十多岁姥姥难以抹灭的生活经验,如今,我住在北京、在北京生活与工作,纵然有许多的不适应以及抱怨,但每每走在胡同里,我都会想起我在儿时听着我的姥姥跟我述说的胡同种种,我这个台妹,对北京胡同充满着说也说不清的依恋与孺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