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gama 闵良臣：中国人的曲里拐弯

闵良臣：中国人的曲里拐弯

自己对民俗学毫无研究，也不知像灯谜这种民俗是否中国独有。

灯谜，当然是民间一种考验智慧的游戏，而大凡考验智慧，没有不曲里拐弯的。咱不说"卷帘格"之类，只说最简单的，也还是曲里拐弯。"再借"，就俩字，要你再打一字。你不曲里拐弯地想能行吗？当然喽，聪明人大约连眉头都无须一皱，就能猜出，然而像我这样的东西就不行。为什么呢，我不会曲里拐弯。形而上的读书学习是这样，形而下的实际生活中也是这样，对待领导、同事还是这样，因此，常常是撞了南墙，头上起个大包，还在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咋回事。

扯远了，还是回过头来说曲里拐弯。互联网上的BBS（英文全称是Bulletin Board System），在人家那儿就是个电子公告板，现在一洋为中用，就改作我们的"公共论坛"了。想想，这也难怪：橘生淮北才为橘，一到淮南就变种。时势使然也。因为我们有些话尚不能公开在纸媒上说，更没有哪家出版社愿意给你公开出版，而在BBS上就自由一些。 ( http://www.tecn.cn )

其实，BBS上的自由也是有限度的。

互联网刚传到中国，还没什么影响，也就不大管它--任你"胡说八道"，没几个人知道。而短短数年，现在互联网已有约三亿网民，可说影响超过了纸媒，因此那"自由"也就不能不"相对"起来，尤其还有很多"避讳"，像我国古代一样，凡说到犯忌的人、事、名称等，往往就不直说，要用几个字母或是别的什么符号代替。有时就是代替也不行，版主也还是要删。若是那家网站又兼顾挣钱，商业气味很重，那么他们也就更加战战兢兢，加倍小心了。 ( http://www.tecn.cn )

话说一天中午，起床后即开电脑，顺着朋友邮件中的指引来到一家网站，这回可真让咱开了眼了。也不知哪位喜欢闵某人文章的网友，将我挂在别家网站的一个帖子转到这家网站。哇噻！不仅点击量高，跟帖者亦夥。然而，你一点开帖子，傻了眼，首页跟帖全部屏蔽。再点开几页，发现大部分跟帖也还是被屏蔽了。再后来，干脆连主帖一块给你"转移"得无影无踪。其实，自己那篇帖子绝对是在说理，是针对有位钟先生最近在光明日报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的一些观点。他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一党制就是优于世界上的多党制。你说这不是鬼扯吗？然而，鬼扯的文章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在"大报"上，而一个读者的一点不同意见及网友们的几句发言，就令版主害怕得不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近一个世纪前胡适先生就说过，自由是要争取的，统治者不会白送给你。大家都不去争取，难道这自由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成？再说，这样做多不好：这不是在证明着我们说话不自由吗？这不是与我们一直提倡的"言论自由"自相矛盾吗？这样做不就会让我们这个大国在世界上的形象受损吗？我想，从每一个百姓，到中央政府，都绝不希望我们的"国家形象"因此而受损吧。

到后来才知道，这样做，与提倡的是有点矛盾，大国形象因此也确实会受点损，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影响更重要的......

于是，我这个不会曲里拐弯的人也终于明白：论坛管理者那样"操作"，有时甚至吆喝着要删网友ID，也实在出于无奈。据说我们有一种超级"防火墙"，外国人翻译时，把它看作类似我们的"Great Wall"。墙一伟大，就是长城。那个东西不懂屎香屁臭，凡是文中有某些字词，皆格删勿论，如此一来，你不曲里拐弯，轻则，会让读者"不知其所以然"，严重的，甚至整篇稿子就像变魔术一般：没了！

不过，历史证明，中国的百姓还是颇有智慧的，也非常欣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遗臭万年的周厉王因不懂"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弄得当时路人只能"侧目"；但要想管住"腹诽"，却是痴心妄想，非得再过几千年，像20世纪有那么一段时间都给人洗洗脑才行。至于在鲁迅时代，他老先生总是与当时的专制者兜圈子，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杂文艺术，曲里拐弯，还是说出了自己要说的意思。所以我想，现在包括自己在内，有不少作者在那里埋怨这埋怨那，说文章难做，说做了也难以发表，可如果谦虚一点，老老实实，也就不能不承认自己做文章的技术还不到家，没有鲁迅那种擅于"曲里拐弯"的本事，写出的文章，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想说什么。须知，如果你做得曲里拐弯些，那"防火墙"虽然认真、严格，"六亲不认"，也绝不会如同苏联的KGB，无孔不入。

不过，本事也是练出来的。自从有了互联网，中国人"躲"的本事就一天天见长，BBS上的字母和符号就是证明。如果这样说不行，那咱就换个说法；还不行，咱还换，一直换到你说行为止。前一阵子就从媒体上得知，现在有些初中生甚至小学生无论记日记还是上网与同学交流，都已经不再用纯"现代汉语"，而是"GG"（哥哥）"MM"（妹妹）甚至更曲里拐弯地说开了，比如"GG回来偶非常稀饭"（哥哥回来我非常喜欢）、"就'酱紫'"（就这样子）、"TMD，这小子真BT，偶一脚TST......"（他妈的，这小子真变态，我一脚踢死他），而"单词十月"的意思就是"我的美眉"。他们是在"躲"家中的大人。中国的孩子尚且如此会"躲"，中国的大人又岂能落后？当我在读一篇文章时，忽然读到一组数字："8964"，再也忍不住"会心地笑"了。不过，这样一来，也不免让人担心，不说太久远，即使几十百把年后，那时的"考古家"们大约也很有可能就像我们现在考甲骨文一样犯难：这人在说什么？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华夏历史，上帝就是这样安排的。于是，我们终于出现了伟大的"草泥马"，即"骂人不带脏字"。如此这般，真不知今后还会出现什么更伟大的"史"篇来。

2009-5-20修订
网友推荐，五柳村2009年5月30日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