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洲塌桥背后的夺命转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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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洲塌桥背后的夺命转包

实习记者 彭立国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夏晓柏    2009-5-21 4:42:43

“5·17”株洲高架桥垮塌事故的官方调查获得进展。

5月20日下午,湖南省株洲市人民政府的新闻发布会宣布:株洲市建设局局长沈平、株洲市建设局总工程师曾建华、株洲市建设局红旗高架桥项目负责人丁威3名官员被免职,另有9人被逮捕。

在“5·17”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由湖南省政府副秘书长、省安监局局长刘尧臣任组长的事故联合调查组已进驻株洲,对高架桥垮塌事故原因进行深入调查。

株洲红旗路高架桥是迄今为止湖南省最大的城市高架桥,在5月15日实行试爆破后,部分桥体出现裂缝的情况已经上报,但施工方湖南南岭民爆工程有限公司(下称“南岭工程”),并未对高架桥周边路段进行交通管制。最终酿成9人死亡、16人受伤的惨剧。

记者采访获知,“在桥上用炮机钻孔施工的根本不是南岭工程的人。”据株洲市政府新闻发布会的信息,南岭工程承接高架桥工程后又将工程转包给了没有相关资质的小包工头程继昂。

“转包这个事我也不太清楚,没有采取全封闭施工是因为成本太高。”南岭工程的控股公司——南岭民爆(002096.SZ)董秘孟建新在电话中如此回应记者。

经省市联合调查组初步调查核实,上述三名建设局官员对红旗路高架桥拆除过程中发生的坍塌事故,在监督管理方面负有重要责任。目前,事故责任调查工作还在进一步深入进行中。

包工头程继昂仅仅是事故发生最直接的一环,整个高架桥拆除工程为什么能够层层转包,对于类似问题的相关行政规定为什么无法执行,而建设局的监管责任究竟在哪些环节缺失?这些疑问都有待事故责任调查组的进一步调查。

红旗高架桥

发生事故的高架桥位于株洲闹市区红旗广场附近,上世纪90年代初,为抢抓发展契机,在当地政府的争取下,本可绕城而过的320国道借道株洲市区的莲易公路。

“当时莲易公路只有四车道,要同时满足市区车辆和过境车辆,必须扩宽车道,但八车道在那条公路上不可行,市政府最终决定花一个多亿建高架桥。”株洲市政府一人士向记者回忆。

1993年株洲市投资开建高架桥,翌年通车。据莲易高速公路管理处前处长刘立国透露,当时参加建设的承建单位包括湖南路桥集团在内共有五家。而湖南路桥集团相关人士也证实公司是当时的分段承建商之一。

高架桥建成后,对于拉动株洲经济发展发挥了不小作用,但随着城市的扩张,高架桥因交通堵塞和事故频发等原因逐渐成为了株洲发展的累赘。

2009年3月18日,湖南省高速公路管理局批准红旗路高架桥拆除,同时,该工程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得到株洲市发改委的批准。

2009年4月,株洲市开始组织公开招标,包括南岭工程在内的数家施工单位参与了竞标,最终南岭工程以296万元中标,5月中旬,南岭工程根据株洲建委提供的桥梁施工图及拆除现场的周边环境,决定对高架桥约1500米实施爆破拆除,约1300米实施机械拆除。

包工头程继昂

南岭工程高架桥拆除指挥部项目经理陈光辉向记者透露,南岭工程接下工程之后,因利润较低,遂将部分工程转包给长沙望城包工头程继昂,约定前期定点爆破部分由南岭工程承担,余下机械拆除部分由程承担,总体施工方案由南岭工程制定和统筹把握。

“程继昂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陈光辉告诉记者,按照高架桥拆除招标书,整个桥体使用了2500吨钢筋,机械拆除剩下的废旧钢筋卖给厂家后可以获利1000万元以上。但要命的是,程继昂此前主要从事的是家居装饰装修业务,并无桥梁拆除方面的经验。

实际拆除时,他们发现:桥墩使用的钢筋直径并非如株洲市建设局提供的验收竣工图上所说的14-16毫米,而是只有12-14毫米,只有主承重梁(挑梁)才是标准的32毫米,而且桥的不同部分钢筋的直径也不尽相同,有粗有细,甚至有些应该用双排钢筋的部分只用了单排。

陈光辉透露,已拆的三个桥墩钢筋只有30吨左右,预计全桥121个桥墩钢筋总量不超过1200吨,只有招标书中2490吨的一半。

而在5月17日事故发生时,施工队正在高架桥桥面使用炮机打孔切割,受炮机作用的影响,桥面应声落地,桥面的重量加上巨大的拉力使支撑桥面的桥墩发生垮塌,八个桥墩渐次倒下,砸向桥底下密集的车辆和行人,9条生命瞬间陨落。

“以我们的技术来说,这个局部拆除应该是安全的,我们当时估计不会引起桥墩倒塌,更没想到会连环倒塌。”孟建新向记者表示。

当地建筑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这样的拆除工程是应该实行全封闭施工的,而且当时也有人提出这样的方案。“按惯例还应该搭建支撑架,这样既可保护工人,也可保证万一垮塌时不致发生连环效应。”

“全封闭肯定是最安全的,毕竟成本太高了呀。”孟建新向记者诉苦说,拿下这个工程后,南岭工程方面先交了300万元工程保证金,而且拆除所需费用都是公司预先垫付,到完工后才能统一算账。

调查组的最新调查结果显示:程继昂在不具备相应资质的情况下,以挂靠南岭工程的形式通过招投标程序中得红旗路高架桥爆破拆除工程项目,南岭工程委派公司副总经理付新贵作为拆除总技术负责人,而株洲建设监理咨询有限责任公司负责监理的禹卓等人没有对程继昂有无机械拆除高架桥资质和相关安全措施予以审查。

据新华社报道,5月20日经检察机关审查,依法批准对涉嫌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的程继昂、程继辉、周涛、高育滨、付新贵、黎树林、张益兵、禹卓等9人予以逮捕。

追问后事

株洲市高架桥坍塌事故中,有9人罹难,16人受伤。记者从株洲市政府了解到,相关方面对事故中的死者,不论城乡、不论年龄,死亡赔偿标准统一定为40万元/人,由施工单位委托业主单位先期代为垫付赔偿,这笔钱不包括事故中受损车辆的赔偿。另外,还有27台车辆被压砸损坏。

据了解,这次事故的保险责任主要包括人员、车辆以及工程3大块。在人员方面,事故共造成20余人伤亡,据株洲市保险行业协会的统计,这一块的保险责任大概在50万以内。

另外,在机动车方面,事故共造成27台机动车受损,其中16台车完全报废,但只有10台车购买车损险,车险的责任将在100万左右。

此外,值得关注的是,红旗路高架桥的拆迁单位南岭工程——没有为拆迁工程和施工人员购买任何保险。

“我们这两天一直在落实施工方保险的事情,但根据目前从建设部门和相关单位获得的消息来看,施工单位没有购买任何保险。”株洲市保险行业协会负责人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

南岭工程的控股公司南岭民爆董事长陈光正在电话里对记者说,由于公司帐号被冻结,所以是否购买保险还不确定。

“在实施类似的拆迁工程之前,施工单位一般会购买建设安装第三者责任险、建设安装一切险、施工方责任险等必要的保险。但这一次,施工单位太粗心了。”上述保险业负责人表示。 

目前,针对事故责任认定将会涉及以下几个方面:爆破施工问题,机械拆除问题,高架桥的质量问题,交通管制不到位的问题等。而南岭民爆对5·17事故的施工责任如果被认定,考虑到经济赔偿及善后处理,南岭民爆可能会为此付出较大代价。

“包括已经买了保险的受害人和车辆,工程事故责任的善后赔偿工作将完全可以由事故责任单位承担。”湖南三湘律师事务所李静龙律师告诉记者,5·17事故的善后赔偿应当根据事故责任单位来划分,施工单位将是主要的,如果政府参与了拆迁组织工作,相关政府部门也将被追究赔偿责任。

据株洲市保险行业协会的统计,在本次事故中,人员和车辆保险责任接近150万,这还不包括伤员后续治疗所需的庞大的医疗费用开支、株洲市政府向遇难者家属垫付的40万/人的补偿金。

“现在事故和责任还没有完全调查和落实清楚。”陈光正声音低沉,“南岭工程是有限责任公司,按照《公司法》,它只承担有限责任,也就是说,公司帐上有多少现金就赔多少,应该不能全部牵涉到上市公司,如果是这样,股东们也不会答应呀。”

联合证券判断,这种重大安全事故可能对南岭民爆未来发展带来不利影响,如并购、整合,也可能因此对民爆行业安全管理、乃至发展格局产生深远影响。

2009年初,湖南省国资委主任莫德旺表示,将加快神斧集团——湖南民爆龙头国企——与南岭民爆的整合步伐,打造中国最大民爆航母。

但早在2008年9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就公开批评湖南神斧集团:“去年9月以来发生的第三起有人员死亡的生产安全事故,充分暴露出该集团领导对安全生产重视不够、没有按照国务院的部署认真开展隐患排查治理、现场管理基础薄弱等诸多问题。”

此次,湖南另一民爆龙头企业南岭民爆发生更大的安全事故,势必将影响两家频出事故国企之整合,也将延缓湖南图谋在国内民爆市场尽早完成霸业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