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辛：六方会谈的完结及其盘点

　　作者：曹辛

　　14日，在中国为朝鲜因本次发射“人造卫星”引起的国际敌视大力消毒、积极斡旋、最大限度地维护朝鲜利益之后，朝鲜外务省仍然高调宣布：退出中国主导的六方会谈、将按原状恢复已去功能化的核设施、并且中止和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合作、驱赶国际原子能机构在朝鲜的工作人员，至此，这个由中国倡导建立并一直在其中乐此不疲奔波的六方会谈机制客观上已经不复存在。而且这一切，发生在“中朝友好年”之际。

　　这一切，使得我们不能不严肃而深刻地反思已经存在了6年之久的六方会谈机制。

　　朝鲜民意高度认同发展核力量

　　4月5日晚，当笔者将朝鲜发射“人造卫星”的消息告诉北京的一家记者经常就餐的朝鲜国营饭馆的朝方女经理时，她激动地问道：“成功没有？”笔者回答说：“你们国家说成功了。”这位女经理立即把这一消息通报了餐厅的全体服务员，现场一片欢腾，这帮来自平壤的漂亮女服务员们的反应可以用欢呼雀跃来形容。于是笔者问这位会讲英语的女经理对这一消息的评论时，这位女经理右手按住胸间。红着脸说：“这是我们民族的骄傲！”其自豪和幸福之情溢于言表，真诚得令人感动。

　　根据新华社转发的平壤电视台消息，朝鲜国防委员会委员长金正日全程观看了发射，并激动得哽咽流泪。他在现场发表感想说：(为了造这些武器和进行试验)我们没有更多的钱来改善我们人民的生活，我心里相当不安，但是我想人民是会理解我们的。

　　这群朝鲜服务员的表现，为金正日委员长的判断提供了最好的佐证。

　　当然，这群朝鲜国营服务人员身在国外却不知道自己国家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本身也表明了他们信息闭塞，说明即使在国外时，她们接受信息也有要求和纪律规定，即便是在中国这样的社会主义邻邦。

　　当时也在餐厅就餐的一位经常和朝鲜有商务往来中国商人介绍说，平壤的食品供应目前基本上可以为市民每人每月提供20来天的食品，同时平壤的机关和企、事业单位自己也能再为自己的工作人员(主要是干部)提供一些食品配给。

　　这一切使记者想起当年陈毅和林彪两位元帅对中国发展“两弹一星”必要性的两个著名观点，时为中国外交部长的陈毅说：“就是脱了裤子当掉，也要把院子弹搞出来！”而据说当时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林彪的评论则是：“就是用柴火烧，也要把原子弹烧响！”而在那个年代，中国人民的物质生活水平还不如朝鲜。

　　国内民意的高度认同以及历史背景对比一定的雷同性，或许有助于我们了解朝鲜发展核武器和远程火箭发射技术的决心。

　　整个六方会谈只有一个赢家

　　中国外交部当初积极倡导建立六方会谈机制的目的，或许可以从中国外交部的分管副部长武大伟几年前与新华网网友的一次交流中得出权威结论。

　　当时武大伟副外长对新华网网友说，中国在朝鲜半岛的核心利益有三：确保朝鲜半岛无核化；实现半岛稳定、和平；未来东北亚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和平机制。就是说，六方会谈机制首先要确保半岛的无核化。

　　根据这种目标，再考察结果，我们清楚地看见了两个不幸的事实：

　　第一，正是在这个以实现半岛无核化为宗旨的机制之下，朝鲜发展了其远程火箭发射技术，成功进行了核试验。

　　朝鲜这次所谓的发射“人造卫星”虽然“卫星”没在轨道里看见，也未闻太空传来的《金日成将军之歌》和《金正日将军之歌》，但是火箭射程已经达到3100多公里，是1998年“大浦洞一号”射程的一倍以上，六方会谈各国除美国外，均在其覆盖范围内；同时，朝鲜还于2006年“悍然”但却成功进行了核试验；直到新近宣布退出六方会谈机制，宣布重新发展其核技术，并特别强调不再受六方会谈以往达成的任何协议的限制。至少朝鲜外务省宣布退出六方会谈机制的本身就说明，这一机制已经不再存在了，起码暂时不存在了，因为这一机制已经变为“五方会谈”机制。

　　第二，朝鲜利用这个中国主导的六方会谈机制，迅速建立了一个摆脱中国控制的美朝双边对话管道，使得这个管道实际上成为与六方会谈机制并列的另一机制，专门谈美朝建交、半岛和平等双边和地区性重大问题，而且在这一过程中，其外务省负责官员对帮助其实现和美国对话的中国多次地、公开地言语不恭。

　　试问：中国掌握美朝双边对话的全部或者关键内容吗？在现有板门店停战机制下，要是涉及美朝关系正常化和半岛和平这样的大问题都甩开中国单独干，那么在未来半岛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和平机制问题上，中国还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呢？

　　有鉴于上述两个基本事实，我们姑且不算经济账，就从政治账来说，六方会谈机制六年来的成就又在哪里呢？

　　六方会谈机制之所以不能实现使朝鲜半岛无核化目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朝鲜的思想认识和外交策略，这就是机械的照搬当年中国搞“两弹一星”的经验。而当年的中国，如今的朝鲜，所面临的国际国内局势事实上存在着明显差异：中国是大国，除了靠自己外不能指望其他大国来维护自身安全，朝鲜是小国，其独特的地缘政治环境完全有可能使其能够依靠一个国际机制来维护自身安全；中国当时在大国中没有盟友只有敌人，而朝鲜现在至少还有中国这个无法舍弃它的盟友，俄罗斯即便为了减轻北约在其西部国土的压力，也不能同意它灭亡，这和当年斯大林积极支持中朝联军在朝鲜半岛和联合国军大打出手的战略是一脉相承的。

　　外交部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的马振岗所长在接受笔者访问时，对朝鲜六年来在六方会谈中的表现做了一个客观的分析。

　　他说：我的感觉是，朝鲜人觉得，要真正解决朝鲜的安全和国际处境，最重要的是要和美国发展某种正常的关系，这是非常重要的方面。朝鲜是在利用核问题作为和美国讨价还价的最大筹码，最后实现和美国关系的正常化，这样它才觉得更加安全。但是目前，美国还不准备和朝鲜马上建交。

　　他认为：从朝鲜的实际来讲，吸引美国和世界重视的办法，就是做一个比较大的动作。看看这几年朝鲜的做法，像试验大浦洞一号导弹，后来搞核试验，到这次的“卫星”，每次都是在六方会谈进展不下去、美国不想再进一步让步、朝鲜被边缘化的情况下采取的措施。

　　而且在实践中，朝鲜虽然身在六方会谈机制中，但却一向认为处理美朝关系、建立半岛和平及半岛无核化只是美朝双边的事情，和其他国家无关，这可以从现今朝方管理的板门店谈判遗址看不到任何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痕迹得到佐证。虽然这个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毕竟很难告诉朝鲜人民，中国人民志愿军才是抗击“联合国军”的主力。但是，这毕竟是朝鲜处理半岛和美朝关系的指导思想，这个国家就是在这个思想指导下进入六方会谈机制的。

　　有分析人士认为，六方会谈是中国主导的，而中国又能和朝鲜直接说得上话，因此可以利用六方会谈这一机制作为一个和美国等西方国家打交道的筹码，所以这个机制还是有用的。

　　这个观点站不住脚。因为第一，已经发生的上述两个事实本身就证明，中国对朝鲜的影响力是十分有限的。既如此，筹码何在呢？   

　　其次，这个观点还太低估了朝鲜多年的“主体思想”教育对朝鲜干部的影响。

　　在北京的朝鲜干部不止一人、不止一次地对笔者说过：难道我们朝鲜独立自主地发展自卫性核武器还要经过你们批准吗！在这种以绝对的独立自主为主要特征的“主体思想”成为朝鲜社会主导性思想的情势下，中国对朝鲜也很难施展影响力。既如此，筹码又何在呢？

　　坦率的说，中国在六方会谈中发挥的作用不是主导的，而是在无偿、甚至在倒赔地提供中介性和招待性服务。整个六方会谈迄今只有一个赢家，那就是朝鲜。

　　如此，六方会谈机制的得、失、利、害，岂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至于和朝鲜的双边关系，相信中国外交部诸君能够从小平同志处理中朝关系的实践中获得有益的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