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密友接管俄罗斯汽车巨头

去年12月，俄罗斯国有军工产品出口企业Rosoboronexport的总裁以俄罗斯最有权势的商人形像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在300名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的护卫下，他接管了俄罗斯最大的汽车制造厂OAO Avtovaz。
Rosoboronexport此前从未涉足过汽车业务，也不持有OAO Avtovaz股权。但总裁切梅佐夫(Sergei Chemezov)却拥有一笔不可估量的资产，那就是：与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的深厚交情。
切梅佐夫说，八十年代，他们两人同为前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KGB, 简称：克格勃)特工时他就认识普京。他承认，他与普京的关系在商业上助了他一臂之力。“很多事情可以迅速得到解决，”他说。
2004年就任Rosoboronexport总裁后，切梅佐夫利用他独特的人脉将该公司一步步发展成为多元化企业集团，触角迅速伸向直升飞机、石油钻探装置和汽车等多个领域。最近他们又把目标瞄准了一家全球最大的钛生产商，该公司是空中汽车(Airbus)和波音(Boeing Co.)的主要供应商。
在普京的国家资本主义大旗之下，由普京的一些老朋友掌控的企业迅速成长起来，Rosoboronexport便是其中之一。随著国家控股企业在被普京认为具有战略意义的石油、天然气、航空、机械等领域展开声势浩大的整合行动，私营资本正逐渐淡出。
这一幕过去也曾上演过。上世纪90年代，一批积极进取的年轻商人在受到操控的拍卖中利用关系买下了大量的国有资产。如今，普京的一些挚友正在利用与普京的密切关系来构建名义上仍是国有企业的庞大帝国。
这些国有企业的发展势头让俄罗斯政府内部为数不多的明确倡导市场经济的高层官员感到不安。例如，俄罗斯经济部长格雷夫(German Gref)就在4月份的一次会议上表示，我们缺乏足够的途径和手段去掌控这些国有控股企业，许多企业在掠夺资产之后已经成为垄断企业。
长期以来一直因腐败和人浮于事而为人们所诟病的俄罗斯国有大型企业正日益成为政府的政策工具。今年1月，俄罗斯天然气垄断企业OAO Gazprom因价格纠纷而暂停向邻国乌克兰供气，外界普遍认为俄罗斯政府想用此举惩戒一下亲西方的乌克兰政府。但俄罗斯政府否认了这种说法，称大型国有企业要受到市场机制的约束，因为这些企业里常常有外资持股。（今夏，俄罗斯准备对国有石油公司OAO Rosneft进行首次公开募股。）
不过，Rosoboronexpor收购Avtovaz对于美国通用汽车(GM)斥资3.40亿美元与Avtovaz组建的合资企业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管理层的改变使得合资企业的经营面临困境。现在有迹象表明，通用汽车可能终止合作、选择撤资。通用汽车与Avtovaz的合作是俄罗斯汽车行业迄今为止获得的最大一笔投资。
Rosoboronexport此前一直是鲜为人知，其总部位于莫斯科一条安静的大街上，聘有数百名员工。这家企业过去是、现在依然是俄罗斯最神秘的企业之一，它的经营活动基本上属于国家机密。不过，在切梅佐夫执掌大权后，这家企业开始逐步为人所知。
据切梅佐夫自己说，他和普京的相识始于当年两人同在东德担任克格勃情报官员的时候。对此，克里姆林宫不愿证实，但官方控制的一本杂志披露了此事。切梅佐夫称，他和普京住在同一片街区，两人的家庭也常有来往。在返回俄罗斯之后，两人也保持著联系。1996年，普京担任政府中层官员之际，他任命切梅佐夫担任他的副手。
1999年，切梅佐夫调往军工企业任职。那是一个腐败滋生、社会动荡的年代。计划经济的瓦解、市场经济的到来使得军工产业求“钱”若渴。许多国有企业为争夺外国订单不得不相互竞争以求生存。在此过程中，他们经常需要借助不可靠的中间商帮忙。
2000年出任俄罗斯总统的普京开始亲自掌控军火贸易。为此，他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下令组建Rosoboronexport、独家代理俄罗斯武器出口、把那些独立销售商排挤出去、安排老同志到企业任职。切梅佐夫成了Rosoboronexport的第二把手，之后于2004年扶正担任总裁。
俄罗斯的武器出口一片繁荣，去年的出口额达到60亿美元，比1999年增长了70%。Rosoboronexport可以从出口额中获得3.8%的佣金，自然也就跟著发了大财。
腰包鼓起来之后，Rosoboronexport又把目光投向了其他领域。去年，它把俄罗斯的各家直升机制造商整合在一起，成为属下的一家子公司。如今，它还试图整合处境艰难的俄罗斯飞机制造商，把它们置于政府控制之下。
普京还安排切梅佐夫代表政府担任一些大型军工企业的董事，切梅佐夫的影响力随之与日俱增。但最能体现切梅佐夫壮志雄心的还是接手Avtovaz一事。去年秋季，在普京与Avtovaz当时的首席执行长在克里姆林宫会晤之后，Avtovaz的命运出现了急剧转折。
Avtovaz上世纪60年底末诞生于伏尔加河沿岸城市陶里亚蒂。90年代时，黑帮火并让这座城市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觊觎Avtovaz控制权的敌对帮派在厂区门口展开了交火。随后，Avtovaz走向了破产。但提供汽车配件、出售该公司整车的贸易公司（其中一些与Avtovaz管理层有染）却得以大发其财。
之后，Avtovaz的市场占有率逐步下滑，原因是俄罗斯一些中产阶级不愿再购买蠢笨的拉达(Lada)车，而是转向了外国品牌的汽车。到2005年年中，Avtovaz的当权者（一些人涉嫌刑事犯罪）加紧了对它的控制。他们收购了零部件供应商和经销商，在管理层中安插亲信，收购公司的股份。
切梅佐夫表示，去年秋季普京与时任Avtovaz首席执行长的卡达尼诺夫(Vladimir Kadannikov)会谈期间，卡达尼诺夫对总统说他想退休了。卡达尼诺夫本人拒绝接受笔者的采访。据卡达尼诺夫身边的知情人士透露，在决定离职这件事上，卡达尼诺夫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克里姆林宫发言人表示，总统不会做解除私营企业管理人员职务这种事。
切梅佐夫表示，在与助手磋商之后，普京决定由Rosoboronexport接管整顿Avtovaz的任务。
直接接手是个简单的办法。Avtovaz的管理层通过陈旧的交叉持股控制著公司。只要更换了管理层，Rosoboronexport不必购入任何股份便可以控制公司。
当然，首先要说服从前的管理团队平静地离开公司。在卡达尼诺夫10月份辞职后，一队警局调查人员和检察官从天而降，开始进行说服工作。切梅佐夫说，“为了恢复秩序……国家不得不从其他地区调入300名警察。在未来几个月，他们将取代陶里亚蒂市和工厂的所有警力。”不久之后，Avtovaz三名高级会计师发现自己因盗窃和逃税而被起诉。这些罪名几周后又被撤销了。
12月22日，在股东选举新董事的同时，警察还严密封锁了Avtovaz位于陶里亚蒂市的总部大楼。半小时内，股东们就已选举产生了新的、得到政府认可的董事会。大多数股东此前从未见过董事候选人。当然选票上也没有其他选择。
普京总统对接管行动表示支持。他在1月份曾向记者表示，“让我们面对事实，这家公司的处境不佳。找一个管理者在危机时刻来控制局面时，引入国有结构也不是什么坏事。”
新的管理层向公司注入了45亿美元国有资金，用于生产新车型以及建造一个年产45万辆汽车的新工厂。有些政府官员希望Avtovaz能发展壮大，逐步吞并俄罗斯其他小型汽车制造商，最终成为俄罗斯汽车行业的巨头。切梅佐夫对于如何重现公司的往日辉煌则有个人见解。他刚刚宣布这家公司将为俄罗斯军队生产一种吉普式汽车，名为“卡拉什尼科夫”(Kalashnikov，一种冲锋枪的名字)。
总体而言，管理层的变动似乎赢得了员工的欢迎。Avtovaz独立工会Edintsvo的负责人彼得•佐洛塔廖夫(Pyotr Zolotaryov)表示，“有了新的管理者，公司至少有希望摆脱黑手党了。也只有他们才能做到这一点。”
Rosoboronexport很快控制了Avtovaz利润丰厚的销售部门。新管理层行动的第一步就是将公司莫斯科办公室的大权交到Avtovaz新董事长的兄弟手中。
随后管理层将Avtovaz一大部分资金，包括一些硬通货帐户，转向特定的银行。这家名为Novikombank的银行虽然规模不大，但却和俄罗斯的国防工业联系紧密。几年来，这家银行的主要股东之一是俄罗斯的Association of Foreign Intelligence Veterans，而且上世纪90年代末时Novikombank的领导者是切梅佐夫在Rosoboronexport的前任，也是一名克格勃。
Rosoboronexport很快和Avtovaz的美国合作伙伴通用汽车公司(General Motors Corp.)发生了摩擦。通用汽车和Avtovaz上一任管理团队的关系一直比较冷淡。不过，当Avtovaz新的管理层2月份突然停止向合资公司供应零部件并连续10天关闭生产线时，他们感到了震惊。两家企业的合资公司是在5年前建立的。通用汽车俄罗斯负责人沃伦•布朗(Warren Browne)说，“他们没有和我们商量过停工的事，他们单方面作出了决定。”
Avtovaz早就抱怨说，合资公司对Avtovaz供应的零部件定价过低。双方在经历了艰难的谈判后曾经达成妥协，提高供货价格，不过并未满足Avtovaz对于提价60%的要求。这项协议将在今年年底到期，合资公司未来的前景还不明朗。了解情况的一位银行界人士称，“双方在许多方面仍不能相互信任，我想最终会出现收购的结局。”
对于这家领先的合资公司来说，这无异于巨大的打击，通用汽车曾凭藉这个合资项目抢在竞争对手前面进军俄罗斯这个世界上发展速度最快的汽车市场。通用汽车冒险让雪佛兰(Chevrolet)的标志出现在俄罗斯设计的汽车上，这个策略最初得到了回报，雪佛兰在2004年成为俄罗斯销量第一的外国汽车品牌。通用汽车在经历了今年的摩擦后仍然表示对合资公司的前景充满信心。布朗说，“这家公司没有负债，资金充足并提前一年实现了盈利。”
然而Avtovaz的新老板们却不那么乐观。Avtovaz新任董事长弗拉基米尔•阿尔特科夫(Vladimir Artyakov)说，“这家合资企业创建之初是个突破，不过时代变了。它陷入了最初的条条框框……开始力不从心。它已经不再符合Avtovaz的战略需要。”当被问到Avtovaz是否会考虑收购通用汽车所持股份时，他说，“为什么不呢？”
通用汽车似乎在考虑其他方案。公司已经取得了圣彼得堡一块土地的购买权，可能将在此兴建汽车装配工厂，该工厂将由通用汽车独资经营。
切梅佐夫也在关注其他行业的发展。他打算购入上市公司OAO VSMPO-Avisma的股份，并为此展开了谈判。作为世界上最大的钛金属生产商之一，VSMPO可能成为一家新的大型国有企业的一部分，为俄罗斯国防工业制造金属和合金。
VSMPO刚刚与空中客车公司(Airbus)签署了价值14亿美元的合同，在2015年前向空中客车供应钛金属。Rosoboronexport表示，希望确保国家金属储备不会全部流向海外。切梅佐夫说，VSMPO“是战略型企业。它为我们所有的国防企业供应钛金属。我们自然希望它能在国家掌控之下。”
他不承认这个计划将导致VSMPO的国有化，不过他承认Rosoboronexport的出价只有VSMPO目前股价的一半。
随著切梅佐夫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公务员和企业家这双重角色间的分界线也日益模糊。他谈到Rosoboronexport时表示，“你知道，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国有企业，我们也要做生意，可以称它为国家商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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