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末代皇帝溥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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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末代皇帝溥仪


    除了听力稍差些外,反应敏捷、语速极快的毓嶦丝毫不像一位82岁的老人。曾采访过毓嶦的一位英国作家描述他“精力充沛、温和而又幽默”,“体现出了这个皇族勇于承受的精神,对于失去的地位、财产、封号,毫无怨言,为还能活下来而感恩”。曾经的显赫家世、与末代皇帝相伴二十年的特殊经历,特别是
作为战犯的十年囹圄,而今都变成一种历尽沧桑后的豁达与淡定。

我的身世

    我和溥仪都是道光皇帝的后代,道光皇帝有七个儿子,继承皇位的咸丰是皇四子,被封为恭亲王的奕欣(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是皇六子,皇七子醇亲王就是溥仪的祖父。所以从辈分讲,我是溥仪的下一辈,我们是叔侄关系。

    我1923年出生在大连。我们家怎么从北京“流落”到大连?这还有一个故事。当年咸丰赐给“恭亲王”奕欣一柄白虹刀,这把刀有点像现在常说的“尚方宝剑”的威力,可以先斩后奏。有人说这把刀曾杀过史可法,不过我至今还没找到过证据。白虹刀后来传到父亲溥伟手中。光绪临死前,让摄政王载沣杀掉袁世凯。父亲说,我可以用这把白虹刀杀袁世凯。后来的历史大家都知道,清朝内部一时犹豫,袁世凯没有杀成,反而做了大总统。父亲怕袁世凯报复,就跑到德国的租界地青岛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青岛又被日本占了,但在1922年还给了民国,既反对共和、又想复辟的父亲只好搬到了大连。

    我记得小时候,这把刀就在大连的家中收藏着。我们家就住在海边,可能是潮气太大,刀上长满了锈。这和清末时期乾清门的侍卫带的刀差不多,都是锈得都拔不出来。后来找到常在我们家门口转的一个磨刀的老白俄――他用一个木头架子,安上一个大轮子,下边有个踏板,类似缝纫机,一踩起来带着砂轮转,把锈磨掉后,白虹刀还亮了许多。

    父亲到大连后,住在日本东拓(东洋拓植株式会社)给盖的房子,在大连黑石礁附近,一座很大的洋房。1936年父亲去世后,连地带房都没钱还,后来就被“东拓”收走了。我在上世纪80年代第一次回大连时,那幢房子还在;90年代第二次去,房子已被拆了。

    我们在大连生活时,“满洲国”一年给父亲一万块钱的生活费,几乎等于平均一个月800多块大洋,生活肯定比普通人家过得充裕一些。但父亲以前是住在恭王府里的人,到了大连,还摆出王府的架子――很大的一个楼,这么一大口家,还有佣人、厨子、司机,父亲每月花几百块钱聘一个秘书帮他处理事情,家里的开支太大。

    当然,说起来北京的“恭王府”曾经是我们家的。后来有人问我,对恭王府“你家”有什么印象?我说我能有什么印象?!1957年我从抚顺战犯管理所放出来,人家溥仪是特赦回北京,到哪儿都有安排。我们放出来时,人家只给20块钱,问一句:“家在哪儿?”“北京。”给一张回北京的票就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进北京,住在什刹海附近的南关房,离恭王府非常近。那时候看恭王府,觉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吃饭还没着落呢!

    与溥仪在长春

    父亲是1936年去世的。依然按照前清王室规定,我带着三件传家宝――咸丰皇帝的密谕、大阅御用的紫宝石黄丝腰带和那把白虹刀,前往长春,追随溥仪。其实我到长春溥仪那儿念书,也是为了带出一张嘴,给家里减轻点负担。我到了长春后,溥仪将我母亲和两个弟弟也接过去了,每个月还给一定的生活费。

    溥仪在长春办了个私塾,还是抱着复兴大清国的梦想,他想先培养出心腹,送到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毕业回来之后,到伪满军队里当官,这样伪满军队就成了他的嫡系。1937年我到长春时,私塾里有五个学生。除了汉语、数理化、历史课等,我来的第二年赶上开英语课,老师陈承翰是溥仪二妹夫的舅舅,早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我们都是从ABCD开始学的,读的课本叫《New Crown》。学了两年后,太平洋战争打起来了,溥仪怕日本人说他亲美,就不让我们学英语了。

    私塾里有一堂特殊的课是溥仪亲自给上的,专讲雍正的上谕,因为溥仪最崇拜雍正皇帝,反对结党营私,溥仪本人就有些“谈党色变”,当时伪执政时期日本人就要成立“协和党”,溥仪就害怕听见“党”字,坚决反对,所以日本人把它改为“协和会”,虽然是换汤不换药,但溥仪就同意了。

    溥仪也是个“三分钟热情”的人,那时他新买了打字机、油印机,想图个新鲜。他不会打字,宫府内的打字员正好是我们的远亲,溥仪就把他叫到缉熙楼上来看着他打字;溥仪用打字蜡纸在玻璃板上用复写笔抄的雍正上谕,再油印出来。溥仪也没长性,没讲几课,他就停了。

    溥仪给我们上的第一课是雍正的《朋党论》。学《朋党论》不能白学,要用实际行动表示我们绝不结党营私,怎么表示呢?就要人人互相监视,对其他人的一言一行随时要向溥仪打小报告。我们几个学生其实都是同族宗亲,但到最后都变成了非公事不言,都怕给小报告;而我们这些学生,要对他无限忠诚,绝对不许说假话。后来有的学生年岁大了,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