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怀秀,公仆们于心何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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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耀文 | 2009年01月08日 08:08 | 栏目: 斯基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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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穷志不穷。人穷志短。

      上面的这两句话您相信那句,或者说认为那句是真实的?

      我相信后一句:人穷志短。

      对于人类来说,富裕和贫穷相比,那个光荣?我确信没有人会说贫穷光荣(当然我们经历过的那个混帐年代除外),不然,我们不会一个劲地努力奔向小康了。

      经历过贫穷的我,曾经在十岁左右的时候穿过过去城里女人穿的那种侧面开口的裤子,对我来说,那是一段很耻辱的岁月。在那个时代,我母亲一直坚守的是“衣服可以破旧,但不能肮脏”的原则,所以在家里十分拮据的时候曾经逼着我穿上一个朋友家里的小姐姐穿剩下的裤子。那时我是父母亲三个孩子的老大,担负着为弟弟妹妹做表率的使命,所以不能违抗,尽管心里一千个不愿意。少年时,我在家属院的第一个绰号也就此诞生——大姑娘——做着双职工家庭几乎全部的家务,带着弟弟妹妹,还要穿上女人才穿的裤子样式,不是大姑娘是什么呢?没有什么可以分辨的,谁让我的家庭那时那么穷呢?如果在那个时候有电视节目,如果有记者来拍摄我一个小小男子汉身上的女式裤子,我想我会反抗的,甚至会绝望的。

 

      将心比心,当我一次次在电视上网络上报纸上看到上面这样的场景的时候,我的心是颤抖的,是委屈的,是悲愤的。我想问问这些高大威猛衣衫光鲜的公仆们:如果那是你的亲人,你还会这样拿来示众吗?

      1994年刚刚到《东方时空》的时候,我们《焦点时刻》的制片人张海潮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在德国某个城市,有一家专门为残障人士提供就业机会的企业,很多智力有障碍的人也在这里工作。这些残障员工负责组装一些机器的零件,提供给下一道生产线,不管质量如何,管理人员都会夸奖他们的劳动,定时发给他们报酬。到了一定时候,还会带着这些残障工人去参观出厂的产品,当面告诉他们“你们组装的零件就使用在这些设备上”,工人们自然喜悦无比,还会理直气壮地要求给自己增加工资。而实际上,残障人士工作的这个车间是一个纯粹的不产生任何效益的地方,工人们组装出来的配件还会被其他正常工人再次拆开并重新组装,为此企业需要支付更多的劳动报酬。但是,这一切是这个工厂的绝对秘密,任何人不得向那些残障工人泄露。企业老板的原则是:与把对他们的捐助直接给他们相比,这样做能让他们享受到劳动之后获得报酬的快乐,能维护他们做人的尊严。

      张海潮当年给我们讲这个故事,是要求我们在采访中注意维护任何一个人的尊严,不要盛气凌人。这是早期《东方时空》贯彻在血脉里的一个原则。

      弱者的尊严,这是个什么东西?

      在我们的公仆选择极其贫困的地方和人员表达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和伟大的中国政府的爱民之意的时候,各位尊贵的党的方针路线的执行者,各位口口声声谦恭地称自己是人民公仆的官老爷们,你们在镜头前摆出那些温暖姿态的时候,把象征关怀的钱款和物品塞到人家手里的时候,您,您们,想过要维护这些人起码的尊严吗?

      为了给这些父老乡亲们一些尊严,我在转发这些照片的时候用技术手段遮挡了他们苦涩无奈或者勉强笑出来的脸,因为,我不能不能再把他们当猴子一样戏耍。

      他们贫穷,也许不全是伟大的党的错,也许不全是政府的决策失误,也许不全是干部贪污腐败或者无能造成的。他们懒惰,他们没有文化,他们思想僵化,甚至,他们是刁民,是无赖,是瘪三。但是,不要忘记,他们如此的贫穷和寒酸,怎么说也不是执政党在这片土地上“折腾”了近六十年的光荣吧?

      气宇轩昂地去表演对他们的关怀,美其名曰:送温暖。他们是谁?他们不是早在六十年前就被明确当家作主了吗?他们这些主人怎么就混的还不如一个奴隶牛气呢?

      已经具备了主宰人民苦与乐的所有本领和招数,也享有所有国家机器的操纵权,就不要再把自己伪饰成卑微的仆人啦。我在开心网上买过很多奴隶,买到手了就能在一定的期限内肆无忌惮地折腾,折腾他的时候有时还要冒着把他许配给芙蓉姐姐便会损失一半费用的危险,按照规则,这叫活该,因为我折腾他的手段太残忍了。所以,这世界是需要一些规矩的,规矩里面是要明确谁是主人谁是仆人的。像我们这个国家一样混乱主人和仆人身份概念的地方,世界上现在还有几块?须明白,这可是人类社会必须遵守的规则啊。

      我单独把这张照片放在这里,因为照片上这位老妈妈的形象和激动时的表情酷似我已经去世近十七年的母亲,所以写这篇东西,也是因为这张照片给我的触动。

      什么豪言壮语都敢说,什么缺德的事情都敢干。这是谁?

      父老乡亲。这个词汇我真的轻易都不敢说出来,因为,我已经好歹摆脱了贫穷,好歹还能使用电脑,好歹,还有一分为父老乡亲们喊一声冤屈的胆子:求求你们了我的大老爷,别再拿父老乡亲们的尊严衬托你们衣衫的高级相貌的伟岸情绪的准确了……

      在博联社内外的很多精英们为遥远的巴以之争言辞激烈到白热化的时分,在中国社会的“送温暖”浪潮再一次轰轰烈烈掀起的时候,我,在深深的夜里,这样不识相地发声了。      2008年1月8日凌晨2:08写毕此文。      谨以此文祭奠一位据说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鞠躬尽瘁”的人。这个人已经死去33年了,关于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我怀疑自己有没有能力评价他。无论怎样,我都确信,作为那一代共产党人的领袖之一,起码,他们出发时的纯洁是可以认定的。他坚定地没有留下骨灰,仅凭这一点,我佩服他的智慧,也佩服他内心深处对未来结局的预测,就如我佩服陈忠实先生在小说《白鹿原》里为朱先生坟墓里的那块砖上刻下了那样一行惊世骇俗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