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仙居老城遭强拆将被开发成金融区(瞭望东方周刊 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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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仙居老城遭强拆将被开发成金融区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2月03日12:46  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刘志明|浙江仙居报道

  拆迁指挥部针对拆迁扫尾工作进行了一场“百日行动”,在没有签字的拆迁户的门口安置大功率高音喇叭,24小时不间断播放拆迁政策

  提起西门老城拆迁,郭金星就掩饰不住要表达他的愤慨。“这是对历史的犯罪。”

  57岁的郭金星,是土生土长的浙江仙居人,曾做过县林业局长,自2005年退休至今,担任仙居县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

  仙居县城历史悠久,本有老城墙,始建于唐,明代因常有倭寇来犯,易城以石,得以完善。上个世纪60年代末,城墙全部被毁,只留下“迎晖门”城楼。现在县城里的西门村、东门村和南门村即以城门命名。

  “这是千年仙居历史传承的客观载体。”郭金星如此向《瞭望东方周刊》概括西门街的历史价值,让他惋惜不已的是,“倭寇没有烧掉,‘文革’没有毁掉,现在却要拆掉。”

  公开的资料显示,仙居县名的由来,是在北宋景德四年即公元1007年,宋真宗以其“洞天名山,屏蔽周卫,而多神仙之宅”,下诏改县名为仙居,意为“仙人居住的地方”。2007年,该县曾举行仙居县名1000周年的大规模庆典。

  老城

  1月7日上午,本刊记者来到西门街。

  这是一条东西方向的老街,石板路,道路狭窄,两侧都是砖木结构两层或三层的老房子。一座座正方或者长方形的四合院里,花木葱郁。

  郭升平的家位于老城区的西北角,这里叫做西门街坦前里长门堂。“长门堂”是俗称,因为这里本是由四个天井连在一起的一所大院子,约有90米的长度,几乎是西门老城区中最长的一个门堂了。但是,本刊记者看到,所谓的门堂已经不复存在,因为这个院子的西边一侧,已经被拆除。

  因为拆迁的缘故,郭升平的家已经处于西门老城区最靠西的边沿了,郭家院子的西侧现在是一个大工地,一条正在修筑的柏油马路已经基本完成。郭升平说,那是西门片区拆迁的一期一批项目,作为这期项目的一部分,“长门堂”西边一侧建筑于2007年7月拆毁。

  郭升平告诉本刊记者,他所居住的这套房子是明代修建的,“由房子的云头、方柱、鹅卵石铺成的天井,可以作这样一个判断。”院子里有一口古井,井栏与井槽因为长时间使用,磨损得非常光滑,“起码有上百年历史了。”而这种古井、井槽,在西门老城区到处可见。

  其实,郭家老屋还有一个背景,它乃是著名皮革化学家、有“中国皮革鼻祖”之称的张铨先生的旧宅。张铨乃郭升平的大舅。郭升平介绍说,张铨于1899年出生于这所老屋里,在这里生活到20岁左右,出外求学,之后再没回来。这套房子原由郭升平的外婆居住,外婆去世后,郭升平就跟他的老伴一起搬到了这里。房前机器隆隆,这让郭升平很感伤,“旧是旧了点,但我们宁肯住这样的老房子。”

  对于这一方土地来说,这些看似破落沧桑的建筑蕴含着太多的历史记忆与信息。根据郭金星的介绍,双井巷1号院,建于清中后期;双井巷24号院,建于清道光年间;大祠堂13号院,建于清中期;迎春巷26号院,是明代湖广兰山县令张壤旧宅;耶稣堂巷24号院,主人则曾是同盟会会员黄铣??

  从西门老城走出来的近代名人,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张任天了。张任天是著名数学家、革命党人、同盟会筹备委员会委员,1887年生于仙居,1995年在杭州去世。张的侄子张子正向本刊记者介绍说,抗战期间,张任天一直生活在仙居,旧宅“万竹居”就在西门老城柏树巷,后来,张的旧宅就被县工商局改建为职工宿舍,目前,原有建筑除一个残破的大门及很小一部分房屋尚存外,其他早就面目全非。

  困局

  对西门老城区进行拆迁,仙居地方政府决策已久。

  仙居县旧城改建指挥部副总指挥杨胜利在1月9日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介绍说,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西门街就已被拆过东边的一段,后因各种原因停了下来,2003年,县里开始启动西门老城区的改造工程,因为“大面积拆迁存在一定的难度”,就开始分期分批进行,目前,作为一期一批项目的西门横街的拆迁改造工作已经结束。

  作为针对西门老城区拆迁改造的专设部门,仙居县旧城改建指挥部成立于2003年,从县委、政府、各机关单位、乡镇抽调人员组成。杨胜利原在银行系统工作,他被抽来负责资金运作。指挥部就设在西门老城区一个大院里,在这个大院里,还有县城建设开发有限公司、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等机构。

  本刊记者从旧城改建指挥部了解到,西门老城区的拆迁范围总占地700多亩,房屋间数达9000多间,涉及了4 0多个单位和3600多户居民。已经拆迁完毕的西门横街位于西门老城区的西侧,不像老城中有明、清与民国时期的遗存建筑,这里有县土产公司与农资公司的仓库,有农机站、汽修厂等,也不像西门老城区多为张姓,名姓各异,拆迁共涉200多户。

  2003年,仙居县再次启动西门老城拆迁工作,本刊记者了解到,按照规划,工作首先是从拆除西门街开始,继续上次拆迁未完成的部分,把西门街整条街道拆除,东西打通。在这次拆迁中,老城东侧的城关医院于2003年被拆除,后来遇到阻力,就没能继续向西拆下去,已经被拆除掉的城关医院的地皮也就一直荒废着。

  西门横街拆迁于2007年开始启动,作为“一期一批”项目,这里已经建成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工地上的一块招牌简单介绍了它的情况:“南北向的商业性次干道,道路宽度为28m。”本刊记者注意到,在这条马路的中段,与已被拆除掉的西门街的东端相对望的位置,建成了十字路口的模样,路口往东的部分明显指向西门老城区。

  打通西门街,正是西门老城“整体改造”工程的“一期二批”项目。

  开发

  西门老城区的整体拆迁逼近眼前,郭金星为此忧心忡忡。

  “在浙江绍兴召开的一次关于文物保护的会议上,国家文物局的一个领导就曾说过:100年以上的房子不能拆。” 郭金星说,“我看了一些资料,南京一个副市长也说过:不拆也可以改造。拆掉西门老街,是跟其他地方的一些好的做法背道而驰的。”

  那么,西门老街被拆除掉之后,这块地方又将做怎样的用途呢?

  本刊记者在旧城改建指挥部得到的一份《仙居县西门片区控制性详细规划说明》里写道:“根据仙居县总体规划和对西门片区现状及发展趋势分析,西门片区功能定位为:以生活居住、商业服务为主导职能的城市综合区。”

  关于“生活居住”,这份《说明》里说,“西门片区一直是仙居人气最旺的地区,长期以来居住人口多,人口密度高 ”,“在旧城改造中,通过用地置换,布局调整,西门片区依照地价规律,将集中开发商品房建设”。

  对西门老城进行拆迁改造,乃是在仙居城区城市建设“拓东、扩西、改中”的整体战略下进行的。拆迁西门老城,正是这个战略的“改中”部分。1月11日下午,本刊记者站在城南的龙皇山顶俯瞰整个县城,可以见到西门老城区正处于县城最中心的位置,四周已被不断拔地而起的高耸的现代建筑层层包围。

  根据《仙居县城市总体规划(2001-2020)》,仙居县城建设的最终目标是建成“城在园中,山在城中,楼在林中,人在花中,水穿城过”的“现代化旅游休闲城市”,而拆迁后的西门老城区将被建成“重要的商业金融区”。

  本刊记者得到的一张“西门街片区详细规划图”,则立体、形象地呈现了西门老城区在不久的将来即会出现的面貌。在这份规划图上,商业步行街、店面、商品房、宽阔的街道、水上剧院、大型卖场、音乐喷泉广场等各种设施整齐罗布,俨然一块整洁、现代的都市城区。

  这个规划也不是完全不顾那些老建筑,《仙居县西门片区控制性详细规划》提到,“西门片区位于仙居的主城区,是仙居较早的居住片区之一”,“历史遗产丰富”,但它只是认为一个叫做“蒋宅里”的大四合院值得保存,《规划》说,“西门片区内保留完好的古建筑蒋宅里是仙居城区历史文化资源中的瑰宝,完整保留着原有的院落格局,距今大约有150年的历史,体现了仙居城区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未来应给予保护。”

  但在郭金星等人看来,老城中应该受到保护的四合院绝非仅此一处,“对西门老城进行整体性的保护性改造,才是好的出路,绝不能一拆了之。”

  抵制

  对西门拆迁持反对意见的,也不仅仅是郭金星、王董天等从古建筑保护角度进行考虑的这些人。

  周平欣是西门横街33号住户,67岁,曾在县法院工作,后任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1998年因一次意外高位截瘫,目前除了头部以外,身体几乎不能动弹。

  “我是西门片区第一个受打击的对象。”1月8日上午,周平欣对本刊记者说。拆迁中的一些遭遇,令他至今“心有余悸”,“我本是打算要死的”,“要不要讲这个事,真的很矛盾。”

  周平欣说,按照西门横街的改造规划,要修建28米宽的柏油马路,但他家的房子在这28米之外,“拆不着”,他不同意拆迁。周平欣态度坚决,抵制了很长时间,“他们就搞‘株连’,我大女儿在公安局工作,停职一个月,逼着我们签字。”

  周平欣永远都会记得2008年8月14日那个日子,那天,大雨,下午四五点钟,铁大门被切割,电线被绞断,他家的三层小楼轰然倒塌。

  房屋处于28米道路规划之外的,还有另外几户。“他们就是让我们全搬走。”周平欣说。而令周平欣想不通的是, 2008年12月上旬,西门横街的一些临街地皮,在县政府办公大楼里被公开拍卖,“卖了18间,每间100多万元。”

  “拆迁之前,我们就提出来可以按他们的规划自己进行改造,让我们建成什么样的房子我们就建成什么样,但他们还是非拆不可。”周平欣说。

  “我们是被强制拆迁的。”西门横街居民柯志福也向本刊记者说。2008年7月,拆迁指挥部针对西门横街拆迁扫尾工作进行了一场“百日行动”,在没有签字的拆迁户的门口安置大功率高音喇叭,24小时不间断播放拆迁政策,“拆迁完毕后,这些高音喇叭才撤掉。”

  在那段时间里,即使不在“一期一批”拆迁范围内的郭升平也被这些高音喇叭所扰,“100米之内有三个高音喇叭,吵得没办法睡觉。”

  就在那种紧张的气氛之下,年过70的柯志福心脏病发作,住进了浙江省人民医院,就在他住院期间,他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女儿被叫到仙居,“一直到凌晨四点,不签字不让走。”签字的次日,柯志福的房子就在大雨中被推倒。

  仙居县中医院的医生周元虎也一度是持反对意见的拆迁户。本刊记者了解到,起初他态度坚决,后来被调到一个偏远山区医院工作,他这才签了字,之后甚至有人在仙居电视台的节目中见到他“现身说法”,夸赞拆迁政策。本刊记者联系到周元虎的爱人齐丽萍,但齐以生病为由,谢绝了本刊记者的采访。

  拆迁指挥部某工作人员在“百日行动”中的一份工作记录详细记载了指挥部的多次会议。在2008年6月17日下午的一个会议上,指挥部逐个分析尚未签字的拆迁户的特点及对策,对于周平欣,分析说,“周是拆迁户中军师角色”,“周毕业于华东政法学院,文革中是闹事头目”,周的另一个女儿在中国银行工作,“必须要中行停其职。”

  本刊记者在这本工作记录中看到,针对其他一些拆迁户,也多次出现“调离工作”、“工资停发”等字样。

  经验

  就在本刊记者采访期间,1月7日上午,在仙居东方大酒店,举行了一场针对西门拆迁安置房“仙德小区”的拍卖活动。

  仙德小区位于县城环城西路西侧,建有22栋住宅楼,这次拍卖的是小区四幢小高层中的60套住宅套房,当天就全部拍卖完毕。这本是作为安置拆迁户用的,在一些拆迁户看来,“因为拆不动了,才拍卖的。”

  旧城改建指挥部副总指挥杨胜利向本刊记者介绍说,县里的拆迁方针是先建安置房,后搞拆迁,从2004年开始先后建了仙德小区与仙乡门第两个安置小区,后来,“我们经过考虑,房子造了很多,但安置量远远没有达到这个数目,空置房很多,经过测算,即使是启动‘一期二批’拆迁,安置房还剩余很多,就把多出来的这部分进行拍卖。”

  即使这样,这次拍卖活动也突然成了一个“敏感事件”,本刊记者注意到,在县城的一处闹市区,本树有硕大一块关于这场拍卖的广告牌,在本刊记者就此事进行采访后不久,这块牌子就不见了踪影。

  对西门街进行拆迁的决策是2003年前后作出的。“当时还是鼓励搞城市建设的,现在则不允许这种大拆大建了。 ”杨胜利说。

  但是,自工程启动以来,已经进行了大规模的资金投入,这让地方政府骑虎难下,在拖了五六年之后,随着“一期一批”项目的完成,终于有了突破口,这显然是莫大的“喜功”。

  本刊记者得到的一份官方文件对“西门拆迁经验”与“西门拆迁精神”进行了总结。它说,2008年仙居县委、县政府实施针对西门横街拆迁扫尾工作的“百日行动”的决策,难以置信的是,“至2008年7月31日,影响拆迁进程七个多月的34户拆迁户,在短短一个半月时间内均自愿签订了拆迁协议”,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产生冲突,没有任何强制,也没有一例上级信访事件”,“真正做到了和谐拆迁。”

  这份文件还提到,之所以能够顺利完成这期拆迁工作,很重要的是“建立了强有力的领导机制”,即“成立了由县委副书记、县纪委书记领导挂帅、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副县长、县政协主席等领导组成的拆迁领导小组”,“建立拆迁工作联动机制”,由拆迁工作领导小组联合公、检、法、政府各部门,“使各部门共同参与到拆迁工作中来。”

  周平欣对2007年的那个春节印象深刻,那还是在西门横街拆迁开始前,时为旧城改建指挥部总指挥的县纪委书记在慰问县消防大队与城关派出所时,表示西门片区要拆迁,可能会有阻力,要他们配合做好工作。“这就把公安队伍推到了前面了。”周平欣说。因为工作经历的关系,周平欣熟悉法律,一些拆迁户经常找他进行咨询,因此他就成了被重点“关照”的对象。

  在这次拆迁中,可以说,如果政府的承诺能够如期兑现,拆迁户得到的补偿也并非不优渥,但周平欣还是怀念在西门横街生活的那些时光。一段拍摄于拆迁前夕的录像显示,这是一条南北走向的窄窄的街道,路的两边悬挂着一条条有关拆迁的大红条幅。这时气氛已经分外紧张了,周平欣坐在自家小院里,院子里花木芳菲,他满脸哀伤。

 http://news.sina.com.cn/c/2009-02-03/124617140412.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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