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等富国的寒酸市长(中国青年报 2006-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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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贵”为市长,可每月才挣600美元。为了糊口,他不得不到一家脱衣舞厅看门,
可是警方一次“扫黄”,把这个饭碗砸了,他的家庭经济又陷入了窘境——
头等富国的寒酸市长
2006-04-26 03:43:44
本报记者 包丽敏
自从“脱衣舞门”事件后,司丹尔(Dale Sparks)市长的生活便乱套了。
这位联邦高地市(Federal Heights)的市长,因家庭财政捉襟见肘,干脆在本市一家脱衣舞厅兼职做起了“看门人”。市长每周3个晚上待在这里,“检查检查证件,收收服务费”。一个月赚的1200美元外快,除缴纳他和妻子每月1100美元的健康保险费外,还可以省下100美元的零头。
“这份收入还不赖。”市长说,“至少一些人还交不起健康保险费呢。”
遗憾的是,这份不赖的收入,仅仅维持了一年便泡汤了。美国当地时间4月15日晚上,20多名警察突然逮捕了这家名叫“赤裸元素”舞厅的老板和几名脱衣舞娘。她们被指控违反了脱衣舞者与观众最近距离不得少于3英尺(约0.9米)的规定,且有不正当触摸,甚至有几人涉嫌卖淫。
“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干了些什么。”市长先生说,“我找这份工作,只不过是为了支付账单,就这么简单。”
因为这事,司市长的电话快要被打爆了。其中一个电话,来自本报记者。
找到大洋彼岸的这位市长,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在联邦高地的政府主页上,市长的宅电赫然在列。
电话最初拨通,电话录音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里是市长司丹尔,我现在不在,请留下你的姓名和电话号码,我会给你打回去。“请慢点儿说你的电话号码。”他在录音中要求。
没有秘书挡驾,不必层层转接,就连接受一名外国记者的越洋采访,也无需向有关部门或上司请示。
过了不久再拨,电话接通。
“哈罗!”电话那头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接电话的正是美国科罗拉多州联邦高地市的司丹尔市长。
一周以来,他已为“看门”事件解释了无数遍。
“我接待每一位记者,每一位市民,我对每一个人开放。”他说,“人们有权利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4月18日,这位市长还借用一家报纸发表了个人回应,表示辞去舞厅“看门人”的差使,并暂时放弃行使市长的权责。因为他“不想对警方的进一步调查产生任何影响”。
“我不觉得这有多令人尴尬,”司丹尔说,“因为我从没向市民隐瞒过这份工作。”
事实上,司丹尔第一天到舞厅门口上班,就碰上警察来作例行检查。那时,他们就知道市长在这里工作。
来这里看脱衣舞的人们,认识市长的,会朝门口那个270多斤重的家伙打招呼:“嗨,市长,最近怎么样?”或者说:“嗨,丹尔!”
除了进舞厅上厕所,这位看门人通常待在距舞厅“个别服务”区三四十米以外。司丹尔说,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市长司丹尔从7岁起便生活在这个小城市。他声称“从来没有在脱衣舞厅接受过‘个别服务’”。
在应聘到舞厅看门之前,司市长曾光顾过“赤裸元素”。不过不是作为看客,而是送外卖。从2001年开始,司丹尔夫妇小规模地经营烤肉生意,为派对、婚礼等送餐上门。
烤肉店取名“烧烤市长”。它的网站访问量刚过2000。网站上的照片中,55岁的市长留着一把白色的络腮胡子,戴一顶棒球帽,穿一件红色的格子衬衫,捧着一块焦黄的烤肉,笑容可掬。
但看起来,“市长”这面金字招牌并没让他的烤肉生意红火起来。事实上,近一年来,烤肉店的订单越来越少,以至于他不得不考虑关张。
所以,一年前,当他送餐上门时,舞厅老板问这位常常为卖不出烤肉发愁的汉子愿不愿意来看门,他回家征询了一下结婚35年的妻子的意见,便去上班了。
他承认,最初他也考虑过市民的感受。但是,“大部分市民可不知道我挣得那么少,一个月才600美元!”市长说,“我得贴补家用。”
跟周边大部分城市一样,联邦高地市的市长不是政府雇员,纳税人并不为他支付福利。他不得不自己支付昂贵的健康保险,加上燃气费、水费、电费,等等,市长家每月的账单约3500美元。
一份资料显示:该市人均年收入约1.7万美元。而市长一年的工资仅够支付两个月的账单。“在贫困水准以下。”市长说。
“当市长是一份兼职工作。”司丹尔说,“如果你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或者领着养老金,那么,市长的薪水倒算得上是一份不赖的‘外快’。”
作为市长,司丹尔必须向联邦高地市1.2万多名常住人口负责,这其中约有0.5%是华人。
每天司市长要花四五个小时干市长该干的“活儿”:接待选民,主持市政委员会会议,参加各种社团和组织活动,等等。
不过,他可不是这块方圆4.7平方公里土地上的“统治者”。他只是主持着这座城市的“最高权力机构”——市政委员会(City Council)。
经常有市民来找市政委员会,“认为这事应该这么做,那事应该那么做”。事实上,“我们的委员会会议通常就是讨论他们的想法,对市民的要求和意见作出反应”。只要市民愿意,就可以旁听委员会会议。市政委员会每一次会议,都会在政府网站上公布会议日程。
跟司市长一样,市政委员会其他6名成员都由市民直接选举产生。他们不算政府雇员,纳税人只支付他们每人每月450美元的报酬。
当然,这些市政成员也得像他们的市长看齐:另谋一份差事养家。他们中有注册会计师,有兼职教师,还有一位在服装店里打工。
尽管尊为“最高权力机构”的“一把手”,可他没法决定自己工资的高低。假如他想让自己的薪酬涨到每月1000美元,最终需要全市市民投票表决。
“什么事都不由我说了算。”他说,“任何一个决定都得由市政委员会成员一起来投票。”
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当城市处于紧急状态。“比如遭到龙卷风袭击,我才能自己作决定,才可以指挥政府雇员们做这做那。”
但在司丹尔当政的6年时间里,他的这种权力似乎并未得到充分施展,因为联邦高地市压根未遇到类似危急的情况。只有一次,市区下起暴雨,市里一处老人聚居的城区遭受水涝,于是这位市长紧急派出消防队员去排水,安顿受惊的居民。
除此之外,没有政府雇员比如警察局局长、财政主管、人事主管会听命于他。
这位市长大人没有专车,没有秘书。尽管在市政大楼里有一间办公室,但他更喜欢在自家办公。
他是民选市长,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事实上,这座城市里的行政头目是市政经理(City Manager)。市政经理的年薪为10 万美元。在其辖下,设有财政、消防、警力、社团发展、公众事务、城市工程、人力资源等七八个部门。
政府部门任何人员任免,司市长和市政委员会成员都无权干涉。他们只掌管市政经理的聘用和薪资。
市政经理每年向市政委员会提交财政预算报告,司市长跟他的6位同事要花数月时间来讨论。
每一个市民都可以从政府网站上读到这份报告。他们还能读到120页长的一份财务报告,告诉他们自己缴纳的钱花到了哪里。
市政经理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他管理着一帮同样受过高等教育的下属。他们向市政委员会的7位成员负责。
“如果市民和委员会对他(市政经理)的工作不满意,那他就得走人了。”只有高中学历的司丹尔市长说。
“我们这里没有学历限制。”司丹尔说,“任何一位年满18周岁的市民都可以参选委员会。”
司丹尔在当选市长之前,经营着一家杂货铺,卖鲜肉是全家一笔大进账。
6年前的一天,两位市政委员会的成员找上门来,游说他竞选市长。他们看中他的正是“像大家一样辛苦地谋生,人们会觉得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位杂货铺老板终于被说动了。“尽管我从没想过要当市长,不过当了市长,我也不会失去什么。”他说。
他竞选只花了几百美元,便以压倒性优势当选。4年后换届,他成功连任。
“这工作跟权力完全无关。”已有6年从政经验的司丹尔市长说。他从未想过当市长有什么油水可捞。
在司丹尔看来,当市长可以“跟那么多人打交道”,“是一份有趣的工作”。
不过,几个月前,他处理了一件令他多少有些伤感的事:市政委员会决定削减政府部门6个职位,此举可为2006年节省40多万美元的政府开支。
在联邦高地市,靠纳税人养活的政府雇员,不足百人。
眼下,最让联邦高地市市长忧虑的是,近来本市经济低迷,失业增加,2006年预计财政收入可能入不敷出。
在职务忧虑之余,他也为个人问题发愁:自从辞去舞厅看门的工作,下一份工作至今还没有着落。他的妻子也没有工作。
他有点儿不自信,觉得自己年纪有点儿大,体重超重,拎不了重物。即使到超市买一箱水,都得妻子帮他搬回家。不久前,他还做了一个臀部手术,目前走路得拄着拐。
“找份工作可不容易啊!”司市长慨叹。
到明年11月,司市长的任期将满,并且不能再连任。可以想见,如果到时还找不到工作,估计只能去领失业救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