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苗:思想解放,很权贵的一驾风筝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3:3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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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三十年前的那场“思想解放”运动,人们常归功于那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忘乎改变中国的这段历史肇始于安徽、四川的“包产到户”。就我的记忆而言,中国只能走“市场经济”的道路,以政治人物提出为标志,第一个当属时任人大委员长的万里,那是1990年的春天左右。这件事情至今不录于中国改革的政治典籍,不仅是令人想不通的遗憾,也暗含着某些故意而为的巧取豪夺。
《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的文题逻辑,暗含着的前提是,真理在先而实践在后。而那场“思想解放”运动,则是如小岗村的那几位农民的实践在先,而轰轰烈烈的思想运动在后。两个方向相反的逻辑关系,前者是思维的形式逻辑,而后者则是真实的实践逻辑。而由此以后这三十年的历程又是什么呢?是全国民众持之以恒地寻找并验证真理呢?还是和真理毫无意识形态关系的民祉民生呢?答案累累,无须赘言。
就我所感,中国的,或者干脆说,中国式的“思想解放”来得太小儿科了。比照起始于绘画雕塑的潜移默化,催生兴兴勃勃的人性解放,直至将天地全新的资本主义呼之而出的“文艺复兴”,小儿科都是对“思想解放”的高估。“文艺复兴”,那个持续三百年,乃至五百年的人类思想解放过程,不仅没有前例可参照因循,也没有灿烂的未来指向做精神引导。“文艺复兴”,从一开始就是否定“真理”,拒绝“真理”,从一开始就是证明人和人类自己,而不是检验外在于人和人类,并在人和人类灵魂上空熠熠闪光的什么“真理”。
小岗村的“解放”,是解放者解放自己的人身,不仅未来得及细想解放他人的人身,也未能深度思考怎样解放自己的精神思想。而“检验真理”式的“解放”,承袭的是文革方式的“学习班”格式,期颐在解放着别人的同时也谦虚些许地解放着自己。“检验真理”式的“解放”,一个视角下是从对真理的迷信中明醒;另一个视角下,不过是用实践寻找或刷新一下真理,而内心依旧恐惧于丧失掉指引心灵的真理。这当然是历史的局限,反之,这也当然局限了历史,由那个原点而来,将迈进的道路扭曲。
很简单,所谓“真理”,就是那些被认定为不可置疑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超乎一切凡俗世界道理的那些信条、意识形态。上帝不可置疑,宗教就是精神必须皈依的真理;偶像不可置疑,信仰就是人身赖以生存的真理;国家不可置疑,权力就是社会效忠的真理;谎言不可置疑,重复一千遍,它就是真理。所谓“真理”,就是政治正确,也就是道德正确,当被用来绞杀异见剥夺异己的标尺的时候,那就是“真理”。真理,其实毋庸证实,也无须论证;所有经由证实和严格逻辑论证的,那只能是科学,科学是人类的真知,属于人类的知性而非理性。所以,科学不是悟出来的,而是证出来的。
曾经将关于苦难的束缚归结于思想的不解放,期冀思想的解放能解脱僵窘的束缚而获得自由。如今,若有着更多关于自由的知觉,一定知道,要求或者迫压别人的思想解放,晓之以诱惑,悬之以厉害,所谓“解放”终不是关于自由的命题,不过是以一种新的强制替代原有的强制,无论被解放者是高官抑或平民。思想,解放或不解放,永远应当是个人的权利。一个人的尊严在于,为着捍卫自己的个人权利,可以出离权力;而一个国家的耻辱在于,为了捍卫手中的权力,牺牲自己思想不解放的权利。
思想解放,作为历史命题,诡谲之处在于倡导者有着先知先觉的超凡睿智;而且本身就是毋庸置疑的真理性的强制启迪。而就经济领域的改革而言,从有计划按比例的权力经济;到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再到有计划的市场经济以及所谓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等等,好似揭开眼睛上蒙着的一层层纱带的过程,又何尝不是自我为是的步步固守?也更是与个人思想权利无关的,权力之间的抗衡与妥协。形象比喻,过去三十年的过程,犹似追索自己放出的风筝,纵然随时会被信手收回,可左移右挪的狐步,牵引海市蜃楼的一角情色。
美国国会911调查委员会最终报告的结论是,未能防止恐怖分子挟持飞机撞双子星大楼是“想象力的问题”。这个意思是,人们的确无法做到毫无参照地去思考或想象。而好在全人类的经验与知识,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提供了根本性的坐标与价值指南。所以,中国的改革改放,永远不是想象力的问题,甚至也不是思想解放抑或不解放的问题,而是对自己未曾经历的事态保持着农民式的恐惧,更还是对开放的权利与权力信托关系持有着族长式的焦虑,这样的幸福与安全,就是把财富收藏在自己的坑窖里,拒绝流通。
思想解放,当代之前和中国之外从未有过的宏大词语,有着鲜明的时代色彩。不合时宜的思想,通常会于不合时宜的人物的终结而终结;而铸造历史的思想,一定是分蘖于异端或者叛逆,出自对权势的蔑视与轻佻,所以,解放思想从未是人类历史必然的庄重命题。或者说,对于思想而言,解放,是只有在出离之后比较中的判断,而决非自囚其中时的大彻自悟。这个道理就是前段所述,人们永远难以走出想象力的局限,而想象力的匮乏不应当是一种过错。
所以,解放,作为人类历史的命题,更切意的是人身而不是思想。不解放君主的人身,而力求解放君主的思想,君主还是君主,差别不过是开明或者阴暗;不解放臣民的人身,而解放臣民的思想,臣民还是臣民,差别不过是憋屈或者开朗。最新传来的欣喜来自不丹,那是君权的解放,而不是思想。在吉格梅·辛格·旺楚克国王那里,思想是长期浸淫现代文明的应有之物,并非是自己豁然解放而得的开朗。有趣的倒是,国王动用了十多年的光景来解放自己臣民的思想,而一旦真的把臣民变革成为国民,诚心诚意的臣民们依旧还是沦陷在惶惶不安。
如同不惮以最大恶意一样,也可以不惮以最大善意揣测“解放思想”;若以娱乐,或者修心养性判断,“解放思想”,尤其官员们的“解放思想”,尽管可以给出天高云淡的瞭望感,那高高飞起的依然是风筝,线绳的另一端,一定还细细地握在定夺者的掌中,抻抻放放,悠悠扯扯,纵然满面踌躇或姿态潇洒,何高何远仍自在把玩之中。若此言可信,“解放思想”大约就是政治博采的噱头,骨架依旧险峻而嶙峋,可裙裾却飘逸得很窈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