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原创的日志:以觀察家的名義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1 03:07:16
承蒙[2008平遥国际摄影大展]组委会的盛情邀请,本人有幸以“观察家”的身份观看了本届国际摄影大展的全部展览。观察完了总要写份作业,一是对大展以及组委会所赋予的观察使命有个交代,二是对参展摄影作者及其作品的评论也做个很个人化的交代,三是对自己的此行也交代一下收获。好在“观察家”无异于非常纯粹的“看官”,既无组委会成员的辛苦与忙碌,也无策展人的责任与荣光,闲云野鹤般地随意观看,品品这个头,论论那个足,应属“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一类。所以,我下边讲的话,组委会乃至广大读者尽可忽略不计。
[一說辛苦事]
据大展[秩序手册]所开列的展览与活动看,本届摄影节大致有290多个大小展览和70多个大小活动(诸如开幕式/策展人及学术主持人见面酒会/各类学术论坛/一大批展览的开展仪式/看片会/座谈会/颁奖晚会/闭幕式等)。这个数字本身就把人吓晕了,这么多展览与活动集中在一起,且在短短的一周内同时举行,百分百可破“吉尼斯世界记录”。对大展组委会而言,这个庞大的数字其实意味着惊人且无休止的工作量与巨大责任。所以,组委会这个“大了”不是什么好玩的差事,无论智力上的动脑策划还是体力上的具体工作,从宏观到微观,一路下来,真能把组委会成员们脱层皮。而他们总共才有六十几人,细到连布展所用的一个电源插座或一卷胶纸带都要亲自去买去送,更何况还要接待中外上百位嘉宾-学者-观察家-策展人等等的往返食宿,你一想这些事,头就大了,可知组委会成员的辛苦简直无法估量。而这些天,他们大概是这个星球上最忙的人,据大展统筹艺术总监张国田先生介绍说,他及属下几乎每天都工作到凌晨,而他的手机也始终是插在充电器上接进打出的……
[二說策展人]
今年各个大小摄影展的策展人给我的感觉很是丰富,也可说是繁杂(或许前几届亦如此)。有专家学者,有大学教师,有评论家,有摄影家,有画廊经纪人,有媒体图片总监,有记者或编审,甚至也有发烧友和学生……这有些类似于电影导演的行当,大到腕级人物,小到无名鼠辈,不论何种身份与职业,似乎什么人皆可来做策展。策展人的思想-学识-眼光-品位-阅历-经验等等的不同与不齐,也直接关乎到展览的水平。[平遥国际摄影大展]历来追求的便是规模大,数量多,气氛热烈热闹,同时促进古城旅游业的发展,所以对策展人以及展览水平的高低不是要求很严。不过,客观来看,我觉得展览水平还是逐年有所提高的。
这个“提高”当然是相对的,我个人以为本届大展主要体现于那些“无名鼠辈”的策展人反而要比某些腕级人物更严肃,更认真,更负责任,从而反衬出某些腕级策展人所策的展览倒显得有些应付交差的感觉,且令人感到其主要目的多半放在“混个脸熟”。对腕级策展人,我觉得组委会大概也给了他们十足的面子,不想过多参与意见甚或作什么淘汰判决。但越是这样,我以为腕级策展人就越应该认真些,而不是把推选某人或某几个人参展的标准放在“人际关系”的远近以及其他功利目的上。具体是哪几个展览,我就不点名了,众多发烧友虽很难辨别,但圈内行家一看便知(即使随展览而配备的画册或印刷品再精美/论坛讲解的场子再大/参与忽悠助阵的评论家阵容再强/你也能看见四出的马脚)。
[三說個人展]
本届大展的个人展,展场面积最大的两个场地是[棉织厂]最里边的一幢二层楼,且全给了天津籍的摄影家莫毅和王小慧(二人各占一层)。莫毅带来的依旧是[我居住地的风景],但在布展上更有气势(迎面便是占了整面墙的巨幅大红棉被),角落一隅也增加了十四台电视及相关的声效。象往年一样,莫毅布展非常认真,他依据作品的不同内容配以不同的装饰和展示方式,既有宏观的场面关照,也有微观的细节处理,对[我居住地的风景]这一主题作了精准的表现,我以为要好于他以往任何一次布展效果。而能将观念与纪实结合得如此恰当的作品,国内外也不多见,我想该获一个重要奖项。
王小慧的这次个展是由德国[博雅珊收藏机构]全权操办的,她个人在开幕式以及个展开展仪式上所表现出的光鲜形象,是她擅长与喜欢的,也颇有些自恋情结。王小慧办展一向动静很大,常动用政府高层人士及大使馆文化参赞等头面人物助阵,引得记者云集,闪光灯如暴风雨。但就作品而言,我以为此番展出的女人系列,过于强调视觉与色彩等表现形式,后期的PS处理也显得单调落伍。不过,客观讲,我们对女性摄影家在摄影的主题思想深度上似乎也不必有太多苛求,光鲜与好看足矣。试想,世界上又能有几个黛安?阿勃丝呢?
其他给我印象深一些的个展是王福春的[天路藏人]和刘长春的[大浴池]。王福春依旧以其擅长的“火车”为拍摄载体,通过火车上的藏族人,来反映平民藏人在旅途上的形象与生活;手法虽属传统纪实,但这类题材本身也不必动用什么光怪陆离的花样,平实地拍下来就很能动人。刘长春的[大浴池]是反映当下“奢华洗浴生活”的一个侧面,我在[棉织厂]的展区里看到另外有人也拍了此一主题,但不如刘长春在画面的选择与照片的质量等一系列环节上实施得更精准到位。
[四說群體展]
我比较关注的群体展,首先是由香港[摄影杂志]主编伍振荣先生负责策展的[香港摄影新锐的城市观看]。这个展览集中了香港的十位摄影师及其作品,从不同视角对香港这座国际大都市的市容-建筑-人文-生活等方面进行了较为独特的观看,使我们藉此得以了解香港本土的摄影师是怎样认识与看待香港的,他们所秉持的摄影思想与观点又是怎样的。香港一向被内地人视为“文化沙漠”,摄影家或艺术家之类似乎皆缺乏思想深度与艺术表现力。但此次我们看到这十位摄影师所展出的作品,颇具人文与艺术的内涵,他们介入社会-敏于观察-关怀心灵-改善审美等等的努力,是能够在作品中强烈感受到的。
群展既非将摄影风格一致的作品进行集中展现,亦非将五花八门-各种主题-各种风格的作品做一简单拼盘。群展是需要明确体现出策展人的学术思想-主题内容-审美趣味等等把握能力的。内地群展,给我印象较深的则还有辽宁青年摄影家协会主办的[城市/工业];胡武功-石宝琇-崔波策展的[中国民间体育];马静坡策展的[折色/中国当代新纪实摄影联展]几个。
[五說畫廊展]
此次摄影大展增加了画廊性质的参展,这是个有益的尝试,也表明组委会开始重视影像市场的推广,为加快照片在商业买卖上的普及搭建传播平台。众所周知,画廊的主要功能除了向大众推广普及摄影文化外,更多在于对照片买卖进行成功的经营,所以应强化展示现场与功能的商业化氛围。而此次前来参展的一些画廊似乎准备不足,没能营造出理想的商业氛围,布展显得过于简单,多数展示空间无人守摊儿接待打理,遂显得有些冷清。画廊所展示的作品是需要画廊主人对观众加以引导与绍介的,各项买卖合同文本等其实也应准备齐全,以便满足现场购买者的需求。我想,此次各画廊之所以搞得比较简单,恐也觉得在平遥很难达成照片的买卖成果,故也就变成单一的画廊品牌知名度的宣传了。不过,一切事情其实全在于“事在人为”,画廊在商业现场氛围与相关功能上如果能做到位,未必就不能达成销售。
[六說學院展]
本届大展的学院展区,照例设在[二针厂]。阵容比较整齐庞大的要数[大连医科大学]的“研究生院”与“影像艺术学院”;前者集中了六位外国留学生的摄影作品,后者则为国内十三名本科生。巧的是,与我同住在[程家老院]同一间客房的正是该院的杨晓光教授,他忙于几个展览的策展与主持,每天几乎皆到半夜1点多才回房休息。我们虽没有太多长谈的时间,却能感到他的策展及其摄影思想比较偏重于“西化”,毕竟是留洋回来的,很讲摄影的学术性以及西方人的世界观。他们的摄影作品,所关注的多半也是社会新闻及有关人的精神矛盾,总之大都言之有物,视角也还新鲜。
国内其他大专院校的学生作品,我以为亦如上届一样,绝大部分依旧比较倾向于视觉上的审美意趣,较少有深度与思想性。这恐与学生本身的年轻生活阅历及较单薄的知识结构有关。当然,策展老师的摄影思想-观念-素养-审美趣味等等也是很关键的影响;学生们的作品之所以大都重形式而轻内容,我以为责任重在教师。换言之,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而学生若不听老师的话,不按老师的审美趣味拍摄,恐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甚至会影响毕业。唉,不合理的教育体制及教师的教育惯性所致,只能靠时间去慢慢调整与扭转。
[七說洋鬼子]
本届摄影大展的国外参展部分,或许是因经费紧张的缘故,没有请来知名度很高且具有影响力的世界级摄影家参展,这是个遗憾。当然,世界知名摄影家即使有来参展的,其展出的作品也未必就能保证水平很高。不过,世界级知名摄影家能给大展带来热烈气氛却是实实在在的,更可满足摄影追星族们的好奇心。去年罗伯特?弗兰克的光临,便很是热闹了许久,虽然他带来的片子已是老掉牙的。
因为时间关系,我重点看了[土仓展区]由莫里兹?诺米勒策展的[西班牙当代摄影/错觉]。莫里兹?诺米勒与翻译刘晓霞陪着我讲解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参展的十位西班牙摄影师基本都是70后的年轻人,尽管各自的摄影风格不同,但他们在摄影观念上却不约而同地指向了社会问题-人类生活-心灵精神等重大命题,其起步点与着眼点很高,表现手法与展示方式也颇有新意。尤其是一组关于表现“耶苏受难”的作品,画面虽以后期PS手段进行了美术化处理,使得耶苏的手脚四肢及身体在视觉上充满了惨烈性,但摄影师的一番话却使我豁然开朗,一下子明白了西方人在宗教信仰上与中国人的本质区别----中国人信神或信佛,多半是要从神佛那里索取庇佑与保护(消灾解难),而西方人却是让自己付出大爱之心,去悲悯饱受苦难的耶苏乃至其他现世中人。一是索取,一是付出,东西方宗教信徒的思想境界也就大不相同。
[八說常識性]
我特别注意到本届大展关注“生态环保”方面的展览主题很多,诸如张伟元的[窒息/拒绝],杨承德的[恶之花],卢广的[西部污染]等等。环保问题对国人而言早已是常识,全国各地也都有大力控制-治理-改善的行动;倘若再通过摄影不断加以重复,一是缺乏新意;二是让人感觉这些摄影作品其最终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弄成摄影作品而去摄制的。比如张伟元的那组[窒息/拒绝],用上百个尼纸膜袋套在上百个人头上,图谱化的表现,我看后没什么感觉,一笑而已,总觉得是在为完成一组摄影作品所做的秀。杨承德的[恶之花]亦如此,作者要想专门去找被人为“破坏”的生态环境,当然能找来很多;但此类诉求是需要有关部门出据生态平衡等方面的科学论证的,也就是说----摄影者不能一看到自然环境有人为行为的开发建设,就认为是破坏生态环境,你总要搞清楚开发建设与生态环保二者间的“利弊”关系及论证结果,作品在逻辑上才经得住推敲,否则人类干脆回到远古时期的原始生存状态好了……
总之,优秀的摄影作品并非要你大量去表现那些“深刻的常识”或拿着常识当深刻的作品去看去做,如果你非要如此,作品也就很一般,因为你没有新思想新发现,只在重复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本届摄影大展上国内摄影师的许多作品皆如此,你很少能看到摄影人的新思想与新发现。我这个标准或许高了点,我这样的批评或许同样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从另一方面讲----你不是有做摄影大师的野心么?你不是要强调自我个性么?你不是想成为一名思想深刻的摄影家么?那这个“新思想/新发现”的标准其实是最基本的。需要提请注意的是:“新思想/新发现”并非只是作品形式上的皮相,而是精神内核!先胡乱说这几条,难免以偏盖全,期待摄影界的有识之士批评指正。
2008年9月23日於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