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时:建立世界一流大学的梦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02:16:05

  南方科技大学于2007年筹建,几乎与《国家教育改革和发展中长期规划纲要》的酝酿及起草时间同步。该校将由深圳市政府全额投资,学科方向以工科、理科及管理学为主,拟借鉴香港科技大学模式,一步到位办成亚洲一流研究型大学,15年至20年后办成世界一流大学。

  然而筹办三年多,仍未获得教育部的“招生许可证”。12月16日,深圳南方科技大学(下称南科大)创校校长朱清时用公开信形式宣布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拟自主招生、自主办学来推出其首期教改实验班;如果学生最终不能获颁教育部认可的文凭与学位,就自发文凭与学位。

  2009年,本已“解甲归田”的63岁的朱清时重出江湖。同年9月10日,他从深圳市代市长王荣手中接过南方科技大学的聘书,担任创校校长。

  朱清时一贯的高调言论,使媒体再次向其聚焦。这些让公众振奋的言论中,最闪耀的是:要给南科大“去行政化”,实现“教授治校”。

  这些在1917年由蔡元培首倡的治校理念,成就了北大在二十世纪初的辉煌,至今仍被视为中国教育界稀缺的良药。当朱清时公开举起这些大旗时,他成为被寄予厚望的先驱。

  向教育部“叫板”的校长

  朱清时在很多地方工作过,“从来没考虑过地域因素”。

  1967年,大学毕业时面临两条路:一是去天津塘沽盐厂当工人,或去青海山川机床厂。谁都知道天津好,是大城市,只有朱清时乐呵呵地去了青海。“文革”初始,全国的科研机构都瘫痪了,唯独青海艰苦偏远,连权都没人夺。朱清时当了五年工人,毛遂自荐进入缺人的盐湖研究所。时隔几十年他还庆幸:“我没耽误。要是当时贪图大城市,可能一辈子都和研究无缘了。”

  1991年,身为院士的他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更大的城市和更好的位置,但他乐意回到母校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中科大当时条件很一般,只有钱临照一个院士。朱清时来了,就是第二个。

  两年后朱清时成为副校长,再过两年,当上校长。住的始终是97平米的教工宿舍,从家步行到办公室5分半钟。

  上任第二年,轰轰烈烈的高校扩招运动开始了。朱清时拒绝了扩招的诱惑,决定不建新校区、不拿贷款,要给师生们留一个安静的校园。

  中科大至今没有大规模扩招,本科招生保持在1860人,只有同类高校的一半。朱清时认为,收效明显。国家每年评出的“十大科技进展”都有中科大的成果,上榜率远高于其他学校。“这就是潜心做研究的结果。”朱清时对自己的坚持颇为满意。

  2008年春天,朱清时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把中国教育比作一辆高速飞驰的火车,“方向开错了,但所有人都坐在车上不肯跳车”。这一次,他针对的是教育部的本科教学评估。在国内高校普遍以“总动员”形式迎评的紧张氛围中,朱清时不但指挥中科大“原生态”接受检阅,还直接指出教育部的迎评之举劳民伤财、伤害人格以及学术诚信,被普遍认为是义士之举。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地处合肥的中科大,本就不具备区位优势,容易被边缘化,在该扩张时没扩张,似乎失去了发展的大好时机。而在媒体上公然和教育部“叫板”,也被认为是“不成熟”的表现。

  “他是学者,不是政客。品德高尚,说真话,是个典型的士,但不会趋炎附势,不知如何争取资源,不懂得怎样在中国混,尤其不适合做校长,我个人至少现在还认为他不是一个十分成功的校长。”中科大毕业生、现在美国亚利桑那大学天文系的昆洛德认为,这是学校对于朱校长的普遍评价。

  南下创校困难重重

  从中科大卸任时,朱清时对自己的退休生活有诸多规划,比如文物考古研究,比如书法创作,唯独没有重新出任校长这一项。他婉拒出任南科大校长后,时任深圳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王穗明亲自到合肥邀请朱清时,同行的还有几位知名的大学前校长和老院士。

  美国加州大学和香港科技大学前校长吴家玮的一句话打动了朱清时。吴家玮说:我们这一代人,对中国高校改革一直怀着一个梦想,南科大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能够突破现在所有的条条框框。

  朱清时动心了。任职中科大校长10年间,他对破除高校陈弊一直有许多构想,但始终没有机会推行,譬如高校“去行政化”。

  如今,南科大为他提供了机会。朱清时开始动摇:在深圳白手起家,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有可能打造一个理想国。加上深圳方面再三表现出来的诚意,朱清时考虑再三后,告别了退休生活,怀着满腔期望南下。

  但是南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还是出乎他预想之外。

  朱清时履新后,需要一台电脑办公。但他被告知,由于买电脑需要向深圳市政府有关部门报批,两个月后才能买回,他只好从其他地方先借一台回来。

  今年3月,为迎接教育部的评审,朱清时需要先建一个教学实验室。不料计划报上去后被市有关部门否决。理由是,这一阶段要采购的所有东西应该汇总起来报批,不能一个项目报一次。按政府部门规章制度,南科大所有物品的购买,哪怕是一叠打印纸的采购都要走市财政拨款,每笔花费都要先报预算,10万元以上还必须招标。餐厅买餐具要提前报批,房顶漏水维修要先同市有关部门打交道……种种琐事让朱清时不胜其扰。

  “没有红头文件支持,我们寸步难行,只能找领导争取一个接一个的红头文件。”朱清时说,他感觉自己就像在现有行政化体制下撕开一个一个裂口,“全撕开之后我想中国教育就有希望了,多样性就会出来”。

  南科大的团队组建被朱清时视为这所大学能否成功的关键。朱清时雄心勃勃,打算五年内面向全球招聘30位领军教授,待遇不低于香港科大,再以这些教授为号召,招全中国最好的学生。实际上,在香港科技大学的帮助下,南科大已与国外十多名一流学者达成意向,仅香港科大就有三个系主任级教授确定要来加盟。只是,即便确定了的人员暂时也来不了,因为没有住处。朱清时必须给市政府打报告,经批准后,他才能向对方作出包括住房、薪酬在内的承诺。作为校长,他被赋予的权限真正在哪里,至今仍没有界定。

  自12月16日向社会发出那封振聋发聩的公开信之后,这位64岁的老人就开始被失眠所扰,以至于靠安眠药帮助睡眠。

  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朱清时喜欢用《易经》中的“困卦”来形容。困卦是教人处困而除困的卦,意思是陷入困境,才智难以施展,仍坚守正道,自得其乐,必可成事,摆脱困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但这个过程却是很艰难的。”朱清时说。(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