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路,红颜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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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五十一章]
  这几日我一直往返于王府和连府,大哥的病是越来越沉重,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那么忧虑。有时候,我甚至不敢踏入房中去看大哥的病靥,不是胆小而是怕自己无法接受,所以逃避。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再次承受失去至爱之人的打击,那最后一根弦犹在那里颤悠,我怕…怕有人不经意压断,那时候的我又当如何呢?  过了几日,宫里有人传唤,召我和清河进宫面圣,总算该来的还是要来。临行前,清河抓着我的手,认真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拒绝父王给我的指婚,这辈子我定不负你!”看着他闪亮的眼神和坚定的神情,我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胜负还未分晓,言之过早。马车在宫墙内兜转,看着熟悉的朱墙高楼,已经将近2年多未曾再踏入这皇宫一步。自御书房一谈后,我便再也没有进入皇宫,如今面对我们的又是什么呢?   ※※※※※※
人,無論多高貴,無論多頹廢。躲不過德,都素⒎情⒍欲得罪。
仍旧是在御书房接见。太监通报以后,我和清河便走了进去。和2年前没有变化,只是这次只有老皇帝一人端坐在书台之后,正低头批阅奏章。   “儿臣参见父王。”我们恭谨地跪地请安。   “平身吧,赐座、看茶。”皇上淡淡地吩咐旁边的小太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毛笔,抬起头看着我们: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只有眼睛却依然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周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令人窒息,竟比以往更盛。一看到我们,他的脸上便泛起了淡淡的微笑,可我总觉得他的眼底却依然还是那么冰冷和平静。   “这两年你们辛苦了!清河,你做得很好,朕相当的满意!”皇上捋着胡须大笑,声音洪亮,听上去十分的高兴。   “父王谬赞,这是儿臣应当尽的本分,绝不敢居功!”我想清河应该是十分的高兴,连声音都有些微的颤抖,也是,能够得到皇上的青睐和赞赏不正是他一直在努力的目标吗?我略微扯了扯了嘴角,心里竟然泛起了淡淡的悲哀。   “二儿媳,你现在可怨朕?两年前朕是欺骗了你,可这也是为了我们清元王朝啊,你能理解吗?”皇上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我,淡淡地问道。   “儿臣不敢。”我低眉顺眼地回答。是啊,我是不敢怨你,那是因为你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天子,可不敢并不代表我不会!我怨你,怨整个清元皇室,为了巩固你们的统治,牺牲别人的生命、牺牲别人的幸福,我亦怨亦恨。   “是吗?”皇上显然不是很相信,可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听说你兄长卧病在床?如果不是他丢下公务陪着你胡闹,又怎会落到如此的地步,叫他好生休养吧!”平静无波的口吻里隐含着淡淡的责备和怒意,我双手紧紧地攥着裙裾,低头咬牙道:“儿臣知罪,儿臣会转告家兄好好养伤,以便能早日康复为父王效劳!”皇上轻轻地颌首没有说话,倒是清河听出了我话里的悲愤,怕我一时无法隐忍,悄悄地扯了扯了我的袖子。我不着痕迹地拉了回来,气得牙根隐隐作痛,心里憋屈得难受。   “清河,听说你把克尔氏领主的女儿带回了殷都?你和她在上京有过婚定之礼吧?”皇上转移了话题,突兀地问道。清河一下子措手不及,呆了半晌才道:“是的。不过儿臣与她的婚定之礼权宜之计,当时只是为了掩饰身份!”看来,老皇帝终于开始切入正题了!   “虽说是权宜之计,但是女儿家的闺誉可是相当重要的,既然你已经与她有过婚定之礼,朕就给你们赐婚,过几日好好地操办一下吧!”   “父王!”清河猛地站了起来,跪在了地上,“恕儿臣无法从命,儿臣这辈子只要云儿一个就够了,儿臣答应过永不负她,父王难道要叫儿臣出尔反尔,违反誓言吗?”我的眼睛顿时感觉热热的,忙敛下了眸子,怕被别人看见眼中的泪意。   “那你说,那个姑娘的名节怎么办?难道为了你的誓言,就要毁掉另一个女子的清誉和人生吗?”皇上的口吻逐渐变得严厉,脸色也开始凝重了起来,书房里充斥着一种紧张而不安的气息。   “父王,我打算认那姑娘为义妹,到时候请父王再为她指一门好的姻缘,求父王答应!”清河猛地朝地上磕了一个响头,一瞬间书房里出奇的安静。   “啪”一声脆响,一块纸镇一下子摔到了清河的身上,又掉到地上裂成了两半!我和清河都不由自主地猛一哆嗦,清河更是脸色灰败,身子也开始微微地颤抖。那么用力的扔过来肯定相当的痛吧?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我很想跑过去安慰他,但是身子却好似被桎梏住一般,只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流泪,无法动弹。   “简直是胡闹!你现在是想反抗朕了吗?翅膀硬了就想自己飞了?放肆!”皇上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全身都散发出盛怒的气息,那双冷酷的眼睛更是仿佛能把人刺穿,让人不寒而栗。   “二儿媳,你的意见呢?”皇上压住怒火,装做云淡风清的样子,转过头微笑着问我。“儿臣……”看着皇上带着笑意的脸,我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如果我说愿意,皇上肯定就赐婚了;如果我说不愿意,皇上在盛怒之下会不会给我定个死罪呢?感觉背上的衣服已经湿冷一片,紧握着的双手也是一片汗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神经也越绷越紧。“怎么不回答?”皇上斯条慢理地说道,双手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儿臣……”一咬牙,我忽地站了起来,一下子冲到了清河身边跪下:“儿臣…不愿意!”清亮而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书房又是一片寂静,我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很怕这次老皇帝气怒之下会砸个香炉给我。“吱——”是椅子朝后拖的声音,皇上站起来了!一颗冷汗顺着我的额头慢慢地滑落了下来,我猛地一下抬起了头,灼灼的目光一下对上了皇上冰冷的眼睛!皇上显然没有料到我是如此大胆,竟然敢直视天子,惊讶之下后退了一小步,有点楞住了。   “不管你们如何反对,朕都已经决定了,过几日择日完婚!”皇上冷哼了一声,背过了身子不再看我们。“父王,儿臣恳求您收回成命,其他的儿臣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个请父王成全儿臣吧!”清河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地恳求,声音里有一丝哽咽。我跪在旁边,满腹的心酸和心痛,再也忍不住哭喊出声:“求父王成全!”   “你们给我停下!”皇上猛地一拍桌子,走到了我们面前,“清河,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了吗?你是一个皇子,就有义务为了清元的安定和人民的幸福做出牺牲!没有大家焉有小家?国家不安定,小家会幸福吗?”这一番义正严辞的话语一下子把清河打懵了,清河可以说是圣贤酸儒教育下的典型产物,他永远是国在前,家在后,以前这样,现在亦如此。   “清河,你可不要辜负父王对你的一片苦心和期待啊!和克尔氏领主的女儿成婚,将给我们清元带来莫大的好处,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我们整个清元啊!”皇上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清河的肩膀。清河一下子沉默不语了,可是微微抖动的肩膀却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激烈斗争和矛盾。   “父王,儿臣…儿臣答应!”痛苦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里,我猛地闭上了眼睛…果然呵!再睁开眼已经是一片模糊,我垂首跪在地上,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低落在了冰冷的地上,打得地面的水渍越来越大…“二儿媳,你呢?”皇上再次“询问”我的意见。   “儿臣…答应…”我哽咽着回答,一切原来早已经成了定局,何苦来哉?   “那你们回去好好准备吧!”皇上终于一偿所愿,高声笑着走出了书房。   “我们回去吧!”清河站起身过来搀我,我挥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脸上泛开了凄楚的微笑:“恭贺殿下又要喜结良缘了!”说罢,我自笑着朝殿外走去,身后清河的呼唤声早已经听不见了,耳边犹想起了那句誓言:“这辈子我定不负你!”   讽刺,简直是讽刺!   
[第二卷:第五十二章]
  回去的路是冗长的沉默,我木然地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色,心里只觉得淡淡的,好象什么都已经没了,没有了悲伤也没有了愤怒…   “云儿…”回过头看见了一张犹豫而又内疚的脸,我朝他淡淡地笑了笑,平静地说:“不要解释,我什么都明白了!”看着他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眼神微微地闪烁着,我又转过头看着窗外。这个人,我已经完全不认识了,亦或是我根本就没有真正地认识他,我是多么地糊涂,就这样爱上了一个模模糊蝴的影子,爱上了一个在自己心里勾勒出来的虚幻的男人…该醒了,真的该醒了!   马车停在了门口,我匆匆地走进了大门,没有理会身后的喊声。“应儿,子晨!”刚跨进我住的院落大门,我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应儿从里屋探出身子,有些不安地看着我,她知道我刚刚从宫里出来。子晨则是默默地垂手站在一边,和往常一样听着我有何吩咐。   “我们回连府,应儿你去收拾行李,子晨带旭儿过来。”我一边吩咐一边朝屋里走去,子晨点了点头便不慌不忙地领命而去,只留下应儿一脸呆怔地楞在了原地:“小姐,为什么要回去?难道皇上……”我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应儿你总算变聪明了,快过来帮我收拾东西!”   “小姐!”应儿哭喊着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我,汹涌而出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衫。一股心酸绕上了我的心头,清了清嗓子,不想让任何人听出我声音里的哭意,我转过身子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笑道:“哭什么?我都还没哭呢!难道你舍不得离开这里,那我一个人走了哦,把你留在王府好了!”应儿忙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使劲地摇了摇头:“不要,小姐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看着她红红的鼻头和眼睛,我不禁扑哧一下笑了:“行了,快擦擦眼泪,帮我理一下衣服,也不用全部带走,先带几件换洗的就成。”应儿答了一声,两个人便在屋子里忙开了。少顷,子晨就带着旭儿进来了,我们的东西也已经全部整理好了。牵着孩子的手,带着应儿和子晨我跨出了王府的大门,何伯看见我们的样子,急急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夫人,不知道夫人要去哪里啊?”何伯的眼光在大包小包的行李中逡巡着,我笑着安抚他:“我这几日暂时先回娘家,我哥哥的病也不待好,我这心里着急,总想着还是自己亲自看着才放心些。”听我这么说,何伯焦急的神色褪了大半:“是,这样奴才就放心了,只是后几日的婚典……”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圣旨老早就到了,皇上还真是迫不及待啊!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没事儿,那日我自然会来,你待会就和殿下说我回娘家看大哥去了。”我柔声道。“夫人,您…唉,您路上小心!”何伯似有难言之隐,略带叹息地看了我一眼,我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大概也只觉得我可怜吧,为着清河苦守了几年,好容易回来了清河又要娶别的女人,人哪……我也没有去计较他话里的隐意,只笑了笑便登上了马车。   车内。“娘,我们去哪呀?”旭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我轻轻地抱住他又软又小的身体,笑道:“咱们回姥姥家,大舅舅生病了,旭儿和娘去看大舅舅。”“恩,大舅舅一定会好起来的,娘,你不要担心了哦!”旭儿踮起脚尖,撅着嘴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们旭儿好乖哦,娘最喜欢旭儿了!”笑着眯起眼睛,我狠狠地在旭儿脸上香了一口,逗得旭儿“咯咯”直笑。这孩子如此的聪明懂事,叫我又怎能不爱他不怜他呢?   若说来到这个时代我最庆幸的事,就是有了旭儿这个孩子。如果不是他,三年前也许我就不会再醒来了吧?我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也全是系了在他身上,这个孩子是我心里永远无法舍弃的温柔,是我这辈子最爱也最想永远呵护在怀里的宝贝;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今日的我怕是会一蹶不振,深陷在又怨又妒的泥沼里,再也爬不起来了吧?旭儿,从今天开始妈妈要好好地看着你、护着你长大,即使是一个人撑起一切也没关系,只要这人生路上还有你的陪伴,妈妈都会义无返顾勇敢地走下去,我的旭儿呵!   很快就到了连府,下人们马上就上来帮我们安置好了一切。连老爷和连夫人怕也是早就知道了,连夫人拉着我的手只是哭泣,不住地说我命苦,应儿在旁边也是直抹眼泪,好象还嫌不够乱似的也要掺上一脚;连老爷则什么也没说,只是偶尔会看着我长叹一口气,怕心里也是觉得闺女受委屈了吧?反而我是一滴眼泪也没掉,还笑着反过来不住地安慰他们。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都到这个地步了也不见你担心,整天还笑嘻嘻没事儿人一样!”连夫人一个拿着手绢擦着泪水一边瞪着我。唉,我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娘,您自己也说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再哭再闹也是无济于事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还不如顺其自然!您就别瞎操心了,大哥的病也还没好,您说您担了这个心又担那个惊,身子怎么受得住?儿孙自又儿孙福,您放宽心吧!”听我这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连夫人总算是止住了眼泪,瞪了我好几眼才算放过我。   接过侍女手里的药水,我轻轻地推开了门。屋子里燃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一股药味扑面而来,我皱了皱眉头,旋身阖上了门。一个苍白的男子正躺在床塌上,放下来的长发披散在被褥上,乌黑发亮的发丝,衬着他端正温雅的五官和白皙的肤色,更有一种纤美却不失风雅的韵致。我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药碗,推开了书桌前面的纸窗,一阵清凉的风吹了进来,驱走了屋里沉闷的空气。   “大哥,醒醒,该喝药了。”我小心地叫唤着床上的男人。长长的睫毛抖了抖,一双乌玉般的眸子慢慢地睁开了,看到是我,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云儿,怎么是你?”声音十分地嘶哑,已经不复以往如春风般悦耳动听,我鼻子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忙弯下腰小心地搀起他,打趣道:“看到是我不高兴?那我可就走了啊,再找个可心的丫头服侍你怎么样?”大哥笑着摇了摇头,吃力地道:“伶牙利嘴,怎么竟比以前还厉害!”他是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啊,这病已经重到这个地步了吗?脸上虽然笑着,可我的心却好象直直地掉进了冰窖,冰冷冰冷的……   “不和你吵了,免得你说我欺负你这个病人!吃药!”我笑着嗔了他一眼,舀了一小勺药汁,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才送到他嘴边慢慢地喂下。大哥一句话都没说,只微微笑得凝视着我,淡雅的如玉笑容衬着乌黑的长发,只觉得飘然得脱俗,竟像是画里不沾一丝风尘的谪仙了,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飘走。“云儿,你怎么哭了?”我一回神,才发觉早已经泪流满面,慌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一边把手里的空药碗放回了托盘里,一边笑道:“大哥,你可真是越看越好看,倒真有几分病西施的味道了!这要让殷都的姑娘们看见,可不得全都碎了满地的芳心?”   “你这丫头真正是胡闹!”大哥难得地正色训我,但是脸上却飘起了淡淡的红晕……难得看见大哥这么“纯情”的样子,大概是从未和别的女子亲近过的原因,我在心里暗暗偷笑。“云儿,你老实告诉我,你突然回家,是不是皇上终于还是指婚了?”大哥严肃地看着我,清明的眼神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对视半晌我终还是败下阵来,只微微点了点头。“唉,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只没想到皇上这么心急。”大哥轻轻地叹息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心里早就清楚了!”我扯开了一抹苦涩的微笑。   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指,我轻轻地抬起了头,却看见大哥满脸的心疼和怜惜:“以后只照着你的心意过吧,苦了你了!”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呜咽了片刻,终还是凄声喊道:“大哥!”我这心里的苦,只有大哥明了,当我微笑着面对别人的时候,也只有大哥能看到我这心里正在流泪、正在流血。“大哥,你一定要好起来,云儿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大哥了!你千万不要扔下云儿一个人啊!”我枕在他的膝头,潸然泪下。   大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摩着我的头发,一阵风吹来,掀起满室的寂凉。   
[第二卷:第五十三章]
  一连过了好几天,我一直在病榻旁边照顾大哥,他的病情已经连太医也束手无策了,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清醒过来能撑着和我多说几句话已经是极限了…我终于意识到再也无能为力了,连府上下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每次看到他纤弱的身子,我都不觉悲从中来。可是我不能掉眼泪,不能再让连夫人和连老爷担心,他们心里一定比我更加的沉痛吧,连日来的悲痛和担忧已经把他们压得更形苍老和疲惫。   这日傍晚,王府终于派人来催了,晚上的婚宴正妃是一定要参加的。带着应儿和子晨坐上了马车,我没把旭儿带回去,下意识地不想让孩子知道这一切的事情,或许也有点自私的心理在作祟吧,我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叫别人娘亲。跨进王府的大门,只见到处张灯结彩,檐下挂满了盏盏的大红宫灯,窗几和门檐贴着一张张刺目的喜字,一派喜气洋洋。   “夫人,您可来啦!奴才真怕您赶不上,误了时辰就不好了!”何伯一看见我们伫立在门口,马上就迎了上来。“怎么会?这可是殿下与诺敏姑娘的大喜之日,我又怎么敢误了吉时呢,何伯您多虑了!”我漾开一抹讽刺的笑,不冷不热地回答。“这…是,是奴才考虑不周,请夫人见谅!”何伯没想到会碰了一个“软钉子”,吃惊之余忙低头请罪。“好了,下去吧,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第一次,我对这个忠于清河的家仆有了些许不耐,实在不想与他再周旋下去。   带着应儿和子晨回到自己的院落,一路上下人们都用余光偷偷地打量我,他们是在估量以后我在这王府里还有多少地位吧?我挺直了身子,昂着头走在了前面,这种时候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有一丝丝的脆弱,不然明天不知道又有多少流言蜚语。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推开门我就吃了一惊,满屋子刺目的红色,窒得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小姐,没事吧?”应儿看我脸色一变,忙担忧地问道。“没事,你去叫几个人来把这屋里的红色给我去掉,我不想看到我屋子里有一点红的东西!”我冷冷地吩咐,把我的房间也弄成新房的样子是讽刺我吗?清河,你做得是不是太绝了?你是一定要看到我心死你才会满意吗?   我坐在梳妆台前,木然地看着侍女们帮我绾发梳妆,发髻上光华四射、璀璨夺目的凤簪,和身上披着的大红色玉凤团花的曳地纱礼服,正是九年前嫁给清河时皇上御赐的王妃正服,我就是穿着它嫁进了八王府,没想到今天会为了清河迎娶侧妃而再次穿在身上,这一切是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啊!看着镜子中艳丽端庄的女子,我微微地扬起嘴角:盈盈秋波,流转出些许的忧愁,淡淡的笑意,更衬出高贵而又不失美艳的风韵…以前的青稚神态早已经不知所踪,曾几何时,我竟也变成了集风华于一身的女子?真不知是喜亦是悲。   “走吧!”我站起身淡淡地道,旁边的侍女忙过来搀住我,犹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我朝前厅走去。夜幕早已经降了下来,整个王府灯华齐放,更显出了富丽和热闹的氛围。刚踏出院落的大门,就听到了前厅隐隐传来了热闹的人声,看来宾客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正在我们碎步前行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朝我这里跑来:“小姐,小姐!”   会叫我小姐的只有连府的下人,再定睛一看,不正是一直在连夫人里房里服侍的贴身丫鬟吗?我的心里不禁浮现出了不详的预感:“怎么了?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那个丫鬟“扑通”一下跪在了我的面前:“小姐——!大少爷……大少爷不行了!”只觉得“轰”的一声,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一片黑寂,恍惚中我好象跌入了一个人的怀里。“小姐,小姐,醒醒啊!”应儿的哭喊声传进了我的耳里,对,不能昏过去,我要醒过来,我要去见大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应儿和子晨焦急的脸庞映进了我的眼帘。   勉力支撑起身子,看了看周围早已经吓呆了的侍女,我冷静地道:“马上回连府!”说罢,马上急匆匆地朝府门外走去,“可是,夫人,待会就要开席了!”一众的侍女们在身后焦急地喊道,“就说我不出席了,到时候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转过头我冷冷地扫视了她们一眼,那些使女们马上都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再与我对视。一坐上马车,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全身都发抖了起来,等等我呵,大哥,一定要等我!“快点,快点,再给我快点!”我掀起帘子朝车夫怒喊道,快点啊,再快点……   泪水纷纷乱乱地落了下来,我拼命地紧握着不住颤抖的双手,笑着转过头问应儿:“大哥会没事的对不对?一定会等我们的,对不对?”应儿早已经泣不成声,只喃喃地哭喊:“小姐,小姐,你别这样啊,小姐……”我一下子抱住了应儿痛哭失声,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我啊,我的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心里又急又痛,一口气再也憋不住,一股猩甜猛地窜上了喉头,“哇“一下呕出了一口血,是自怡凌去后一直隐埋在我体内的病根,大夫说我不能再情绪激动了,不然这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小姐,没事吧?”应儿惊叫一声,坐在车外的子晨也急忙探了进来。我一边拿出手绢擦拭血迹,一边笑着安抚他们:“没事,只是旧病而已,不要担心。等等回去,切不可告诉老爷和夫人,知道吗?”子晨和应儿都默默地点了点头,爹和娘是再也经不起一点点的打击和折腾了啊!我也一定要坚强起来才可以!   刚下了马车,连府的管家马上上前扶了我下来,眼睛也是一片红肿,忍住悲痛,我沉声问道:“老爷和夫人呢?”“在少爷房间里。”管家一边抹泪一边哽咽道,“知道了,快,我们去少爷房里!”我吩咐了身后的仆从几句,便心急如焚地朝大哥的房里跑去。走廊上不时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只听得人更加心酸,真是闻者溅泪!   刚跑到大哥房门口,只见一众仆人已经跪倒在地默默垂泪,难道…难道大哥已经去了吗?我一下子推开了房门,只见连夫人和连老爷都坐在大哥的床沿低泣,而大哥正微笑地坐在床头看着他们,一见是我,都愕然地回过头。“你…你怎么回来了?晚上王府不是有婚典吗?”连老爷站起来诧异地看着我,“是我叫云儿回来的,我想怎么也得让他们兄妹两见上一面!”连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答道。   “糊涂!简直是糊涂!”连老爷生气地呵斥着连夫人,转过头蹙眉看着我:“云儿,回去吧!”“不要!”我一边哭一边拼命摇头,“爹,就让我陪大哥最后一次吧,我求您了!”“爹、娘,你们就别骂云儿了,既然她来了,就让我和她好好说会话吧!”大哥脸上带着微笑,但声音却是有气无力,“唉,好罢!”连老爷脸上满是沉痛的神情,只摇了摇头,便带着哭泣不止的连夫人出去了。   看着大哥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血色,黑玉般的眼睛闪闪发亮,竟然和常人差不多…真的已经到最后一步了,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啊……我再也掩不住自己的心痛,哭着投到了大哥的怀里。   
[第二卷:第五十四章]
  “傻丫头,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大哥喜欢云儿笑的样子。”大哥抚摩着我的头发,微笑得凝视着我。“好,我不哭。”我慌忙擦干了泪水,支起身子,朝大哥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靥。“我们云儿越来越漂亮了!云儿,帮大哥梳一下头发,大哥很久都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了,邋遢得很。”大哥拉着我的手,笑道。   “我现在才知道大哥也这么爱漂亮,不害臊!”我拿起台子上的木梳,一下一下梳着那一头顺滑发亮的头发,眼泪一滴一滴地滑了下来,幸好大哥背对着我。“女为悦己者容,大哥也想让喜欢的女子看见自己美好的一面啊!”大哥轻笑出声,犹如春风般沁人心脾。心里一酸差点就哭出了声,我紧紧咬住了嘴唇,片刻之后才戏谑道:“大哥也有喜欢的姑娘了吗?是哪家女子啊?”   “我喜欢的女子,就像天上的云儿一般,温柔而又纯洁。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是那么天真,那么美丽,美好得只想让人把她轻轻搂在怀里,舍不得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永远只想让她在自己的臂弯里,呵护着她,爱护着她……”低缓而悦耳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入我的耳里,字里行间满溢而出的爱意,让我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我轻轻地缓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温暖的背上,哽咽地道:“那个女子说她很高兴,因为有大哥这样好的男子深爱着她,她说她也很喜欢大哥,大哥那么地疼惜她、爱护她,她觉得好幸福。”   大哥冰凉的手轻轻地包住了我的手指,低笑道:“是吗?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了。我原来想着这辈子再也不娶妻,只要在她身边看着她、守护着她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可原来还是奢想,上天还是不容许我的这份爱、这份情意啊!大哥只想说对不起了,我再也无法继续陪着你走下去了,我的云儿!”   “大哥!”我已经泣不成声,转过身子,轻轻地抬起了他带着泪痕的脸。抚摩着他熟悉的眉眼,我微笑地道:“慕云,慕云,叫我嫣然,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嫣然,嫣然一笑的嫣然。”慕云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眼里带着些微的迷茫,只笑着启唇道:“嫣然,嫣然一笑,好美的名字,就和你一样。”滴落的眼泪混合着他的清泪,缓缓地滑落进了长长的发丝,心一点一点地碎成了点点的粉末,飘散在了夜风中。   “嫣然,如果有来世……”他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来,我低泣着轻轻地吻在了他逐渐冰冷的唇上:“如果有来世,我们不做兄妹,我们做夫妻。慕云,下一世我来找你,我来爱你,我来护着你,你要等着我。”他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舍..不..得,还是…由我来…爱你…”我轻轻地整理着他耳际的长发,呜咽出声:“好,都随你,要记得今天我们说过的话,来世再相会。”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角漾起了一丝幸福的笑,修长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屋外的凄楚的哭声传了进来,我轻轻地把头枕在了大哥的胸前,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滑落了下来:“慕云,慕云,我也爱你呵……只有你,永远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你的目光也永远只追随着我一个人,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你对我的爱那么地纯粹那么的深刻….慕云,这一辈子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上天你为什么这么残酷?为什么你又要把我爱的人从我身边夺走呢?这一次,我真的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早知如此为何还要把我送到这里呢?如果不是我,慕云和怡凌也许现在还过着幸福的日子,也许还好好地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儿……”苍老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我轻轻地抬起头,是连老爷悲痛的脸:“回去吧,回王府!”“爹!”我一下子抱住了他,放声大哭:“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着大哥!”“傻孩子,这怎么可以?你必须回去!”连老爷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大哥他走了啊,我难道都不能陪着他吗?爹!”我红着眼哭喊道。“胡闹,你难道你忘了你的身份了吗?你是王妃,有自己的义务和责任!”连老爷难得地板起了脸。   “义务和责任?不就是帮着清河娶小妾,这算什么义务和责任!我要在这里守着大哥!”我“腾”地站了起来,不甘示弱地回道,心里是满满的伤痛和愤怒!“混帐!”我的脸一下子被打偏了过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回去吧,唉,爹也是为了你啊!”连老爷摇着头,略带着颤巍地转身走了出去,身形一下子好象老了几十岁。   “回去吧!”我淡淡地对着站在一边的应儿和子晨道,转身离开了房间。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只默默地流泪。清元皇室,你们欠了我多少?!我甚至都无法为刚逝世的哥哥守夜,我们连家鞠躬尽瘁地为王朝奉献了一切,而你们又回报了我们什么?我爱的朋友、我爱的男人都已经离开了我,下一步你们还要夺走什么呢?我的爹娘?我的孩子?!不允许,我绝不允许!你对我不仁,我又何必有义?!   “小姐,我们是直接去大厅吗?”我微微弯起了嘴角:“不,你们先随我回去,等我打扮妥当后再去。”应儿和子晨什么也没说,也许是我身上强烈的恨意也传达给了他们吧,他们只是默默地听从我的吩咐,以另一种方式支持着我。   回到房间,我拆掉了头上的凤簪,褪下了身上的礼服,“小姐,那你穿什么?”应儿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要为大哥守孝!”我冷冷地笑道。高高堆起的云髻,没有一点装饰,只在发际别了一朵摇曳生姿的白色娟花,一袭洁白的曳地纱裙,衬着我后面倾泻而下的发亮的青丝,只觉得飘逸而又高洁,犹如一朵在雪地绽放的雪莲,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应儿和子晨也早已经换上了白色的锦服,“把里屋的古琴拿来!我待会还要好好地恭贺殿下新婚之喜呢!”没想到那两年来无心所学的琴技,会在今日派上用场,真是讽刺!“走吧!该给殿下道喜去了!”我微微一笑,率先走了出去。清河,不知道你看到这样的我会是什么表情呢?我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啊!   ------------------------------------------------------------------   题外话。   这两章写得我真是心力交瘁,我好喜欢连慕云,这可怜的孩子,就这样被我给虐“死”了,我哭,我大哭,我狂哭。   有些亲可能会感觉云儿为什么到现在才爆发出现代人的特性,其实我自己觉得是很合理的。个性总要一层层的转变,从幸福到不幸再到仇恨,这中间总有个阶段,再说原来女主的性格就是随遇而安型的,一下子让她转变,从人性上说是很不实际的,这就有些类似于最后一根稻草的道理是一样的,在骆驼身上一根根地堆稻草,到最后一根的时候,骆驼承受不住压力,最终还是被压垮了。。。   云儿的设置也是这样,我也是一点点地给她压草,一旦压破了她最后那一道心理防线,她才会反抗、才会爆发。。。汗,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大家理解没?   总之。。。总之,后面越来越难写了,哭啊。。。。。      
[第二卷:第五十五章]
  正厅两侧各站着几个侍从,一见到我的装扮,个个都有些目瞪口呆。待我刚要迈进大门的时候,一个侍从出手拦阻了我:“夫人,今天是殿下的婚典,夫人这样恐怕不合时宜吧?”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个侍从略一瑟缩,终还是垂下了手,我冷哼了一声,踩着延伸至廊外的织锦地毯,跨进了大厅的门槛。   “今晚可真是热闹啊,不是吗?殿下,臣妾庆贺来迟,请殿下恕罪!”娇柔而又清亮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厅内倏地鸦雀无声,大家都把目光投射在了门口,连上首两个新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门口那个亭亭玉立的白色身影。白玉般的面容,如水似的潋滟双眸,粉艳的樱唇娇嫩欲滴,即使是如此素雅的打扮,也遮掩不了这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高贵,反而更增添了她神秘而又冷艳的风采。   女子轻移莲步,神态雍容,婀娜多姿地慢步走到了大厅中间,身后曳地的白色纱裙拖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一阵清风拂来,吹起了她倾泻而下的水亮长发,衬着漫舞在风中的白纱,更是绝代风华,犹如九天而下的仙子,全场的人都看得痴了,呆了。我微笑着环视一周,心里微微地冷笑:“要的就是你们这幅蠢样!”不经意间,目光落入了一双炽热的眼睛里,眼神里汹涌喷发的火焰差点让我惊叫了起来:“孔言,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忙调转了目光,心神一凛,看向了上座的清河和诺敏。   “殿下,怎么了?”我轻笑出声。“啊,是云儿,没事没事,来了就好!”清河从呆怔中猛然醒悟,忙尴尬地应道,惹得坐在旁边的诺敏脸色一阵阴沉。大厅里的宾客仿佛如梦初醒,都低声交头接耳了起来:“这王妃可真漂亮,不过她今天怎么穿白色的衣服,难道不知道忌讳吗?”“谁知道,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这种事我们少掺和!”……我只但笑不语,端端地站在那里,“云儿,你是正妃,不要杵在那里了,来上座!”清河站了起来,正欲牵我的手,“夫君!”,挪敏脸色不善,“腾”地站了起来,“今天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姐姐却穿着一袭白衣,这是什么意思!”还不过是个小小的侧妃,就已经这么嚣张,看来是迫不及待地要爬到我的头上了!   “妹妹,今日之事还轮不到你过问!”我虽笑着,但语气却逐渐变冷,“既然你已经是殿下的侧妃,进了这王府就要知道王府的规矩,我与殿下议事,岂容你一个小小的侧妃插嘴!”   “你!”诺敏的脸已经铁青,眼睛不断地喷射出愤怒的火花,“应儿,你说藐视正妃,出言不逊,按照惯例该怎么办呢?”我微笑地问道,“是的,王妃殿下,应掌嘴一百下!”应儿在身后恭谨地回答,一瞬间,大厅又是一片寂静。   “那就按惯例来吧!”我淡淡地回答,“是!王妃殿下!”应儿大声回答,马上朝诺敏走去,“你…你敢!夫君——!”诺敏朝清河大声的“求救”,我则挑着眉微笑地看着清河,他只紧紧地盯着我,脸色虽是沉郁了下来,终还是没有出声。这里的宾客都是达官贵人,若清河拂了我的面子,一定程度上说明他对连家的不敬;另一方面我用宫规来惩治诺敏,这后宫之事皇帝都不会插手,更何况皇子世子,都是当家主母说了算,又奈我何?   “啪”“啪”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的响亮,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很多客人都是坐立不安,想告退却又不敢,毕竟也是皇子的婚典。看着诺敏有些发肿的脸,泪流不止,我的心里总算有了一些隐隐的快意,轻轻地掩嘴笑道:“应儿,好了,今天再怎么说也是殿下和妹妹的婚典,可不要扫了大家的兴!”应儿又用力地掴了那诺敏一巴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有些解气地撇撇嘴站回了我的身后。   “殿下,今天臣妾想抚琴几曲,来庆贺殿下的新婚之喜!”我微微福了福身,巧笑嫣然。“可以,本王还从未听过云儿抚琴,想想定是天籁之音!”清河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根本理也不理身边的诺敏,只是平时温和的眼神此刻却锐利地盯着我,“殿下,您真是折煞臣妾了!”我略略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余光却刚好瞄到诺敏愤恨的眼神,活该,气死你!我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恶劣的愉悦情绪。   应儿马上在地毯上放置了软垫,子晨则把拿在手里的古琴安置在了案几上,一切都准备妥当,我优雅地端坐于古琴前面,调了调音节,然后轻笑道:“这第一首,我想送给此生我最重要的人,我那今晚刚刚逝世的可怜的大哥——也是和殿下至亲的朋友连慕云!”周围一片哗然:“什么?!连家大公子去了?”“怪不得今天王妃会穿白衣,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参加这婚典的啊!”“也难怪王妃情绪激动了,听说王妃和她大哥感情十分好!”……舆论都站在我这里了,清河啊清河,你这场婚典办得可真是时候!   冷笑得看着清河的脸色逐渐转为苍白,眼神里浮现出的满满的悲痛和悔意,我真的很想仰天大笑,清河,你不配,你不配为我大哥悲伤,不配为他流泪!   手指略压住琴弦,手腕宛然一动,灵活地指尖在琴弦上飞舞和跳跃,淡淡虚渺的低音从指尖跃出,沉而不钝,轻而有质,整个大厅流泻出了清越琴声,悠远而动人……正在大家都沉浸在凄远的琴声中时,一个低哑而又温润的声音随着琴声袅袅而起: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怎么补偿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在生长   ……   琴声伴随着歌声逐渐高扬,婉转而又缠绵,带着深深的悲伤和沉痛,轻轻地敲击着众人的心扉。清扬的歌声里,我仿佛看见了慕云微笑的脸庞,温柔的双眸深深地凝视着我,我仿佛听见了慕云低缓而又悦耳的声音,一遍遍深情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云儿,嫣然……”慕云啊,这一生不管我是云儿亦是嫣然,你都已是我心里永远的痛,摸不得触不得,那最深处只为了你存留……琴声终于慢慢地回落,那柔缓的歌声也轻轻地沉寂了下来,伴随着最后一个颤音,戛然而止。   轻轻地收回了手,脸上已经是一片湿意。周围的人亦是一片沉寂,每个人的眼里都泛起了略微可见的泪意。收回了悲伤的心绪,我微微一笑,迎上了清河沉痛而又怜惜的眼神,你痛吗?你悔吗?清河,失去挚友的感觉是不是很痛苦呢?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婚典上?!你痛吧,越痛越好,你越悲伤我就越高兴!!   “殿下”,我轻轻地站了起来,抱起了案几上的古琴,“您和大哥可真是至亲的好友啊,都选择了这一天,可真是心有灵犀。可惜啊……”我一边笑着,一边慢慢地走到上座,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可惜,一个是喜结秦晋之好,一个却已经是魂飞天外,即将化成一坯黄土,殿下,您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呢?”泪水终于如我所愿地从他的眼角轻轻地滑落,我轻轻地蹲了下来,帮他拭去了那一滴清泪,“殿下,臣妾还有一首曲子是专门送给您的,殿下不想要听一听吗?”   “云儿……”清河暗哑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里,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想要我就这么罢手吗?清河,你太天真了,这些可是及不上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分一毫啊!“看来殿下已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听这一曲了!”大厅里仍然是一如刚才的平静,一个震撼连着一个震撼,看来他们还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吧!   我微扬起嘴角,直接把琴置在了上座的案几上,然后坐了下来,这样我和清河可真的是面对面了,近得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里,那妖艳而又迷离的自己。和刚才一样,抚平琴弦,我敛下了眸子,指尖轻轻一拨,一缕清越的琴声便从指下飘逸而出,悠然的琴声随风起舞,飘洒在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夜风吹起琴声,也吹起了每个人心里百转千回的情绪。我淡然一笑,幽幽低唱:   “我以为你是真的爱过   所以我才认真把握   不知不觉陷入爱的旋涡   抓不住解救的绳索   我为你付出了太多太多   从没问过爱的结果   可是你一次一次的出卖我   一次一次让我难过   不要用我的爱来伤害我   你知道我是多脆弱   我做错了什么   你要惩罚我   如果这样你还说爱我   不要用我的爱来伤害我   你的绝情无法闪躲   如果你要解脱   撕毁的承诺   请把我从前对你的爱还给我”   ……   幽怨的歌声里,寄托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怨叹,只让人更是心怜,这天下的男子果然都是薄情郎么?我幽叹了一声,抬起了眸子,正对上清河悲伤而又后悔的眼神。手指仍在琴弦上拨弄着,唇里犹在倾吐着无尽的委屈和幽怨,只有眼神缓缓地交会痴缠着彼此…犹记得那一晚第一次交付出了自己,犹记得那一天为你诞下爱的结晶,犹记得那一夜你我互相交换爱的誓言和信物,这一路走下来,漫长的九年就这样在指缝中溜走,到了如今,为何会走到了这一条分岔路上了呢….果然,还是世事弄人么?   最后一个音节倏然结束,惊醒了大厅里所有的人。“云儿,对不起,我爱你啊!”清河一下子把我搂在了怀里,一滴清泪滴落在了我的脸庞上,整个大厅的人都震惊了,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示爱,这在那个时代是多么轰动的事,尤其是一个皇子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清河,往事俱已矣!”我平静地凝视着他,曾经那么熟悉的人,今日却离我好远好远,“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话音刚落,大厅里的人都吃惊地看住我,连诺敏也是一脸的诧异。看来这一晚过去以后,我可能会成会清元第一奇女子了,我自嘲着,却也没忽略清河颓然伤悲的神态。   抱着古琴缓缓步下了上座,来到大厅中间。我双手慢慢地举起手里的古琴,轻轻一松,“轰”地一声,古琴摔落在地断成了两截,上面绞紧的弦终于也松松地滑落了下来!在场的人全都脸色一变,清河更是脸色惨白得如纸张般薄透,恩断义绝,清河呵,这一世最爱的是你,最恨的却也是你!我淡然一笑,跪下,行了一个标准而又雍容的大礼:“臣妾连氏恭贺殿下新婚之喜!”   站起,带着子晨和应儿缓步走出了大厅,“云儿!”身后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唤,我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嫣然一笑,带着晶莹的泪珠:“殿下。”转身飘然离去。   
[第二卷:第五十六章]
  “小姐,我们去哪里?”应儿在身后急急地问,“我想回去帮大哥守夜。”我淡淡地回答。三道白色的身影在幽暗的花园里穿行着,“夫人,这样不妥,还是暂时先留在王府观望一下的好。”子晨冷冷地提醒我。   “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也豁出去了,这世上可没后悔药。”我淡淡笑道,回过头继续朝前走去。突然,一道黑影掠过我们,转眼之间我已经被拥入一个人的怀抱,这个人身上所散发的强烈的侵略气息让我心下一惊!“混帐!快放开夫人!”子晨“唰”地一下亮出了随身佩带的长剑,一个跃身,长剑便直直地朝我身后的男子刺了过来!   “真是伤脑筋啊,你身边的下人倒是挺忠心的!”幽滑而又带着些微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抱着我轻轻地掠至了另一块空地上。“混帐!”子晨有些气急败坏,足尖轻轻一点便又提剑飞了过来,“子晨!不要乱来,他不会伤害我的!”我急忙出声制止他。孔言自小便武艺超群,在战场上更是纵横无敌、杀人无数,子晨便是再怎么拼命也是决计打不赢他,倒是引来别人就不好了。   子晨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但还是收回了手,和应儿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孔将军,该放手了吧!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有损名节,更何况这里还是八王府!”话音刚落,只觉得下巴一阵生疼,脸被迫向上一抬,孔言那妖冶的冰冷双眸便映入眼帘:“有损名节?王妃殿下何时在意起这种东西来了?你难道不记得你我在北驻地……”“你住口!”我猛地一偏头,脱离了他手掌的桎梏,“我不记得我和孔将军有过什么过节!”我冷冷地注视着他。   “好,好得很!连惜云,难道你忘了逃离北驻地之前你和说过的话了吗?你说你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孔言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颊,魅惑的声音带着火热的气息吹拂过我的耳际,引得我一阵颤栗。“你不要说了,我现在不想听!”我冷冷地转过头,只觉得一阵沉默,脸突然被人一下子扳了过去,温暖的嘴唇便落了下来。我惊呼一声,他温润的舌头却乘机长驱直入,后脑勺被他紧紧托住,更加辗转缠绵地加深了这个吻。   脑海里渐渐地一片空白,只觉得整个人都似乎在大海里沉沉浮浮,唯一有感觉的便是泪水如同雨滴似的,不停地往下掉……半晌,他终于放开了我,却见我满脸的泪痕,怒气一下子便充盈了他的四周:“你便如此地讨厌我么?只是亲你一下却哭得如此凄惨,你当真以为自己是烈妇?!我告诉你,即便是如此我还是要定了你!”他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坚定地宣誓。“你!”我又惊又怒,“你疯了不成?不要再这样了,我好累!”   “云儿……”他双手包住了我的脸,略带叹息,逆光里只看得见他流转的双眸闪闪发亮,流泻出水银般的光泽。“不要这样…我真的好累啊……”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我呜咽着轻轻摇头。“跟我走吧,云儿!”他轻轻的吻不断地落在我的脸颊上,“今日你这般胡闹,皇上必定不会饶过你!”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伟岸而又俊美的男子:“若我跟你走,皇上难道就会放过你我?更何况你不是说你要得到这个天下吗?”他低声浅笑,幽哑的声音不断地冲击着我的心:“没有你,要这天下亦有何用?我不是那老皇帝,也不是你那个清河,我只是一个爱着你的男人!”   我的世界好象在那一刹那轰然倒塌,脑海里只反复着回荡着那句话:“我只是一个爱着你的男人!”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呵,竟然愿意为了我放弃自己的野心吗?心里仿佛被一古热烈的洪流所淹没,感觉热血一下子涌了上来,在这一瞬间我差点就脱口而出:“好,我跟你走!”可是下一秒,脑海里却掠过很多人的脸,我的旭儿,我的爹娘,应儿和子晨,还有整个连府……不,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也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不,我不能跟你走!”我微微摇了摇头,终还是挣脱了他的怀抱。   “你——”孔言的脸勃然变色,正欲说什么,突然一个天旋地转,一双有力的臂膀一下子把我拉进了一个人的怀抱,抬头一看,正是脸色铁青的清河!“这么晚了,孔将军却纠缠着我的王妃,不知道有什么意图呢?”像是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一般,清河紧紧地搂住了我腰,桎梏得我根本无法挣脱一分一毫。孔言冷俊的目光先是停留在我的腰间,逐渐慢慢地上移,对上了清河愤怒的眼神。   两个男人就这样沉默地对立着,只是用目光暗暗地与对方较劲,月色下两个人的脸色都是这么严峻,空气好象被凝固住了一般,让人窒息得喘不过气。良久,孔言突然笑了起来,幽幽的笑声里带着一丝轻浮:“我正在诱惑王妃与我私奔呢,云儿,你愿意跟我走吗?”在场的人都楞了楞,没想到这一向傲气的孔言竟然也会说这种调戏的言语,但是我却知道他是认真的,那双清冷的双眸里暗暗涌动着一股期盼、急切、甚至有些害怕的情绪,直直地凝视着我,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了似的。   我知道假如我说愿意,他便会不顾一切地掳了我……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淡笑道:“孔将军戏言了,我怎么可能会抛下我的家人。”他眼睛里的火焰倏地一下熄灭了,却只是笑着,笑得冶艳无比,只看得我的心微微地颤抖。“孔将军,今日之事就当做戏言,本王亦不再追究,但倘若有下回可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清河冷冷地说道,隐隐有些自得,我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感觉很是排斥。   “是吗?那在下告辞了,就此别过,王妃殿下!”孔言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倏然一跃便消失在了夜空中。“怎么?还恋恋不舍?”清河充满怒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偏过身发现他正紧紧地盯着我,冷笑一声,我扭头就走。“你要去哪里?”手臂突然被他拉住了,我冷冷地道:“我要回娘家给大哥守夜!”“今晚你还想回娘家?刚才如此胡闹,你知不知道你闯下大祸了?!”清河一把搂住了我,“我知道,我不在乎,反正我豁出去了,大不了命一条!你放开我!”我急欲挣扎。   突然,清河一下子打横抱起了我,“你放我下来!”我捶着他的胸膛,“休想!”他狠狠地盯着我,气势一下子变得强劲了起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混帐,你放我下来!”清河一言不发,只抱着我掠向了我所住的院落,一路上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地低头前行,大概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暴怒的清河。   
[第二卷:第五十七章]
  一脚踹开了房门,清河一下子把我抛到了床上。坚硬的床板硌得我的骨头生疼,我倒抽了一口气,疼得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我一边揉着手肘一边冷冷地看着站在床边的清河,此刻他脸色铁青,愤怒的双眸直直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似的,全身都散发着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你莫不是疯了,好端端地朝我发什么火?”我冷笑了一声,偏过头。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闪,清河沉重的身躯一下子把我压倒在了床上,“你想干什么,快给我起来!”我双手紧紧地抵着他的胸口,愤怒地喊道。“是,我是疯了,从你准备要离开我的时候我就疯了!”他的双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肩膀,力道大得简直能把骨头都给捏碎,“你滚,你给我滚!”我咬牙一下子推开了他,慌张地站起身,我跌跌撞撞地爬下了床。   突然腰间一紧,清河一下子把我收回到了怀里,头发一下子散落了下来,长长的发丝倾泻而下,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你还想跑吗?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清河失控的怒喊声在我耳边响起,紧接着是“嘶”的一声,纱帛撕裂的声音,一个天旋地转,我又被压到了清河的身下。看着他满脸的悲痛和怒意,我渐渐开始毛骨悚然了起来。“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他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颊,眼睛里一片迷离。   “清河,你醒醒……”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眼角慢慢地滑落了下来,“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云儿……”他充耳不闻,慢慢地解开了我的衣服,像是膜拜似的,虔诚而有认真地缓缓地吻遍了我的全身,“不要离开我呵,云儿…”他喃喃地而又无意识地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沉重的呼吸不断地呼在我的皮肤上,我整个人开始慢慢地颤抖了起来。“你醒醒,清河!”双手用力地推扯着他,但是被唤起的热意却逐渐让我手脚发软。   “清河!”我猛力地掴了他一个耳光,“你给我醒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不要让我更加地恨你!”脸上的疼痛使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清明,他缓缓地直起了身子,终于颓然地放下了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这么多年我们都走过来了,我爱你啊!”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摇头:“你不爱我,你真正爱的只是你自己!你既然无法放下你身上的责任和义务,也放弃不了对权利的欲望,你就无法全心全意地来爱我!”   “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要不是你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大哥、怡凌也不会走,我恨你,清河!当初我这么这么地爱你,所以我现在才会如此地恨你!”泪水不断地滴落下来,我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看着清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禁轻声笑了起来:“你后悔吗?告诉你,一切都已经晚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为了你,为了你们清元王朝,我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   沉默了半晌,清河站起身踉跄地走了几步,突然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慕云——!我,我对不起你!”悲痛欲绝的哭声让我的心也微微疼痛了起来,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滑落,止也止不住……   第二日清晨,宫里便来了人,宣我入宫面圣。看着担忧的应儿和子晨,我只淡笑着安抚他们,便上了马车。该来的一切总是要来的,无法逃避那么就勇敢地去面对。   小太监引领着我来到了御书房门前,“御清王妃到!”一个尖细的嗓音喊了起来。“宣!”房间里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我缓步走了进去,皇上正坐在书桌前,一如既往地蹙眉批阅着奏章。“儿臣参见父王!”我垂首跪地请安。屋子里一片沉默,皇上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叫我起身,我亦跪在地上不敢动一分一毫,寂静里只有低微的呼吸声和“簌簌”的翻阅纸张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额头上开始渗出了点点的汗珠,膝盖处的疼痛早已经传遍了身体的每个角落,我紧咬住牙关没有出声,但却无法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突然“滴答”一声,一滴汗珠落在青石地板上,溅起了不大不小的回响,打破了原有的寂静。“是八儿媳啊,平身吧!赐座、看茶!”皇上终于状似“不经意”地发现了我,“仁慈”地下了命令。   深吸了一口气,我紧紧地攥住了裙裾,咬着牙颤巍巍地缓缓站了起来,双腿又麻又痛,我慢慢地跨出了一小步,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旁边的小太监见状,忙过来搀了我一把。“怎么了,八儿媳,腿脚不方便吗?”皇上关心地询问我,“谢父王关心,儿臣身子稍微有些不适,请父王见谅!”终于坐到了椅子上,我忙恭谨地垂首回应。   “身子不适?也是,瞎闹腾了一个晚上,身子当然不适应了!”皇上淡淡地回答,我低头端坐在椅子上,双手交互轻轻地放在膝头,没有回答。“怎么不回答了?对于昨晚的事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吗?听说清河的婚典可是热闹的很啊!”我敛下眸子,微微福了福,淡淡道:“父王既已知道,儿臣不能多嘴,亦不敢多嘴!”“放肆!”皇上猛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倒给朕说说看,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胡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上的存在吗?!”   我忙站了起来,猛地跪在了地上:“儿臣不敢,请父王恕罪!”可想而知原来受过重创的膝盖,再次猛烈地冲撞在坚硬的石板上是多么的钻心入骨,疼得我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不敢?竟然敢在婚典上给那克尔氏的女儿掌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上看我不停地掉眼泪,终还是放缓了语气,“你今天怎么穿得一身素白?难道不知道规矩吗?!”皇上看到了我身上的孝服,脸色马上又沉了下来。“请父王恕罪,只是因为儿臣的家兄昨天去了,所以儿臣才……”我哽咽着回答。   
[第二卷:第五十八章]
  “什么?连清王的大公子昨天去了?!竟然是同一天吗……朕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皇上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我的手倏地紧紧握在了一起,一阵阵刺痛从手心传来!忘了,就这么简单地忘了?爹,你真应该亲耳听听这一句话,听听连家世代效忠的主子嘴里所说的这一句话!大哥的这一条命,在别人的眼里可能连狗都不如啊!!   “这么说,你也是因为你大哥的去世,所以情绪难免激动了点?但即便是如此,你既然身为皇家的媳妇,也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皇上原来低沉的声音又突然拔高了。   “儿臣自知罪不可恕,只求一死!但是此事皆因儿臣一人所起,与其他人无干,所以请父王不要怪责于他人!”我猛地朝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皇上没有答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回答:“你罪还不致死,再说连清王刚失去了一个儿子,心里定然悲痛,朕又怎么忍心再夺去他的宝贝女儿呢?说到底,你还是我堂妹的女儿啊!”是啊,我怎么忘了当年端和王爷是皇上的叔叔呢?   “虽是这么说,你到底还是犯了错,你说朕该如何惩罚你呢?”皇上锐利的眼光直直地盯着我,我心里兀的一紧,该怎么办?这种时候万万不可敷衍皇上。思索了片刻,我猛地抬起了头:“请父王准许把儿臣逐出宗室,收回儿臣的玉牌吧!”一旦嫁入皇家,女子的名字便会编入皇家宗室的名单里,接受赐封以后按照正式的品级都会下放一个玉牌,昭示你在皇家里的等级和地位。   皇上显然大吃一惊,冷峻的目光怀疑地打量着我,估摸我这话有几分真意。“为什么会想让朕收回你的玉牌呢?”皇上淡淡地问道。   “其实昨晚的闹剧,一半当然也是因为家兄的猝然去世,另一半实际是儿臣的嫉妒所致。请皇上明鉴,这九年来儿臣只一心一意地爱着八皇子,当年听闻皇子殿下去世时,儿臣曾经还打算追随了他去”,我悄悄地抬起了眸子,发现皇上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的不自然,脸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暗自冷笑了一下,我又继续说了下去,“只是没想到,儿臣这几年的苦苦守侯却换来这样的下场,儿臣既不甘心并且对诺敏又怀有妒意!儿臣自认为已经无法再以这样的心态继续和八皇子生活下去,所以请父王恩准!”   “可是,这世界上每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难道便只有你一个人例外?!”皇上有些迷惑地摇了摇头。   “父王,那是因为那些人没有全心全意地爱上她们的丈夫!如果一个女人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丈夫,她心里必然无法忍受和另一个女子一起分享。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即使父王不同意收回我的玉牌,儿臣也无法和这世间的女子一样,默默忍受着自己爱的人被另一个女子所夺走!儿臣必然还是会使出全身的解数和手段,除掉那个女子,然后不顾一切地抢回自己所爱的人!”   “放肆!你这是在威胁朕吗?!”皇上充满怒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书房里充满了有触即发的气氛。心脏倏地慢了一拍,我身上里衣已经被汗水浸湿,粘粘地贴在了身上,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大不了一刀下来!   “儿臣不敢!”我趴在地上大声回答,“就是因为儿臣不想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才请父王恩准收回玉牌,儿臣不希望到时候因为儿臣的一念之差,酿下大祸,更不希望八皇子殿下因为儿臣变得不幸!所以请父王收回儿臣的玉牌!父王可以判儿臣的罪,但是,爱是无罪的!”   书房里再度陷入了沉默,紧张的氛围压迫得我喘不过气,一滴冷汗缓缓地流了下来,完了,说得太过了,这下真的死定了!我暗暗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哈哈,好!”皇上洪亮的笑声震耳欲聋,“你这一番歪理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爱是无罪的,好呀,好一个爱是无罪的!”皇上背着手慢慢踱到了我的面前:“连氏听旨,即日起收回玉牌,并从宗室名单中除名,你可有意见?”心下大喜,我忙磕头道:“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万岁!”   “恩。”皇上点了点头,“可是这旭儿……”我垂首道:“旭儿已经足7岁,自然是随各世子们在宫中读书,只是下廷之后,是不是可以让旭儿在王府和连府两处住呢?臣妾只有这个儿子……”我抬起充满泪意的双眸,带着乞求地看向皇上。“也罢,再怎么说你也是旭儿的生母,这样安排自然也好,爹和娘都可以亲见,也不会觉得孤单和难受。”皇上沉吟片刻,终于答应,我又磕头谢恩。   “云儿,朕今日似乎又看见了几年前为了清河而埋怨朕的那个率性女子,当日朕只是单纯为清河有你这样一个深爱他的女子而感到欣慰,只是没想到今日会是这个局面啊!”我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只略微扯了扯嘴角,今日这一切还不都是你造成的么?!“这世间的儿女情长啊,唉……”皇上摇着头走出了书房。   我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皇上的背影,冷冷一笑。皇上,其实你早就想收回我的玉牌,却还要我今日陪你演这一场戏!你是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这么痴恋一个女子,怕他到时候为情所困,而破坏大局,皇室的人无法拥有一份真正的感情,你其实心里早就明白!于公于私,我都必须得下来,如果今日我不主动要求脱离宗室,恐怕我的下场……   谁说这世上最毒妇人心?…   
[第二卷:第五十九章]
  从宫里出来,我的心情很复杂。摆脱了这九年来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头衔和身份,我既感到轻松却又有点失落,甚至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情绪,大哥,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我只觉得自己未来的路前途漫漫,迷茫得看不清方向。原来,太过依附一个人,一旦要单独去面对自己的人生的时候,真的会又无措又迷惑……可是这一条路,毕竟还是要自己走下去。   回到王府,我默然地走回了自己的院落,看到应儿和子晨站在外面。一看到我回来,应儿马上就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急切地问道:“小姐,刚才来了旨意说是您已经被收回玉牌了,是不是真的?!”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是我求皇上给的旨意。”应儿诧然地瞪着我看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你怎么站在外面?”这丫头对我的举动很是不理解,对我的问话也是爱理不理,良久才扁着嘴道:“殿下在里屋。小姐你也真是的,太任性了!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该怎么办?!”我点了点她的额头没说话,直接走进了屋子里面。   清河正背着手站在窗栏处,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听到我推门进来的声音,也是岿然不动。我默默地走到柜子旁边,开始收拾东西。“是你去求父王的吗?”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我淡淡地回应,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就这么想摆脱我、离开我吗?竟然请求父王收回你的玉牌?!”他“霍”地一下转过身,眼睛死死地盯住我,“你心里最清楚的不是吗?为什么现在还要反过来问我?”我忍不住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英挺的眉毛,乌玉般的双眸,白玉似的面容……这个曾经那么熟悉的男人,从今天开始已经不再是我所有的了!   “是,我清楚,我明白!可是,我舍不得你,我不想要你离开!”清河一下子把我搂在了怀里,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熟悉的气息淡淡地包围住了我,缓缓地抚上他的后背,我长叹了一口气:“放手吧,清河…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一股热流慢慢地渗入了我的衣领:“云儿,云儿……让我再抱一下吧!”带着哽咽的乞求声轻轻地击中了我略微有些疼痛的心,泪水悄悄地从眼角滑落。   收拾好东西出门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正当我抬脚跨出王府的门槛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叫住了我:“连惜云!”转过头,不是诺敏又是谁?我抿了抿嘴,淡笑道:“王妃殿下,有何指教?”“你!”她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缓了一口气才冷冷地出声:“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笑了笑,冷眼看着她:“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不想和你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既然你不能走,那只好我走了,你不是想要这里的一切吗?我现在不要了,送给你!”说罢,我直接转身走出了大门。   “那你,你到底爱不爱他?”诺敏有些急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笑着转过头:“王妃殿下,你问错了!你应该问他到底爱不爱你。”她惨白着脸有些呆怔地站在了原地,微微笑了笑我登上了回连府的马车。诺敏,你永远也得不到清河的爱!你用尽心计也只能得到他的躯壳,以及这一些虚名,接着就让我看看,一个不受丈夫疼爱的女子是怎么在这皇室里挣扎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要的。   回到连府,连夫人和连老爷早已经知道了这一件事情。因为大哥的事情,现在再加上我被“休”回娘家,悲伤心疼自是不必说,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让我的心里也觉得十分的内疚。好不容易劝慰了连夫人一番,才让她停止哭泣回房休息。刚走进大厅,连老爷就叫住我领着我走进了祠堂。   “这样做不会后悔吗?”连老爷略带沉重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会的,女儿绝不后悔。”我坚定地回答,“即使女儿没有主动脱离宗室,总有一天皇上也会把我逼离宗室的。那还不如女儿自己先出来的好。”连老爷站在我前面沉吟不语,由于背着身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旭儿你打算怎么办?”我垂下了头,低声道:“只能让他与其他世子一起在宫内读书,这个我没有办法,毕竟旭儿的身份不同,既是世子又是亲王。”   “恩,宫内我自会安排,你不用担心。”连老爷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今晚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一下吧!”“爹!为什么?”我有些委屈地叫道。“做事太冲动,不计后果!”连老爷一下子转过了身,平日温和的眼睛此刻锐利地盯视着我,看得我心虚得低下了头,“你呀!做什么事都要仔细斟酌,考虑下后果,像你大哥,沉稳又谨慎,唉!”说到后面,连老爷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祠堂。   看着他略微有些伛偻的背影,我的鼻子也有些发酸。转过头,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连家世代都是高官厚爵,听说连家祖先当年因是开国功臣,再加上世代忠主,所以才能一直享受隆宠到现今,只是这福泽又能荫绵几代呢?连家是世族,所以朝中一半是连姓子弟,再加上门生和连家可以拉拢的势力,这些关系盘根结错,令人很难撼动。可是皇上难道就是傻子吗?他没有动手,只是说明时机还未到,并不代表他心里不忌惮……   我从支鼎里拿了一束香,恭谨地磕头拜了三拜,才插到了香炉里面。坐在垫子上,不经意间看到了大哥的牌位,我轻轻地抚摩着牌面,眼泪不知不觉地涌了出来。“慕云,我现在自由了,你会不会替我感到高兴呢?如果你还没走,我就可以陪在你身边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当我孤单的时候该怎么办呢?你现在,是不是也是一个人?慕云,我现在很想你…”喃喃细语伴随着低低的啜泣声,在安静的祠堂里格外的响亮。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抚上了我的脸颊,“是谁?”身上的汗毛倏地全都竖了起来,我惊跳着转过了身,还没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就一下子被他搂在了怀里。那狂野的气息让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便放松地倚在他的怀里,我低声咕哝了一句:“孔言,你老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当真要吓死我了!”“我不是为了你的名节考虑,才这样的吗?”略带戏谑的低沉声音轻轻地在脑袋上方响起,好家伙,被他将了一军!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俊逸的面容,没好气地答道:“算了吧,孔大将军何时在意起这个了!”   他略略低笑了一声,然后轻声道:“我给你大哥上柱香。”“好。”我连忙从鼎里拿出了一束香递给他。“慕云兄,没想到去年匆匆一面竟然是最后的诀别,这人世间的事果然是说不清道不明啊!”他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我默默地含泪站在了一边。   “孔言!”我抬起头看着他,“你不是要夺取天下吗?让我来帮你!”他直直地凝视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为什么要帮我?你又能怎么帮我?”我微笑地看着他:“因为我要让清元皇室付出代价,让他们也尝尝失去的滋味和痛苦!至于怎么帮你,我到时候再详细和你说,怎么样?”他挑了挑眉,狂野的面容浮现出了一抹暧昧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妖冶邪魅。   “当然可以。但是”,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滑过了我的脸颊,幽滑的声音顿了一下,突然靠近了我的耳边,“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真是奸诈…我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由想起了这么一句话。“我要你!”孔言轻轻地抬起了我的下颚,眼睛里涌现出强烈的占有的意味,看得我心里一惊!“当然可以!”我后退了一步,掩饰着自己略带慌乱的气息和心跳,然后转身笑道:“只要你拿整个河山来换,肯不肯?”   “可以!我就在你们连家祖宗牌位面前起誓,我孔言愿意拿整个天下来换取你——连惜云,如若违誓,天地可诛!”他毅然地跪在了连家的祖宗牌位面前!那执着而又坚定的表情,锐利而又笃定的眼神,让我深信这个狂野而又高傲的男人,正是以他的全心和他的尊严在向我做出承诺。   “好!我相信你!”我轻轻地和他击了一下掌,抬起头站在了他的身前,轻笑道:“孔将军,合作愉快!”   
[第二卷:第六十章]
  大哥的葬礼过去不久,旭儿也到了进宫的日子。其实,不管有没有和清河分开,按照祖制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龄还是要离开父母,可是现在总觉得这个孩子一进宫就孤身一人了,心里委实是相当的心疼和不舍得。   马车在路上前行。“娘亲,为什么我一定要进宫呢?不可以在家里念书吗?”旭儿仰着小脸,滴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我。“不只是你一个人,其他小世子们也都要进宫念书哦,旭儿要乖乖的,和哥哥弟弟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我微笑得看着他,旭儿马上用力地点了点头:“娘亲,旭儿知道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说到底孩子是最无辜的,我欠了他很多很多。   “旭儿,爹和娘已经分开了,你明白吗?”轻轻拉过孩子的小手,我认真地看着他。“分开?为什么要分开?”孩子纳闷地摇了摇头,“爹和娘觉得彼此都不适合,所以就分开生活了。不过旭儿还是可以经常看见爹和娘,当然了,爹娘也还是一样的疼旭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旭儿解释“离婚”这个词的概念,我只是觉得孩子也应该知道,慢慢地他会长大也会理解大人的世界,我不要他带着误会去看待我与清河之间的事。“娘亲,那你难过吗?你和爹爹分开会哭吗?”旭儿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这孩子……   “不会!娘亲有旭儿在身边呢,又怎么会难过,小傻瓜!”我笑着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旭儿马上“咯咯”地笑了起来,孩子真是单纯啊!旭儿,妈妈希望你以后能够永远这么快乐,人生在世不得意的事、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太多太多了,能够快乐度日谁说不是最大的幸福呢?   下了马车,太监们已经恭立在一边了。一位稍微年长的太监马上迎上来行了礼,恭谨地牵起了旭儿的手,“好生照顾亲王殿下,如果有什么闪失,你们仔细着点!”我冷冷地看着为首的太监,旁边马上有侍从上前偷偷地塞了银两,“是!夫人放心,奴才必定全心全意地服侍好亲王殿下!”那个太监喜笑颜开地低头哈腰,“好了!去吧!”我应了一声,然后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脸:“要认真念书哦,旭儿!”“知道了,娘亲,旭儿会乖的!”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搀着旭儿慢慢地朝学寮走去。   看着旭儿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宫墙的转角处,我才茫然若失地朝令妃住所走去,此次进宫一是为了送旭儿,另一方面也要去探望令妃和皇后。刚走到门口,太监就叫了起来:“御清王妃到!”看来顶着亲王母亲的头衔,我的身份还没有掉价。“臣妾参见娘娘!”我福了福身,恭谨地行礼。   “是云儿吗?快过来!”我抬起头,看见令妃娘娘正笑着朝我招手,便也微笑着走了过去坐到了她的身边。“孩子,真是难为你了!”令妃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我只笑着没有做声,因为不知道如何应对。虽然3年前令妃与皇上一起欺瞒了我,但是我却无法恨她,这个善良的女人这一路走下来,又何尝不是饱经了风霜呢?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知道令妃的心性十分的淡泊宽容,如果不是皇上一定要她三缄其口,她当时肯定会告诉我真相的。   “娘娘,臣妾以后可能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来看望您了,娘娘一定要保重啊!”我握着令妃的手,不禁红了眼圈。“唉,我都知道,都知道。你也要看开点,这么年轻就…哎!”我笑着摇了摇头:“臣妾不在乎。娘娘,旭儿今日已经进了学寮,与世子们一起听课,以后就请娘娘在宫中多照拂了!”“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见外?旭儿是我的孙儿,我心疼都来不及,还说什么照拂不照拂的!”令妃笑着嗔了我一眼。   和令妃又说了几句,我便告退了,出来的时候遇见了紫烟。“姐姐,好久不见了。”我笑着上前打招呼。“妹妹!”一见是我,紫烟脸上一喜,尔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担忧地看着我:“最近还好吗?听说府上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看来她也听说了大哥去世我又被“休”回娘家的事了,我笑了笑道:“没事,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可即使是天塌地陷,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她也笑着点了点头:“妹妹还是与以前一样豁达呀!”我苦笑了一下,如果真的豁达,我还会走到今天吗?也许现在还在清河身边做个悠闲的大老婆吧!   “姐姐还好吗?听说最近二皇子殿下势头大好,听朝中大臣们说,二皇子可是清元未来的栋梁啊!”我笑着打趣她,“姐姐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妹妹我哦!”“你就会取笑我!”紫烟笑着轻轻拍了我一下,眼里有一抹苦涩一闪而过。“怎么了?二皇子殿下对你不好吗?他有欺负你?”我有些急切地拉着她的手。“这倒不是,他对我是挺好的,只是……”说着,她低下了头,眼圈有些微微地发红,半晌才抬起头道:“不管怎样,我总是会支持他的!”我笑着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说什么。   这几年,清寻为了拉拢自己的势力,娶了好几房侧妃和侍妾。按照紫烟淡泊的性格,夹杂在妻妾争宠狠斗中肯定吃了许多闷亏,受了很多委屈吧?想必她的心里也是很苦的,可又无法向别人倾诉,最主要的是她又这么义无返顾地爱着清寻。女人啊,只要是陷入了政治斗争中,总会无一例外地成为了牺牲品,古来尤是如此。   我安慰了紫烟几句,心里有些沉重,原本打算去看望皇后的,这会子也没了心情。罢了,反正也是为了旭儿的事,爹说他自有安排,那就先回去再说吧!   想了想,我折身往宫门那里走去。刚准备踏上马车,身后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云儿!”我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烟白色长衫的男子,头束锦冠,腰扎玉环;身材虽然修长却略显单薄,白皙的面孔有些瘦削,但一双湛黑的眼睛却闪闪有神,薄薄的嘴唇抿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自然天成的尊贵里又散发着淡淡的书卷气息。“太子哥哥!”我略带惊喜地叫了起来,“真的、真的好久不见了!”我一下子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清樊和慕云很相象,不管是气质上还是性格上,只是清樊更加敏感和纤细,慕云则较持重和沉稳,最最相似的地方就是两个人都十分的温柔,并且对他人也是相当的体贴。   “怎么还像个小丫头似的,也不看看旭儿都几岁了!”清樊有些戏谑地笑着看着我,“看到表哥,我就想起了大哥呀!”我笑了笑,低下了头。“唉,傻丫头!我随你一起出宫,我刚好有事去找姨夫商量。”他扶着我上了马车,然后也跟着登了上来。   
[第二卷: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车内。   “云儿,你…还好吗?”清樊欲言又止,关切地看着我。我笑了笑,点头道:“还好,怎么每个人遇到我都问这一句呀!”“那是因为别人都关心你,你这丫头还不领情!”清樊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隐含着一丝宠溺意味。   “其实也没什么,这样也好,还轻松自在又自由。”我略略耸了耸肩膀,有些无谓地看着窗外。“云儿”,清樊的手覆上了我的手背,温热的感觉从他的掌心不断地渗透出来,“我知道你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不过你这样我觉得心里很不好受。”我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交叠的两只手上,曾几何时,一向内敛的清樊竟也开始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呢?   “表哥,你不必担心我,我是真的没事,想开些日子也就过下去了!”我微微笑了笑,正欲不动声色地慢慢抽回手,不料清樊陡然一紧,我的手便被牢牢地抓住无法动弹。“云儿,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他急切的目光在我的脸上逡巡着,想要找出一丝丝的慌乱和无措。我镇定地迎视着他的目光,略略有些不解地道:“表哥,你在说什么啊,云儿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对视了半晌,清樊脸色也愈加阴沉,他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接着便松开了我的手,脸色又恢复了平静:“没什么,你既然不明白那就算了!”我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把脸转向了窗外,突然放松下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很快,感觉整个人不断地冒出热气。天哪,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现在的清樊竟然也强势了起来,看来这宫廷的斗争还真是能够让人迅速变得成熟。   接下来的路上,我和清樊都没有说话。清樊一直端坐在那里,眼睛直视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十分的严肃,我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怕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好不容易捱到连府,我略略有些慌张地跳下了马车,一不小心头磕在了车门上,痛得我呲牙裂嘴的。正在这时一双手落在了我的额头,轻轻地揉搓着。抬起头发现清樊正定定地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丝笑意,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忙垂下了脑袋。   “要小心些,不要伤着自己,不然我会心疼的。”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呆怔了良久,我才醒悟过来似的抬起眸子,却发现清樊早已经走进了内院。这一连串的话语和行为,让我无法把他与以前的那个太子联系起来,虽然还是十分温柔,可是气势却完全不一样了。我有些郁闷地走回了自己的院落。   “小姐,小姐,你回来啦?”刚一跨进院子的大门,应儿便笑着迎了上来。“怎么啦,这么高兴,你有什么喜事吗?”见她兴奋得脸上堆满了红潮,我打趣地睨了她一眼。“说什么呢,小姐!”应儿扁着嘴跺了跺脚,“您上次不是让我去找独栋的小院落吗?我托人去找了,说是找到了,就在附近呢!”我高兴得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找到了?还在附近?太好了,咱们去看看吧!”应儿马上点头“恩”了一声。刚打算就这样直接出门,我突然想了一下折回了院子里。   “怎么啦小姐?”应儿有些纳闷地跟在我的身后,“子晨不在,我们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出去太不妥了,更何况我现在还是这样的身份,换身衣服再去吧!”“还是小姐想得周到!”应儿在后面高兴地拍着手叫道。一会儿工夫,我们就利索地换好了男装,因为之前就有女扮男装的经验,我和应儿都熟门熟路地打点好了自己。   偷偷从连府的后门出去,我和应儿来到了她所委托的那户人家。“苏大娘,在吗?”应儿探头朝里面喊了一声。“在!”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看到我们两个就楞住了,“两位公子找我什么事儿吗?”看来她没认出来应儿就是几天前的那个姑娘。“之前不是有个小姑娘来托您找房子的事吗?那是我妹子!听说房子找到了,我就带我家少爷过来看看!”苏大娘恍然大悟:“原来那姑娘是你妹子,怪不得看起来这么面善,你们长得还挺像的!”   我和应儿偷偷眨巴了下眼,暗暗地笑了。寒暄了几句,大娘就带着我们去看房子,那房子离连府真的很近,中间就隔了几座府邸,从后门绕过去几分钟就到了。“这房子原是我远房亲戚的,他本来在这里做些买卖什么的,最近回乡下了,急着转手呢!”大娘一边开门一边给我们介绍,“房子是挺好的,环境也不错,挺清净的,应该比较适合公子这样的人。”我见她说得有趣,便笑着问道:“那大娘说说我是怎样的人?”   大娘回过头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才眯着眼笑道:“我猜公子是个读过书的,看这气质和身量,家里头应该挺不错的吧?”我“唰”地一下甩开了手里的纸扇,掩住了笑,清了清嗓子道:“大娘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在下读是读过书,也就识得几个字,这趟来主要还是做些小生意小买卖。”大娘“嘿嘿”笑了几声,也没答话,直接把我们引进了内院。   “公子,这里不错吧?”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还真的挺清幽的。前头一个庭院,庭中的摆设雅致而不落俗套,中间前后两栋厢房,后一栋应该是女眷的住所,前面大概是平时自住或者招待客人用的吧,最后面是个小花园,倒是十分的别致…看来这前任主人倒也是个有品位的人,看这具体的摆设和装潢,虽然朴素却不失精致。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倒真的挺不错的,就这间吧,订下来了!”   “公子真是豪爽,果然是个见过大世面的!”苏大娘在旁边高兴得直夸赞我。“哪里,哪里,大娘真是谬赞了!”我笑着摇了摇扇子,感觉还真有那么点风流倜傥的味道,惹得应儿在旁边直笑。   转了一圈,我和应儿又尾随着苏大娘转了出去。“大娘,多谢你的帮忙,在下感激不尽!”我朝应儿使了个眼色,应儿马上会意地塞了些银子给她,“哎哟,这可怎么使得,公子您太客气了!”苏大娘有些手足无措,看来也是个老实人。“大娘,您就收下吧!我们刚从外地来,人生地不熟的,以后可能还要找您帮忙呢!”我笑着压住了她欲推辞的手,苏大娘有些感激地收下了。“那就先告辞了,过几天我再叫人来送这定金什么的。”我作了个揖,转身便打算走。   “公子可娶亲没有?”大娘从后面叫住了我,我有些纳闷地转过身。“看公子这么俊秀的一个人,如果还没娶媳妇儿,我倒可以给公子介绍个,这在外做买卖的,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多贴心!”应儿再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白了她一眼,我转过头有些尴尬地笑道:“不劳大娘费心了,在下家中已有娇妻守候。”说罢,拉着狂笑的应儿便赶忙转身离开。   “笑死我了,小姐!”应儿一边擦眼泪一边笑道,“你现在知道你家小姐的魅力了吧,果然是男女老少通吃啊!”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叹息道。“好了,走了!回家吧,不然被抓到就完蛋了!”我和应儿笑闹着走进了连府的后门。   
[第二卷:第六十二章]
  刚跨入小院子,就见子晨恭谨地立在房间的外面,一见是我们,楞了一下,竟然给我们使了个眼色。应儿见状忙慌张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有些不安地站在院子里,不知道是爹还是太子在里面。   “是云儿吗?进来吧!”爹苍老却沉稳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我有些忐忑地跨过了门槛:“爹——?”负手立在窗前的连老爷转过身子,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的装扮。我有些心慌地低下了头,嗫嚅道:“出去有点事,穿男装方便一点。”我现在还不能告诉连老爷我的具体打算,否则的话还没开始实施,估计就胎死腹中了。   半晌不见他答话,我有些纳闷地抬起了头,发现连老爷有些迷茫地看着我,“像,真的很像慕云……”他失神地喃喃自语。“爹——”我知道他又想起了大哥,连老爷晚年丧子,而大哥又是他从小一手栽培出来的继承人,大概到现在也还是心痛难忍吧!“爹,您没事儿吧?”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庞,我的心里觉得涩涩的。   “哦,没事,没事。”连老爷猛然回过神,忙摆手道,“你也知道太子殿下今天来咱们府上的事情吧?”我敛下眸子垂首回答:“是,女儿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连老爷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屋子走了几步,停下道:“这段时间,朝野是人心惶惶,各地旱灾水灾不断,又持续爆发了瘟疫,真是天灾人祸啊!当时委派出去的京官有一半是咱连家的人,现在皇上惊怒,说是治理不善,一等他们回京就要拿这些人问罪,唉!”   我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假如这些官员真的被问罪罢职的话,连家可能就会遭受到不小的打击,这对以后的发展真的是非常的不利。“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束手无策吗?”我有些担忧地问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听天由命了,唉,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啊!”连老爷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爹,要不这样吧!您和太子联合朝里的其他官员,一起奏明皇上延长治灾的时间,另外,咱们暗地里自己也派些人手过去协助帮忙,尽可能地挽救局面,也可以减少我们的损失。”连老爷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如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皇上难道真的要开始动手了吗?”看着他茫然若失的表情,心下也不禁凄然,这朝堂之上的事谁又猜得准呢?也许今天还是恩宠在身,可是明天就说不定已成了阶下囚……   又有谁真的可以做到荣辱不惊呢?   “对了,我安排个侍卫在你身边吧!”连老爷淡淡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我又些惊讶地抬起了头:“可是女儿已经有子晨了呀!爹还是留在自己的身边吧!”连老爷难得地笑了笑,摇头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我还怕没人保护吗?但是你可不同……你是旭儿的生母,那孩子以后可都要靠你呀!再说了,这侍卫的身手比起你身边的子晨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你也不必推辞了,以后就让他在你身边伺候吧!”说罢,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咱们连家世代以来能永享恩宠,除了忠主以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能掌握朝中的大大小小的动向,也就是依赖自己培养的暗探组织,这个秘密除了当时的连家继承人,谁也都不会知道。可是你大哥已经去了,所以现在也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爹——!”我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连老爷,他的目光正定定地注视着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爹也不会把整个连家强加在你身上,再怎么样你也是女子,所以还是按你的心意来,爹不会阻拦你的!”这一瞬间,一股暖意涌上了心头,我有些哽咽地说道:“谢谢您!女儿心里明白的!”连老爷欣慰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于风,出来见过小姐!”连老爷突然出声喊道,一个黑影不知道突然从那里窜了出来,倏然一跃,只觉得眼前一闪,一个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已经闷声不吭地跪在了我的面前。我有些目瞪口呆地转头看向连老爷,却见他正得意地捋了捋胡须道:“怎么样,于风比你那子晨好上太多了吧?哈哈,你们先认识认识,我就先去忙了!于风,以后要听小姐的命令,好好保护小姐!”连老爷的口气变得有些犀利。“是,属下遵命!”一个有些冷冽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里。   连老爷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你叫于风?”我开始细细盘问眼前这个人,“是!”很简练的回答,“你刚才就在这屋子里?”我有些怀疑地问,这房间看上去一目了然,为什么我就没发现他的身影呢?“是!属下隐在暗处,所以小姐没发现!”他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唯一的发现就是他的头发倒是又黑又亮。   “刚才爹说的那个暗探组织和你有关么?你什么时候跟在爹的身边的?”还是问详细些好,该提防的时候就提防,该利用的时候就利用。“属下自记事起就已经在老爷身边了,从小就接受各种训练,老爷所说的那个暗探组织目前由属下所接管,并听令于连家的下一代主人,所以小姐如果有什么命令,可以随时下达!”于风仍旧是低着头,恭谨地回答我的问题,只有声音却是一丝感情也没有,让人很好奇他的长相是不是也是如此冷酷。   “恩,知道了!你抬起头来。”我坐在了椅子上,懒懒地吩咐。于风有些犹豫地没有回答,踌躇了很久,可能感觉我的目光一直投射在他的身上,终于猛地一下抬起了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说实在的,于风的长相真的是很普通,五官相当的平凡,走在大街上是属于那种会被“淹没”的种族,和他又冷又酷的声音一点也不搭。整个五官中唯一出彩的就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有些上翘,看上去有点像丹凤眼,眼睛黑白分明,尤其是瞳孔,黑得深邃,看得久了就感觉会被吸进去似的,有种神秘的味道。   “有没有人和你说,你的五官和你的声音一点也不协调?简直有欺骗别人感情的嫌疑啊!”我戏谑地看着他。“见过属下真面目的只有连家的主人和属下的师傅,所以属下无法得知他人对属下五官的评价!”于风的嘴角有些抽搐,看来我的话把他惹得有些不高兴了……“这样啊,那你就当我没说吧,呵呵!”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啊,对了,以后你不用隐在我房间里了,在外面也一样的,反正也不大会有人找我麻烦,你也别太紧张!”   “恕属下难以从命,属下的任务就是要保证小姐的安全,所以不管何时何地,属下都会贴身保护小姐的!”于风义正严词地回答,“于侍卫,我是知道你很忠心”,我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你要贴身保护我的话,那我平时要换衣服或者如厕的时候怎么办?”   “这……”于风沉默了半晌,终于和我达成了协议:平时他还是贴身保护我,到我要做比较私人的事情的时候,再和他打声招呼即可。   
[第二卷:第六十三章]
  三个月后。   殷都最繁华的商业街仁和路,是达官贵人经常出游聚集的地方,全殷都最有名的餐馆、酒肆、花楼基本上都集中于此。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仁和路都是热闹非凡,大街上车水马龙,过往的行人川流不息、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一辆精巧的马车平稳地自仁和路另一端跑了过来,不久就在一间名唤“品怡轩”的茶楼前停了下来。说起这品怡轩也是新近才崛起的,不知道老板用了什么心思和手段,一开张就在殷都打响了名头,每天那是宾客盈门、座无虚席,赶上生意火暴的时候,在大厅外排队等候那也是常有的事,最最重要的就是能来品怡轩的那可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啊,一般人想进还得提早和掌柜的登记好,听说那叫什么“预约”。   不知这车里的人又是哪个大人物?一些人索性就站在了旁边驻足围观。只见那赶车的小厮不慌不忙地溜下了车头,恭谨地在车门前面放了一个踏脚板,看上去十分训练有素的样子,然后垂首立在了一旁:“请公子下车。”周围的人群都睁大了眼睛,期待地看向车门。一双雪白的织锦金丝绣的棉靴从车厢里迈了出来,稳稳地踩在了踏脚板上,然后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微微地搭在了那小厮伸过来的胳膊上,接着一个身着白色织锦纱袍的修长身姿,动作优雅地自车厢里探出了身子,然后平稳地步下了踏脚板;他的身后跟着又出来了两个年轻的侍从,看上去俊秀非凡。   那公子长得是丰神玉润,黑亮的长发用镶玉锦带紧紧地扎在了脑后,一袭白衣更是衬出了他高贵的气质。但见他面若白玉,修长有致的眉毛下那黑白分明的动人双眸,眼波流转处一派宁和平静,挺直的鼻梁,泛着淡淡樱色的嘴唇,英挺中又流露出了一丝冶艳,君子温润如玉亦不过如此矣!那男子见旁人有些呆傻的神色,展颜微微一笑,竟如春风吹拂而过……等众人清醒过来,那如玉般的男子早已经摇着扇子带着那两个侍从,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品怡轩。只有那一束扎在脑后的黑发垂在腰际,随着身体的摆动而轻轻地颤动着,衬着洁白的衣服,更是泛出黑亮水泽的光彩。   我匆匆地跨进了品怡轩的大门,然后绕过柜台从旁边的一扇暗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短短的回廊,连接着茶楼后面的小小院落,这里是我平时“上班办公”的地方,既清净又不受别人打扰,是当时盘下这商铺的时候着人改造的。“小姐,今天怎么不从后门进来啊?”尾随在我后面的林掌柜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不妨事,我刚才一时忘了,何况别人也不会觉察我真正的身份!”我淡淡一笑,“唉,小姐,还是当心点好!”林掌柜皱了皱眉头劝道,“知道了,您也别担心了,我自己会小心的!”,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回过头吩咐一旁的子晨和应儿:“你们去前面大厅转转,看看情况,待会进来再告诉我。”两个人忙点头应了声朝前庭走去。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我不禁轻叹着摇了摇头,应儿这孩子的心思我是早就知道的,虽然常常找子晨的麻烦,但心里总归还是挂念着他,就看子晨那榆木脑袋开不开窍了!应儿,本小姐可是卯足了劲给你创造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这几日店里的生意怎么样?”我一边翻开帐本一边淡淡地问,我基本上是三四天来一次,来得太勤也怕被别人发现。“是的,小姐,这几日生意还是和之前一样好,而且三楼的贵宾包间又定出去了好多,有户部的胡大人,吏部的尹大人,还有……”我忙挥了挥手:“这些大人的资料可都已经记录在册了?”林掌柜忙点了点头道:“按照小姐的吩咐,小人已经记了下来,并且也归类成册了,以后要查的话也比较方便。”   “好的,麻烦你了,林伯。你去前厅吧,掌柜的不在可能会忙不过来。”林掌柜忙告退着走了出去。我拿起桌前那杯泛着淡淡幽香的清茶,小啜了一口,一时茶的清香和丝丝的甘味充溢了整个口腔,满足地叹了口气,我不禁想到了这间茶楼。   当初想开茶楼主要是因为可以搜集到大量的信息,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各种朝廷的传闻流传在坊间,只要利用得当,也会成为有利的武器和证据。但是在清元,茶楼其实还不是特别的普及,反而是酒肆比较多。这里的人其实并不是不爱喝茶,只不过是茶文化没有这么深厚。所以当时我盘下这间三楼的大商铺,放言要开茶楼的消息引起了整个殷都的侧目和注意,很多人当时都不看好,甚至断言不出一个月我必会关门大吉。   但是实际上,我的茶楼生意兴隆与否根本无须别人担心,只要能吸引足够多的眼球和侧目,在未开张前已经造成轰动,这便是我的第一步;接着当然是经营的内容,除了古代一般的绿茶,我自己又增添了很多种类,养颜类的水果花茶,有滋补功效的大补茶,还有针对某些特别状况的安神茶、消食茶、明目茶,再加上店内的精美点心和小食,肯定会在清元刮起旋风和潮流,想不火也难;另外就是按照现在的经营理念,实行“预约”制度和“贵宾卡”制度。   只要拥有品怡轩贵宾卡的客人可以无需预约,直接进入店内消费,当然这个方面我早就安排好,贵宾卡只发放给朝廷内的官员,还有清元有名的世族和大商家也可以发放,一般的富豪和普通人是无法得到的,只能通过预约才可以进入。另外,我把三层楼分成了三个区域,一楼是一般的公众区域,二楼是有细帘遮住的半开放包厢,三楼则是尊贵的贵宾包间。一楼和二楼只要你通过预约或者贵宾卡进入店内,任你选择;但是三楼,却是一定要经过我的同意才可以对外订给别人,当然这个人的身份在清元一定要很显赫,或者对我来说很有用。   最主要的还是在于,店内所有的人员都来自于风所领导的组织,训练有素、忠心耿耿,并且各个都有一身的好武艺,搜集信息的任务都在这些工作人员身上。当然在店内你是根本无法察觉出他们与一般的小二或者跑堂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服务态度更好点,人的素质更高点,毕竟用现代话来说这也是个高档休闲会所嘛!   有奇特的创意、有丰富的内容、有良好的经营理念,想在古代引领商界的潮流是很简单的,毕竟我们比古人多了几千年的智慧。所以品怡轩在短短的三个月便成为了殷都政界名流、达官贵人趋之若骛的地方,更引起了清元茶肆业的繁荣。   “小姐。”一个冷然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轻轻转过了头,发现一身黑衣的于风正面无表情地端立在我的后面,那双丹凤眼一如既往地看着地面,使人无法探知他心里的想法。   “你回来了?旭儿怎么样了?”我有些急切地问着他,“亲王殿下一切安好,属下已在他身边安插了些人手,相信一定可以确保旭殿下的安全!”我缓缓地放下了心里的大石:“谢谢你了,于侍卫,一切都拜托了!”   “这是属下份内的事,小姐不用觉得感激!”仍旧是那种冷漠的感觉,我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了身看着窗外。   
[第二卷:第六十四章]
  “对了,最近朝中有什么动静吗?”看着远处的天空,我淡淡地问。“基本没有什么大的动向,只是最近八皇子和朝里的一些官员走动倒是有些频繁,也经常与其他皇子聚会,至于太子和二皇子,目前是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是吗?”我收回了目光,微微点了点头。清河,你终于开始行动了吗?原来这九年来你根本就未曾放下心中的执念,只可惜我直到现在才明白那个位置的诱惑有多大,当年太过天真的我,根本没有察觉到你的心里早已深埋下欲望的种子,到现在怕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任何力量也无法把它连根拔除了吧?…不知不觉地,我的嘴角漾开了一丝讽刺的笑。   “小姐?”于风略略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于风,秋天到了呢,你看,桂花也开了……”不知道是我的言不及义还是我直接叫了他的名字,于风微微地怔在了那里,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流露出了浅浅的疑惑,更多的却还是深深的思虑。   正在这时,应儿匆匆地从前厅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微焦急的神情。“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我不等她开口,便站起来问道。“小姐,刚才跑堂的小二告诉我,二皇子和朝中的一些大人上了三楼的包间。”“真的?我们赶快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拉过应儿的手我急忙往前厅方向冲去。“请小姐稍等片刻。”于风在一旁出手拦住了我,我和应儿都有些纳闷地看着他。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肉色的又薄又透的东西,“易容术吗?”我惊呼了一声,是传说中的易容面具!!“小姐知道?”于风和应儿诧异的目光都投射在我的身上,“恩,我以前的时候有听别人说过!”微微扯了扯嘴角,我勉强笑了笑,“好啦,应儿,快帮我戴好,我们到前面去!”还好成功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可是小姐,我不会弄啊,这个怎么戴?”应儿无措地拿着那张面具为难地看着我。   “恕属下失礼!”于风恭谨地垂首行礼后,从应儿手里接过了那张面具。透过薄透的质地,手指的温热慢慢地传到了我的脸上,于风动作轻柔地抚过了我的眉眼、鼻梁和脸颊,最后轻按至下巴。我微微地抬起眸子,却见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很无语:“怎么说也是摸女人的脸,这个古代男人难道一点也不介意吗?”   正有些无趣地打算掉转目光的时候,却恰好捕捉到了那双丹凤眼中转瞬即逝的慌乱和无措…看来他也是有情绪的嘛,都被那张一成不变的脸给遮掩住了,我暗暗失笑。不过既然有这种面具,谁知道现在的这张脸是不是于风的真面目呢?下次一定要探个清楚!   “哇,好神奇耶,小姐!”应儿在旁边兴奋地拍手直叫,“真的?快拿镜子给我看看!”我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缓缓地睁开眼,镜子里倒映出了一张白净的书生面孔,五官看上去很普通,勉强还算是比较清秀,属于过目即忘的大众类型。“真的耶,太厉害了!于风,你还有多的吗,再给我一两张?”我笑着看着站立在一旁的他,“请小姐恕罪,因为制作相当困难,所以这种面具属下身边也只有几张,并且是为了以后出任务准备的!”于风的脸僵了僵,有些冷硬地回答。   我有些失望地扁了扁嘴,拉起应儿的手道:“走,我们去看看二皇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一走出暗门,马上有小二默默地走上前给我们引路。走上了三楼,绕过有些迂回的走廊,小二带着我们走进了一个包间。“小姐,二皇子他们就在隔壁的包间。”我点了点头,站在旁边的于风做了个手势,那小二马上行礼退了出去。   于风在旁边的墙壁摸索了一会,只听得“啪”地轻微一声脆响,墙壁的某个角落竟然出现了一个暗格,我急忙趋近身子,发现是一个极小的洞孔,可以清晰地听到隔壁的谈话声。我忙伸出手掌往下压了一下,应儿和子晨马上停住了讲话。   “各位大人考虑得怎么样?”有些低沉却又冷然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里,听上去十分的熟悉,正是二皇子清寻。叫他们考虑什么?怎么感觉事情已经说到最后阶段了?   “二皇子,您确定这样皇上会答应吗?”一个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当然,只要在座的各位都同意,再加上站在本王身边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一半,即使连家的势力再大又能怎么样?父王也不会拂了各位大人的意见啊!”清寻的话听起来似乎胸有成竹,甚至隐含着一丝得意,到底是什么事啊?我在隔壁听得心急如焚。   “只要各位大人都同意,本王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少了各位大人的好处,这往后的荣华富贵本王愿意与各位大人一起分享!哈哈!!”狂放的笑声让我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这废储之事在历代可从没有过呀!”又一个声音满含忧虑说道。而我则被这惊天的消息震得呆在了那里,废储?!他们竟然想要废储?   “没有?那么从本朝开始不就有了吗?只要各位大人联合上书弹劾太子,那么这不可能的事也会变得有可能。即便父王不同意,但是对于太子是否适合这储君之位也会有所质疑,那么这太子的地位就会动摇,再加上各位大人的一致协助和推荐,难道本王就没有机会吗?”   没想到这几年下来,清寻是越发地奸诈和狠毒了,竟然撺动朝中官员联合上书废储,还好提早知道,不然这措手不及的仗势还真的让人无法应付。冷哼了一声,我转过身子,却发现应儿和子晨都呆立在了一边,只有于风的神色还比较自如,没有丝毫变化。“于风,你现在马上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爹,让他做好应对的准备。然后派人在宫内和坊间尽快地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一定要赶在二皇子上书弹劾太子之前,知道了吗?”   “属下遵命!”于风脸上一凛,马上跃了出去,人影一下子就消失了。呵呵,我倒要看看清寻到时候还怎么上书?!只要流言一起,这皇子集结乱党弹劾太子的罪名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你若识相就安稳地呆在一边不动,等着流言消失;不然的话,只怕这太子梦还没做完,就被人拉下了大牢了!   我转过头微微一笑,隔壁的房间好象已经开始散席了,不一会就听到了走廊里传来了连续不断的脚步声和低微的交谈声。“我们待会再出去吧!”我笑着看向应儿和子晨,那丫头一脸紧张和兴奋的表情,子晨则是带着略略钦佩的眼光看着我,我有些得意地朝他们眯了眯眼,惹得两个人都忍不住低笑出声。   过了许久,见外面没动静了,我率先走出了房门。谁料想,身后突然传来了开门声,不是吧,还有人在?我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发现清寻正一脸沉思的走出了包间,他怎么还没走?我纳闷地看着他:几年不见,清寻看上去越发的沉稳了,俊朗的面容一如当初,到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记得当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眼睛深得让人捉不透摸不着,如今却显得更是深不可测了……清寻大概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他,怀疑的目光一下对上了我的眼睛。   只觉得心脏突然猛跳了一下,我忙朝他笑了笑,就带着一直低头的应儿和子晨转身朝楼下走去。“阁下请留步!”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惊了一惊,难道被他看出什么破绽了吗?还是认出了我来?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子,我镇定地迎向他探究的眼神:“不知公子有何指教?”“只觉得阁下面善的很,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和阁下有过照面呢?”他笑了笑,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我。   “怎么会呢?像公子这般出色的人物,如果以前有过碰面,小生应该不会不记得才对!”我笑着拱手作揖道。“是吗?”清寻淡然一笑,终于收回了犀利的目光,“打扰阁下了,那就此别过!”说罢朝我微微点了点头,穿过我们率先走下了楼梯。   “天哪,小姐,吓死我了!”看着他终于走远,应儿一下子冲上来抓住了我的手,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现在才觉得脚有些发虚。”   
[第二卷:第六十五章]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朝野和坊间是议论纷纷,流言如同野火般扩散开来,并且以讹传讹,各种版本相继出炉。根据探子的回报,清寻他们一伙人根本没有机会上谏,反而苦于流言的干扰,在朝中相当的尴尬,急于解释却又无从说起,惹得老皇帝对他是大为光火,心火上升加上年老体弱,竟然一下子卧倒在了病榻上。   这几天我也是闭门不出,以清寻多疑的性格,肯定会大加查访,虽然我觉得他的目标应该是在那些官员身上,但还是小心为妙。连老爷也曾来到小别院看望我,嘱咐我一定要小心谨慎,我想他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了,随时会有大事发生。   “应儿,在不在?”我慢慢地走到院子中央,这丫头最近是怎么回事,老是跑得不见踪影?“小姐,什么事啊?”穿着一袭月白色罗衫的应儿从前院一路小跑了进来,白净清秀的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黑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越看越招人喜欢。“你还记得我这个小姐啊?又去哪疯了?”我笑着伸手帮她整理散落下来的碎发,“小姐又乱说,我才没去疯呢,我…我去看子晨练剑。”刚开始还嘟着嘴的应儿,说到后面竟然有些羞涩地垂下了头。这次我没有笑话她,只微微拍了拍她的肩膀。   初恋是多么纯洁而又美好的情感啊,没有任何多余的理由,喜欢便喜欢了。能够纯粹地去喜欢去爱,对于渐渐长大并且成熟的我们来说,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和幸福。希望她能够永远这么幸福下去,可以勇敢地去爱去喜欢,这样的人生才不会有遗憾。   “我们去后院收集桂花吧,然后做桂花酿!”我拉着应儿的手朝后院跑去,既然哪里都去不了,那就一定要找些有趣的事来做。“桂花酿?什么是桂花酿?”应儿有些迷惑地看着我,这里的人没有听过桂花酿吗?一瞬间感觉自己很失败,真怀疑以前的九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寄生虫”,竟然连外界的一切都懒得去理会…恩,不可以,从现在开始一定要改变这个状况!   “就是用桂花酿的甜酒啊,在中秋的时候喝最应景了,又香又醇,很好喝哦!”我一边用小毛刷轻轻掸着青石板上的落花,一边笑着和她解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小姐,我近来发现你真的变了好多哦,懂很多很多东西呢!”应儿蹲在地上,好奇地学着我的动作收集散落下来的花瓣。“现在知道你家小姐厉害了吧,没听过不要紧,你就当是我胡思乱想才想出来的就行啦!”   后院的几棵桂花树都长得很好,所以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又香又软的落桂,我都舍不得踩上去了,感觉好浪费啊!很快我们就集了满满两布袋的桂花,“真的好香哦!”应儿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的样子,“恩,是很好闻,对啦,如果有剩的话就拿去做香包吧,还可以送人哦!”我朝应儿眨了眨眼,小丫头马上领会过来,略略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走吧!”我站起了身子,轻轻拂了拂身上的落花,感觉整个人都浸染在那种醇厚的香味里面了。   正在这时,一阵凉爽的秋风吹拂而过,金黄色的桂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好象下起了柔柔的“花雨”,“好漂亮……”我闭着眼睛微仰起了头,伸开了自己的双臂,用心地去拥抱这一幅美景,清柔的微风吹起了我淡水色的纱裙,长长的发丝也微微地飘拂在了风中,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已经和这大自然融合在了一起…爱与恨、情与仇,所有一切的纠缠和羁绊都仿佛随着秋风而消逝了,心里一片的空白和宁静。如果,如果可以…真想放弃所有的一切……然而,梦总是美好的。   风停了,我轻轻地睁开了眼,这才发现子晨和于风也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后院,伫立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我,眼里流露出的温柔和安慰,让我心里一阵温暖。“小姐……”应儿略微有些哽咽地抱住了我,是啊,也只有一直坚定地站在我身后的人,才会了解此刻我的心情吧?“傻丫头,好端端地哭什么?”我笑着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珠,“走吧,让本小姐教你怎么做桂花酿!”应儿笑着点了点头,眼里盈盈的水波显得格外的透亮。   “诺,先放一层白糖,然后上面撒些梅干,接下来就是一层白糖一层桂花,要压得实一点,对了,不要忘了放点盐,味道会更好……”我一边给应儿讲解,一边手里忙个不停,“最后咱们把这坛子密封住,埋在地里,最多半个月就可以启了。”应儿帮我抹上了湿泥,封住了坛口,然后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小姐你不是说桂花酿是酒吗?可是这里面没有酒啊!”我笑着拍了拍手:“聪明!其实可以直接把桂花浸泡在酒里,但我觉得这样做更好。到要喝的时候,用好的清酒调入这个桂花酿,然后再微微温热,更香也更甜!”   应儿一脸的神往,咽了下口水,不好意思地笑道:“听小姐这么说,我现在就好想尝尝看,肯定很好喝!”我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叫子晨和于风把坛子拿到院子里埋了,体力活当然要给男人做。“中秋那天,旭儿应该会回来吧?”我看着窗外,喃喃自语。旭儿现在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宫里,偶尔回家一次也是两个府邸轮流着住,能够呆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每次我都盼着下庭的日子早点来,心里最最不舍的就是这个孩子了,唉。   “应该是可以回来的,只是这次不知道是该在哪过?”应儿有些迟疑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啊,按照惯例中秋应该会在王府过吧?我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第一次如此地痛恨这个祖制,想和自己的孩子好好地过个节也不行,平时又把孩子和母亲分开,怪不得皇室的人心性这么薄凉,从小没有母爱的浇灌,也难怪!我可不能让旭儿也变成这个样子!我愤恨地暗自咬牙,气忽忽地走回了内室。   半个月一晃而过,我们拿出埋在院子里的密封坛子。小心地启开封口,一股浓烈的桂花香混合着淡淡的甜味充斥了整个房间,令人垂涎三尺。“哇,好香哦,小姐!”应儿在旁边兴奋地大叫,子晨则是略带着无奈地表情看着她,这两个孩子最近走得也是越来越近了哦!“应儿,你去拿些清酒来,要那种比较醇的!”我笑着吩咐她。“是!”应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就气喘吁吁地抱着一小坛酒过来了。   “小姐,这贡酒可以吧,是以前宫里分到的!”我忙点了点头,给老皇帝用的当然可以了!慢慢地把透明清冽的酒注入了小小的酒壶内,醇厚的酒香马上扩散了开来,接着调入了一小钥的桂花酿,轻轻地晃动着酒壶,使两者能更加的融合,然后放在温酒的小炭炉上加热。不一会房间里就飘散出了奇特的香味,酒的清醇混合着桂花的清香,带出了一丝甜甜的味道。每个人斟了一小杯,原来清冽的酒现在带着透亮的金黄,衬着洁白的瓷面,格外的好看,小小地抿了一口,绵软清甜,醇厚而又悠远,真是回味无穷。   “成功了哦,好喝吗?”我笑着问道,应儿和子晨忙不迭地直点头,连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于风,眼里也流露出了奇异的光彩。我满意地笑了笑,把剩下来的清酒调入了桂花酿,然后密封好交给了于风,让他着人快马加鞭送去给孔言。于风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但终是什么也没问,就转身匆匆地去办了,在这一点上我很欣赏也很信任他。   孔言,今年的中秋好象我们都有些落单了,但是至少我身边还有人陪伴着,可是你呢?大漠孤鹰,纵然是高傲于天,也有寂寞缠人的时候吧?只这一坛桂花酒,对既是同盟又是朋友,亦是“敌人”的你,聊表一点淡淡的心意吧!希望在寒月之下,能稍稍为你带来些许的温暖。   
[第二卷:第六十六章]
  中秋节很快就到了,茶楼经营到傍晚便早早歇业了,刚好让店里的伙计们可以好好过节。天色临近黄昏的时候,我和应儿他们一起乘着马车赶回了连府。   刚下车便发现大门口旁边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今天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拜访呢?真是奇怪啊!再定睛一看不是以前在八王府上赶车的小厮吗?我纳闷地走上前,那小厮一见是我马上溜下了车头,点头哈腰地请安道:“见过夫人!”我微微点了点头,皱眉道:“怎么回事,谁在里面?八皇子吗?”那小厮马上大力地点了点头,讨好地挤出了满脸的笑容:“可不是!咱们殿下是一直挂心着夫人您,怕您想念小世子,这不小世子刚一回王府,就马上急着给您送过来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吩咐应儿打赏了他一些银子,就急忙朝内院走去,清河难道只是单纯为了送孩子过来吗?我很怀疑。还没走到大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愉悦的笑声,细细一听竟然是连老爷和连夫人的声音……两位老人家好象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这么一想心里不禁感觉有些愧疚,自从大哥去世之后,我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旭儿又被送到宫里去了,老人家肯定很寂寞吧?   低头整了整衣服,发现没有不妥之处,我面带微笑地走进了大厅:“爹娘,女儿来晚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冲到了我的怀里,撞得我几乎站不住脚,“娘亲,旭儿真的好想念娘亲哦!”清亮的的童声传进了我的耳里,带着软软的撒娇的调子,不正是旭儿吗?我仔细端详着孩子的小脸蛋,差点就掉下泪来:旭儿长高了也长大了,原来清秀可爱的容貌,如今越发地俊俏了,一举手一投足,都隐隐散发出了皇室特有的高贵气度,只有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所流露出来的依赖、眷恋,到现在也没有变。   连老爷和连夫人都笑出了声,我也笑着刮了下他的鼻梁:“娘也想你呀!你这孩子,几天不见,倒是越发调皮了!”旭儿“嘿嘿”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钻进了我的怀里。“云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我微微转过头,是清河。俊雅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意,如墨般的眸子正深深地凝视着我…松开了抱着孩子的手,我恭恭谨谨地福身请安道:“臣妾参见殿下!”   “这……”清河略微尴尬地坐在那里,眼睛里掠过一丝恼怒、狼狈,最后却又转为平静,淡淡地回应道:“不必多礼。”   “好啦,大家都是自己人,又客气什么!”连老爷出来打了个圆场,我忙笑道:“爹说得是,是女儿考虑不周。”原本以为清河把孩子送过来之后,闲话几句就会回府,谁知道他磨磨蹭蹭地拖时间,一拖就拖到了晚膳。不用说了,连老爷当然是盛情邀请,而他则是却之不恭,不过我个人觉得他是求之不得…唉,把我原来的好兴致破坏得一干二净,还好有旭儿在,给了我不少的安慰。   饭席上,应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桂花酒,甘醇甜美的味道使得大家惊艳不已。当听说这种酒的做法是我“想”出来的时候,连老爷和连夫人都十分的惊讶,根本没有想到他们的宝贝女儿突然间变得如此“多才多艺”,而清河更是拿那种深究的眼光盯着我看,看得我坐立不安,浑身上下不自在。酒过三巡,清河和连老爷聊起了朝中的政治动向和局势,女人和小孩便在一边低声笑闹了起来。   正说着,清河突然话锋一转,不动声色地看向连老爷:“不知道王爷对于近日我二皇兄所遭遇的事有何想法?”我的心蓦地顿了顿,终于有些明白他的目的了,看来今天是想探探连老爷的口风,不过到底是他自己想知道,还是别人想知道呢?连老爷微微笑了笑,打出了一个最“保险”的擦边球:“二皇子敦厚纯良,知子莫若父,皇上心里必定早有计量,臣等又怎敢妄加揣测呢?”一听这种场面上的官话,清河马上附和道:“王爷说得对,只是本王这心里还有个疑问,不知道王爷能不能帮我解答解答?”   “愿闻其详。”连老爷一脸严肃的看着清河,还真有几分重臣的架势。“王爷有没有发觉,关于我二皇兄的流言,根本是毫无预兆,却是一夕之间传遍了整个朝野,甚至传到父王的耳里?本王琢磨着,总觉得这一切倒像是有人布局,想要利用这舆论来蒙蔽父王,借此以打击我二皇兄,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王爷,您觉得本王说得对不对?”清河虽然一脸的恭谨,但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连老爷,摆明了是怀疑我们做的(虽然的确是我做的)。   “呵呵——”我轻轻地笑出了声,引来了他们的侧目。“怎么?云儿觉得哪里不妥当吗?”清河微笑着看向我,眼里换上了一片温柔。我巧笑嫣然道:“臣妾是妇道人家,对于这些朝中的大事自是不懂,但是臣妾却也知道,这坊间的流言只要一传开来,那是野火蔓延之势,快得你拦也拦不住,这倒也是正常的。再说了,难道殿下认为像皇上这样的明君,竟会被这小小的伎俩所蒙蔽,那么在殿下眼里的皇上又是怎样的呢?”清河脸色倏然大变,忙正色道:“父王自然是一代贤明之君,儿臣当然是满心的景仰与佩服!”   这话说的,还怕隔墙有耳呢!我微微冷笑着便没再搭话,清河被我这么一刺,明显地开始坐立不安起来,脸色也有些沉重,心不在焉地说了没几句,终于还是忍不住提早告退了。清河一走,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大家围着桌子吃饭、聊天,又亲切又热闹。转头仰望夜空,一轮明月恍如玉盘,散发着柔和而又润泽的光辉,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纱,而在这一片夜空下,这一轮明月下,又有几家欢乐几家愁呢?   夜深了,连老爷和连夫人早已经回房休息,酒席也撤了下去,我拉着旭儿的手送他回房就寝,这孩子也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窝在我怀里撒娇的小毛头了…“快躺床上去,别冻着了!”亲手给孩子洗脸洗脚,服侍着小祖宗躺下,我才呼了一口气,站起身打算回房睡觉。“娘,你等我睡着再走好不?”旭儿紧紧拉住我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我,“好,娘陪着你,快睡吧!”敌不过他撒娇的“攻势”,我马上心软地“投降”了,仔细地给他掖好被角,然后我笑着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娘,旭儿一定要快点长大,以后要好好保护娘亲!”孩子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无比认真地看着我,眼里是满满的坚定。   “好!娘相信我们的旭儿以后一定可以成为大英雄,也可以保护娘!”我也认真地朝他点了点头。可能是环境的关系,旭儿才7、8岁却好象已经知道了这世界的残酷,帝王家的孩子都是少年老成,这也是必须的,但…真不知是幸亦或不幸?可是旭儿,不管如何妈妈总会陪在你的身边,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人生。   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是深夜,我叫应儿他们先去睡了,这一天也够他们累的。走进屋内转身阖上门,还来不及点灯,身子已经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拥住了,“终于回来了!”低沉悦耳的声音拂过我的耳际,带来了一股邪魅的火热气息。   
[第二卷:第六十七章]
  “将军不仅私闯内宅,现在倒改行成夜盗了,总是在晚间出没。”我淡淡地说道,微笑着转过了身,刚好对上了孔言略带邪魅的寒眸,“这一路远道而来,将军何不先坐下小歇一会。”   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素色的披风边角沾染着点点的泥泞,凌乱的长发不羁地散落了下来,原本俊美的面容现在带着疲惫,下巴也冒出了一片青色的胡渣,满身的风尘仆仆…看来是一路策马疾驰,到了殷都连自己的家也没回,就直接跑我这来了…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一股暖流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已经歇得够久了,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你回来,本打算直接冲进前厅去看个究竟!”孔言不肯放松一丝一毫,更加用力地拥紧了我。略带埋怨的口吻让我不禁笑出了声:“还好你没有冲进大厅,不然我爹娘见到了,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难道你还打算为我这个‘惊世骇俗’的休妇再添一道‘罪名’么?”   他温热的手指缓缓地抚上了我的脸庞,低滑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蛊惑:“如果没有现在这些扰人的事情,我早就向世人宣告你是我的女人,又有谁敢说什么?我想要的想保护的,没有谁能阻止!”一如既往的霸道和强势,却不会再让我觉得恐惧,只让我觉得更加的安心。这个冷峻的男人,有着真至的性子:他强烈的野心,他炽热的爱意,从不会加以遮掩;至少在我的面前,他的好他的坏,总是赤裸裸地坦然呈现在我的面前,既不退缩也不畏怯。莫名地我总是下意识地相信,这个男人能做的想做的,到最后一定可以做到。   “怎么会突然到殷都来了呢?边关那里没有关系吗?”我有些疑惑地问,然后起身拿了净脸的湿绢递给他。“今天不是中秋吗?自然是想要找个人来陪我,我可还特地带来了独一无二的桂花酒,怎么样?云儿,愿意陪我小酌一杯吗?”他有些促狭地说道,凝视着我的双眸却掠过了一丝温柔,“真是,我和你说正经的…不过那酒你还没喝吗?干吗还特地带过来,我这里有的是。”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这还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我想和你一起分享。”温柔的目光和沉溺着爱意的话语,让我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原来“勇敢”的目光也变得胆怯了起来,四处闪躲着,却始终不敢迎视他的双眸。“云儿……”孔言略带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淡淡地弥漫着暧昧和诱惑的气息,突兀地,下巴被抬了起来!   柔和的月光下,他俊美的脸庞,看上去狂野而又邪冶,微微上挑的狭长双眸,跳动着簇簇闪耀的火焰,让人无法移开目光。恍惚中,眼前的面孔越来越接近,视线有些模糊了,寂静中我只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渐渐地,他的气息已经近得可以拂到我的脸上——就在这时,我突然有些结巴地说道:“我们…还是…还是喝酒吧!”孔言的脸一下子顿住了,然后退了开去,我看到他浮现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然后叹了口气道:“云儿,你真不老实。好吧,我们来喝酒!”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是我想我真的疯了,之前也和他接吻过好多次,为什么惟独这一次却如此心慌呢?如此地不镇定——完了,我!   孔言小心地自身后拿出了一个皮囊,看到我不解的表情,便解释道:“这种皮囊是我们行军的时候用的,可以保证水质数天不变,携带也比较方便。”然后,他轻轻地拨开了塞子,一股清幽的香气顿时弥漫了开去,带着淡淡的甜甜香味,正是桂花酒的味道。我笑着接过皮囊,给我们两个各倒了一杯酒,然后轻声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将军,这一杯,云儿敬你!”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孔言也笑着端起了酒杯,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彩:“我想今天这一杯酒里应该不会再放了什么东西吧?”   原来,他还记得北驻地的事…我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摇头道:“哈哈,瞧你说的,你现在可是我的盟友,我可不敢药你,害了你不等于害我?”孔言但笑不语,只一举杯便喝了下去,我一边斟酒一边问道:“将军怎么不回家中过节呢?中秋,自然应该与家人团聚才对。”他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家父几年前便已经去世,府中也没其他亲人,我又何来回家一说呢?其实,我早就没有亲人了!”我心里一惊没有搭话,只是淡淡地转移了话题,这么一提,好象孔言从没和我说过他家里情况。   接下来我和孔言提了二皇子和清河的事,他沉思了片刻,倒也没说什么,只叮嘱我要小心。其实当年猎场一事,我早就怀疑清寻那时候就已经和孔言达成了某种协议,甚至后来塞北一行,途中遇刺以至被孔言囚禁,我都怀疑与清寻脱不了关系。但是当时,孔言并未对我大哥和我出手,说明他并没有那种心思。   可是后来在土莫林遇险,清元有人故意透露我和大哥的行踪,想借刀杀人,所有的一切如果成功,那么对谁最有利?孔言现在站在我这一边,但显然他也并未和清寻撕破脸,这当然是明智的,而且我也不怕他会对我不利,试想一个聪明人会扶持另一个有野心的对手登上皇位吗?这无异于引狼入室,自断后路。   但是既然孔言没有表态,我也并没有多加询问,我想他是怕我牵涉到太多的事件里面吧!后面的事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很多酒,好象孔言还和我说了这次是老皇帝叫他回殷都的,究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只说边关已经交给了几个心腹和亲信,很安全什么的……然后我好象哭了,哭得还挺厉害…接着我就不知道了,因为直接昏迷了!   第二天清晨。   我是被应儿的大呼小叫给吵醒的,迷糊地睁开了眼,刺目的阳光闪得我眼睛酸痛。“小姐,你昨晚回来之后是不是喝酒了?”看着应儿咄咄逼人的样子,我轻叹了一声,抚着疼痛欲裂的额角没说话。“难道是看见八殿下所以伤心了,一个人喝闷酒?”伤心?我不知道,也许潜意识里是有一点吧,不然昨晚怎么会哭呢?“不对,酒杯有两个”,应儿皱着眉头哭思冥想,“啊,对了,刚才进来的时候地板上还有些泥泞,难道——”   我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巴,看着小丫头睁大的眼睛里闪过了然和戏谑的神情,我不禁有些懊恼地松开了手,“呵呵,小姐,我叫厨房给您煮醒酒汤吧,唉,晚上醉酒可是对身体很不好的!”应儿摇头晃脑地朝门外走去,“应儿!”我怒喝了一声,小丫头马上嬉笑着跑了出去,我闷着一肚子气坐回了床上,啧,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第二卷:第六十八章]
  这几天一直没有出去,在家陪着旭儿,孔言也没有出现,估计是在忙着与老皇帝周旋。旭儿在宫中除了念书以外,我们也另外安排了“暗卫”,除了保护他的安全以外,还传授他各种武艺。当初的时候连老爷就很不赞同,在清元这个“崇文”的时代,你除非是像孔言一般立下了赫赫战功,否则一般的武将在朝中很难受到重视。可对我来说孩子的安全比什么都来得重要,而且我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总之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过硬”,也许是我太苛求了,但是对于旭儿我抱了很高的期望和期待。   十八那天,旭儿又要进宫了。看着孩子坐上了马车,我吩咐随行的几个侍卫一定要小心,正准备关上车门的时候,孩子突然从里面探出了身子,睁着圆圆的眼睛,有些严肃的问道:“娘亲,您是打算以后都一个人吗?”闻言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幸好都是亲信。只是看着旭儿眉目间的稚气,现在竟然被老成、稳重所代替,我的心里有些欣慰却又有点担心,“不管是谁,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和自由,谁也无法束缚住谁,即使是父母与孩子,明白吗?”孩子似懂非懂,却又有些诧异,但还是接受地点了点头,坐回了马车。   我爱旭儿,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给他的未来铺路,但是我却并不愿意自己的人生都随着孩子来打转…对我来说,给孩子引导方向就是父母的职责,接下来如何去走就是他自己要解决的问题,也许从头到尾,最自私的人应该是我吧?看着远去的马车,我的心里竟然隐隐有了一些失落和疼痛。   刚回到自己的院落,就有人送来了一封信函,打开一看才知道是孔言的,说是在品怡轩等我。匆匆忙忙地回房换了男装,又小心地带上了之前从于风那“勒索”来的人皮面具,我又成了之前在茶楼的那个平凡的清秀书生,带着应儿他们一起上了马车,就朝品怡轩赶去。不知道老皇帝这次又会耍什么花招呢?我心里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   从后门进了茶楼,跑堂的马上有些会意地带着我走上了二楼,转进了一间半开放包厢。这种半开放的包厢从里面的走廊看,其实和包间是一样的,也是隔成一个个小房间,但是走进房门就会发现,门对面本是对应的墙壁现在已经被一袭细帘所代替,面向大厅,可以清楚地看见大厅的状况,但是外面的人却无法看清里面的人。   “怎么不去三楼?”我一走进房间,就劈头问着那个正在喝茶的悠闲男人。他今天没有穿戎袍,只穿了一袭浅白色的常服,上面点缀着点点的淡粉色花纹,衬着他英挺的身姿和优雅的气质,丝毫也不觉得突兀,反倒更显得慵懒和华贵;如墨的长发只在上半部用细绳松松地扎着,后面的头发全都倾泻了下来,衬得如玉的面容更加地耀眼。“我喜欢这里,可以看到下面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孔言动作优雅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缓缓地抬起了眸子。   一见我的样子他先是楞了楞,然后禁不住低笑出声:“真的很适合你啊,云儿。”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正色道:“将军弄错了,在下不是云儿,在下姓林。”孔言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吧,是我弄错了,那么林公子,请坐。”我依言坐了下来,“这些人是?”孔言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身后的三个人,最后把眼光落在了于风身上,“都是自己人,没关系,你应该也见过的。”孔言颇有深意地看了于风一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对了,找我什么事?是不是皇上那里出岔子了?”我马上有些急切地转入了正题,“是为了二皇子清寻的事,皇上好象怀疑我和他有关联,这几天我除了汇报军情之外,也一直在试探我。”“什么?”我大吃一惊,“那怎么办?皇上是不是打算将你暂时留在京中?”孔言微微笑了笑,眼光转到了帘子外,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早就预料到了,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他真以为我是孤身一人来到殷都的吗?”   “你——”,我们一干人脸色都有些煞白了,我压低了声音道:“你私自调遣了军队?”孔言扬起了嘴角,悦耳的低笑溢了出来:“不算是军队,应该是我的私人卫队吧!朝廷的几十万大军正好好地待在边关呢!不过还是一样,因为那边我早已安插了人手,再说掌军的都是我的心腹和亲信”,他停顿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玩味的神情,“那些人可和用钱与权势收买的人不一样,都是经过腥风血雨出来的汉子,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连命都可以给我,所以绝对忠诚。”   我庆幸自己选择了和他站在同一个阵营里面,这个男人不仅危险,而且还十分的可怕。果然如他所说,只要他想要的,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说好戏都没开场呢,我们急什么?”我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没有说话。这时小二端着点心和吃食进来了,应儿他们在旁边的桌子入座,一时之间包厢里十分的安静,只有孔言仍然十分悠闲地喝茶看着帘外。   “都说殷都是风流之都,这品怡轩也是整个清元最好的茶楼,可就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请的琴师琴技不仅拙劣,而且还连带地降低了这茶楼的水准,真是可惜了!”一个清脆娇媚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咦?是砸场子的???我兴奋地站了起来,倾身向前想看清楚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只见二楼对面的包厢里,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掀了帘子妖娆地走了出来。   好一个艳光四射的女子!但见她精致的瓜子脸,柳叶眉下一双潋滟的水色眸子,顾盼生辉;挺直的鼻梁,娇艳的双唇鲜艳欲滴,诱人一亲芳泽;一袭红纱下玲珑有致的躯体,若隐若现,真正是肤如凝脂,风姿绰约;一举手一投足无限风情,成熟的风韵更是引人无限遐想!   要知道在清元女子不大会抛头露面,即使真的有事出门,也是衣着保守、素面朝天,更遑论是在茶楼这种男人聚集的地方了,竟然能看到如此风流的女子,我不禁对这个独立特行而又勇敢的女人产生了几分好感。   只见林掌柜一脸慌张地走了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女子竟然有些张狂地笑出了声,那妩媚的神情和娇柔的声音更是让全场人屏住了呼吸,都瞪大了眼睛看个究竟。“掌柜的,我今儿来可不是来拂你的面子的,既然你不服气,好,今天姑娘我就叫你心服口服!”很快的,后面有个穿青衣的小厮走了出来,恭整地摆好案几和一张琴,便恭身返回了帘子后面。   “承让了!”那女子对大厅的台子中间那个脸色铁青的琴师抛了个媚眼,然后嫣然一笑,那千娇百媚的姿态让那琴师倏然红了脸,只当没看见般地垂下了头。我不禁轻笑了起来,这女子真是有意思,如果我是男人,必定也会无法自拔的喜欢上她。   
[第二卷:第六十九章]
  “铮——”的一声,尾音轻颤,全场寂静无声,但见那女子纤细的手指略略往下一压,倏然开始跳跃狂舞。一阵激越高昂的颤音从弦下冲杀了出来,一时之间金戈铁马,万鼓齐鸣,硝烟四起,呼声震天,听得人莫不揪住了心白住了脸,丝毫都无法动弹。   葱白的手指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带动着飘逸的红纱也飞舞了起来,衬着女子那艳丽却又沉肃的面容,形成了一幅冶艳却又诡异的画面。每个人都怔在了原地,激越的琴声仿佛把人带进了雄壮的战争场面,那么地激动人心那么地使人震撼!琴声渐渐地低缓了下去,只剩下悲戚的哀鸣和慷慨就义的悲凉,一种无力的沧桑感从每个人的心里透了出来,那么沉那么深的痛使听的人脸上都浮现出了哀惋的表情……   一曲已终了,整个茶楼却仍然笼罩在安静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声去打破这种氛围,这个女子果然不一般啊!我在心里暗暗地惊叹,从琴声便可识人,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能有如此大的胸襟和情怀,在当时的古代怕也是难寻其一吧!   “这阮素素真不愧是清元的第一琴妓!”孔言微扬起嘴角,若有所思地看着帘外。“这位姑娘是清元第一琴妓么?难怪琴艺如此地高超,这一身的风范怕也是寻常女子难已拥有的。”我赞赏地看着那女子,原来她叫阮素素,名字不错,人也漂亮,这性格更是让人钦佩。我的话音刚落,应儿便在一边不屑地“哼”了一声:“难怪敢如此地招摇过市,妓女果然就是妓女!”“住口!应儿!”我转头瞪了她一眼,应儿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唉,我怎么忘了在古代妓女的地位和身份是最受人唾弃的呢?真是可悲的意识。   “掌柜的,怎么样?我这小女子的琴技还不会辱没了大家的耳吧?”阮素素端端地站了起来,脸上漾起了妩媚的微笑,眼睛里溢出的光彩更衬得她耀眼夺目。“这……”林掌柜已经是满头大汗,只好不住地拱手作揖,“姑娘的琴技超群,在下有眼无珠,真是汗颜!”阮素素有些无趣地摆了摆手,道:“罢了,我又不是来挣这个虚名,这殷都说是我们清元的国都,可是却连个正经会弹手好琴的人都没有。”   顿了一下,她的眼光微微瞟了瞟帘子后面,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嫣然一笑:“不过,我听说当今的御清王妃,当初‘一妒断琴’在整个清元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闻王妃殿下也是弹了一手好琴,倒不知是真是假?”整个茶楼里的人都一片哗然,要知道这里所进出的都是达官贵人,自然知道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其实是议论也只是在背后,这大概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了这所谓的“皇家丑闻”。   这会儿我倒成了包厢里的“焦点”,孔言是带着揶揄的笑意看着我,而应儿和子晨一脸愤慨地看着那女子,于风则是略带深意望着我,他那时虽然还没在我身边随行,但应该也有听过这个传闻。我不禁轻笑出声:“这女子,真的很有意思。”孔言但笑不语,注视我的眼里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温柔。   “这……这可是皇家的事,小人又怎么敢胡乱断言呢?”林掌柜诚惶诚恐地直摇头,阮素素有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罢了,想来这品怡轩也不过尔尔,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一见还不如不见!”“姑娘说得太好了!”我轻笑着掀开了帘子走了出来,“姑娘不仅这琴技天下少见,连说话也是十分的精辟,在下佩服!”阮素素循声转过头看了过来,但一见我这副平凡的书生相貌,眼里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失望。我心下暗笑,不管有多么的才高八斗,但这女子的意识却是天生便有的。   “是吗?那请问公子有何指教?”阮素素微微福了福身,脸上却带着桀骜的神态,“说是指教,在下不敢。只是刚才听闻姑娘的琴声,只觉得手痒难耐,想让姑娘也给在下指点一二。”“哦?”这回阮素素脸上带了些微感兴趣的神态,“公子想为这品怡轩出头?”我忙笑着摇了摇头;“这品怡轩的琴师自然是比不过姑娘的,在下是真心想向姑娘讨教一番。”阮素素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看着我诚恳的表情和神态后,也笑着点头好:“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公子,请吧!”   跑堂的小二马上就拿来了案几和古琴,端正地摆放好便退了出去。我微笑地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阮素素,朗声道:“姑娘刚才的才情和胸怀让在下钦佩不已,在下不才,会的也只是些江南小调,希望不会坏了大家的兴致!”大厅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阮素素也微微漾开一个笑靥,但嘴角却浮现出了淡淡的讥诮。   看着眼前的古琴,不觉浮现出了那一晚的情景,心里略过了丝丝的痛楚,自那以后我便不再抚琴。那种离人的痛、悲人的伤,直挖得我的心痕迹斑斑,鲜血淋漓。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轻轻地压上了琴弦,冰凉的触感从我的手指缓缓地弥漫至我的全身……食指轻轻一拨,低缓沉稳的琴音便从指下流淌了出来,行云流水般漾了开去,丝丝的颤音纠得人心也微微抖了起来,似断非断,似悬非悬,似连非连……这世上最悲伤的,莫过于相爱的人不能相守,天外之遥的你们,可以听见我的呼唤么?   点点滴滴的琴声,如玉如幻,轻轻地飞扬了起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有这琴声回荡在这一方天地间。低哑而又温润的声音在此刻缓缓地响了起来: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啊.......啊……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   恍惚中,似乎看到了怡凌明媚的笑脸,看到了慕云温柔的双眸,看到了九年来走过的春夏秋冬,一幕幕的情景就像昨天刚刚经历过似的,从我眼前闪过,鲜活而又生动…记忆里每个人的一蹙一笑,都是那么地熟悉那么地温暖,却也更让人心碎。就像这词里说的,如果没有缘分,今生又怎么会遇到你们呢?可是如果真的有缘,又怎么会落到天人永隔、昔日夫妻反目的局面呢?难道说,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么?这一切的爱恨纠缠,要到何时才会消褪才会结束呢?   已经不知不觉地走了快半世的人生路,这心里的累和痛是别人都无法明白的,要到几时才能真正的解脱,才能真正地回到当初最纯粹的自己呢?累了,真的有些累了……悠扬的琴声缓缓地落了下来,带着丝丝的惆怅和悲凉,轻轻地静止在了最后的音节上。   我慢慢地收回了手,心里头泛起的苦涩却并没有随着琴声的停止而消逝,再看周围的所有人,包括站在对面的阮素素,脸上都流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情,甚至还隐含着丝丝悲伤的神色…这滚滚红尘,人生百态,想必每个人心里都有着隐藏的悲伤和哀痛吧?   PS:另附http://www.hmusic.cn/a3/D/B/DB6C8AA0DDADF5A9C146.html《枉凝眉》在线试听地址。      
[第二卷:第七十章]
  轻轻地拨了下琴弦,清亮的颤音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大厅里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阮素素若有所思地看了我许久,尔后微笑得福身道:“公子好琴技,却不知公子师承何处,公子所弹奏的曲子又所出何家呢?”我抖了抖衣袍的下摆,神态自若地起身作揖:“不敢当!在下只为自娱自乐,并无高师指导。至于刚才所奏之曲乃是一高人所谱,现在已经不知云游何处了,在下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偶然得到而已。”   阮素素紧抿着嘴唇,似乎很不满意我的答案,但是却又很无奈地看着我微笑的脸庞,我朝她淡淡一笑,略微点了点头便打算转身掀了帘子返回包厢内。“公子请留步!”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我浑身一震,转过身子看向对面,只见阮素素也有些诧异地望向帘内,却只是恭身站在一边,垂首没有搭话。“在下对公子的才艺十分的欣赏和钦佩,不知道公子可否过帘一聚?”我直直地凝视着对面没有答腔,气氛在一刹那陷入了尴尬和凝重。   “这位公子可是我邀请而来的,如果您想请他过帘一聚,是不是该问过在下的意见呢?”孔言慵懒的声音自帘内传了过来,略略带有磁性的滑润声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对面的人也沉默了。过了许久,刚才那个低沉的声音道:“适才是在下莽撞了!那么请两位略移尊驾,过帘一聚可否?”一串悦耳的低笑声从帘内传了出来,孔言戏谑道:“既然是有人邀请做东,又何乐而不为呢?”我忙掀了帘子走了进去,刚好对上应儿和子晨有些担心的面容,我笑了笑安抚着他们:“没关系的,他认不出来。你们两等等就不要过去了,在这里等我们吧!”   “走吧,林公子!不要让人家久等了!”孔言微笑着站了起来,我转过头瞪了他一眼道:“你明知道他是谁,却还让我过去?”他直直地看着我,双眸似乎隐含着淡淡的笑,然后长臂一捞,一下子把我拉进了怀里,低低的声音滑过我的耳际:“既然他们这么诚心,我们就过去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也好。”温热的气息微微地拂过我的脸,瞬间整张脸便好象烧着了似的,“轰”地一下燃了起来。正在这时,“铮——”一声,于风猛然拔剑指向了孔言,闪烁的银光晃到了每个人的眼睛,“放开小姐!”冷冷的声音似乎可以把空气都凝固住。   我忙要出声制止,却被孔言拉住了。却见孔言微微挑了挑眉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用剑指着我,你知道你的后果么?”似流水般的声音却让每个人心里都窜上了一丝寒意,于风面不改色,漂亮的丹凤眼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冷峻,剑锋仍然稳稳地指着孔言的喉间。我在一边紧张得直冒汗,于风这傻小子,倔起来真是几头牛也拉不回来,万一得罪孔言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两个身形修长的高大男子就这样对峙了许久,双眸都直视对方毫不肯退让。就在我实在忍不住想要上前拉开于风的时候,孔言突然笑了起来,然后以两指轻轻夹住剑端微微一弹,剑锋猛地颤了颤,竟然偏离了方向!“你这个侍卫很有趣,有他保护你,我暂时可以放心了!”孔言淡淡说道,然后转身便走了出去,“你跟我们两个过来吧!”于风眼里微微闪过了一丝迷茫,但还是无言地收回了长剑,跟在了我们后面。   “叨扰了!”孔言站在门口道。马上有小厮过来开了门,引我们走了进去,只见两位身着锦衣缎袍的翩翩男子,正坐在实木围椅上品茗,阮素素则随侍在一边,一见我们进来,都笑着站了起来。但见这两个男子,面容俊秀气质高贵,细看之下却十分的相似,不正是当朝的二皇子和八皇子吗?“孔某见过两位殿下!”孔言微微欠了欠身,丝毫没有诚意地行了个宫礼,我慌忙在后面跟着行礼:“草民见过皇子殿下!”“好了,都不必拘束,过来坐吧!”清寻笑了笑,眼光淡淡地掠过我和孔言。   “倒是没想到孔将军也喜欢结交才子,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啊!”清河优雅地啜了一口茶,轻笑道,眼睛却直勾勾地看向我。“是吗?孔某虽是一介粗人,却也喜欢管弦之乐,倒让八殿下笑话了!”这三个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我却被清河盯视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照理说我这张脸应该不会再被人认出来才对啊,我在心里纳闷,难道是听出了我的声音?我疑惑地抬起双眸,正对上了清河赤裸裸的目光。尴尬之余,我朝他绽开了淡淡的笑,微微点了点头,却不料他竟然慌忙扭转了目光,脸上也浮现出了可疑的红晕。   什么?我大吃一惊,他肯定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然怎可能这样一幅神态!当下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万分紧张的状态,不知道他和清寻打算干什么呢?“林公子,不知道还记得吗?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呢!”清寻突然掉转了话题,微笑地注视我,我呆呆地楞了半晌,才意识到他在和我说话,忙低头道:“是……是,小人想起来了,好象确实是有见过二皇子殿下!”“怎么?林公子觉得不舒服么?怎么脸色都变了!”清寻纳闷地看着我问道。   正在我暗自叫苦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阮素素突然“扑哧”一笑,软软的身子妩媚而又无力地靠在了清寻身边,娇声道:“殿下,您就别问林公子了,您没看见林公子已经吓呆了吗?”我忙笑着佯装擦汗:“是是,小的因为很少见过什么大人物,一时失态了,请殿下恕罪!”清寻笑了笑没再说话,我感激地看了阮素素一眼,她却冰冷地转移了目光,害得我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   “不知道林公子和孔将军是何时相识的?据我所知,孔将军一直驻守在边关,也是这几日才回的京城。”清河执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不禁在心里暗自咒骂了他好几回,“这……”该怎么说呢?说得不好便会给孔言落个驻守不力的话柄,说得过了又会被清寻察觉,虽然他好象就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家父与林公子的父亲曾经是淡水之交,所以我与林公子很早便认识了,不过因为我公务繁忙,便很少见面。这次也是因为我暂时留守京中,两人才得以见面。”孔言脸不红气不喘地扯了个大大的谎言,我不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是吗?我倒是没听过孔老将军的世交中有姓林的?”清寻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慌忙低头道:“是的,因为林家只是小户人家,京中人自然是不大知晓的。”   清寻和清河没在继续追问,寒暄了许久才放我们回去。出来茶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为了不引起侧目,我和孔言都是各自坐了马车回家。回到小别苑,吃过晚饭洗漱完毕,我便打算早早休息,今天真是累死我了!叫了应儿和子晨他们各自早点回房,我也独自回了房间,刚掀了被子,躺了上去,一个黑影突然自顶上窜了下来,情急之下我刚欲开口叫唤于风,我知道他必然就在门外或者这房间的附近,一块布头一下子蒙住我的嘴和鼻子,才一会儿工夫,我整个人便软了下来,意识也逐渐模糊了……   在昏倒之前,唯一的意识便是:“以后一定要于风贴身保护我,再也不管什么避讳不避讳了,呜——”   PS:虽然中秋昨天就已经过了,但还是祝愿大家中秋快乐,然然过了个很快乐的中秋节,不知道大家是怎么过的呢?呵呵~~!   
[第二卷:第七十一章]
  全身上下十分的酸痛,脑袋也觉得沉重,我呻吟着痛苦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鹅黄色的纱帐,四周垂泻而下的流苏,泛着淡淡的光泽,笼罩着红木的大床,看起来朦胧而又梦幻——等等!这里是哪里?我的卧室根本不是这样的!我一下子惊骇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典雅的梨木家具,暗色的织锦地毯,金色的焚香炉飘着袅袅的白烟……不对!不对!!我慌忙跳下了床,谁知道脚下一软,一下子扑倒在了地毯上。   大概是我的声响太大,门一下子被推开了,一个看上去秀丽而又娇小的侍女惊慌地跑了进来:   “天哪!小姐,您没事吧!”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我,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里盛满了不安和担忧。我抬脸朝她微微一笑:   “我没事儿,你不要太担心,只是身子太虚了点。”   那个侍女忙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厚厚的锦缎斗篷,然后小心地披在了我的身上,轻声道:   “您可别着凉,这天儿开始冷起来了!对了,我去厨房给您拿点吃的,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肚子也该饿了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才发觉肚子还真饿得“咕咕”叫了,也罢,先吃饱了再好好研究下这里到底是哪里。我笑着朝她点了点头,那姑娘兴许是有些害羞,红了脸跑出了房间。我低头抚摩着身上做工精致的斗篷,质地柔软色彩艳丽,这分明是宫里的云锦啊,我平时穿的衣裙也都是这种云锦所制,这种绸缎只有皇室里的人才能穿着——那么,把我迷昏且掳来这里的人到底是谁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俊秀的脸,幽黯的寒眸深不见底,令人无法捉摸,真的是他吗?为什么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刚才那个姑娘拿着一个托盘进来了。她一边摆放着菜肴,一边轻声道:   “奴婢拿了一些小菜和燕窝粥,您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先吃点容易消化的,倘若还饿,奴婢到时候再给您拿些小点,您看成么?”   她转身垂下头面对我,姿态看上去十分的清丽端庄——真不错的女孩,又细心又体贴,看来掳我来的人是打算好好地把我供奉起来。我拍了拍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来一看,都是些清淡而又开胃的精致小菜,配上香糯润口的燕窝粥,不觉让我食指大动,便有些急急地吃了起来。   吃得有些半饱之后,我才放慢了速度,一边吃一边问站在我身边的侍女:“这小菜和粥味道不错,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微微福了福身道:“回小姐,奴婢叫小玉。”   我放下了筷子,小玉忙递上了漱口水和湿润的锦巾。我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轻笑道:   “小玉?恩,玉这名字还挺衬你的。小玉,这里到底是哪里?”   小玉有些戒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迟疑道:“这里是我家主子的别苑,主子说了,请小姐好好休养。”   说罢,便转身收拾碗筷,有些匆忙地走出了房间,大概是怕我会缠着她问东问西吧!   我有些无奈地环顾了房间一番,别苑?那肯定已经不在京中了,也许是在殷都的远郊了,不知道于风能不能找到这里来呢?他手下这么多暗探,应该不难才对,再说我不见了,孔言一定会知道,他也会来找我的……这么一想,原来有些无措的心竟安定了下来。朝门外看看,阳光正灿烂,便不觉想出去走走,看了看身上白色的里衣,转身打开了柜子,一刹那我简直目瞪口呆,满满一柜子精美的衣裙,从里到外全部都置办得十分齐全,而且好象知道我的喜好似的,虽然颜色五彩缤纷,但是全都又淡又柔,是我最喜欢的淡雅水色。   我随手拿起了一件烟青色的纱裙,样式优雅大方,质地轻软薄透却又十分的光滑,仔细一看,裙摆处和水袖边都绣着簇簇含苞待放的花儿,看上去若隐若现,雅致而又脱俗,我抚着那绣花,总觉得分外的熟悉,好似在哪见到过一样。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我忙拿起衣服仔细端详着那刺绣,果然,是玉兰花!再去翻了下其他的衣裙,虽然样式各有不同,但是在群摆和袖边都绣着一模一样的图案,我微微扬起了嘴角,不知道该为那主人的细心感到高兴还是该为他的痴心感到悲哀。玉兰花,人虽在,却已不是最初那个“她”了!   我换了衣服,披上斗篷便走了出去。秋风虽然十分的寒凉,但所幸阳光照在身上很是暖融融,我缓缓地沿着走廊漫步。这别苑十分的精巧别致,看得出主人曾十分地用心来布置,庭台楼阁相当的奇巧,假山流水相得益彰,再加上金桂秋菊的陪衬,倒也很适合在深秋里赏玩。走得有些累了,身上也出了微微的薄汗,我转进了湖边的一个小凉亭,稍作休憩,想不到这别苑看似小巧,慢慢走下来却也颇费时间。刚欲落座,却不知道从哪出来两个侍从,一个在冰凉的石凳放置软垫,一个则在石桌上摆放各式茶点。   转眼间,一杯热腾腾的清茶和各样精美的甜点,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两个侍从迅速而又利落地做完这一切,便恭谨地朝我垂首行礼,然后倏然一跃,便又不知道隐身何处了,徒留我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愣神。呆怔了半天,我才有些醒悟过来,忙落了座有些不安地吃着茶点,眼睛则朝四周打量,这简直出乎我的意料,连平常的侍从都有这般的能力,那他身后聚集的力量到底又有多大?!他这几年在朝堂上的锋芒毕露,却又安然无恙,想来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不觉打了个冷颤,连入口的热茶都温暖不了冷寂的胸腔。   越想越烦躁,完全没有了赏玩的兴致,便站起身打算按照原路回去。刚步出亭子,便听见湖对面传来阵阵娇媚的笑声,抬眼望去,一个窈窕的红色身影正娉娉婷婷地站立在对岸,雪肤红唇,明眸皓齿,乌发如云,不正是那日在茶楼遇见的阮素素吗?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阮素素一抬杏眸,眼波流转,如水的眼眸便定定地抓住了我。隔着一泓湖水,我静静地看着她,她亦不动声色地回望,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惊艳,身边的侍女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全都安静了下来。但见其中一个上前附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阮素素看我的眼神转为了惊诧。   良久,我收回了目光,朝她淡淡一笑,便转身轻轻地迈开了脚步,心里却泛开了淡淡的疑惑,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已经做了他的侍妾?这倒不是不可能,看那日阮素素的表现,也许真的也说不定。正想着,身后却传来了一阵骚动。   回过身子,却发现阮素素也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刚才那两个无声无息侍从正面无表情地挡在了她的面前,不让她再靠近半步。阮素素艳丽的面容泛上了一层怒意,也不知道她骂了那两个侍卫什么,但见那两个侍从仍然是面无表情,阮素素挫败地跺了跺脚,愤恨地看了侍从一眼,终还是转身走了。   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飘然远去,我失神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浮现出一抹怅然的心绪,叹了口气,我也转身朝原路返回。      
[第二卷:第七十二章]
  在别苑待了好几天,风平浪静。表面上我波平如镜,心里却焦虑不已,在这里简直是与世隔绝,什么消息都无法探知,有时候有意无意地探问那个小玉的女孩,总被她支吾着绕开话题,看着女孩惊慌不安的表情,纵使再硬的心肠也还是无法逼问她,人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又何必为难呢?唉。想到这里,又不觉开始埋怨起于风和孔言,平时不是拽得跟啥似的么,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看不见英雄救美的身影呢?!   又是无聊的一天,我早把这小小的别苑里外都摸得十分的熟悉,已经再没有“探险”的兴味,便叫了人在院子里支了张软榻。微风轻拂,暖阳温煦,我半眯着眼睛惬意地拈起一颗蜜梅,轻轻地送入嘴里——恩,酸甜适口、回味绵长,味道还真不赖。   “看来王妃殿下倒是挺自得其乐的嘛!”   我微微撑起下颚,只见院子门口正站着一个娇艳的大美女,那一袭亮丽的红纱分外的夺目,此刻她正微笑地看着我,只是眼里却浮现出淡淡的讽刺。   “原来是素素姑娘,要不要进来喝杯茶?这自制的蜜饯味道委实很不错呢!”我笑咪咪地看着她,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菊花茶,浅浅地啜了一口。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阮素素自是淡笑着跨进了门槛,谁知还没走进一步,两个“铁面”侍卫又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拦住了阮素素的去处。阮素素朝我挑了挑眉,我淡淡道:   “让素素姑娘进来吧!”   其中一个侍卫转过身垂首道:   “主子有令,任何人都不能接近这个院子!”   “是吗?那我就偏要让素素姑娘进来。”   我巧笑嫣然,软软地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口,拉过阮素素的手便转身朝里面走去。   “请王妃殿下莫要为难属下!”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挡在了我的面前。   “怎么成了我为难你们了?现下不是你们在为难我吗?”我轻掩住唇笑道,仍然是一意孤行地朝那剑刃走去,“今天我若伤了一分一毫,你们也好去告诉你们主子,你们是如何的忠肝义胆!”   脸上虽然挂着温柔笑意,我的双蛑却是波澜无惊,连一丝笑意都无法到达眼底。两方人就这么僵持着,我平静地看着持剑的侍从,动也不动,倔强而又坚持。   许久,那侍从漠然地收回了长剑,朝旁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沉默地一施礼,便又悄然隐身而去。我牵着阮素素的手至椅旁,便又旋身躺回了软榻,哎,这秋日容易疲乏,稍微站一会竟也觉得累。   “王妃殿下刚才好大的气魄,竟让妾身也觉得敬佩不已呢!”阮素素优雅地拿起刚奉上的茶盏笑道。   “阮姑娘,所为何来?现下已经没有其他人,便直说了吧!”我轻靠在软垫上,整个人闲适地侧卧着,眼睛淡然地凝视着远处的碧空。   “素闻王妃殿下是冷然之人,可不想却如此沉不住气。”又是微微的讽刺,这个阮素素看来对我十分的没有好感哪!不过,倒是个胆大的女子。   我淡然一笑,拈过蜜梅放进口中细细咀嚼,轻声道:“既然没事,就陪我喝茶吧!”   说罢,便不再言语,只闭上了双眸养神。   片刻沉默。   “王妃殿下想不想走呢?”娇嫩的声音低低得似能掐出水。   我不动声色地睁开了眼睛,戏谑地笑说:“想走如何?不想走又如何?阮姑娘何以这么关心我的去留问题呢?”   “想走的话,我便派人去通知将军,他自会想办法救你离开。至于为何我会如此在意王妃殿下的事…因为你是将军在意的人,所以便也是素素在意的人。”说到后半句,阮素素的声音竟然变得有些幽然而又凄楚。   我轻轻抬起双眸,正对上阮素素伤怀的眼神,倒真看不出一点点的破绽。   “你又怎知将军不会来救我呢?又何需你去通风报信?!”   “王妃殿下,你实在是太小看二皇子的能力了,他想要藏一个人难道还不容易吗?即使是贵为王妃的您!”阮素素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显然是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我微微撑起了身子,照理也过了好几天,孔言他们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真的是无法探知我的踪迹吗?看着我凝神思索,阮素素轻笑出声:   “王妃殿下可是在怀疑妾身?说实在的,如果可以,妾身还真不想去告诉将军您的下落,可是……”   她轻叹了一口气,当真如那瑟瑟落叶,蕴着无尽的惆怅。   “可是你却因为念着他,总想着为他做点事也好,更不希望以后他若知道你没助我,便怨着你气着你,对吗?”我微笑着替她说出了下面的话,看着她伤感的面容瞬间转变成了诧异和羞怯。   “你…你怎知道我心里所想?”   “因为你我同是女人”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态,我话锋一转,脸色也沉肃了下来“你到底是谁?又是为谁而接近二皇子?”   她微微扬起嘴角,醉人的笑意已跃入眼中:“我爱着谁,自然是为谁而来。”   这一刻她又变成了那大胆泼辣的阮素素,不复刚才的娇羞忧怯的小女儿神态。   “王妃殿下,您到底是想走还是想留?不,应该是问,您到底信我还是不信?”那闪闪发光的双眸里竟然隐含着淡淡的挑衅之意。   我又重新软卧在榻上,一手撑着侧脸,眼波流转,泻出几分千娇百媚的风韵,淡笑着望住她道:“我信。”电光火石之间,一抹隐隐的笑意浮现在了两个女子的眼里。   “茶也喝够了,多谢王妃的款待,妾身告退!”阮素素微微福了福身,然后转身妖娆地步出了院子,只留下了一股淡淡的幽香,萦回不去。   我闭上了眼睛,天有些暗了,浅浅的霞光洒在院子里,残秋难免让人伤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凉风吹来,寒入彻骨,我不禁微微颤了一下,正在这时一片温暖覆盖在了我身上,伴随着低低的叹息,一种若有似无的香气传了过来。   是熏香的味道。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张俊秀的脸映入了我的眼帘,深邃的眼眸衬着背后深蓝色的夜幕,倒是透出了几许清澈和淡淡的光泽,此刻他正定定地俯身凝视着我。我微微一笑,低声道:   “总算出现了,我还在想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您呢,二皇子殿下!”   “怎么知道是我?”他亦回我一个温柔的笑靥。   “谁会像您这么胆大心细呢?而且,您当真以为我没看到么?玉兰花,不是她最喜欢的花么?”   “你还记得。她?云儿,你怎么好象在说另一个人的事?你不是最喜欢玉兰花吗?”   淡淡的笑意漾了开去,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轻轻地坐了起来。清寻伸手搂过我,小心翼翼而又温柔万分,我仰起头,月光下他的脸看上去模糊而又遥远,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也是那么的迷茫,好象透过我在回忆、追思以前的时光一样,溢着淡淡的伤感。   “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我平静地看着他,低声问道。   “一辈子好不好?”他朝我宛然一笑,连深邃的眼眸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喜悦。   我无言地看着他,突然有种深切的悲哀和伤心涌上了心头,疯了…这几年来的执念和斗争真的把他逼疯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站起身叫了小玉过来摆晚膳,然后转身笑问道:   “殿下,用过晚膳了吗?如果没有,就一起吧!哦,对了,叫素素姑娘也过来吧!”   “素素?你下午和她见过面了?”   看着他不动声色的神情,我笑着打趣道:   “是啊,我一个人也挺寂寞的,便叫了她过来唠唠家常。不过——倒真不知道二皇子也挺会金屋藏娇,不怕紫烟姐姐吃醋吗?”   “不是这样的——”   像是不知道我会这么说,清寻脸上的神色有些慌乱,我淡淡一笑:   “好了,殿下。既然你不愿意素素过来,那么我们先吃吧!”   我镇静地转过身布菜,拿筷子的手却微微地抖了起来,一丝惊惧掠过我的心头。      
[第二卷:第七十三章]
  正想着。   “云儿。”   清寻呢喃着从后面环住了我的腰,下巴轻轻地枕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的手蓦地一惊,“咯哒”一声,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殿下!”   我略有些惊慌地喊出了声,清寻微凉的嘴唇亲了亲我的耳垂,温柔的声音软软地钻进了我的脑海里:   “嘘,叫我清寻,就像以前一样。”   我低垂着头,强力支撑着有些无力的身体,这…这…清寻怎么变成这副德性了?!   “是…”   我慢慢地伸出手,想要拾回掉在桌面上的筷子,就在手快要碰到桌面的时候,一只修长而又温暖的手掌一下子包住了我的,然后没等我的挣扎,轻轻往后一扯,我便从原来背对的姿势转为了和清寻正面相对的姿态。   “云儿,你还是原来的云儿吗?”   他低吟着,额头抵住了我的额头。废话,当然不是啦!我在心里喊着,一边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一边想要闪避这么亲密的接触。但是,我一往后仰,清寻便又压了过来,死活不给我逃避的机会,眼看我的背就要和桌面的饭菜来个亲密接触,清寻的脸也近得可以听见微微的喘息声,我索性眼睛一闭强自镇定,然后淡淡道:   “那么,清寻还是当初那个清寻吗?”   抱住我的手臂微微僵了一下,清寻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片刻,终究拉回了我的身子,然后松开了手。   这一顿饭气氛格外的压抑,两个人都各怀心事,沉默不语自顾自吃着,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东西,只觉得形同嚼蜡,心中总悬着块大石头,真正是索然无味。好容易熬过了晚膳,小玉上前沏好了茶便又退下了,房间里弥漫着茶的清香和熏香的味道,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香气。我站起身,轻轻地走到窗前,望着夜幕上空那一轮明月,清声道:   “殿下,您请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叙旧?呵呵,那倒也算是一个理由。”   清寻轻笑出声,我有些气恼地转过身看着他:白皙的面容如玉,纤长的双眉入鬓,微微上挑的深邃双眸,流泻出水银似的光泽,总能牵引住他人的目光,再加上高挺的鼻梁和丰润的双唇…啧啧,说实在的,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那么恶劣的话,倒也算得上一个风流翩翩的人物了!   “你为什么会跟随在孔言身边,为什么又要男扮女装,隐瞒自己的身份?还有,上次的流言是不是你所为?!”   一大串炸弹扔了过来,炸得我是措手不及。   望着清寻愈加冷峻的脸,我的心里七上八下,心跳得十分剧烈。这时候可不能慌神,镇静!镇静!!我稍稍稳了稳心神,迎上清寻穿透似的探寻目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   “殿下!您怎么能如此冤枉我?云儿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参与朝政,殿下您也是知道的,云儿只是一介小女子,又怎么会…”   话还未说完,一串晶莹的泪珠已经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娥眉微蹙神情哀切,衬着弱柳般的身姿,真个是娇弱不堪,惹人爱怜,清寻不觉心里一动,只觉得万般情愁绕上了心头,终是软下了心肠。   我悲戚地看着窗外,泣不成声,一会儿就觉清寻温柔的手抚上了我的肩头,心里微微松了下来,还好…我轻转过头看着清寻怜惜的深情,他轻叹一声道:   “那你又怎会男扮女装,跟在孔言身边?你不知道他是多么危险的人吗?”   我婉然一笑,说不清道不尽的幽怨:“云儿亦不知何时与他结下的孽缘,自从九年前直到塞外一遇…”   我偷偷觑了清寻一眼,果然见他神色一凛,捏着我肩膀的手陡然加重了力道。   “唉,后来他知道云儿已被清河所弃,便又强逼云儿与他相见,如若不答应便要把所有一切说了开去,我…我没法…即使见到殿下,也无法出面相认…”   我嘤嘤低泣,唉,孔言对不住你了,嘿嘿,暂时就委屈你背下“黑锅”,反正清寻暂时还不敢和你翻脸!我在心里偷偷做了个鬼脸,不觉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演技。   “云儿!”看着我不胜怯弱的摸样,清寻一下子把我搂在了怀里,声音里竟然隐藏了丝丝的悲愤:“真是苦了你了!你放心,以后我断然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看着清寻怜爱的神情,我心里不禁有了些微的同情,可是一想起也是因为他的推波助澜,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便又微微冷笑了一下,所有的所有我都要你们来偿还,便是我冷心硬肠,可又哪比得上你们的狠毒呢?!   “殿下,云儿累了,请准许云儿先回房休息…”我泪痕未干,半倚半靠在清寻的怀里,楚楚动人地瞅着他。   “好,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要想太多。”清寻温柔地帮我抚去了泪水,然后叫了小玉过来扶我回房间休息。   我一直不敢松懈,直到小玉服侍着我上床休息熄灯出去后,我才长吁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今天总算逃过一劫了,可是明天呢?后天呢??——天哪,我不要啊,每天这样跟清寻周旋,真是生不如死,累死我啦!!不知道那个阮素素到底有没有去传信了,我好想早点回家,爹和娘会不会知道我不在了呢?应儿和子晨一定很担心吧?还有旭儿…泪水不知不觉地自眼角滑落——孔言,于风,你们两个怎么还不来啊,再不来我就要被别人给吃干抹尽了啊!!   这一夜就在我无言的呐喊中度过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果然,睡觉的时候不能过度思考……小玉一边帮我梳理长发,一边从镜子里看着我铁青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姐,昨天没睡好么?”   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待会奴婢帮您按下头部,应该会好很多。”   多么贴心的孩子,比应儿那死丫头强多了!想起应儿可爱的性子,我终于笑了起来:   “好的,小玉,谢谢你啊!”   小玉羞红着脸低下了头:   “小姐过奖了,这是奴婢应当应分的事。”   我笑着转过身,拍了拍她的手: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要谢谢你,你又仔细又体贴,是个好姑娘。”   小玉忙福了福身道:   “多谢小姐夸赞,奴婢也还是头一次见到像小姐这般温柔的人。”   大概是不习惯说奉承的话,她自己也笑了起来,然后从梳妆台上拿过了一个锦盒,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簪子插进了我的发髻。   “这是哪来的?”我有些好奇地看着镜子中的头饰。   “是主子今早拿过来的,说是给小姐戴的。主子对小姐真的很好呢!”小玉艳羡地说道。   我细细一端详,是一只白玉簪子,雕成玉兰花的形状,形态逼真、典雅,上好的白玉通透无暇,泛出莹润的光泽,衬着如墨的发丝,更觉得清新脱俗了。   不过怎么这么熟悉呢?我微微蹙起了眉头,一道闪电滑过我的脑海——这…这不是当初我和清寻第一次见面时,他差人送来的簪子吗??我记得后来我叫应儿给退回去了啊!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留着?!我真有些不懂清寻这个人了,说他冷漠无情吧,他明明又这么痴心;可是说他痴心吧,当初在塞外的时候却又狠下毒手——归根结底,男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      
[第二卷:第七十四章]
  连着好几天,清寻都一直住在别苑,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空闲,整天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身旁,除了睡觉和上厕所以外,我都没有自己个人的时间。他惟恐我插上翅膀消失不见似的,简直不让我离开他视线所触及的范围内,直逼得我喘不过气来,就在我快要忍受不了这种“囚笼”生活,正欲奋起反抗的时候,机会却来临了。   这天上午,清寻并没有一如既往地早早便过来探视我,我坐在屋子里心神不宁,怕他又耍什么花招,可是直到接近晌午都没见他露面,不觉有些疑惑了起来,难道朝中发生什么变动了吗?或者是他府里出了什么事所以回去了?这么一想便有些兴奋起来,想要找个人确认一下,可说也奇怪,周围的仆从也不知道都到哪去了,连小玉也不见人影,只有院子门口那两个“铁面”侍卫守在那里,想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我忿忿地回了屋子里。   正午的时候,总算来人了,是厨房送饭的小婢,神色匆匆地搁下饭菜就走了,喊也喊不住她。我只好郁闷地草草吃完了饭,便有些无聊地躺在了软榻上,没过多久便看见小玉匆匆忙忙地跑进了院子,我忙从榻上一跃而起笑着迎了上去:   “小玉,你去哪了?都找不到你!对了,人都哪去了,还有殿下呢?”   小玉一句话也没说,只拉开了衣柜的门挑了件白色的纱制罗裙,便利落地帮我穿了起来,然后又一下子把我拉到了梳妆台前,开始认真而又仔细地帮我打扮。   “小玉,怎么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她,“你倒是说句话呀?”   小玉跺了跺脚嗔道:“哎哟,小姐,您先别问成不?奴婢这都急死了!”   得!我还招着这丫头了。哭笑不得地望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我索性闭了嘴任她在我头上、脸上忙碌着,反正待会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了。   就在我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总算听到小玉那满意的声音:   “行啦,小姐!”   我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这一看却不禁呆住了,不由得打从心底佩服小玉的心灵手巧:一头乌黑的青丝全部送送地挽了起来,只有耳边垂下了几绺散发,光洁的云鬓上斜斜地插了那白玉兰簪子;如玉的面容没上任何粉妆,但却别具匠心地在眉间描画了淡粉色的精致花钿,与樱绯色的润泽双唇交相辉映,显得肤如凝脂,双眸更如在清水中浸透的两丸乌玉,清澈而又黑亮;衬着素净洁白的衣裙,只觉得淡雅却又不失娇艳,一身道不尽的万千风情。   “我说小玉,你干吗把我打扮成这样啊?”   我失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却惹来了她的笑声:   “好了,小姐,走吧!”   她一把拉起我的手就朝院外走去。   “到底什么事儿呀?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我急不可耐地问道。   “皇妃殿下来了!”小玉一脸凝重地看着我。   “皇妃?真的吗?”我急切地握着她的手,“紫烟来了,是不是?!”   “嘘!小姐,虽然主子宠着您,可您也别直呼皇妃殿下的名讳啊!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可怎么办!”   小玉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这丫头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以及我和紫烟的关系呢!我好笑地拉下了她的手:   “知道啦!我会注意的。可是这和你给我打扮有什么关系呀!”   小玉嘟了嘟嘴道:“虽然别人都说皇妃殿下美丽高贵,可小姐您也不能被比了下去不是?您放心,只要您一站出去,主子肯定只看得见小姐一人!”   我不禁哑然失笑,敢情这丫头在帮我争宠呢?也幸好紫烟不是那厉害的主,这要换了别的女人当家,敢这么出风头的,不被整得连小命都没了?小玉毕竟还是单纯了点,不过这样对她也好吧!   沿着迂回的走廊,很快就看见了大厅,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娇媚的笑声:   “姐姐,您是不知道,自打那姑娘一进这别苑啊,殿下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整天守着她寸步不离,还真叫人羡慕呢!”不是阮素素是谁。   “素素,说什么呢?”低沉的声音里蕴着一股怒气,是清寻,看来这事儿还瞒着紫烟呢!   “哎哟,殿下!难道妾身说错了吗?”软软的语调里含着浓浓的醋意,“姐姐,妹妹倒是有看过那姑娘,小摸样长得还是挺周正的,但是哪比得上您呢?您看您这脸蛋儿、这身段儿,啧啧,怪不得殿下一直那么宠爱您呢!”   “哼!真是个狐狸精!”小玉愤愤地道。   我却差一点暴笑出声,说得太好了,阮素素!谁能料到一向高傲于顶的她扮演起肤浅、谄媚的女人却也是这么入木三分呢?果然是深藏不露的角啊!不用进去看,光听这声音的阵仗,便能想象大厅里面是如何的精彩了!我倒真是小瞧了她。   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我轻巧地迈过了门槛,然后款款走到了大厅的中间,感觉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的视线都投射在了我的身上。微微低下了头,我端庄地行礼:   “妾身见过二皇子殿下、皇妃殿下。”   说罢轻轻抬起了眸子,却见清寻一脸惊艳,连回话都忘了说,只一经痴痴地看着我;倒是紫烟端然地坐着,看上去十分的雍容高贵,待看到我的脸,神色马上变了变,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吃惊和果不其然的神色,再看到我头上的白玉簪子,双眸终是黯淡了下去,但仍微笑道:   “不必多礼,坐吧!”   看着她强颜欢笑的神情,我的心也小小地刺痛了下。这时,清寻却仿佛如梦初醒般,忙不迭地道:   “对对,坐吧,可别累着。”   这句话马上又引来了别人的侧目,我真想骂他是不是笨蛋,难道没看到紫烟的神情吗?这么多年来紫烟一直追寻着他的身影和脚步,可是又得到了什么呢?!我微微点了点头便坐了下来,却迎上了紫烟宽慰的眼神,看来她大概已经知道状况了,我亦微笑以对,朝她暗暗眨巴了下眼。   “姐姐,您看我说得对吧?这妹妹长得就是水灵,今儿一打扮倒更像是一朵亭亭玉立的玉兰花,您说是吧?”   阮素素不遗余力地在一边搞“破坏”,还真是自然,看不出一丁点儿的破绽呢!紫烟一改刚才对她冷淡的态度,赞同地点头笑道:   “说得没错,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妹妹像是一朵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比那玉兰花高洁多了!”   紫烟……我的心里只觉得暖暖的,略带羞涩地道:   “皇妃殿下谬赞了,都说您品性高贵、容貌秀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妹妹嘴巴可真甜,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紫烟淡笑着回答。   这厢话音刚落,清寻便大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们这夸来夸去的什么时候才会完呢?”   大厅里的人都不禁笑出了声。   看着清寻得意的神态,我的心里却蕴着满满的怒火。紫烟,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你追随一生吗?你即使努力地追着他的身影和脚步,也不可能和他并肩前行,这皇室的男人各个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意的却永远是他们自己!      
[第二卷:第七十五章]
  紫烟拿起案几上的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水,然后又微微侧过头细细地端详了我一番,轻笑道:   “仔细看看,这妹妹倒是有几分眼熟呢!殿下难道不觉得么?我怎么越看发现她和御清皇妃越像呢?”   我差点喷笑出声,紫烟你也太强了吧,简直是睁眼说白话了!清寻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勉强道:   “有吗?好象是…有点儿…”   我和阮素素在旁边一声不吭,冷眼看着他自圆其说。看到清寻赤红着脸、神态狼狈,我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显然他对紫烟还有几分敬重和忌惮,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无视和轻忽紫烟。   “妾身何德何能,又怎敢与皇妃殿下相提并论?只是听闻御清皇妃与殿下您素来交好,可倒也巧,妾身一见到皇妃殿下的尊颜,竟然也觉得倍加亲切呢!”   我忙受宠若惊地站起来福了下身子,这时阮素素突然在旁边冷哼了一声,紫烟不以为意地瞟了她一眼,轻声笑道:   “是吗?那看来我们还是颇有缘分了,待会你便陪我去后院好好聊聊,咱们以后便都是姐妹了,也该好好地增进了解。我想,殿下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清寻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楞在那里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紫烟,你这样出来府里有事怎么办?还是早些回去吧?”   紫烟不慌不忙地看着他:“府里臣妾早已打点妥当了,再说还有几位妹妹把着,臣妾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呢!”   “可是孩子们怎么办?!再说…”清寻急忙站了起来。   “殿下!”紫烟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恬静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一丝倔强:“孩子们都让嬷嬷在照顾着,殿下这么不放心,难道是对臣妾的处事不满意吗?!”   “这——”,清寻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始恼羞成怒了,“叫你回去你便回去罢!”   “殿下!”紫烟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人也倏地站了起来:“殿下千方百计地想让臣妾早些回去,是怕臣妾把妹妹给怎么着了吗?!难道说臣妾想和妹妹彼此认识一下都不性吗?!还是说殿下有什么事不想让臣妾知道?!”   “你——放肆!”清寻猛地一拍桌子,铁青着脸怒吼道。   我不禁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老实说我到现在好象都没看过清寻盛怒的样子,真的有些吓人。   紫烟往前跨了一步,毫不畏惧地看着清寻,连我都为她捏了一把汗,真没想到紫烟也有这么烈性的一面!两人对峙一般地站着,大厅一片寂静,周围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良久,“罢了!随便你!”清寻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背后,一直注视着他的紫烟一脸忧伤而又落寞的神情。   “殿下,等等妾身嘛!”阮素素扭动着杨柳腰扯着娇嗲的嗓音追了出去,临走前抛给了我一个会意的眼神。   紫烟失神的眼光一直追随着那抹红色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才侧过头看着我叹了口气:“我若是有她一半真至、坦率就好了!”   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紫烟,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没有说话,只看着我摇了摇头凄然地笑了。我明白的,紫烟,追着别人的滋味我能体会,陷入爱情的女人最是苦楚。   “不说这些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支开了旁边的人,我拉了紫烟的手往后院走去。   紫烟笑着回过神道:“前几天,你家的应儿急着跑来找我说你失踪了,起先我还不信呢,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可也巧,昨儿个那阮素素突然来向我请安,不知不觉地就说到殿下又纳了个姑娘,我心里就怀疑上了,所以今儿就过来瞧瞧,可没想到当真是你…”   我心里揣测着必然是阮素素去告知了孔言,他才出了这么一招,可还真给蒙对了。   “他对你的这份子心意,我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没想到了如今却是越发的深了!你若是一般的身份,其实咱们做了姐妹也是挺好的…”顿了片刻,紫烟不无伤感地道。   我忙抓住她的肩膀严肃地道:“紫烟,你说的什么话?!先不说我对清寻并无那种感情,即便真有了那份心,我会和你争吗?就是清寻想娶我,可也得看看我是不是同意!我自认不是什么坚贞的女子,但却也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具!”   “云儿!”紫烟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双手:“罢了!我对他亦断了那种想念了,以后便就这样过吧!”   真能断得了吗?你若是能如此轻易地便斩断了情意,就不是那温柔而又痴心的紫烟了呵!我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默默地进了院子。走进屋子后,打发了随侍的下人,紫烟附在我耳边低声道:   “等会子天黑了,你便随我的人从暗门出去,那里有接应的人在。”   “能行吗?万一被清寻堵了怎么办?”我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住她,“如果是这样,我就亲自送你出去,我也不在乎了!”紫烟坚定地道。   天色渐渐地黑了,两个轻巧的身影从院子里闪了出来,脚步细碎而又轻快。这两个女子皆是婢女的装扮,,一路沉默不语却也畅通无阻,就在快要走到后花园的时候,突然一声怒喝从身后传了过来:   “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转过身才发现是那两个铁面侍卫,身后还跟着几个巡逻的下属。   走在前面的那个侍女忙上前道:“原来是你们啊,我还当是谁呢!今晚皇妃留宿在这儿了,打发奴婢来看看晚上的菜色,说是想等殿下回来聚聚呢!”   后头几个认识的低声道:“侍长,是皇妃殿下身边的怜大丫头,放行了吧!”   那两个铁面侍卫不言不语,冷冷的目光却投向了后面那个低头不语的侍女:   “她是谁?抬头!”   “侍长,这是我的小姐妹,您可别吓着了她!”   其中一个没有言语,只皱了皱眉头,走到了那侍女面前:   “抬头!”   一阵细微的啜泣声传了出来。   “侍长!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耽误了晚膳的时间,看你怎么交代!”   大丫头有些恼了,气忽忽地站在了那小侍女的前面,但被侍长的眼睛一瞪,终还是缩了缩肩膀。   “还不抬头?!”   冷酷的声音压迫得小丫头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慢慢地抬起了脑袋:脸色有些暗,所以连带的五官也模糊了,乍看之下实在是普通,只是那含着泪水的眼眸配上楚楚可怜的神情,总算还是有些清秀。侍长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便转身道:   “走罢!”   大丫头怒气咻咻地在后头嚷着:   “欺负了人就这样走了?别以为在殿下身边跟着就了不得了你们,要查我这还有皇妃的腰牌呢!什么人呀!”   前边的几个侍卫忙缩了缩肩膀紧跟着那两个铁面侍卫,快步往前走了,哎,希望明天皇妃殿下可不要找他们的麻烦!   “他们走远了!皇妃,请跟奴婢往这里走!”   怜大丫头瞅着那几个侍卫都走得不见影子了,忙机灵地拽了我的手就往后面跑去。晚上天黑,我也搞不清楚方向,只被她拉着左转右拐,一阵头昏脑胀之后终于进了密道。   “皇妃殿下,前面就是路口了,您府上的人就在前面接应着,奴婢得赶回去了,不然怕出什么变故!请您一定小心!”那孩子朝我行了个宫礼,然后郑重地说道。   “替我谢谢你家主子,还有也谢谢你!”我笑着拉过她的手,她不好意思地点头笑了,便转身朝原路小跑着回去。   “怜丫头,转告你家主子,叫她别苦着自己!”   犹豫再三,我还是嘱托了她这番话,紫烟擅自放走了我,恐怕等清寻知道后又会闹出什么事端了,我为什么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甚至是灾难呢?我的心情有些沉重,但还是朝着路口的方向跑去。   
[第二卷:第七十六章]
  (前一章下半部分已更新,大家可先转到75章,不然中间会很不连贯。另:好久不见!偶回来啦,大家的埋怨偶都照单全收了,哈哈!!恩,偶继续努力,请大家也继续支持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没跑出多远,就看到前面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一个穿着深色衣衫的男子正坐在车头,一直朝我的方向不停地探望着,那不是于风吗?!我一阵狂喜,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涌现了一丝丝的失落,哎,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逃出来该高兴才对啊!我忙甩了甩脑袋,微笑着朝于风的方向使劲挥了挥手。于风的神色一动,想是看见了我,就见他双足一点,从车上倏然跃下,只一眨眼的工夫我便被拥入了他的怀里。   “小姐!是你吗?…你还好吗?”看着我抹了烟灰的脸庞,于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但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流露出了惊喜。我有些诧异,才几天没见他的情绪就变得这么激动起伏,和以前那个冷静的男子完全是两个人嘛!   吃力地咳了几声,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于风,你这么担心我,我是很高兴啦…可是麻烦你放松点,我可不要刚逃出来就马上又被你勒死了!”   “是…是!”于风仿佛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忙手足无措地放开了我,并立刻单膝跪下道:“属下该死!是属下逾越了!”   才一瞬间,他又转变成了原来那个内敛而又冷漠的男人。   “你——”望着他一副恭谨而又疏离的样子,原来还有一肚子要问的话,终于硬是给我咽了下去,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算了,随你吧!走了,我想早点回家去!”   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哎,今天太累了就放过他吧!我抬脚朝马车走去,谁说女人心海底针?我才觉得男人是种奇怪的动物呢,哼!   “小姐…”于风叫住了正蹬上马车的我,一脸的欲言又止,“又怎么了?”我奇怪地看着他,却见他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什么似的,终还是摇了摇头!什么嘛,搞得这么神秘!我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一头钻进了车帘。   “哎呀——”   还没稳住身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一双长臂拥住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翻了下白眼,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隐隐还带着一股笑意:   “好了,走吧!”   “是!”于风在外面应了一声,马车便跑了起来。   是他,他怎么来了?!我惊愕地看着眼前那俊美而又邪恶的脸庞,终于知道为什么于风会露出那副为难的表情了!   “怎么了,这么惊讶?小花猫!”   孔言戏谑地点了点我的鼻头,但是微微上挑的邪魅双眸,却流泻出了强烈而又炽热的爱意夹杂着失而复得的喜悦,霸道却又不失温柔地把我紧紧包围了起来。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从惊讶、狂喜到最后终于转变成了一腔的委屈,隐忍了好久的泪水突然毫无预兆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到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逃脱了!眼前熟悉的笑容让我觉得好安心,深埋在心底的恐惧不安,以及被我小心隐藏着不曾在别人面前显露出来的脆弱情绪,此时却毫无顾忌地爆发了!   “云儿,怎么哭了?…”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一改平素的冷漠和从容,略带慌乱地擦着我的泪水,宠溺而又真挚。本来只默默流泪的我,在他笨拙的安慰下却越哭越伤心,索性就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孔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紧紧地把我搂在了怀里。过了许久,渐渐地我哭得乏了、累了,终于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唉,好温暖啊,真想永远都不醒来…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一阵暖暖的湿意拂过了我的眉眼和嘴唇,仿佛还听见了孔言低低的呢喃:   “云儿,我好爱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呵…”   是梦吗?一向只会霸道地宣告所有权的孔言,也会说这么温柔的话语么?一定是梦吧?不过,却是个美丽的梦呢!我微微地扬起了嘴角。   “小花猫,快醒醒,到了!”孔言轻轻地摇着我的肩膀。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略带不满地回答:“你才是花猫呢!怎么?我到家了吗?!”说罢,便掀了帘子跳下了马车。   这是一座看上去古朴却又坚实的大宅院,在月光的映照下,平滑的石板地折射出了淡淡的光泽,色调虽然有些陈旧的建筑,却处处透出了庄重和气派,看上去十分的大气,是一座有些年头了的宅子,不过保养得不错,我在心里暗暗下了结论——可是!这不是我家啊?!我疑惑地转过头看了看孔言和于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两个人的表情都十分的怪异。   “小姐,为了您的安全,我们要借住将军府一段时间,这是我们一致商量的结果!”于风说完了话马上就把脸转了过去,切,什么态度嘛!   “可是我爹他们知道吗?”我有些担忧。   “是,老爷已经知道了,这也是他同意的!还有应儿和子晨也过来了,小姐不必担心,这件事老夫人并不知情!”   是吗?我稍微放下了心,但总归是叫爹担心了吧?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我和孔言的……我隐隐地有些不安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阵带着哭音的叫声传了过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担心呢!”不是应儿那丫头是谁?   我一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应儿,你家小姐平安回来了!转过身正看见应儿一边笑一边哭着朝我跑来,我高兴得张开了双臂,也跑了过去想来个亲热的拥抱。谁料到当那死丫头跑到我面前时,原本喜悦的表情倏地转变成一脸的惊恐,猛地来了个180度的急转弯,躲到了从后面赶来的子晨身后,害得我一下子扑了个空,差点因为重心不稳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我好容易稳住了身子,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怒视着正躲在某人身后一脸惭愧的丫头:   “你什么意思?你家小姐大难不死地回来,你就这样迎接我吗?真是没心没肺的小蹄子,枉我还整天牵挂着你!!”   “可是…”应儿委屈地撅起了嘴巴,“谁叫小姐的脸这么可怕!而且好邋遢,我都认不出小姐你了,一下子吓懵了嘛…”   我的脸?我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颊,吃惊地看着脏污的手指,然后有些脸热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两个人:于风目不斜视,看上去一脸的正经,但颤抖的肩膀却泄露了他的情绪;而孔言则抿起双唇,笑眯眯地看着我,让看惯了他邪恶笑容的我一阵寒冷。   “镜子!!!!!!!”   我怒吼,这叫什么事儿啊!在应儿的带领下我冲进了内屋,抓着一面铜镜猛照:原本烟灰抹得均匀的时候,反而还能见人,谁料到被我刚才这么一哭,涕泗横流,脸上就像开了花儿,左一道污痕右一道污痕,脸上黑白交错一片斑驳,连我自个儿看了都猛地吓了一大跳!怪不得刚才他们全都那个表情,我真是丢脸丢大了,一想到我在孔言怀里稀哩哗啦地大哭,还做着美梦……天哪,我不要活了!全部的丑态都被他看到了!!我欲哭无泪地坐在梳妆台前,应儿看我垂头丧气的样子,总算还有点自觉地打了一盆水来。   我一边洗脸一边想着刚才的情景,真是越想越糗,再看着应儿在一旁一脸憋笑的神态,气得我狠狠咬牙道:   “没良心的死丫头,你也好歹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再说你家小姐我可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即便我的脸花成这样,你也得抗住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啊!真让我寒心啊,唉,枉我对你就像亲妹子似的……”   经过一阵狂轰滥炸,应儿终于被我的“攻势”给打动了,露出了惭愧得无以复加的表情,看着她内疚的样子,我心里稍稍好过了点,嘿嘿,晚上总算不用一个人失眠了!   看来我也很有邪恶的潜质啊——是不是被某人给感染了??我躺在床上纳闷地想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第二卷:第七十七章]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简单地梳洗后,我便出了房间。   天色还没有大亮,东边开始透出了片片淡淡的红霞。深呼了口气,我懒懒地舒展了下四肢,漫无目的地溜达了起来。宅子里的人好象都还没起来,整个院子静悄悄的,细想了下感觉这个将军府的人好象特别的少,就昨晚我们那闹腾劲儿,也没见几个下人出来瞅热闹,不过也有可能是惧于孔言的“淫威”…一想到孔言,我的脸又开始发烧了,唉,昨天的事太丢脸了,今天真不想再和他碰面,呜!   宅子并不大,但是十分的开阔,布局也很明朗,不像连府和王府那般布置虽然奢华繁琐,但有时候却让人感到沉重和压抑,在这里只觉得舒服自在,一点儿也不拘束。沿着长长的青石甬道,穿过一排整齐的厢房,就来到了后苑。后苑没有什么布置,只有一泓浅浅的人工湖,精巧的亭子依湖而立,简单利落,但是映衬着满苑的碧草绿荫,却也别有一番雅致的韵味。看看天色已经渐明,前面又再无小径,我便打算按原路返回。越过后苑的树丛时,不意往里瞄了一眼,却隐隐约约地窥见了一扇拱门。   后苑的后面竟然还有一个院落?!惊讶之余,我的好奇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根本就已经忘了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只一心想要探个究竟。这一片树丛高大而又茂密,绕了许久才找到那扇隐秘的拱门,如果不是我不小心发现,任谁也不会知道这树丛后面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地方。看着前面的小拱门,我却犹豫了,心里开始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进去呢?这地方会不会是孔言的“秘密基地”?让他知道的话…会不会杀人灭口?!一想到这种可能,我的眼前马上就浮现出了孔言那双诡异而又邪魅的双眸,好可怕!   可是…好不容易才发现的,就这么走了也太不甘心了!而且,我真的很想进去看个究竟!!搓着手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我的理智终于被心里此起彼伏的呐喊声给淹没了……慢慢地靠近那扇门,仔细看了个究竟,发现上面刻着两个字,但是因为时间太久远的关系,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个大概:“幽…思…”好怪的名字,这里是闭门思过的地方?我疑惑地摇了摇头,轻轻推了下陈旧的木门,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有人吗?我小心翼翼地侧身闪了进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进来一看,我的热情马上就荡到了谷地:小院落,两间厢房,泥地上撂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厢房后面是一小片空地,其他空无一物——好在还算整洁,好象有人定时打扫的样子。   “肯定是孔言小时侯不听话,经常被他老爸关在这个地方。”我坏心地揣测,自己也不禁乐了!   忽然,一阵沉缓的古琴声从屋后传了过来,钝质的琴音慢慢地向四周扩散,我从没听过这样沉重的曲调,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压住似的,沉甸甸地难受。都说琴声似流水,可是这琴声却像无声无息的网,慢慢地撒开,等到你发觉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紧紧地包围住了……是了,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他!抑制着不断翻滚的心绪,我慢慢地转到了厢房后面,刚拐过角落,整个人就定在了那里,再也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   他侧对着我的方向端然而坐,双手轻抚石案上的古琴:素色的单衫,浓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偶有晨风拂过,散落的发丝和洁白的广袖便微微扬起,竟隐隐地生出了几分寂寞而忧伤的味道;他弹琴似乎相当的随兴,双目远眺,迷离而又悲惘,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撩拨着弦线,逸出的琴声却又出奇的忧深。浅金色的霞光洒在了他的身上,只觉得分外明艳,这个男人不是我所认识的孔言,他好象在我双手无法触及的世界里,遥远而又陌生,抗拒着任何人的靠近。   琴声戛然而止,惊断了我的思绪,蓦然回神才发现泪已湿了两颊。丝丝惆怅从心底绕了上来,我想我是害怕了,害怕着这样陌生的孔言,害怕着那个陌生的世界,隐藏在他身后的悲伤那么的浓郁,那么的沉重,可是我却无法鼓起勇气去触摸埋藏在他心底的痛楚。这时,孔言缓缓地站了起来,沉默地看着远方,阳光在他的侧面打出了一道漂亮的轮廓,线条流畅而又熟悉…是的,真的很熟悉…   一刹那,脑海里有无数念头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清楚地浮出了水面!我略带吃惊地后退了几步,很像,真的很像…我怎么到今天才发现呢?眼底的冷漠,霸道的气质……我惊慌地转身,无措中鞋尖踢到了地上的小石子,发出了细碎的响动。   “是谁!”   一声暴喝,我还来不及回答,冰冷的手瞬间就抓住了我的颈项,窒得我差点喘不过气!他微微一使力,我的脸便被迫迎上了他的视线,眼前的这张脸,与九年前那一夜的面容再次重叠在了一起:漆黑的双眸冰冷得没有一丝波动,让人寒彻心扉,完美的五官就像精雕细琢的面具,漂亮却不真实。   泪水不停地从脸上滑落,我抬眸对上了他冷峻的脸,哽声道:“是…是我…”   他缓缓地松开了双手,转过身子冷声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以后不要再来了!”   修长而又高大的背影,明明就在眼前,却变得分外的遥远…心里的疼痛不断膨胀,我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触他的衣衫,他的身躯仿佛轻颤了一下,便又回归平静风纹不动,淡淡的体温透过薄透的布料传到了手上,掌心像是着火了一般,滚烫的炽热。   “孔言…”我轻声地反复唤着他的名字,低低的却又清晰。   “你……”他猛地转过了身子,脸上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深切悲痛,绝望…和害怕?“你若再不走,我便再也不放手了,以后即使是你不愿意,即使是你想逃,我也会紧紧地抓住你,锁着你一辈子!”   决绝而霸道的口吻,声音却是颤抖的,含着丝丝的乞求,原来他和我一样,亦是千疮百孔,满身伤痕了。   “九年前我便不愿意,可是你又曾真的放手吗?”我握住了他的手,抬头含笑问道。   我从不曾想过再度堕身于尘缘,可是天意弄人,兜兜转转地又把我牵回了这皇家中,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到现在才发现,无论怎么逃避,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早已经将我的命运与这皇朝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他一下子紧紧地搂住了我,急切而又喜悦,连声问道:“不管我是谁,不管我的过去如何……”   我低应:“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的过去如何,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会陪着你走这条路。”   他双眸凝泪注视着我,我亦已经泪盈于睫。   此时,东方红日冉冉,灿烂的霞光笼罩住了两个人的身影,温暖安详。   之前我质疑着命运、抗拒着命运,却总是无法逃脱它的摆布,现在它又降临在了我面前,那么这一次就让我自己来选择吧!看看接下来,到底是我再次无情地被遗弃还是我已经站到了命运的前头。   
[第二卷:第七十八章]
  清元四十二年。   接续春夏的旱涝连灾,本应是秋收的时期,各地却出现了严重的秋荒颗粒无收,再加上前几年的缠绵战事导致国库空虚,开仓赈粮也无法维持长久。一时之间,鸿雁于飞,哀鸣嗷嗷,满目的凄凉……流离失所的难民纷纷涌入殷都,到处都能看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游民沿街乞讨,甚至是卖儿卖女只求一饱,这样的情形使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皇上自深夏以来一直龙体违和,朝廷内部争乱不止,百姓生计堪忧、民怨鼎沸,在这样的严峻局面之下,病情未见起色却反而更加恶化,终至缠绵病榻。按照惯例太子监国,在皇后及多数大臣的支持下,清樊终于开始了他短暂的政治生涯,至此朝廷权分三家:皇后,丞相,连文王。太子主持大局,号召官商捐献银粮,并推行俭以治家,然收效甚微。官商勾结、官官相护积重已深,朝中权利倾轧不歇,哪里顾得上黎民百姓之苦忧?   十月,我回到连府。自太子监国以来,连府门庭若市,送礼攀关系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家里的门槛。连夫人不胜其扰,搬至祠堂边的佛堂静心清休,她从大哥去后身子便一直不见好,神情中总带着些许的郁郁寡欢,整个人也清减了不少。   这日,我陪着她在后园散步。秋色萧条,万树凋零落叶拂地,满园的凄清,我见她神色忧郁眉头不展,怕是触景伤怀,便柔声劝道:“娘,再走一会便回去罢,您身子不好更要多加休息才是。”   连夫人摇了摇头,淡淡地叹了口气:“我整天闷在屋子里,更觉得心慌了,还是外头自在点。”   我见她如此坚持便只好作罢,拿了应儿手里的织锦罗素色披风,轻轻地为她披上:“这风寒凉,别冻着了。”   连夫人轻握着我的手,含笑凝望,眼眸里一片温暖:“云儿,幸好还有你在,要不然娘该多寂寞啊!你大哥撇下我和你爹这两把老骨头,先行而去,走得未免太匆忙了!”   “娘,您这样心心念着,大哥的心里也怕会不好受,他是一心希望您和爹安乐康平啊。”   “是啊……”   我和连夫人慢慢走到了湖边驻足观赏。湖面飘满了黄灿灿的落叶,在秋阳的映照下,更是波光潋滟,她凝视着湖面沉思良久,我亦沉默相陪。   “云儿。”她突然出声,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过几日把旭儿接回来吧!”   “吖…?”我有些意外,“怎么了?”   “我不放心。”她淡淡地说完,便带着侍女径自转身离去。   不放心?不放心谁?……我呆立在原地,连夫人是感觉到什么了吗?这时,风势突然转大,沙土四扬,原来晴朗的天空也突兀地阴沉了下来,压得人心里惴惴的,风雨欲来。   “哎?怎么回事啊!又不是夏季,怎么这么快就变天了?”应儿一边在旁边咕哝着,一边拉着我的手往屋子的方向跑去。   变天了……要变天了!!我的心蓦地缩紧。   回到前厅,连老爷刚见完了宾客,看上去有些疲乏。我忙迎了上去,有些担心地道:“爹,怎么样?累吗?”一边说着,一边替他沏了杯热茶。   “还好。”连老爷摆了摆手,接过茶盏笑道:“你娘今天精神怎么样?我这会儿忙着都还没见到她呢。”   “恩,我刚才陪着她在园子里走了走。对了,爹,娘叫我把旭儿接回来住,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您看呢?”我询问地望着他。   “也好,现在时局这么乱,也难保……这样我也安心些,你过几天去宫里一趟吧,和你姨母好好说说,我想应该是问题不大的。”连老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那女儿先告退了。”我笑着正打算转身离去。   “云儿,你可想好了?”连老爷却突然叫住了我,一脸的严肃。我有些不明所以,好半天才意识到他在说孔言的事。   “恩。”我微红着脸点了点头,抬眸却发现了连老爷一脸沉重的表情,夹杂着一抹隐隐的怅惘。心里“咯噔”了一下,我略带不安地问道:“您…不同意吗?还是有什么不妥?”   “唉,罢了…这也是缘分,你去吧!”连老爷长叹了一声,摇头走进了内室。   今天这是怎么了?爹和娘怎么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难道有什么事不能说吗?我疑惑望着连老爷的身影,暗自思忖。   几日后,我进宫谒见皇后。   宫内一如往常的平静,仍是朱墙高楼,雕梁玉砌,庄严不可侵犯,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可于我看来,却多了几分强自掩盖的气息。在太监的指引下,我来到了皇后居住的凤阳宫,已经许久不曾来过这里了,我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哟,是御清王妃,真是好久都没见到您了!可不巧,皇后娘娘现正与大人们商议国事,请您在外厅稍候片刻。”随侍在皇后身边的小太监,一见是我,忙恭谨地福身笑道。   “好的,那有劳公公待会再帮我传话了。”我笑着点头,随他走进了厅内。   宫女们很快就奉上了茶水和点心,我拿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小口,然后站起身打量着空阔而又华丽的大厅。皇后素来喜好明艳的色彩,所以大厅内的布置相当富丽繁华,到处都悬挂着层层叠叠垂泻而下的绸幔,艳丽的紫罗兰底色绣着蔓蔓缠绕的粉色藤花,繁复而又精美。我轻抚着柔润的绸锦,不禁暗暗赞叹。突然,内屋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叱喝,吓了我一跳!我不由地站在那里侧耳倾听。   “林大人,你这是在包庇二皇子吗?!”是皇后的声音,看来气得不清。   二皇子?!我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丝绸。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觉得…还是应该再仔细调查一番才好……”   “好了!”皇后马上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现在都已经证据确凿了,还要调查什么?!林大人,你可要清楚自己的立场啊!”   “微臣…微臣不敢…”   这时,有几个宫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看我一脸凝重地呆站在那里,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尴尬地笑了笑,我转身走回座位:“这匹绸子太漂亮了,我都不禁看呆了!”   “是呢,娘娘最喜欢这批绸缎了,特地叫人从江南的织造处运回宫里。”宫女似恍然大悟,笑着回答。   “是吗?那我待会可得和姨母好好磨磨,也送我一匹呢!”我掩唇笑道,心里却寻思着刚才的对话。是在说清寻吗?皇后找到了什么证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连串的疑问搅得我坐立不安,总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焦躁地看着门帘,真想过去听个明白,可碍于那几个宫女也在场,只好暗自焦急。内厅再没有大声的呵斥传出,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絮絮低语,过了许久,门帘内侧传出了太监尖细的叫声:“恭送各位大人!”   里面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好几个官员,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什么,想来是达成了某种一致。粗略打量了一番,都是几个熟面孔:当朝丞相、正审司监、京军都统…心里的惊异与不安越扩越大,皇后想干什么?!那几位大人见到我候在外面,都一一行礼,我亦微笑颌首。   这时,从内厅走出一个略微伛偻的熟悉身影,是爹!!看得出他心情十分的沉重,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迟缓,好象有千斤重担压在肩头。最后他叹了口气,好象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朝门口走去。   “爹!”我急促地低声叫住了他。   他一见是我,有些楞住了,然后马上端正了脸色,恭身垂首道:“参见御清王妃!”   我怔住,呆了片刻才颌首道:“太傅大人。”爹虽然御封至王侯,在朝中仍官拜一品,虽是虚职,好在隆宠于身。   他侧身而过低声道:“事已至此!”   我一惊,抬眸对上了他无奈而坚决的视线,事在必行!?爹点头转身离去,我却觉得四肢虚软,恐惧又担忧。   “是云儿在外面吗?进来让姨母好好瞧瞧!”皇后欣悦的声音,听在我耳里却如金铁般犀利,决然而又果断。   我慢慢地掀了门帘,转身迎上了皇后那张无懈可击的雍容笑靥:   “姨母。”   
[第二卷:第七十九章]
  皇后微笑得端坐在紫檀木镶螺钿石的围椅上,一身明黄色的金绣百鸟朝凤曳地礼服,映衬着发上光华璀璨的嵌珠双凰团花簪,耀目得令人无法逼视,华贵雍容的气度更胜从前了。   “云儿,过来让姨母好好瞧瞧,你都好久没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皇后含笑朝我招了招手,我忐忑地暗暗观察着她的表情,看来现下心情似乎还不错,心里稍稍定了下来。   “云儿知错了,请姨母恕罪。”深吸了口气,我绽开一抹浅笑轻移脚步,温顺地坐到了皇后的身边。   “你看你,才多长的时间,好好的人儿都憔悴成这副模样了,看了叫人好生心疼。”皇后轻抬皓腕,帮我抚去耳旁的散发,长长的金质指套滑过我的脸庞,彻骨的冰凉。   “让姨母担心了,云儿真是该死。”我略带些许幽怨,佯装委屈地低下了头。不知道爹和皇后说了旭儿的事没有,还是先静观其变,寻了时机再说吧!   “唉,可怜的孩子…罢了,不提这些烦心事儿了,今天你和你爹倒真是赶巧了,碰到一起来探我,刚才见过你爹了吧?”皇后拿起案几上的茶盏,优雅地浅啜了一口,眼睛却定定地看着我。   “是…”犹豫了一下,我还是不敢贸然开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探我的话。   “好了,这么拘束做什么,咱两都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跟我谈谈你娘的情况,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我还真是想她了呢!”皇后亲热地拉过我的手,没有接着往下询问,反而顾左右而言其他,一直和我闲闲地说着家常。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她的问话,脸上虽然挂着淡淡地微笑,心里却是百般的焦躁,再这样东拉西扯下去,天都黑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遮遮掩掩地做什么?还不如直接开口,说不定皇后反倒会同意呢。   心里一打定主意,我倒镇定了下来,原来的畏缩劲儿也没了。   “姨母,云儿想求您一件事儿。”我出声打断了她的的话,抬起眸子对上了她略微有些诧异的脸。   皇后脸上温煦的笑容慢慢收敛了,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波澜不惊的神色,丝毫都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白皙的面孔和鲜艳的红唇,使得她那双褐色的双眸更加的深邃和锐利,背着投射进来的光线,流动着灼灼的光泽。   “你和你爹一样,都不是实心的人,什么事都要放在心里琢磨个老半天,真是让人不快!我们也算是自家人,难道你们有什么难处我还会不答应吗!莫非你们还有什么心思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皇后把手里的茶盏往案几上重重一放,冷冷地看着我。   清脆的碰撞声惊得我整个人陡然一颤!我急忙自椅上站起,伏身跪下:“请皇后娘娘明鉴!太傅大人一直以来对您及太子殿下忠心耿耿,未曾有过二心,所思所虑皆出于一片赤诚,他殚精竭虑都只是为了太子殿下呀!即使是…即使是我那不幸早逝的哥哥…他亦是丹心可昭…”说到最后,我已然泣不成声。   “好了,不要太伤心,我也只是这么一说,你怎么就哭了起来?真正是小孩子脾性!来,到姨母这里来,以后我们两人时只唤姨母便成了,别生了份,咱们可是一家人呀!”皇后忙唤人扶了我起来,拉过我的手,温柔地替我拭去了泪水。   “好了,不哭了,姨母知道你的心意!”皇后满意地笑着拍了拍我的手。   “是,姨母。云儿失礼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又担心地问道:“那么,旭儿的事…”   “啊,那件事你爹已经跟我说了!只是按照祖制,世子至龄必须在宫内读书,我虽然是皇后,可也不能为了你破了这个例啊,你明白吗?”   “云儿明白,是云儿未考虑周全,让姨母为难了!”我失望地垂首回答。罢了,旭儿在宫至少也有人保护着,应该安全吧?   “云儿,你要明白,一旦女人出了夫家,这孩子便不再是自个的了。就像旭儿,他流着皇家的血脉,是皇上的孙子,是八皇子的儿子,却惟独不再是你的!”皇后锐利的视线紧紧地捕捉着我,声音清晰却又沉重。   这是什么意思?!我惊恐地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后沉肃而阴暗的脸。   “清河虽然不像清寻,胆大妄为野心勃勃,可到底难免还是有这个心啊!你明白吗?”皇后勾着明亮而华丽的指套轻轻地抬起了我的下颌,倾身向前附在我耳边低声道。   冰凉而锋利的触感带着疼痛,渗进皮肤一直透到了心底,我整个人的血液好象在一瞬间都凝固住了!眼泪刷地一下就涌了出来,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皇后刚才那残酷而又冰冷的话语。   “旭儿可爱又聪明,真是讨人喜欢!我已吩咐了学寮处,叫他们这几天便把孩子送过来,我一个人也寂寞,刚好可以作个伴。你也别挂心了,孩子我会好好照顾着,知道吗?”皇后收回了手,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住我。   双手蓦地收紧,长长的指甲刺进了掌心,我却浑然不觉。   “这孩子,怎么又哭了?唉…”她抽出手绢擦去了我的泪痕,然后把绢子塞到了我的怀里,“好了,我乏了,你也想必累了,告退吧,有空多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说罢,便搭着太监的手转身朝屋外走去。   “不…不要!姨母,旭儿他这么小…他什么也不知道啊!姨母…”我蓦然回神,惊慌地抓住了皇后的袖子,哭喊道。   “扶王妃退下吧!她身体不大舒服,你们要小心伺候着!”皇后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看也没看我一眼,只淡淡地吩咐旁边的宫女,然后拂袖决绝地离去。   “王妃殿下,您还好吧…”宫女小心翼翼地伸手搀扶。   呆怔了片刻,我猛地起身发疯似的推开了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凤阳宫。泪水止也止不住,不停地从脸上滑落,手心一阵刺痛,张开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看着刚才皇后塞给我的手绢,一股恨意突然涌出,我不由猛力一攥!手心上点点的血渍便沾染在了洁白的绸子上,就像怒放的杜鹃,鲜艳而又夺目。   匆忙地拭去了泪水,我朝学寮的方向狂奔。   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顾了!你们去争吧!你们去夺吧!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我的孩子!   谁也不能伤害我的旭儿,谁也不能!   一路上,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满脸的泪痕,凌乱的头发,沾染着尘土的衣裙…狼狈也好,不堪也罢,我全都不在乎,只要把旭儿还给我!   气喘吁吁地跑到学寮门口,门外的两个侍卫一见是我,忙恭身请安:“王妃殿下!”我一把推开他们,急切地冲了进去:“旭儿,旭儿,你在哪里?”   四周的侍卫赶了过来,一下子挡在了我的前头:“王妃殿下,请您回去!没有许可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胡说!你们胡说!把旭儿还给我!让我进去!!”我挣扎着想要越过这一堵长长的人墙,、场面一片混乱。   “放肆!”一声尖细的声音自身后响了起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对王妃无礼!”   “李公公!”那几个侍卫忙松开了我,“王妃殿下硬是要闯进学寮,属下也是没办法。”   “还多嘴,不想活了你们!”李公公尖声叱喝,然后满脸堆笑地转身看着我,是随侍在皇后身边的那个太监。   “王妃殿下,真是多有得罪,都是这几个不长狗眼的奴才!”   我冷冷地看着他,转头道:“李公公,你也不必多说了!我来只是想见孩子一面,这也不行吗?”   “奴才不敢,只是皇后娘娘刚下了懿旨,近日时局混乱,为了亲王殿下的安全,即日起任何人都不得探视,明日亲王殿下将迁入凤阳宫,由皇后娘娘亲自照看,直至稳定安泰!”   稳定安泰?我暗自冷笑,恐怕是稳自己的势力、安自己的位子吧!   “王妃殿下,请回吧?您若还是这样坚持,亲王殿下心里也会不好受的,您忍心吗?”李公公笑着眯起了眼睛,轻声道。   “你…!”我恨恨地盯住他不放,只看得他悄悄缩起了肩膀。   “好吧,既然姨母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这就回去。你们几个!记得要好生照顾好亲王殿下!”   “是!奴才明白!”那几个人见我终于罢休,都微微松了口气。   我冷哼了一声。可一转身,隐忍的泪水,便如碎玉般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恐惧,把我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我该怎么办?!      
[第二卷:第八十章]
  怎么办?我无力地倚着宫墙缓步前行,一时之间千头万绪,许多念头一闪而过。   “不要慌!不能慌!林嫣然,冷静下来!!”我紧紧握住发抖的双手,暗暗对自己说。   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孔言,可是…不行,他本来就已被皇上“圈禁”在了殷都,别说他现在在朝中的地位“敏感”,就是皇上仍对他恩宠有嘉,也依旧无法和皇后目前的势力抗衡,若在此刻强出头,不但救不出旭儿,还可能牵累到连家。   清河?更加不可能。皇后本就因为顾忌他与我们连家,所以才出了这么一出狠招,又怎么可能会放手呢?她猜忌清河也便罢了,只是我当真没有料到,她竟然对一直在背后扶持太子的连家,也生出了嫌隙,真正是翻脸无情!娘说的不放心,原来说的竟是这个?!看来娘对自己姐姐的个性,恐怕也是了然于心的。   皇上?自他困于病榻之后,所有的事务早就已转移到了凤阳宫和东宫,已经鲜少宣觐,只怕他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太子监国,合情合理;可皇后揽权涉政,早就已经僭越了,皇上怎么会熟视无睹?根据宫内的暗探回报,近来根本无法探知皇上的现状!那么只能是两种结果:一、皇上的病况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从现在的时局来讲,保密确实是能避免更大的动荡;二、有人趁着皇上久病不便,暗中控制了周围随侍的人。   皇上,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   我马上急匆匆地朝东宫的方向跑去,希望皇后不会派人守在那里。清樊,如果是清樊的话…我不知道,也没有把握,可是总得试一试!这么些年,不要说别人,就是我也已经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了:越发地自私凉薄,即使是要牺牲别人…我只能守护住自己所珍视的,至于其他人,我无力亦无奈。   清樊,只希望你还能顾念着旧时的情分…   到了东宫,才知道清樊已经去了御书房。东宫执事的小太监见我一脸焦急,便道:“太子殿下处理国事,一向没个准数,您若有什么急事,奴才替您去传一趟?”   我刚欲开口答应,可想想终究还是咽下了,摇头道:“没关系,国事要紧。还是别去打扰太子殿下,我等吧!”   “是!”小太监将我迎进了内厅,我略有些迟疑地问道:“皇后娘娘…她,最近常过来看望太子殿下吗?”   “这…”小太监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您自小便与太子殿下交好,奴才也不怕实说,早年太子殿下便不太和皇后娘娘亲近,这您应该也知道。可近来,更是生分了!”   我吃了一惊,难道说在我“来”之前,太子和皇后之间便很冷淡了吗?可为什么?   我笑应道:“恐怕是近来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都忙于国事,因此才没有机会见面。”   小太监摇了摇头:“您可别怪奴才多嘴,如果真想碰面,凤阳宫距离东宫虽算不上近,可慢走也只消片刻就到了!咱太子殿下向来待人温厚,可不知道为什么,与自己的母亲却这么疏离,啊,对了,还有太子妃……”   我见他越说越不象话,恐怕隔墙有耳,心下一惊,忙厉声喝道:“狗奴才!还不自个儿给自个儿掌嘴!”   小太监被喝得呆怔在了那里,可立马便醒悟过来,脸色霎时由青白转为灰败,忙跪下一边自掴耳光一边道:“奴才该死!奴才知罪!…”   是个机灵的孩子,我微微颌首道:“好了!你刚说了什么?”   “奴才说,太子殿下心系社稷,忧国忧民,操劳国事,真不愧为朝廷的表率!这是我清元之福,也是百姓之福!”他俯身跪地道。   “你倒也算忠心,以后千万小心谨慎!好了,你去外面帮我看看太子殿下回来了没有。”我伸手搀起他,淡笑道。小太监受宠若惊地看着我,连声应着跑向了门外。   我却马上站了起来,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刚才小太监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翻滚,好象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却无法抓住,到底是什么呢?算了,不想了!现下最重要的还是旭儿的事!   可是清樊怎么还不回来?再等下去就要关宫门了,到时候出去都麻烦。   正想着,一阵温煦的笑声从门外传了进来:“云儿,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我忙转身,便看见清樊走了进来。他看上去略微比以前清瘦,但秀长的双眸却神采熠熠,一身杏黄色的织锦金绣九龙缎袍,使得清逸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昂扬丰采。   “你…怎么了?云儿,发生什么事了?”他一见我略带狼狈的姿态和悲楚的神情,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疾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没错,是清樊,还是以前那个清樊!也许多了几分成熟、几分自信,可与大哥酷似的温柔笑靥,眸底深深的担忧纯粹却温暖,还有恳切而体贴的关怀…不会错的!我不安恐惧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原处,雾气迅速模糊了视线。   “太子——不,表哥!”我凄声哽咽,“你一定要帮我!旭儿他……”   “云儿,你先别急,好好把事情说清楚,旭儿他怎么了?”清樊轻柔地替我拭去了泪痕,然后宽慰般地抚摩着我的头。   激动的心情稍稍地平复了下来,我略带呜咽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表哥,这么多年来我爹与大哥的心意你应该最了解,连家一直付出的努力你应该也都看在眼里,不管清河怎样……可旭儿,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可姨母她…”   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母后真是糊涂!旭儿怎么说也是皇家的血脉,是父王的孙子,这简直是恣意妄为!”清樊紧蹙眉头,脸上浮现出愤怒却又无奈的神情。   “云儿,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去把旭儿接过来!好在他们明天才可能过去,旭儿现下应该还在学寮,我让人先带你去北门,我们等会在那会合!”清樊侧过脸专注地看着我,眼里浮现出了一抹坚定。   我忙急促地点了点头,可转而又有些担忧地望住他:“可姨母那里……”   “没关系,我现在是监国的身份,母后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再说,她也不会想把这件事闹大,到时候你找个借口让旭儿在家休养,她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好了,抓紧时间,宫门快关了!”说罢,清樊一把抓住我的手便往外走。   他温暖的手掌包住了我冰凉的指尖,我的鼻子不由地一阵发酸。   谢谢你,清樊。你明知道皇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早日登上皇位,可你却还是选择帮助了我,今日承你的这一份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小全子,你带王妃娘娘去北门,小心点!”清樊朝厅外喊了一声。   “是!”刚才的那个小太监马上站在门口恭身应道。   “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把旭儿带过来!”清樊放开了手,对我绽开了浅浅的微笑。   我亦微笑以对,轻轻点了点头,便随着小全子匆匆朝北门的方向走去。   北门距学寮最近,但离东宫却有些远,但好在我们脚程较快,再加上小全子对宫里的地形熟门熟路,专门抄小路走,没用多长时间便到了。   “王妃殿下,请您稍候,奴才去赶辆车来。”小全子说罢便转身离去。   司马厩虽然在这附近,可这么晚了……我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便见一辆精致华丽的马车轻快地跑了过来,然后稳稳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王妃殿下,您若累了,就进车里等吧!”小全子一边跳下车头,一边笑道。   “这么晚了,你哪弄来的车?”我疑惑地问道。   “哦,是刚才太子殿下吩咐我的,这是太子殿下的车。”   清樊……   我搭着小全子的手登上了马车。车身是用黄杨梨木做的,坚固而耐实,车厢内壁用柔乱而厚实的毛褥包住,舒适美观。   “小全子,今天也多谢你了!”我坐在车里道。   “您真是折煞奴才了!只要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刀山火海奴才也愿意去!”   焦虑的心情被他逗趣的话给稍稍冲淡了,我淡笑道:“油嘴滑舌!你真姓全吗?这么面面俱到!”   “启禀王妃殿下,奴才姓陈,单名一个全字!”   陈(成)全?我怔了怔,道:“你爹娘倒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王妃说笑了,奴才的爹娘都是庄稼人,豆大的字不识一个!奴才原名陈大富,可后来殿下说大富二字虽然实诚,可到底不适合宫里,便给改了全字。”   一抹苦涩悄悄地从心底绕了上来,我使劲眨了眨眼,逼回了眸中的泪意。   正在这时,小全子恭谨的声音在车外响了起来:“殿下!”   帘子轻轻地被掀开了,清樊抱着旭儿站在车外,孩子闭着眼睛睡得正香,身上还披了条薄薄的毯子。泪水刷地就掉了下来,我忙倾身上前,这才发现清樊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看来旭儿从学寮到这里一直被小心翼翼地抱着。   “好了,快走吧,太迟了!”清樊轻轻地把孩子放在了软褥上,低声道。   我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表哥,谢——”   “不,不要谢!”清樊急忙出声打断了我的话,眼里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走吧!”清樊轻轻放下了帘子。   马车刚开始缓慢滚动,我却猛地掀了帘子,流着眼泪抓住了他的手,轻泣出声:   “清樊!”   他亦痴痴地望着我流泪了,可脸上却浮现出了淡淡的温柔笑靥,艳如昙花。   交握着的双手终因了马车的跑动,从掌心掠过了彼此的指尖,松开了…只有温暖的触感仍残留在我的手指。   那夜,他含泪带笑的昙花之姿,永远地留在了我心里的某个角落,明艳而生动,散发出淡淡的疼痛的幽香。   那夜,亦是我们最后一次单独相处。   
[第二卷:第八十一章]
  马车跑得越来越快,我探向窗外,那抹淡淡的身影依旧伫立在原地,在夜幕中显得格外的凄凉和忧伤,最后终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我茫然若失地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睡在我膝头的旭儿:长长的睫毛,粉嫩的两颊,漂亮的轮廓,就像一轮皎洁的满月,散发出淡淡的纯净的光辉…旭儿呵,妈妈一直小心地保护着你,避免你卷入任何的旋涡和纷争,可是却终于还是把你也带入了这洪流中,也许这也是我与你都要面对的命运吧?孩子有些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撅着嘴巴咕哝了几句模糊的话语,便又继续安静地沉浸在了睡梦里。   我淡笑着轻拍他的身体,突然一样东西从薄毯中掉了下来,缓缓地飘落在地板上。我疑惑地伸手拾起,却是一方锦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久远的关系,颜色有些陈旧,但是锦绸柔软光滑,带着冰凉的触感,质地很好。   轻轻地摊开,银白色的底子绘着浅浅的花纹,中间用细毫写着一首小诗,小楷的字体清秀飘逸。我轻声念道:   “浮云若去无归期,相思苦恨何处依?愿逐南雁双飞去,孤影依旧残梦余。三十五年秋,樊…”   泪水滴在了泛黄的缎面上,便迅速渗透扩散了开去……对不起呵,清樊,我最终能说的除了“谢谢”,亦只有这一句了。   小全子把我送回了连府以后,便返车回宫。临走前,我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太子殿下,一定要仔细谨慎。”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是惴惴的,好象有一种被阴霾所笼罩的不详。   爹见我至夜深才从宫中回来,还把旭儿也带回了家中,大吃一惊。我把事情的前后大致说了一遍,末了安抚道:“姨母应不会再追问这件事了,爹你也暂时放宽心。”   爹黯然摇头,叹气道:“终至这一步!这清元的将来,堪忧啊!”我默然无语。   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的局面到底会走向哪个方向,也不知道这动荡不安还要持续到何时才能结束。   之后,皇后果然对此事不闻不问,甚至也没过问旭儿连日未进宫的理由,就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我不清楚清樊到底是如何应对皇后的,但却是真的安下心来,至少暂时旭儿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于风被我派去贴身保护旭儿,而相反的我身边也多了更多护卫。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因为旭儿的回来,连府里每天都充满了笑声,平凡而又快乐。而殷都也是波平无痕,宛如一汪死水,激不起一点涟漪。   十一月,初雪的时节,却反常地下起了细雨。乌云密布,笼罩了整个殷都的上空,寒风挟带着细雨,阴冷而又湿漉,让人烦闷。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长空,惊雷倏然炸响!   我猛然一颤,“啪!”的一声,手中的茶盏摔在了地上,应儿忙走过来道:“小姐,没事吧?别动,我来!”我勉强笑了笑,抚着胸口道:“这雷声怪吓人的。”   这时,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捶门声,隐约还夹杂着一些人的呼喊,“都这么晚了,会是谁啊?”应儿嘀咕道。   “太傅大人,时候差不多了!”喊声从前院透到了屋内,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好象有很多人涌了进来   我不安地披着衣服站起了身,走到窗前朝前院望去。院子里火光隐隐地闪动,人群中我看见了爹的身影,他正和几个官员摸样的人低声说着什么,脸色十分的凝重,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则排列在他们身后,一动也不动,好象在等候调遣。   “小姐,怎么回事?”应儿站在我身后,她也看到了院子里的情景,脸色一片煞白,“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别乱说!”我忙转身捂住了她的嘴,“你别问,乖乖回去睡觉。”我想我此刻的神情定然十分的可怕,应儿微微颤抖了一下,便点头转身离开,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手心开始冒出了片片冷汗,脑海里不断地闪过皇后和那些大人的对话,清寻——终于要开始了吗?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我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空寂的房间里,除了沉重的呼吸声,我还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再转头望向院子的时候,我看见爹点了点头,其他几个人马上朝门外走去,紧接着那些士兵也踩着整齐的步伐跑了出去,“嚓嚓嚓”的脚步声和兵刃相摩擦的声音,在深夜显得格外的沉重和刺耳。   我忙开了门往前厅跑去,刚跑到门口,爹正穿了外衣急匆匆地往外走。   “爹!”我急声唤道。   “回房去,晚上别出来!”爹一见是我,沉下脸道。   “可……”我担心地犹豫着不肯走。   “快点回去!”爹好象生气了,脸色十分的阴沉。   “好,我这就回去。爹,你…千万要小心。”我咬住唇,半晌终于吐出了这一句话。   爹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向了我,未久便缓下了脸色,点头道:“我心里有数,不必担心,你待会去看看你娘,刚才恐怕已经吵醒她了。”   我点头转身朝佛堂走去,推开门却发现娘正跪在蒲团上,她脸色出奇的苍白,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闭着双眼不知道在默念着什么。我轻轻地阖上门,走了进去。   “你爹已经走了?”娘好象知道是我,轻声问道。   我微微怔了下,道:“恩,刚走。娘,您不休息吗?都这么晚了。”   娘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我:“今天晚上,怎么睡得着?”她的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担忧和恐惧,甚至还带着浓重的悲伤。   “你回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今天得把这卷经文给念完。”说罢,娘便又坐回了蒲团上,我默然地走了出来,心里亦是沉重万分。   走在回廊上,我抬起头,细雨仍然在下着,胸口堵得难受,可我知道今晚的事是必然的,我并不能去改变它,即使没有在其中推动,它也只不过是延缓时间而已,这斗争迟早还是会发生。   我慢慢地走回了房间,今晚对于清元来说将是个无眠之夜,恐怕许多人都焦虑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吧?后半夜,喧嚷的喊声夹杂着阵阵哭声传遍了殷都,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幕,我辗转反侧,索性坐了起来发呆。   经历过的苦痛我永远也不会遗忘,只是当这皇室的阴谋和斗争活生生地被推到面前时,我却感到更加的痛苦。紫烟,如果我现在依旧是清河的妻子,那么今天我们是不是还会站在对立的位置呢?我想结果一定还是一样的,因为野心和欲望一直存在于他们的血液中,未曾改变。   天色渐渐地明了,心里的痛楚也越来越强烈。   我站了起来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东方露出了第一抹朝霞,耀眼夺目的红,艳丽得似乎能滴出血来。   “开始了…我也已经没有退路。”我轻声道,也像是对自己说。   “小姐!”门“砰”地一下被推开了,应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街上贴了好多官府的告示,说是二皇子勾结土莫林,里通外国,犯了叛国罪!听说官兵昨儿个在二皇子的府邸搜到了信笺和一些证物,证据确凿…是不是昨晚……”说到这,她迟疑地看着我。   “应儿。”我整了整她的散发,打断了她的疑问,“告示上还说了什么?”   心慢慢地悬了起来,千万不要是…不,应该还不至于…   “恩,好象还说二皇子与皇妃一起被削去了宗籍和爵位,贬了庶民,终生幽禁于南陵!二皇妃也真是太可怜了,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遇上这种事……”应儿难过地叹息道。   幸好!我陡然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却又憎恶起了自己,也许现在我连担心的资格也已经丧失了吧?可是,到底我还是无法做到心如硬铁,不为所动的地步啊!   至少…南陵,皇族罪人的流放地,紫烟,远离了权利和纷争,也许在那里你能够等回清寻的心吧!我也只能如此这般地祝福你了,即使这更像是自我安慰。   清寻的事在清元掀起了很大的风浪,导致了民心激愤难平,对皇室的不满和积怨也越来越深。再加上朝廷处事无能,天灾饥荒使得各地开始出现了小范围的暴动事件,朝廷与百姓之间的矛盾终于产生了危险的苗头。   可耐人寻味的是,自始至终皇上都没有亲自露面,告示上颁布的那张圣旨,真假无从而知。   二皇子府上的妾侍与下人出府的出府、流放的流放,一时之间凄凉万分,只是却一直找不到那个红衣的女子——阮素素,那个谜样的女子,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对于清寻来说,那段闪耀着无限风华与荣耀的岁月,酝酿了多少野心与欲望的美妙幻想,终于成为了过眼云烟。鲜艳而浓重的血迹给华美宏伟的王府,留下了难以抹灭的印记。府里的侍卫和壮丁,几乎全都丧生于那一晚的激烈械斗中,我不知道当他们迎向刀刃,是因为忠心的信念还是因为被强迫的无奈;然而他们最后也只不过为这场权利游戏的参与者,平添了额外的刺激罢了。   而事实就是,清寻在第一场的权利杀戮中便失败了。   树秀于外,风必毁之。反之呢?   反之…我后来才明白,考虑任何事,最好都问问自己“反之”呢?   但是,我当时却忘了。   
[第二卷:第八十二章]
  十二月初,清寻与紫烟正式被押解往南陵,之前他们一直被拘禁在王府,任何人都无法探视,而令妃于出事的当晚便因为怒急攻心、忧惧交加而病倒了,至今也未见起色。   押解当日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我站在廊内抬头仰望天际,但见漫天的雪花飞舞,絮絮细雪纷纷扬扬,偶有寒风便拂了雪粒迎面扑来。   “小姐怎么不进去,怪冷的!”应儿在旁边哆哆嗦嗦地道,虽捧着暖炉在手里,但仍不免冻得直打寒颤。   我收回了目光,转头对她道:“去房里替我拿狐皮斗篷来,动作快点。”   “这大冷的天你要去哪啊?”应儿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叫你去就是了,哪来这么多话?倒像个小老太婆似的!”应儿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气呼呼地转身朝房里跑去。   片刻后。“小姐,你到底要去哪?这么急定要骑马去不可吗?我叫管家伯伯给你备马车,天儿太冷了,非冻着了不可!”应儿急得在我身后直叫唤。   “行了,你回去吧,待会旭儿得醒了!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我拉上了斗篷的帽子,然后翻身跨上了马,“走了!”双腿使劲一夹,马儿便撒开了四蹄朝城门疾奔而去。   寒风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挟带着冰冷的雪粒扑面而来…紫烟,这一去南陵,恐怕此生再无机会相见了吧?无论如何,我都想着能再见你一面,愧疚也罢、安慰也罢,只想当面与你道别,亲眼目送你离去。   马儿穿过城门的时候,我瞥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迎面驶来。稍一愣神,疾行而去的马儿便把车子抛在了后面,我转头望去,才发现是清樊的车子,他也来了吗?也是去道别的吧?只是清寻大概此生也不会再谅解你了啊!无论如何你是太子,是皇后的儿子,即使你再不愿意却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谁都明白那一晚,只是皇后为了帮你铲除阻碍的借口和机会而已,在皇家早就不会存在什么亲情了,你到如今却怎么还未能看透呢?   我略略有些苦涩的笑了,然后一拉缰绳,加速朝城外跑去。   风雪越来越大了,掩去了路上的行迹,我有些心急了,押解的队伍照理说不会走得这么快的,应该就在前面了!身下的马还在急速地朝前方奔驰,我微微眯起了眼看着模糊的前方,前面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依稀晃动的身影,终于赶上了!   跑得近了,模糊的身影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在人群中看到紫烟和清寻了,他们正和一个人说着什么,那背对着我的身影是如此地熟悉,我一眼便认出来了,是清河。   他也来了么?我暗自冷笑了一下,却还是下了马走上前去。   “紫烟!”我轻声叫道,那边的三个人都朝我看了过来,但却是表情各异。紫烟恬淡的脸上露出了感动的神情,眼圈也微微泛红了;清寻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和无法抑制的激动,也许他认为我是专程为了他才特意赶来的;而清河的表情就有些奇怪了,除了吃惊以外甚至还夹杂了一丝怒意和愤恨,为什么?我微微有些惊诧。   “云儿,谢谢你来送我!”紫烟轻轻地抱住了我,哽咽道。   “紫烟,此去南陵,你…你一定要保重…”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亦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抬起泪靥,绽开了淡淡的笑:“我会的,我会和清寻好好地活下去,你也要保重,殷都如今危机重重,千万小心!”   “对不起,紫烟,我…还有谢谢你,这么多年始终待我如一…”我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紫烟啊紫烟,如果你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你会怪我吗?会埋怨我吗?   “好了,别哭了,我们也得抓紧时间动身,时候也不早了!”紫烟伸手拭去了我的泪水,自己亦忍住泪笑道。   我亦勉力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清寻:“这个,还给你。”   我把一个用丝绸包住的东西递给了他,清寻有些黯然地接了过去,轻轻打开,却正是那一支兰花簪。   他伸手紧紧地握住了簪子沉默不语,半晌,却突然用力一折,簪子赫然断成了两截!   “这本来便是当初你想要的,如今你既然不要了,留着也没什么用!我明白了,谢谢你能来送我和紫烟,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罢!”他淡笑道,只是双眸却痴痴地凝视着我,好象要将我的模样牢牢地刻在记忆深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酸涩,我知道他看的并不是我,是那个早已经消失了的云儿,他们两人的缘分早在云儿十六岁那年便已经断了!说到底,他亦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痴心人罢了。   “二哥!”站在旁边的清河突然出声,“这是娘叫我交给你的。”我注意到他并没有叫令妃为母后,也许不管斗争如何的激烈,但至少对于母亲的那份孺慕之情却是真挚的吧!   “你转告娘,就说寻儿不孝,无法承欢膝下了,请她老人家忘了我这个儿子吧!”清寻有些颤抖地接过了那封信笺,眼圈也微微泛红了,“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娘。”   “我会的,你放心吧,二哥。”清河亦有些动容。   “是时候动身了,八皇子、御清皇妃,你们请回吧!”押解的看守走过来,躬身道。   “你们一路上要好好照顾我二哥和二嫂,如若不然,饶不了你们!”清河冷冷地注视着那看守,厉声喝道。   “是,是,奴才知道!”   那一列押解的队伍缓缓地朝前方走去,终于慢慢地消失在了漫天的大雪中……紫烟、清寻,你们一定要保重,即使此生再无机会相见,可只要知道你们还好好地活着,我就放心了!   “我送你回去吧?这雪下大了!”清河转过头看向我,脸上浮现出关切的神情。   我看了看侍立在他身后的几个侍从,冷冷地道:“不必了,多谢八殿下的美意,我还是喜欢一个人骑马,这样还自在些!”   说罢,便牵了马转身离开,谁料清河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扳住我的肩膀急切地看着我:“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的厌恶和愤恨?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里从来都未曾忘了你,我一直都爱着你,云儿!”   我猛地一甩手,挣脱了他的钳制,冷笑道:“你自己做过的事这么快就忘了?很抱歉,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其实今天八殿下心里很高兴吧?啊,讨厌的哥哥终于走了,你又少了个竞争对手,恭喜你了,你可真是个好弟弟呢!”   清河的脸色倏然变得铁青,原本一脸悲伤的表情也逐渐被强烈的恨意所代替,我冷哼了一声便翻身上马,按原路返回。   可没一会,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我转头一看,心下大骇!是清河,他策马狂奔,紧紧地追在我的后面,然而最可怕的还是他扭曲的表情,冷峻的目光,充满肃杀之意的面容,显得如此的疯狂!他想要干什么?!脑海里升腾出了无数可怕的念头,不会吧?!   我咬牙双腿猛然一夹,马便加快了速度,如闪电般朝前跑去,再回头却发现清河依然紧追不舍,眼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突然眼前一闪,一阵昏天暗地,我被清河紧抱着滚下了正疾速前进的马背!   顺着倾斜的雪坡滚了几圈,我便被他重重地压在了身下。惊魂未定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半晌才回过神来,愤怒地推着他的胸膛,大声喊道:“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要不是下面积雪比较厚,我们两个早就没命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清河紧紧地抱住了我,颤声道:“死了也好,只要是能和你在一起,死了也没关系!”   一股酸气猛地冲上了我的眼睛,我忙侧过脸冷声道:“你一个人疯,也不要拉上我!快放开我,我要回去!”   “对!我是疯了!”清河扳过我的脸,眼神狂乱地看着我:“你说得对,我今天真的很高兴,二哥终于走了!我是少了一个对手,但是你知道我高兴的另一个理由吗?”   我冷眼看着他,沉默不语。   “他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再也不能了!!上次他把你抓走,以为我不晓得吗?你知道我当时都快急疯了!”   “可也没见你来救我啊!”我讥讽地笑看着他。   “对,我当时没有办法,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可我心里却是恨不得立马杀了他!现在好了,他终于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笑了,轻轻地指了指自己。   我也对着他笑了,可眼泪却慢慢地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不要哭呵,云儿,不要哭!”他慌张地抹去了我的泪水,可眼泪却越流越多,无法停下。   清河轻轻地环住了我,拍着我的背低声道:“不要哭了,乖,别哭了…”   双手犹豫了片刻,慢慢揪住了他背后的衣服…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把我带到了天堂,曾经又狠狠地让我堕进地狱。可是现在看着他这样,我只觉得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快无法呼吸了!   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散在空中,落在我和他的发上、身上。   广阔无垠的洁白世界里,只剩下这一对拥抱着的人,以及风中悲戚的哭声。   
[第二卷:第八十三章]
  我依旧一个人骑着马返回了城内,已逝去的该逝去的除了放手也只能放手,曾经爱得那么深那么痛,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如过眼烟云,这么多的爱恨纠葛已让我疲累不堪,一生只要一次便已经足够了,我无法再承受第二次的伤痛与离别。   雪依旧不停地下着,我有些迷茫地看着前方,放任马儿随意地奔跑,带我走吧,不管去哪儿都好,只要能离这些纠葛远远的便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儿慢慢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踏着脚下的积雪一步一步地漫步着,最后停了下来。这里是哪呢?我略略疲乏地睁开了双眼,打量着四周,接着马上苦涩地笑了,是将军府,啊啊,还是逃不过这一切的纠缠吗?   我坐在马上痴痴地看着眼前宏伟的宅第,孔言,我好累啊!可是,我真的不敢再靠近你了,爱一个人好累好累也好痛好痛,我不敢再放纵自己的情感了,我该怎么办呢?我真想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林嫣然,而不是如今背负着这么多沉重的连惜云…已经忘了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我便断了回去的念头,是从遇到清河之后吧?遇到他之后,我便下意识地斩断了从前的所有,如今再度回想起真正的自己时,却已经有了恍如前世的错觉,我常常想从前的一切会不会只不过是自己荒诞的梦呢?抑或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我在现世所做的一场长梦,梦醒了,一切便都消失了?说不清,道不明。   肩膀上、斗篷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我却丝毫都未能察觉,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孔言正微笑地站在马下看着我,雪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连带着天色也暗了下来。楞了一下,我便对他绽开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只是脸上的泪痕却还来不及擦去。   “怎么不进来?要不是府里的下人看见了,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来了。”他仿佛没有看到我脸上的泪痕,只是温柔地看着我,温柔得过分,我心想真不像他,然而心里毕竟有一些喜悦。   “我不知道,也许有些怕呢!”我笑着拭去泪水,道。   “怕吗?没关系,你不敢进来,我便自己来接你。”说罢,他伸出了手。   已经褪去的泪水马上便又涌了上来,我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个微笑的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这么温柔?你的霸道呢?你的坏心呢?   “过来…我会接牢的,不要怕…”他用带着些许宠溺的口吻不住地诱惑着我,泪水慢慢地落了下来,我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是温暖的。   他微微一使力,下一秒我便掉进了他怀里,他抱着我朝大门走去,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神,道:“别人都会看到的。”   “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吧!你是我的女人,怕什么?”才没多久,他便又恢复了恶劣的本性,我有些气怒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谁是你的女人了?想得美!”他的脸突然逼近了,邪魅的双眸朝我眨了眨,不怀好意地笑道:“来不及了,你再也逃不了了!”看着他一脸得逞的得意,我突然觉得自己上当了!想必他刚才的温柔全都是装出来的,我怎么忘了这个男人的邪恶本质呢?还感动得泪流满面、投怀送抱?!啊,气死我了!   越想越气,我猛地张嘴狠狠往他肩膀咬去,奈何冬天的衣服厚重,我只咬了满嘴的棉絮,孔言先是楞了一下,接下来便马上放声大笑了起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滋味怎么样?如果你这么心急,我们…”说到这里,便用炽热的目光便紧紧地盯住了我。我又羞又怒,还好已经进了屋内,我忙跳下地挣脱了他的怀抱,离他远远的,气呼呼地道:“你羞不羞?什么话都敢乱说!”   他楞了一下,失笑道:“为什么不敢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又没什么大不了!”我又气又好笑,他的观念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说一不是二的果断,追求心中渴望的执着,还有永远不在乎世俗的勇敢,这样的男人真的生活在这个时代吗?我都有些怀疑了!   “云儿,”他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我,“等这里的一切都结束后,我们便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那里有山有水,还有郁郁葱葱的竹林,早上我们一起迎接日出,晚上一起看漫天的繁星…我们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淡淡的甜蜜与酸涩从我心里泛了开去,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如何,可是谢谢你,谢谢你心里曾构筑了与我一起迎接将来的美梦和愿望…这个男人呵,坚强的外表下其实却是令人心疼的脆弱啊,也许在潜意识里他比谁都需要爱,需要一个温暖的家吧。   我抚上他有些失神的脸,笑道:“好,等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便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他抓住了我的手,波光潋滟的双眸凝视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娘,我小的时候总是极羡慕别的孩子,我一直以为我是没有母亲的…后来,你知道吗?我遇到了月娘,那时候她还很小,却总是像个姐姐一样照顾我,我便慢慢地喜欢上了她,当我第一次被调去驻地时,便约定等我打了胜仗回来我们就成亲,可是……”他的拳头倏然握紧,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表情。   “可是等我回来时,她已经进宫了,而我爹也…临终前,我才知道了所有的事,原来我什么都没有了,都走了,娘走了,爹走了,所有人都走了,这个世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一滴泪水突然掉在了我的手背上,灼热灼热的,烫得我的心也痛了起来。我抱住他,轻声道:“不会的,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还有我啊……”他什么话也没说,只紧紧地环住了我的腰,可是我的颈项处却一片湿热。   我轻叹了一声,轻拍着他的背,然而突兀地他却一下子抬起了头,一手定住我的后脑勺,一下子堵住了我的唇。铺天盖地的吻,痛苦而又火热,急促而又霸道,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神志也逐渐模糊,感觉整个人好象飘了起来,眼泪自眼角滑落了,我们两个人的心都痛了,累了,都想停下来了,再也不想漂泊了…   他猛地打横抱起了我走向床榻,我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床上,然后便听到了他淡淡的声音:“可以吗?”泪眼朦胧中看到了他专注而明亮的双眸,我微微笑了。直起了身子,伸手拔掉了头上的簪子,瀑布似的长发一下子便倾泻了下来,在暗淡的光线中闪着点点的光泽,柔软的长裙轻轻地褪了下来,露出了晶莹的肌肤,我含泪微笑地看着孔言,轻声道:“我亦是喜欢你的。”   “云儿……”低低的叹息中,我感受到了他灼热的肌肤和体温,小心而温柔地抚过了我的身躯,整个人都轻轻地颤栗了,汗水也渗了出来…意识模糊之际,突然感觉他冲入了我的体内,身体猛然一僵,唇间便不自觉地逸出了细碎的呻吟声。   熊熊的烈火包围住了我,火焰越来越猛烈,几乎把我整个人都淹没了,恍惚中听到了他一遍一遍的呢喃:“云儿……”我亦无力回答了,蔓延的烈火把我推入了昏迷之中…   ----------------------------------------------------------------------   这个…好犹豫哦,嘿嘿,心里很忐忑,不知道亲们会有虾米反应…   可是还是别骂云儿哦,那个…人家怎么说也是现代的嘛…,呜!…偶先闪了…   
[第二卷:第八十四章]
  悠悠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我吃力地坐起了身,感觉整个人十分的酸痛,略略有些迷茫地环顾了四周,地上散乱的衣服,还有身旁熟睡的孔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如倒带一般浮现在了我脑海里——我的天!如果在现代这当然并没有什么,可这里是古代,再加上我的身份,而且说起来好象还是我先主动的…老天,不想了!不知道孔言会怎么看我?!   我悄悄回过头,看着他熟睡的脸,没有清醒时的邪魅与狂野,俊美的面容沉静而又没有防备,就像个纯真的孩子似的,竟然还有一丝可爱的感觉…脸微微有些发烫了,我忙转回了目光,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床尾,伸长了手臂捞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太丢人了,得趁他还没醒先回家,对了!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家里肯定得急坏了。   我忙快速穿上了衣服,有些手忙脚乱地爬下床,脚还没着地——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自后面微微一使力,我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吃惊地仰起脸,刚好对上了孔言那双充满戏谑的长眸,“你…你……”过度的紧张连说话都结结巴巴,我真有点想甩自己耳光的冲动了,没出息,简直太没出息了!“我我,我怎么了?”孔言微微扬起嘴角,低头温柔地凝视着我,如墨般的长发垂泻了下来,遮掩了周围的光线,我的眼里便只有了他泛着淡淡笑意的脸,妖娆的艳丽,如夏花般冶艳。   “不行!再待下去就真晚了,我得回去了!”我慌忙推开了他越靠越近的脸,一下子自床上跳了下来,然而酸软的腿一下子没站稳,差点就摔倒在地,还好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旁边的桌子,好险!身后传来了孔言低低的促狭笑声,我气怒地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拿起放在椅背上的斗篷披在了身上,没好气地道:“我回去了!”他忙叫住我:“等等,我叫下人备了马车送你回去!”我摇摇头:“不用了,被家里人看到也不太好。”   “那你小心点,还有……”他顿了一下,我回过头,他正深深地看着我,眼眸里充满了深情、感动以及强烈的爱意,我淡笑着朝他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的。”说罢,便转身开了门,谁知道府里的下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刚好慌张地跑到门口,结果正好打了个照面。那侍从显然没料到我在房间里,一下子便楞住了,我与他尴尬地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还是身后的孔言比较镇定,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我忙趁机迈出了门槛,心里感觉很是郁闷。   “是!就刚才押解队伍的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回城报信,说是押解队伍在半路上遇到了匪徒,结果…结果全都遭遇不测了!”   脚步一顿,我猛地旋身一把抓住了那侍从的衣领,急促地喊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那个侍卫呢?现在在哪?”   那侍从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地道:“已经…已经死了,他回来报信的时候就已经深受重伤了,也是好不容易才冲出来的……”我倏然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紧盯着孔言,他亦一脸的凝重,朝我摇了摇头。   “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不相信!!”我拼命地摇着头,泪珠已然滚落,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紫烟还与我说要与清寻好好活下去的……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不会的!我忙朝外面跑去,孔言急得在后面叫道:“云儿,你去哪?”我也已经听不到了,不可能的,怎么会?不可能的!   我跨上马心急如焚地朝连府疾奔而去,匪徒?怎么可能会是匪徒?!不可能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马刚跑到门口,我忙匆促地溜下了马背,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进去。   “小姐!小姐!怎么了?”管家看我一脸惊怒与悲痛的神情,慌张地询问。   “老爷呢?老爷在哪?”我一把抓住他,大声喊道。   “在…在后堂!”管家惊恐地看着我,哆哆嗦嗦地朝里面指了指。   “爹!爹!”我快步冲进了大厅,一下子推开了后堂的门,爹正背负着双手看着窗外,一听到我的声音,便缓缓地转过身,一脸平静的神情:“是云儿啊,你一整天都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我猛地冲到书桌前,气急败坏地问道:“清寻的押解队伍,遇到了匪徒,您知道这件事了吗?”   “知道了,怎么了?”爹平心静气地看着我,沉稳地道。我只觉得胸口好象有一口气上不来,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抬起脸噙着眼泪道:“不是匪徒对不对?我思来想去,只能是…”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情:“你还是把它当作一场意外罢,这样也许心里还好过点。”   眼泪倏然滑落,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爹,冷笑道:“意外?好一个意外!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明明都已经把他逼到南陵了啊,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们!”爹背过身,沉重而又冷肃的声音重重地击在我的心上:“储位之争历来如此!既然已经卷入了这一场纷争,心里必然也应该知道最坏的结局,胜者为王败者寇!就是当今皇上当初能登上大宝,又何尝不是舍弃了许多,经历了重重残酷的争斗,才有今天!”   爹突然转过身,眼神犀利地望着呆怔的我,道:“更何况,你即使知道这背后另有真相,可是又有什么证据呢?朝中谁不知道幕后的主手,可又有人敢出面吗?”半晌,他缓和了语气道:“所以,你又能如何,孩子啊,放宽心吧!”说罢,爹缓缓地步出了后堂。   我失神地站起了身,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后苑,空旷的雪地与光秃秃的树枝,更显得寥落而清寂。   “为什么——”我猛然放声喊道,寂寞而又悲凉的声音回响在无人的苑里,我只觉得胸闷无比,再不发泄我就要疯了,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无比的压抑无比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谁能救救我,谁能让我摆脱这一切!!   “紫烟——清寻——”没有人回答我,只有呼呼的风声从我耳边掠过。我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清寻的时候,他喊我“云儿”,他在纸上写道“情知梦无益,非梦见何期”,他小心翼翼地在心底守护着那一份纯真的初恋,他珍惜着云儿最喜欢的那支兰花簪子至今,他虽然残酷而又冷漠,奸诈而又狠心,可至少他对云儿的感情是真挚的,是执着的,他总是站在我的背后守着那一份早已经无望的爱情……我想起了紫烟,她的清灵与纯质,她对清寻的倾心与等候,勇敢地投入一份无果的痴恋之中;她坚强地站在清寻的背后,无论狂风亦或暴雨,默默地用她娇弱的身躯成为清寻的后盾与避风港,对于清寻的感情,她亦从未迁怒于我,在困难的时候默默地照顾安慰我,在危急的时候毅然伸出援手,像姐姐般温暖着我…   一阵恍惚,我猝然跌坐在雪地上。   “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展开新生活的机会呢?还有…还有他们的孩子啊,才那么小…为什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残酷?!”我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以为再也不会有任何事能让我再一次撕心裂肺的痛,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己真的太天真了…我亲自目送着身边的朋友、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开,这样的悲痛一生一世也无法遗忘,没有人能了解我心里的悲苦与痛楚。   我真的好怕好怕,求求你,不要再夺去我身边的任何人了…      
[第二卷:第八十五章]
  有个人慢慢地走到我的身后,踏雪而过的声音在后苑里显得那么清晰而又寂寥,脚步慢慢停下了,然后一方整洁的手帕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微微楞了一下,但还是无言地接过了那方手帕,低声哽咽道:“谢谢。”那人发出了一声淡不可闻的叹息,轻声道:“这里冷,请您回房吧!”清冷的声音让我有点吃惊地转过了头——是于风,他正面无表情地蹲在我身后,一双丹凤眼却紧紧地盯着我布满泪痕的脸。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我忙转过脸,用手帕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   “哭声太大了!”他淡淡地道,我一惊朝他看去,他却朝我漾开了一丝淡漠的笑,一瞬间原本平凡的脸也生动了起来,绽放出了耀眼的光彩。   一股浅浅的暖流抚过了我的心头,轻轻点了点头,我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平静地道:“那就回房吧,这里委实有些冷。”心里的悲痛悄悄平复了下去,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再哭毕竟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于风,你帮我去查查看有什么线索。”有些事我不说相信他也明白。   “属下早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于风站在我身后,不卑不亢地回答。   “很好。于风,你脸上的面具什么时候才可以脱掉?不需要让脸透透气吗?”我微微斜了眼看他,然后淡淡一笑转身朝房间走去。   而于风则有些呆怔地站在了原地。   “小姐!你没事吧?”应儿一看见我马上迎了上来,看我神色平静才松了一口气,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旭儿呢?”   “在房里呢,今天一直问我小姐去哪了,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应儿笑道。   “恩,那我过去看看,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我转身朝旭儿的房间走去。   悄悄地走到门口,隔了雕花镂空的门框往里看,孩子正捧了书一脸严肃地坐在书桌前,我的心里泛开了不知道是甜蜜还是酸涩的滋味。轻轻推开了门,我提起裙摆迈过了门槛朝屋里走去,“娘亲,你回来了?”孩子抬头一见是我,满脸的兴奋与喜悦,忙放下书本跑过来抱住了我,“我今天可想娘亲了!”我抚着他的头发,轻声道:“娘今天去送你二叔和二婶了!”   “娘亲好坏,今天也应该带我去的,我也很想见见二堂哥!”旭儿嘟起了嘴,但仍是紧紧地抱住了我,小脸贴在了我的颈项处。我几欲落下泪,但仍忍住了只笑道:“旭儿很喜欢二堂哥吗?”   “恩,”孩子蒙声蒙气地回答,“我还喜欢二婶,婶子待我可好了,就像娘亲一样!娘亲,二婶他们搬哪儿去了?很远的地方吗?以后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泪水轻轻地落了下来,我紧搂住孩子,微微哽咽道:“恩,你二叔一家他们搬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不能见面了!”   孩子失望地抬起了双眸,可下一瞬间脸上却马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情,“娘亲,你哭了?”   “是啊,娘亲也想念你二婶他们了呢!这一去可真远啊!”我伸手拭去了泪水。   “娘亲,不要哭了,也许我们以后就能见面了呀!”孩子的小手包住了我脸,认真地看着我道。   我勉力微笑着点了点头,拿过书桌上的书,随意翻了翻道:“旭儿在看什么书呢?”然而刚问完就楞住了,手中赫然是清元历朝史官编注的集文《国策》,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旭儿平静的神色,诧异地问:“这书,你看得懂吗?”   “恩,姥爷说了治国的方策都在这本书里呢,如果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再融会贯通地加以运用,我们清元以后就能越来越强大。”我惊异地看着孩子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然后不动声色地问道:“是谁叫你读这书的?”旭儿摇了摇头,疑惑地望着我:“我听了姥爷这么说,就自己拿来读了,不过真的很有意思呢!”说到后面,孩子的脸上泛起了奇异的光彩。   我朝孩子温和地笑了笑,然而心里却猛烈地敲起了边鼓,我静静地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旭儿仍有些稚气的脸,笑道:“那娘亲便来考一考我们旭儿喽,看看旭儿是真的看懂了呢还是在吹牛?”旭儿马上嘟起了嘴,道:“随便娘亲考什么,尽管出题就是!”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小小年纪倒学会骄傲了!那好,何谓国之根本?”旭儿略略思索了一下,便负手看向我,严肃地道:“国之根本为民也,民心聚则国本固,君之治亦在于民心,齐民心安国邦。”我笑道:“好!得民心者得天下,然君之治又何如?”   旭儿微微一转身,抬头看向我,迅速答道:“施仁政,安天下,宽民负。”我心下不由又是骄傲又是喜悦,但仍强行抑制住激动,只笑道:“看来我们旭儿看书还是很认真的,可是一定要记住,切不可骄傲自大,这世上厉害的人可是很多的呢!”旭儿高兴地点了点头道:“娘亲,旭儿明白的!”我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正色道:“君之治国,施以仁政以得民心,这是为了得国得天下,然而要安国安天下,君王之治亦要懂得恩威并重才是。”旭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略略思索了片刻,便拉着我的衣服笑道:“旭儿好象有些明白了呢!”   我笑了笑,抬眸间却不意看见了爹站在门外,他捋着胡须笑着朝我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缓缓地离去。我思忖了片刻,便对旭儿笑道:“以后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请教姥爷,姥爷满腹经纶又任太傅,对你必然帮助极大。但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起你在读这一类的书,知道吗?”孩子不解地仰头望着我道:“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读书不是一件好事吗?”我淡笑着回答:“对有些人来说是好事,但对有些人来说可是坏事!旭儿乖,现下你只听着就是了,等你长大了心里自然就明白了。”   从孩子房里出来,我心里一阵澎湃,激动得无法自抑,望着茫茫的夜空,心里暗自思忖:“果然是早已经注定了的吗?如若不是呢?只希望是福不是祸啊!”   十二月中旬,清寻与紫烟的灵柩终还是返回了殷都,因为压不住朝中百官的抗议与民间的舆论,皇后最后终于还是让步了。   十二月二十是出殡之日,当日全京带孝,丧礼也是按照应有的规格来操办的,至少总算还是对得起清寻与紫烟的身份,他们俩的灵柩被葬在了皇室的宗祠里,按照原本的份位排在了第二位。看着两具棺木缓缓地放进同一个墓室,厚重的石板从两旁慢慢地盖了上去…我忙掩唇不忍地看向了别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当日令妃娘娘一身素白,形容憔悴,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虽然是被人搀扶着前行,然而神色却十分的平静。直到葬礼最后,即将盖上墓室石板的时候,她才似乎猛然醒悟过来,猛地挣脱了两个宫女的搀扶,发疯似的扑到了棺盖上,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寻儿!我是娘啊,寻儿,你快醒来看看为娘一眼……”所有人都忍不住嘤嘤低泣起来,当时谁都知道令妃娘娘逾制了,但没一个人敢上去劝阻,因为皇后正端然地站在前首。她亦是一身的素服,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的甚至于是冷漠的,她只冷然地看着伤心欲绝的令妃,既不呵斥也不劝退,只定定地站在墓室前面,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见一个人都未上前,甚至于清河也只低下了头去,心下不禁凄苦而苍凉,便自命妇列队中慢慢走了上去,所有人都诧然地盯着我,连皇后也不禁微微侧目看向我。   我走到令妃身边跪下,哭着抱住了她:“娘娘…娘娘,请您放手吧!您这样让二殿下怎么能走得安心…,不要误了…误了…他们上路的时辰……”   “对,不能…不能耽误…时辰……”令妃有些呆怔地慢慢放开了手,我忙朝正立在两边手足无措的放棺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地马上点头,只听见“轰——”一声巨响,宏伟的墓室终于关闭了,全场马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哭喊声,令妃也倚在我怀里无力地低泣着。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倏然睁开了一双美丽的凤目,含泪恨恨地盯视着前面的皇后,那眼里的仇恨是那么强烈和深刻,连皇后在瞬间也白了脸。我大吃一惊,一下子抱住了令妃,掩去了她与皇后之间的视线接触,我俯在她耳边低泣道;“娘娘,不可以…千万不要…,娘娘,别看了,不要再看了,娘娘……”   我与令妃在墓室旁边抱头痛哭。这一次,是真的永别了!紫烟,清寻……   
[第二卷:第八十六章]
  又过几日,已将近除夕。   然而这一年萧索异常,也没了往年的光鲜与喜庆,大葬刚过,政局又不安定,刚经历了悲欢伤离,只觉得分外的没意思。   这日,闲闲地坐了屋内看园中的雪景,园内的梅花已然绽开,溢了满院的清香,就连屋内也染上了那凉薄的气息。   屋里原本置了暖炉,我嫌炭气浓重,便搁在了外屋,不过热气透过了绸帘进了内室,倒也觉得分外温暖。应儿掀了帘子,巧笑嫣然地走了进来,顺手把手炉往我怀里一塞,道:“虽有了暖意觉着还是不够,天儿太冷,抱着暖暖肚子,总归好些。”   我笑着转头看她,上身浅蓝的小夹袄精致修身,衬了身下逶迤至地的粉色绸子裙,移步之间裙摆飞扬,竟是绣了簇簇淡蓝的水仙,只觉得明艳非凡了。我淡笑道:“这身衣裳倒是挺精致的,本觉得太过素雅,你楞是给穿出几分艳丽来了,赶明儿我也得去做一套。”应儿嗔笑着推了我一下:“别人的总是好些,你哪一件衣裳是不精致的,倒是说说看!”我与她嬉闹了一会,拉住了她的手,叹道:“等过了开春,也该给你和子晨好好办一办了,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过了今年你也二十了,真正是太晚了!”   应儿的脸微微有些红了,但跟在我身边久了,也是一个爽性的孩子,只一会工夫便又恢复本性了,只调皮道:“成啊,那我可得向小姐您多讨点嫁妆!”我点着她的额头笑骂:“真是不害臊的,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我是怎么教的呢!”然而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惆怅:“跟了我这么些年,总是我耽误了你,不过我还真是舍不得,便宜子晨那臭小子了!”应儿的眼圈有些泛红了,只拉着我的手低声道:“那也是我自愿的,哪个做丫头的有我这么好的福气,就是让我在您身边呆一辈子,我也是欢喜的。”我忙笑着摆手:“别,那我可烦死了!再怎么舍不得也要把你给嫁出去,省得闹心!”   笑闹间,于风走了进来,也没说什么,只拿了一封信笺给我,就站立在身后不说话了。我有些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便抽出信纸看了起来,只稍稍扫了一眼,瞬间我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手指一颤,信纸便悠悠地飘落在地上了。   “怎么了?”应儿看我的脸色不对,忙俯身从地上捡了起来:“袭击押解队伍的人确系八…”她慌忙捂住了嘴,眼神十分的惊措:“怎么会……”我定了定心神道:“销了吧,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应儿点了点头马上塞进了炉中,一阵火星腾起,信笺便被烧成灰炽。   我坐在椅上,只觉得十分的茫然。是了,现在朝中及民间议论纷纷,暗地都说皇后与太子心狠手辣,为了铲除后患,竟然不顾亲情与宗族…而皇上被幽禁的事更是传得分外玄乎,皇后权倾天下,掌管朝政,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果真是一箭双雕!接下来,接下来…我只觉得胸口蓦然一紧,转头沉声道:“去通知将军,应该就在这几日了,请他做好准备!还有,我们潜在宫中还有京兵卫的人,这几日随时听候调动!”   “是!”于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低头一敬,便闪身出去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微微地弯起了嘴角。应儿在身后有些担心地唤道:“小姐……”我转头看向她,笑问道:“你说这园中的雪景好看,还是宫里的好看?”应儿纳闷地看着我微笑的神态,只道:“那自然是宫里的比较好看。”我宛然一笑:“我也这么觉得呢!”然而话一出口,我与应儿都有些楞住了,这娇媚而又充满了诱惑的声音,竟全然不似我发出的!然而我稍怔了一下便又笑了,那…又如何呢?   转眼便已经到了除夕之夜。   除夕夜纵然是热闹的,大厅已经摆上了筵席。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火红色的狐毛披缕,“今天应是喜庆的日子吧!”我笑着披了上去。雪白的缎子袄裙,雪白的肌肤,如火般艳红的披缕缕,衬着漆黑如墨的长发,只觉得整个人分外的浓艳,我冷冷地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微微弯起了嘴角,这嫣然一笑,看上去却只觉得包含了浓重的悲戚与阴冷,然而即使没有倾国却已有了倾城的风采,只是如一朵有毒的罂粟花,绝色而诱惑。   “小姐,全都已经准备好了!京中各大人的府邸已经暗中埋伏了重兵,宫里也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反扑。”于风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的身后,低声道。   “恩,到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守住那些大人,另外等他带人进了宫,一定要把住宫门,至于宫里么,我们不急,慢慢来。”我微笑着转身看向他。   “是,属下明白!”于风低头冷声道。   “好,你去准备吧,我先去前头。”我淡淡地回答,然而刚转身便又返回,望着他笑道:“还是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吧,谁知道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机会呢!”   于风微微一怔,没有出声,只轻轻抬手,然后缓缓地揭开了脸上的面具。面容一寸寸地露了出来,淡雅的秀眉,精致的浅樱色薄唇,加上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波流转之处端的是无限风情,再衬着玉似的肌肤,别说什么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媚俗了,只淡然一笑便觉得已是万千风华,俨然一活脱脱的绝世佳人。   我楞了片刻,然后冷静地对他道:“怪不得你要带面具,果真明智。”顶着这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出去,别说什么暗探的工作了,就是走在大街上也非得引起骚动不可。   于风抿了抿嘴角,然后又带回了面具,马上便隐身于黑暗之中了。   我整了整面容,便转身朝前厅走去。爹娘与旭儿早已经入座了,只单单等我一个人。我坐到旭儿的身边,轻笑道:“爹娘,女儿来迟了!”娘微笑着看向我道:“有什么要紧,都是自家人,又没外人在。”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招呼应儿和子晨也坐了下来。   爹没说什么话,只点了点头,但目光却瞟了我一眼,我对他淡淡一笑,微微点了点下颌,所有的一切都看今晚了!我转头望着身边的旭儿,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语的温暖,孩子,如果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那么你的将来在冥冥中早已经安排好了,而妈妈只不过是在你身后推动了命运的转盘而已。   席上大家言笑晏晏,一派热闹喜庆的景象。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吓了我们每个人一跳,抬头望去天空绽开了一片璀璨的烟花,每个人都笑了起来,我亦不动声色地笑道:“今年的烟花真是漂亮。”爹淡笑着看向我,道:“以后的每年会更漂亮。”   这时屋外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有旨,宣御清皇妃与小世子觐见!”旁边的侍从忙出去开门,其余的人则一脸的担忧,父亲只淡淡道:“不会有事的,可能是宫中家宴,想见旭儿了吧!”我笑着执起旭儿的手道:“我们进宫去见皇爷爷吧?”孩子笑着点了点头。   我牵着旭儿的手走出了大门,一乘软轿早已经停在了外面。宣旨的太监一见我们出来,忙伏身深深一拜,道:“王妃殿下,世子殿下,请!”我瞟了他一眼,笑道:“公公,有劳了!”   “不敢——”   我搭着他的手,和旭儿坐进了轿中。   “已经控制住了?”我低声问道,在外面随行的太监亦低声回答:“是的,全部安排好了,皇后与太子已经被皇上囚禁在了东宫,皇上现在状况不太好……”   “很好。八殿下几时入宫的?”   “掌灯后不久,带着一列人包围了禁宫,然后找到了皇上。”   “哦,是吗?那些人现在呢?”   “已经被咱们的人……”太监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身边的旭儿猛然抖了一下,我忙抱住了他的身子,亲了亲他的脸颊,抚慰道:“别怕,乖孩子,有娘在呢!”   “娘…”旭儿抬头看着我,双手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脖子,这个孩子异常的早熟与敏感,恐怕也已经预料了什么。   “旭儿,娘在呢,乖孩子!”我也紧紧地抱住了他,明天,所有的一切都要改变了!   
[第二卷:第八十七章]
  “到了,王妃殿下、世子殿下,请下轿吧!”软轿稳稳地落地了,太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轿帘。我牵着旭儿的手迈出了轿门,正前方赫然立着一身戎袍的孔言,旁边则是一位身着红衣的曼妙佳人,正是失踪多时的阮素素。   两人一见我们下得轿来,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参见王妃殿下,世子殿下。”阮素素婀娜多姿地上前行了一个宫礼,我忙伸手搀起她,笑道:“你辛苦了,以后恐怕更要烦劳你。”阮素素微笑着抬起脸庞,娇声应承:“妾身自当竭尽全力辅助世子殿下,请王妃殿下放心。”   我略略点头,转脸望向孔言:“将军,一切是否都已经安排妥当?”孔言眸中精光一闪,嘴角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宫中已经全部在控制中,我调动的卫队早将整个殷都围得水泄不通,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没有问题。”我微微一福身,笑道:“多谢。”然后拉过旭儿的手,把孩子轻轻往前一推,低头柔声道:“旭儿,这位便是保我清元江山无虞的孔大将军,以后他自会大力辅佐你,去向孔将军好好道谢一番吧。”   原先还因为恐惧不安的孩子,现下已经镇定了下来,只见旭儿朝我点了点头,便落落大方地上前拱手深深一拜,不卑不亢地道:“清旭多谢孔将军的帮助,今日这番恩情清旭必铭记在心,还望孔将军往后能多加提点指教,清旭在此先行谢过。”这一番姿态从容而又自然,声音清亮而又颇具威仪,我赞赏地点了点头,孔言则有些惊诧地看着孩子,然后抬头看向我道:“这孩子颇具潜质。”我淡淡一笑:“以后有劳将军了。那么,我们进去吧?”   等候在一旁的太监忙低头在前面引路,穿过了正殿和偏殿,来到了皇上寝居的祥和宫。到达宫门的时候,早有熟识的太监迎了上来,恭身道:“殿下,将军,你们终于来了。”我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皇上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太监低声道:“刚刚太医出来说了,恐怕也就今晚了……”我微微冷笑了下:“那正好,八殿下呢?还在里头吗?”太监忙答“是”。   到了寝殿门前,我迟疑了一下,转身看着旭儿,笑道:“旭儿,你先随公公在门口等候吧,我们进去有正事,很快便出来。”孩子有些不解地抬头看着我,但还是点了点头,旁边的太监忙会意地牵着孩子的手,站到了一边。我转头和孔言相视一笑,便走了进去。   殿内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有絮絮的低语,仔细一听,正是清河的声音:“父王,皇后和太子谋权篡位,又将您软禁于禁宫内,这已经是罪可诛之,请父王明鉴!”皇上又是一阵连咳,吃力地回道:“老八啊,我知道了,只是这事关重大,容我再想想吧!”   “父王!请父王三思啊!”清河不甘心地急道。   内室一阵沉默,大概是皇上叫清河噤声,屋里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声。   我正打算抬脚进去,清河却猛然出声:“父王!父王还有所不知,二哥犯了叛国罪,前余日被判流放南陵,但是皇后和太子为了免除后患,竟然不顾念亲情,派人暗中伏击押解队伍,结果…结果二哥和二嫂惨死,这事儿满朝文武都知道,但因为顾忌皇后的势力……”   “你…你说什么?!清…清寻他…,混帐!简直目无王法!!”皇上怒声吼道。   “所以,父王,请早作决定吧!”清河乘胜追击,声音里隐隐有丝得意。   “皇上,清河说什么您都相信吗?这可是片面之词啊!”我冷笑着走进了内室。   “你…你们……”清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当再看到身后的孔言和阮素素,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白皙的面容一下子转变成了灰败。   倒是皇上沉得住气,面色虽然昏黄憔悴,但是凌厉的目光依旧,不着痕迹地扫视了我们一圈,只沉声道:“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我微笑着走到他床前,俯身娇声道:“皇上如此英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孔言,你竟敢如此大胆放肆!”皇上猛地一拍龙床,怒目瞪向孔言。然而孔言只是嘴角微微一扯,眼眸里流露出讽刺的笑意。   “皇上,请先不要动怒,还是来说说二皇子的事吧?清河,二皇子不是你一手揭发他一手将他送入黄泉的吗?现下怎么又变成太子与皇后的不是了?”我低头俯视跪在地上的清河。闻言,皇上锐利的目光马上紧紧盯住了孔言。   “…我,不是我,是皇后和太子干的!再说,你们又有何凭据?!”清河额际渗出了薄薄的汗水,只见他脸上一片青白,然后低头咬牙切齿地回答。   “哟,八殿下,这我可就不明白了,不是您让我去接近二殿下好获得情报的吗?然后又是您让我去找这所谓的‘匪徒’去袭击押解的队伍,您忘了么?您说事成之后就纳我为妃的呢,现下又想反悔?您给我的任务信笺我还留着呢,要不要给大家过目一下?”阮素素巧笑嫣然地上前,一身的妩媚风姿。   内室的咳嗽一声高过一声,皇上的脸已由昏黄转为暗紫,整个人不住的颤抖。清河倏地捏紧了拳头,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只一瞬间他猛地起身扑向阮素素:“你这个贱人,竟然吃里扒外出卖我,早知道应该就先杀了你!”说时快那时迟,孔言倏然闪身一把扭住了清河的手,抓得他无法动弹。我冷声道:“来人,将八殿下拿下!八皇子清河谋夺篡位,不惜手足之情,残杀兄长,不仁不德不孝,今贬为庶民,谪往南陵,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清河无法置信地扭头看向我,眼里满是绝望和恨意,我忙扭头偏转了目光。从殿外呼啦啦地涌进了一列卫兵,上前抓住了清河就往外拖,清河不甘心地使劲挣扎叫喊:“你们给本王住手!你们有什么权利?父王!父王!!”然而皇上什么也没说,只是闭上了双眼…这时,清河猛地凄声大喊:“云儿,你好…狠毒的心!云儿!”我惊得马上转身,却看见了清河眼里闪烁着点点的泪光,当下心里只觉得一片疼痛,抑制住眸中急涌而上的酸意,我缓缓地转回了身子…   “说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皇上有些疲乏地回答。   我稳了稳情绪,轻声道:“皇上还记得二十八年前的幽妃吗?”皇上身体陡然一颤,瞬间睁开了双眸,看向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思幽是我娘的名字。”孔言在旁边冷冷地回答,皇上震惊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久久不能言语。   “当年,我娘与皇后同时生产,皇后怕我娘生下的是男孩,买通了为我娘接生的产婆,一生下我就把孩子交给了连文王,所幸连文王一时怜悯不忍杀害我,他知道我娘自小与孔老将军是青梅竹马,便偷偷把我交给了孔老将军抚养,才保住了我一条小命……”孔言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哽咽了,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微微转头朝我感激一笑。   “然而当我娘被告知我一出生便夭折了,便深受打击,整天以泪洗面,可是你…不但对她不闻不问,还冷言相向,使得我娘心如死灰…后来皇后使计欲毒害我娘,其实当时我娘心里是知道的,但她还是义无返顾地吃下那一丸毒药,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孔言的双眸充满了伤痛与悲愤,恨恨地盯着皇上。   “原来…原来是这样,思幽…”皇上一脸的茫然若失,喃喃地道,“那——你是朕的儿子,你是朕的儿子啊!”他似突然醒悟过来一般,急切地看向孔言。   “不!我是我娘和我爹的儿子,你根本不佩做我的爹,也永远不会是我的爹!”孔言冷声回答。   皇上失望地收回了目光,一脸的倦怠,只是长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皇上,是时候立诏书了!”我淡淡地道,然后轻轻一击掌,候在外面的太监便托着一个呈着诏书的盘子走了进来。   “也不牢您动手,只需借您的玉玺一用而已。”我微笑着拿起诏书展开,递给了他。   皇上接过略略扫了一眼,便抬头直视我,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异和愤怒。   “您已经没选择了不是吗?太子懦钝,二殿下已身故,八殿下虽有才却不具德,余下的其他几位皇子,根本就不适合继任大统,您难道忍心看着清元毁于一旦吗?请皇上三思!”我嫣然一笑,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的目光。   “朕当年怎么没看出你一介女流,竟然心怀如此大的野心!早知如此…唉,果真是一步错,步步错!”皇上终于收回了目光,叹道。   “皇上,您错了!我对您的天下没有任何觊觎,也不抱任何的野心,只是这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旭儿小小年纪已通读《国策》,才学气度早已超越其他同龄世子,只要有贤才的辅佐和支持,他日必然会将我清元带向新的局面,请皇上明鉴!”   皇上略略一思索,转头看向孔言道:“你没有异议?如果你想的话……”孔言厉声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已经答应云儿,这江山是我交予她的承诺!”皇上怔了片刻,摇头叹息:“孽缘,孽缘啊!”说罢便不再言语,只从床边案几的暗格中拿出了玉玺,郑重地在诏书上盖了印,然后递给我道:“你们走吧!”   我笑着双手接过,和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刚转身便听到了皇上低低的质问:“你这妖孽,你是专门来毁我清元的妖孽!!”我轻笑出声:“对,您说得对!我就是上天派来毁灭你们清元的妖女,老天说你做的孽太多了!果真是罪孽深重呢,您看,这清元现下不就捏在我手里了么?!呵呵…”身后的人猛地倒窒了一口气,粗喘了几下便没有了声音,我冷冷一笑走出了祥和宫,刚一出宫门,里面就传来了凄厉的哭喊声:“皇上!您醒醒啊,皇上啊!!”   转头看向孔言,只见他的脸色一片凝重,我低声道:“皇上殡天了……”孔言淡淡一笑,涌出了几许浓重的落寞:“恨了这么年,痛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心里却空落落的,从此我也该放开了吧?”   我没有回答,转头看着这一片被夜色包围的重重宫殿,心里升起了深深的孤寂和悲哀。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恨吗?怨吗?亦或者还爱吗?已经不知道了!   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双闪着泪光的双眸,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哀伤,仿佛失去了全世界般恐惧、灰暗。   泪水忍不住悄悄地落了下来,晶莹的泪滴在月色下泛出了点点的银光……   ———————————————————————————————————   这一章以后偶会暂停更新,因为将近结局了。至于最后的结局目前也还在思量中,每一个选择其实都有些无奈呀!另外,新坑《大昭帝姬》已经开始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哟~!!      
[番外:往事已成空 还如一梦中]
  眼里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惜云和八哥的哭声忽远忽近地飘过我的耳际,很想微笑着帮他们抹去眼泪,然后告诉他们不要哭,我很幸福…   犹记得那一天正是春花烂漫时,我与几个宫女们正在园子里捉迷藏。被蒙住眼睛的我,追着宫女们的笑闹声四处奔跑,“你们还不给本公主过来,被我抓到了要你们好看哦!”我大笑着嚷道。“公主,您先把奴婢们抓住了再说吧,来呀!”宫女们的娇笑声此起彼伏,“死丫头!”我微扬着嘴角朝声音的来源处跑去。   “扑通”一声,脚被小石子绊了一下,我一下子摔到在地,脚踝处立刻传来了钻心的疼痛,眼泪刷的一下涌了出来,我呜咽着喊了起来:“你们快过来扶我,我脚好象扭伤了!”四周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好象一个人都没有了。我急恼着想要扯下布条看个究竟,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春风般温柔的声音:“不要那么大力,小心弄伤了自己。”一阵淡淡的薄莲熏香包围住了我,布条轻轻地落了下来。   我抬起了头,毫无预期地对上了一双黑如墨玉的清澈眸子,一个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白衣男子就这样映进了我的眼帘。风儿轻轻地吹拂而过,满园子的粉英随风飘散在了空中,然后轻轻地飘落在了我们的身上,长长的青丝随风舞动着和他如墨的长发交织在一起…这一刻,世界全部都静止了,我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声,脸上不争气地泛起了如潮般的红晕。   “还疼吗?”如玉般温润的声音唤醒了我的思绪,只见他修长的手正轻轻地按压着我肿痛的脚踝,“轰”的一声,我整张脸一下子热烈燃烧了起来,猛地一下子缩回了脚。他楞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我嫣红的脸,像是明白什么似的,朝我温柔地笑了起来。“来,我背你吧,你的脚得赶紧看太医。”他背过身蹲了下来,我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慢慢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背着我沉稳地走在飘满落英的花园中,恍惚中让我竟觉得自己和他仿佛已经走进了一幅绝美的画中。他的肩膀宽阔而有力,并不像看上去那般纤瘦、那般弱不禁风,我的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背上,温暖而又安稳,看着前面曲折的花径,真希望永远都没有尽头呵……“快到了哦,忍耐一下。”他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有些失意地应了一下。   终于还是到了太医馆,他轻轻地把我放在榻上,然后微笑地看着我:“不要怕,太医等等就来了。”把我安置好以后,他转身静静地走出了房间,“等等!”我急忙出声喊住了他,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你…你叫什么名字?”我红着脸嗫嚅道。他轻挑起了眉毛,眼里有着淡淡的不可置信,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向男子求索名字是多么出格,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不想就这么错过这个人。   半晌,他轻笑出声,声音好象潺潺溪水般悦耳动听,我想我的脸此刻已经热得可以摊鸡蛋了吧?心里不由浮现起羞愧、后悔的情绪。   “清河,我叫清河。”我诧异地抬起了头,发现他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看着我,“记住了哦,怡凌堂妹。”说罢,他便飘然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喜悦而又错愕的自己在那边愣神。   清河,这个人从此进驻到了我的心里,我的生命里。那一年,我12岁,清河15岁。之后,清河身边开始有了我的身影:他带着我戏耍,带着我游猎,我们一起吟诗作画,一起赏花弄月,王宫里到处是我们快乐的身影……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   清河18岁那年大婚,整个殷都全都沉浸在了一片喜悦中。夜幕降临,月儿半掩半遮羞答答地升上了夜空,我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心里却是空落落的,揪得难受。想起了他的温柔,想起了他的笑靥,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专属于我一个人了吧,从此以后清河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在了我的人生里,从此以后……我身边只是多了一个八哥而已。酒一杯一杯地灌入喉头,涩在嘴里,苦在心头:“八哥,清河,清河……”我楞了一下,终于还是苦笑出声,哽咽地凄声喊道;“八哥!”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那一晚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流下了苦恋的泪水。   惜云,从御花园相遇开始便注定了我们之间的缘分。这一路走下来,我早已经明白了八哥对她的深情厚意,这个看似平凡的女子,却总是牵动着许多人的心。她是柔弱的,为着我去和亲而哭得肝肠寸断;她是坚贞的,为着八哥的离去而舍弃自己;她是坚韧的,苦守2年只等着无望的结果;她是勇敢的,为着寻夫而踏上茫茫旅途……这个矛盾的女人,有着我所没有的柔情似水,真能把百炼刚化成绕指柔,惜云,惜云,这一生唯一的挚友,这一生唯一的姐妹,能与你爱上同一个男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我这短暂的一生,有过最爱的男人和最真的朋友,已经死而无撼!纵是有家不能回,但愿我长眠在这一片广阔的大地上,安睡在这一方无垠的天空下,看着你们,守着你们,我愿已足矣呵!   此生最后的牵挂,便是千里之外、大漠之上的那个男人。你为着自己的江山,终还是舍弃了我,舍弃了你心里最后的那份爱,我亦不怨你。遥想当初,君画眉,妾理冠,你对我的爱怜我心里又怎能不清楚呢?高处不胜寒,几分冷暖只有自己知,为着登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你牺牲了多少,舍弃了多少,我亦清楚。那几年,我无时无刻都想着把你拥入怀里,用炽热的心来温暖你孤寂的灵魂…大汗呵,我这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只为你存留,待我去了之后,你是否能再回想起曾有一个女子,日日拥着你入眠,只为着温暖你孤单冷漠的心呢?我亦悔未曾为你诞下一个子嗣,在你孤单的时候,至少还有一处温柔来抚平你的伤痛呵……   相见时难,别亦难。   我所爱的人,我所怜的人,我所牵挂的人,不必再为我流泪,也不必再为我伤心,这一生我终于走到头了。   最后一滴相思泪亦流尽,心里已经波平如镜,了无牵挂,去罢……   
[番外:百思想千系念 万般无奈]
  所望之处所看之处皆是刺目而耀眼的红,我缓缓推开了新房的门,房里早已经环绕了等候多时的侍女与喜娘,而那蒙了红盖头端然坐在喜床上的,正是我的妻。   “你们都出去吧!”我挥手遣退了一众惊慌失措的下人,心烦意乱地在桌子边坐了下来,耳边响起了母后的谆谆嘱咐:“樊儿,不要怪母后狠心,丞相之女月娘知书达礼,将来对你必然大有助益……”母后,你可曾知道我从未对那高不可攀的位置觊觎过半分?母后,我亦早已知晓你内心深处的秘密,这太子之位原本就不该是属于我的,你为何要把这枷锁与牢笼强套予我身上呢?   你明知道我心之所念心之所系的,是天边那一抹淡而悠远的云,而如今真正是相思枉断肠,嗟叹亦无望……我猛地一仰头,喝下了那一杯苦涩的酒,也咽下了心里升腾而上的痛楚与悲寂,眼前浮现出了一张清丽而又纯真的脸,“表哥!”她朝我嫣然一笑,水亮的双眸便弯成了甜蜜的月牙儿……,云儿呵!   “殿下,喝太多的酒,伤身。”一双纤柔的双手抚上了我的肩膀,我浑身一颤,转头,正是我的妻。她自己摘了盖头,站在我身后巧笑嫣然,大红的喜服,衬得她更是肤如凝脂,眼若秋波,娇柔而又美丽。   “殿下,您今日的心痛,月娘感同身受,您并不是寂寞的。”她温柔的双眸波光潋滟,晶莹的光泽隐隐地闪动…月娘,如果当初我能真心待你,如今的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你曾经是那么多愁善感的女子,而今却因了我的漠不关心,也因了你心中那个人的移情,使得你这一生充满了不幸与伤痛,也使你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女子。   此生,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不想求得你的原谅,因为我至死亦无法忘怀心中那一抹身影,她的一颦一笑早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灵魂,刻进了我的心中。   她大婚的那一天,我枯坐于书房中,不停地写,不停地笑。写着我心里深痛的相思,笑着她未来美满的幸福……苦?早已不知苦的滋味,当我沉迷于她的笑靥中无法自拔时,我便知此生我已是沉沦苦海,回头前路漫漫了!   身旁随侍的小太监进来为我斟茶,我看了他一眼,依稀想起他的名字叫陈大富,便笑着道:“你的名儿叫大富是吧?以后还是改叫陈全吧,大富不适合这宫里。”小太监忙喜得跪地叩谢,我却只一径地笑,成全?成全!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应该笑啊,可是我却只觉得笑得好累好累,笑得眼前的景物都模糊成了一片……云儿,你定要幸福!   时间就像流水,缓慢得让你无法察觉,蓦然惊醒却早已是霜染双鬓。   那晚,她为了孩子留于宫内。当我一见到她,心里却已经是百感交集,万千思绪绕肠来,我从未如此感谢过上苍的安排,让我拥有了能与她单独相处的短暂时间。她拉住了我的手,流着泪喊道:“清樊!”那是她第一次握我的手,也是她第一次喊我的名,更是第一次单纯为我而流下了泪……够了,真的够了,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此生再无任何遗憾,我知道她一直是懂我的,懂我的一片心意,懂我的一腔深情,即使我并未透露只言片语。   再与她相见,却已经是我此生的最后一面。所有的一切我早已知晓,然而我却并不怨恨,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当她惊慌地冲到我的榻前,当她流着泪抚摩着我的脸,当她颤抖地抱住我痛哭失声,我却笑了…至少,至少我在她的心里还留有小小的位置。   她灼热的泪水滴在了我的脸上,她俯在我耳边低泣着,你这又是何苦呢,清樊?   这又是何苦,是啊…我想伸手抚摸那张悲伤而又美丽的脸,想要帮她拭去痛心而哀绝的泪水,想要微笑着告诉她,不要哭,不要难过,我很幸福啊……在此生的最后,还能见到她,已是上天对我的恩赐;知道她对我有一丝丝的牵挂,亦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与满足了!   然而,毕竟是不能了,我真的累了,终于该走了……   浮云若去无归期,相思苦恨何处依?愿逐南雁双飞去,孤影依旧残梦余。   百思想千系念,亦已是万般无奈了…   ——————————————————————————————————   偶会慢慢上传一些番外,里面会透露一些最后的走向~~呵呵,所以,亲们加油投票哟~~!!啵个~~嘿,闪了!      
[番外:自古多情空余恨]
  手里紧攥着的锦帕早已经泪迹斑斑,晃晃悠悠的喜轿把我抬进了宫中。从此我不再是那个昔日眉目含笑的月娘,也不再是那个善解人意怜他牵挂的月娘,而今我只是别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是一个有着荣耀头衔与身份的皇宫中的女人……将来我要如何去面对这重重的寂寞深宫呢?   我该怨吗?怨爹把我当作政治交易的筹码,怨这一场皇恩浩荡的婚姻?怨我与孔大哥的有缘无份?不,我不能怨也无法怨,多年来深闺的教养让我学会了忍耐,也让我学会了服从。爹趁着孔大哥赶赴驻地,而匆匆应承了这一门亲事,我都是知道的。如果当初的我勇敢一些坚定一些,试着去反抗与挣扎,今天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我不知道,因为爹所决定的事一向都是不容许任何人反驳的。   新房里,太子——不,现在是我的夫君,心情似乎很沉重,我听到他厉声斥退了所有的下人,我听到了斟酒的声音与他悠悠的叹息,有一瞬间,我心里某个地方柔软了,原来他与我也是一样的,也是这一场婚姻的牺牲者,原来我并不是孤单的,这一刻我突然不再害怕了。   我自己拿下了盖头,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的胆大,第一次无视祖宗的规矩,可我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恐惧。轻轻地走到他的身后,我把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透过薄透的衣衫可以感觉到他整个人都绷了起来,我不禁笑了,柔声安慰:“殿下,您今日的心痛,月娘感同身受,您并不是寂寞的。”   他转过头凝视着我,清秀而瘦削的脸上有着一抹淡淡的惊异,那一双忧郁而清冷的秀长双眸,渐渐涌出了暖暖的温和。   那一夜,我坐在桌边陪着他静静地喝酒。杯中透亮的液体带着涩涩的味道,混合着咸咸的泪水,酿成了杯杯苦酒…他有些醉了,笑着伸手搂过我,温柔地在耳边低语:“没关系,不要哭,我们都不要再伤心了,以后就我们两个好好过。”我哽咽着点了点头,那一句话直到现今我都不敢忘记,不想忘记,也不能忘记。   你这一句温柔的咒语束缚了我整个人生,即使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句醉话,但你又何尝知道就是这一句话,温暖了最初那一颗破碎而又冰冷的心,给我了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心与勇气,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句话给了我希望却更让我绝望!   我以为我们真能像你所说的那样,好好的过下去。于是我把曾经的那一份感情深深地埋在了心底,我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不要再痛苦也不要再彷徨了,我的命运已然如此了!结果我又“逆来顺受”了。   我重新绽开了笑脸,我的眼光开始围绕着你打转。你的温柔,你的善良,你的平和,还有你淡淡的忧郁,渐渐地让我迷失了,也让我心疼了……看着你寂寞而悲伤的身影,我总是想轻轻地搂住你,想要告诉你:“不要难过,还有我在。”然而我毕竟还是没有那么做,我总是无法突破自己的尊严还有身份,这也许是我最失败的地方了。   我开始猜想你心里的那个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呢?竟然可以让你全身心地付出所有?不得不承认,猜想得越多心里便越难受,我知道我开始嫉妒了……我很矛盾,也很痛苦,我不是喜欢着孔大哥吗?可为什么面对你魂不守舍的面容,却总会感到刺痛与嫉妒呢?   在她与八弟大婚的那一晚,看到你枯坐于书房中的时候,我便明白了。   说真的,我实在无法理解,她为了二弟抗婚自杀,已经成为了皇室的丑闻与笑柄,这样的女子你怎么会喜欢呢?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爱你呀!   我看着你深陷爱情的泥潭中举步维艰,我又何尝不是呢?你一直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可你知道我也一直站在你身后吗?不,你当然是不知道的!因为,你连一个回头的机会也不吝施舍给我。   我曾经满足于和你之间平静的生活,然而我现在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你给我笑容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柔,却丝毫也没有真心的喜悦;你努力地营造着和谐的生活,你努力地欺骗自己也蒙蔽了我,让我们一直处于幸福的假象下,可现在我却觉得累了,我无法再陪你演出这一场戏了!   因为,我终于真正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于是,我变了。我变得尖酸刻薄,变得霸道而又狭隘;我整天无理取闹,整天找茬挑衅…开始的时候,你用平静与温和包容着我;然而在我的变本加厉下,终于你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冰冷了,从头到尾你都没有责骂过我一句话,你只是冷漠而有礼地疏远了我。   我对自己说,这样也好,这样我便不会再痴心妄想。可是,那个每天躲在寂寞而安静的卧房里哭泣的女人又是谁呢?我骗得了自己,骗不了自己的心。   孔大哥回来了,他也变了,我知道他恨着我。   他用以前的情分诱惑我,我没有拒绝,从这一刻起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坏女人。孔大哥的身世秘密我是知道的,后来在一次与你的争吵我不小心说了出来,当下你的脸变得铁青,原来你也早已经知道了,不仅知道了这个秘密,还知道我与孔大哥之间的事,你只淡淡地对我道:“是我们皇家欠了你们两个,所有的事我都能承受。”你把所有的罪孽和负担都抗在身上,你真是伟大!   你早就知道了,知道我的报复,也知道孔大哥的报复,却依旧这样的云淡风清!我恨你,真的,当你说完那一句话的时候,我开始恨你,又恨自己!我对自己说,你何苦作践自己呢?为了留住他的目光与背影,你看看你现在都干了什么?!   尽管我这么恨你,可我却依旧爱着你,怎么办呢?即使与孔大哥在一起,我的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你忧郁的眼睛,还有你单薄的背影……   我终于结束了与孔大哥之间的纠葛,原来过去的早已经过去了,从我坐上花轿那一刻起,从我听到你说要好好过下去那一刻起,从我把过往深埋在心里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结束了!   回到了从前的那个自己后,我不再强求,只是卑微地活在宫里。既然无法获得你的爱,那就让我用自己的深情来守侯你吧!   当那个女人带着军队包围了整个皇宫,我已经释然了。   我的心里是庆幸的,我幻想着与你走出这深宫,幻想着与你双双遨游于山林……然而,你连这最后的机会也不肯留给我!   我知道你累了,这无穷无尽的斗争,血腥残酷的杀戮,母后的逼迫与压力,还有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之位……所有的一切都把你压挎了,于是你选择了解脱。   其实你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心中那一分孤寂与悲伤,所以才会选择了这一条不归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呢??清樊!你难道都没有想过我吗?   “这一生,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你只留给我这一句话,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啊,我只要你能回头看看我就好!   那一刻,我真的疯了,我的眼前一片红色的雾气,一摸才知道竟然流下了血泪!   “是你们,是你们逼死了他!母后,你逼得你唯一的儿子走了,你现在高兴了吗?还有你,清樊的一腔痴心,最后又换得了什么?”我抱着清樊逐渐冰冷的身体,恨狠地瞪着眼前这两个女人。   清樊,没有关系,这一次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会陪着你永生永世,让你不再寂寞,让你不再孤单,你要等着我啊……   胸前的匕首被鲜血染红了,我微笑着枕在了清樊的胸前,一滴血泪缓缓地滑落,衬着雪白的肌肤,显得格外的艳丽。   清樊,我的夫……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月娘,可以说是我塑造得最失败的人物,也是着墨最少的人物,嘿嘿,然然先自己惭愧下,可实际上她却是本文最悲剧的女性,这个女人一生都在矛盾与斗争中度过,唉!连我都要哀叹了....所以,只好借着番外尝试着努力丰富她的血肉.   另,老话:请亲们继续支持,继续投票,继续收藏,还有继续留言喽,最近貌似留言好少哦,哭~!   
[番外:爱到深处无怨尤]
  你终究还是太心软,并没有把我谪往南陵。   我被封了平王,终生圈禁于殷都,从此以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富贵闲人。我不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就近监视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我已经不想去揣测也无力去揣测,到头来我终于什么都失去了,失去了爱的人,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唯落得孑然一身孤影。   那日,你终于再次踏进了这座王府,带着一纸诏书来到了我的面前。你只是淡淡地道:“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旭儿。”那不轻不重的话语终于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希望,我知道这一次我们是真正地失之交臂了,从此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形同陌路。   我意外地平静,轻笑出声:“这样也罢,落得清净……”闻言,你终于抬眸注视我,眼圈慢慢地泛红了,泪珠终于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我们都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彼此,我们心里都明白,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此后,你我便要奔赴各自的天涯。   我替你拭去泪水,牵过你的手,轻声道:“怎么还是如此爱哭?”你却侧着脸朝我嫣然一笑:“可不?多年的习惯了!”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最初那个温柔而又纯质的你,我们都笑了,就好象回到了新婚的时候,宁静而又安定…牵着彼此的手,我与你在这偌大的王府中漫步,这里的每一处都镌刻着我们最初的回忆啊,甜蜜的、苦涩的、痛苦的…那是我与你一起经历过的岁月,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拥有的时光——可如今回想起一切,却已经恍如隔世。   “我以为,我能一直与你到白首。”她抬起头,目光迷蒙地端详着我的脸,“我的要求并不多,我只是想和你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痛苦别离,就只有我们两个互相守着彼此,安静地度完这一世…可,为什么?”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慢慢地滑落,她凄楚的笑与悲哀的双眸,让我的心生生地抽痛了起来,我猛地环住了她娇小的身躯,再也忍不住眼眸中的热意……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个田地!   爱得深,所以恨得也深,我与她都是一样的,我们都走上了自己所选择的路,渐行渐远,终于直到再无交集,成了最疏离的两条平行线。   “我给你唱首歌吧?”她轻轻地挣脱了我的手,后退了几步,红红的眼睛认真地瞅着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终于要分别了吧……   “我牵你的手慢慢地走   一起去寻找海市蜃楼   我们相约永远守候   ……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轻微的哽咽,唱得也是断断续续,可她还是面带着微笑地凝视着我,轻柔地缓慢地唱着……并不悦耳的歌声飘散在风中,悄悄地渗进了我的心里,我闭上眼睛仔细地听着记着,努力把她的歌声刻进记忆的最深处。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泪如泉涌,破碎的歌声几乎凑不成调,只有那双泪眸仍然定定地看着我……微微弯起了嘴角,我感到脸上也已经一片湿意,风一吹,冰凉的,泪眼朦胧中,看到她绽开了淡淡的笑容。   我坐在廊沿上,一直呆坐到天黑,最终…她还是走了。   临走前,她从脖子上解下了玉匙,轻轻放在我的掌心,轻声道:“我给你自由,你走吧,不要再被束缚住了……”   我看着手中冰凉的玉锁和玉匙,上好的白玉在夜色中折射出莹润的光泽。自由?我早已经没了自由,从那一晚你为我锁上这个爱情的枷锁时,我便再也不能解脱了,再也逃不出你的束缚……来世,来世我只愿不要再遇见你,如果知道爱得这么痛这么苦这么深,那我宁愿从来就不认识你,至少我还能守住自己的心,至少我还是个“自由之身”。   笑了笑,我把那玉锁和玉匙轻轻往外一抛,两条链子在空中划过了两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扑通”一下先后沉入了廊外的湖中,就这样罢,留在身边也只是徒惹伤悲,还不如让它们永远地沉入这湖底,永不见天日的好。   所有的一切都化做了过眼云烟,爱也好恨也好,再也不想要被牵累于其中,这一切终于结束了啊……   我站起身,定定地看着那片湖水。   片刻后,转身大步走向了远处亮着灯光的宅落。   也罢,这样就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偶很郁闷,清河的番外,本来有很多东西要写,却还是写不出来,难道遇到瓶颈了??这一篇偶写的很不满意,亲们先暂时看看,指不定偶可能会修改...哎   还有,文中那首歌是五洋的《相知难守》,推荐亲们去听听看,很不错.去KUGOO搜索下就OK.   
[番外:爱易爱 恨难恨]
  不知从何时开始,除了他,我的眼里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男子的身影。   我知道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连一点缝隙也舍不得留给我,最初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只要能在他身边,便是远远地看着也觉得是幸福的…可是,女人对于感情毕竟还是贪心的。   阿爸曾经告诫我:“这样的男人,你要不起。”我知道他是高高在上的天朝皇子,而我只不过是土莫林一个小小领主的女儿,可那又如何呢?爱了就爱了,又何来身份与地位的差距?我在乎的只不过是他这个人而已啊……在我们土莫林,只要认准一个人,不管对方是不是喜欢你,也要尽自己的全力去尝试:而我,爱这个男人。   还记得从上京回殷都的途中,我与他同乘一辆马车。他当时铁青着脸,狠狠地甩了我一记耳光,冷声逼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出手的力气如此之大之狠绝,我一下子被甩得扑倒在车厢的角落……我捂着脸,转过头看着他,然后笑了:“因为我爱你,我想得到你。”他当时就楞住了,他一直以来都把我当成妹妹来照顾,可是我不要。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大胆而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后悔,即使是错误的、甚至是离谱的。   在那个女人离开王府的时候,我曾经问她:“你爱他吗?”是的,我无法理解这个女人,难道她对他的爱也只不过如此吗?说放弃就放弃,这样的决绝与无情。她淡然一笑,回道:“你问错了,你该问的是,他是不是爱你?”看着她云淡风情的样子,我很想出口反驳:“我不在乎!”可是,喉咙竟像是被哽住了似的,只记得自己呆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下一片惘然,为自己也为她。   原本以为,那个女人走后,他便会到我的身边来。然而,每次看到他一脸落寞地坐在那个院子里,我总是既心痛又愤怒:为什么?她都已经离开这里了,你为什么还恋恋不舍?你难道就不能稍微注意下我,转过头看看我吗!我不懂他们之间的柔情万千,也学不会忍痛放手的千般无奈,我只知道我爱他,我便想要与他在一起,不管他是谁,不关他有妻或者有子,那有怎样?反正,我就是爱他!   二皇子押解出京的那日晚上,他浑身湿透地策马狂奔回王府,却是发疯一般地将府里能砸的都撂起来给砸了,狂暴的样子连一干下人都拦不住。及至我匆匆赶到的时候,府里的下人早被挥斥了下去,走进屋内一看,房间里却早已是一片狼籍,而他正坐在满地的碎片中,抱膝嚎啕大哭,就像个可怜的孩子一般…我的眼圈倏地就红了,只觉得心酸与气怒一起涌了上来,压也压不住。   我上前一把拽起他,劈面就是一巴掌,哽咽着怒喊道:“放都放开了,该决定的也早就决定了,现在却跑回来哭哭啼啼地撒野,早知如此当初又为何?怪不得她不要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男人吗?还是个皇子吗?!”他红着眼盯了我半晌,突然仰头大笑,泪水不断地从他眼角滑落了下来,我楞了片刻也随他一起边哭边笑,只是心里却疼得要命,这个男人呵!   那晚我与他都喝了很多的酒,恍惚中感觉他把抱起了我,在我的耳边不断地呼唤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很想大声地告诉他,我不是那个女人,我是诺敏,是诺敏!然而,我终究什么也没说,我只是不停地流泪,原来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也渴求着他的拥抱,即使他把我当成另一个女人,虽然心痛却还是幸福啊……我觉得我终究还是变了,被这可恨的爱情给改变了,我也开始患得患失,我也开始害怕。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看着他熟睡的脸,我只有苦笑。那天以后,我没再见过他,我只是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过着单调的日子。这一次我真的害怕了,怕他跑过来责问我为什么要冒充她,怕他骂我为什么这么不知羞耻!从前的我可以不在乎,只要能栓住他便好,可现在的我却这么懦弱,甚至都无法去面对他…   不久,清元在一夜之间改朝换代,那个女人一手主导了这场好戏。在婚典上我便知晓这个女人的厉害,甚至连他也无法抵挡她凌厉的气势……现在整个天下都掌握在了那个女人手里,那她又会怎么对付我呢?如果我仍然是那个孑然一身的诺敏,我绝不会畏惧死亡的阴影,只是现下呢?我不由紧紧地捂住了自己平坦的腹部。   那一天还是来了,在她去探过他以后,便来到了我的院子。她深邃而冰冷的双眸一片平静,周身都散发出尊贵而强势的气度,和以前那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完全不同了:现在,她即使只是这样淡淡地凝视着我,就已让我生出了一股惧意,从脚底生出的寒冷慢慢地侵蚀了我的周身。   “有了?”她冰冷的声音让我一震,原来她早已什么都知道了,果然还是瞒不过她的眼睛么?讽刺地微微一笑,我渐渐平静了下来,抬头无畏地迎视她的目光:“我想生下这孩子,之后是生是死,随你处置。”   她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住我,半晌后脸上却突兀地漾开了一片温暖:“罢了,也够了……想生便生吧!以后…以后,你就好好地陪着他吧…”她轻叹了口气,冷漠的眼里涌上了淡淡的温和,微微看了我一眼,就转身朝外面走去。然而刚跨过门槛,她却突然转头朝我嫣然一笑:“我相信大哥和怡凌应该不会怪我的,你说是不是?”说罢,便也不等我回答,转身施然地搭着侍从的手离去。   我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但是我知道自己浑身都虚软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庆幸,可至少我保住了他的孩子,不是吗?那个奇特的女子,当她手握住这天下的乾坤,无谓地接受天下人的称赞或者唾骂,却仍是毫不动摇地迈向自己的目标——从今,我与她之间的所有恩怨都已经烟消云散,抛诸于尘世间了吧…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主动来看我,既没有责问,也没有辱骂,更没有惊喜。他只是握住我的手,目光温和而动人。他轻声道:“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亦回他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最爱的还是那个女人,永远忘不了的也是那个女人。   可是没关系,我可以等。   因为,我有一辈子的时间。   
[番外: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
  从小到大,我身边没有一个亲近的人,除了自己还是自己,我不懂寂寞更不知道疲倦,我只是不断地接受训练,不断地执行任务。作为暗卫的统领者,我不允许自己对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投入一丝一毫的感情,这不仅仅是生存的基本条件,更是为了不让敌人抓住自己弱点的最佳途径,因此我一直过着无爱无欲的生活。   连氏历代继承人都有权支配暗卫,这是因为暗卫本就是连氏一手创立,再加上暗卫的统领者也都由连氏亲自选择,所以保护与听从于每一任的继承人,便是暗卫组织自创立以来唯一的宗旨,为了履行这个义务和责任,我便被调遣至她的身边。   她的资料我掌握得一清二楚,越了解便越觉得惊奇,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坚强刚毅的性格,惊世骇俗的处世风格,名满殷都的一夜传奇…这些谜团使我原本波平如镜的心,开始漾起了丝丝涟漪。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娇弱的外表让我暗暗吃了一惊:玉似的精致面容,秀气的眉目之间,总有萦绕不去的淡淡忧愁,如弱柳般婀娜的身姿纤细而美丽。这样我见犹怜的气质与娇软柔弱的样子,与坚毅强悍完全搭不上边,我第一次开始怀疑下属搜集资料的能力,这样的女子真是如外界所言传般独立特行吗?   然而,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越久便越能了解,孱弱的她拥有着不输于男子的刚毅心志和果断的决断能力,非一般的女子所能企及。她的坚强,她的脆弱,她的欢乐,她的痛苦,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渗入了我的心里,我开始不自觉地追逐她的身影,开始被她的情绪和行为所左右,开始揣测她心里的想法和思绪,开始在梦里找寻她的身影,开始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描摹她的一颦一笑……   我知道自己已经逐渐走向危险的悬崖,无欲无求是对暗卫最基本的要求,然而我现在不仅仅产生了想拥有她的念头,甚至还梦想着与她一起携手——这一切,对于一个统领者是可怕而致命的弱点,身为暗卫不需要有心也不能有感情,可是我却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渴望,无法停止对她的感情,更无法舍弃初识相思而懵懂的心,也许我是真的沦陷了。   然而我终究明白自己与她是完全不可能的,不只是因为地位上的差距,更因为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我的存在:她受伤的心和情感,只能从那个男人的爱里得到抚慰;她的脆弱她的彷徨,也只愿意展现在那个男人面前;甚至,她以后的人生也只愿意交托在那个男人手里。也许我是嫉妒的,也许我也有过痛苦,可是为了能再看到她绝美的笑靥,我宁愿放开自己的情感,我宁愿相信那个男人,会带给她更大的幸福与快乐。   从二皇子别苑逃出来后,她看到我时脸上激动的神情,以及我搂住她百感交集的那一瞬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是我唯一一次接近她,是我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自己所爱的人。当我坐在车前,听到她安心而委屈的哭声从车厢里传来,我便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没有希望了,从那时起我就压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我开始学会放手,学会守护,学会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也第一次明白了伊人在侧相思依旧的苦涩。   我与她的生活依旧在继续,我们的计划也开始一步步地展开,这个改朝换代的惊天秘密并没有使我恐惧,相反地我更为她的勇气及谋略所折服,她丝毫也不顾忌世人的看法和评价,只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着奋斗着,这样的女子试问有哪个男子不会倾心?可这样不平凡的女子,天下大概也只有他才能拥有,不论出身和容貌,也不论家世和实力,单只是那个男人对她的真心以及爱意,便已经谁也及不上。   除夕的那一晚,决定着所有人命运与生死。应了她的请求,我把自己最真实的外表呈现在她的面前,她温柔的目光缓缓地在我脸上移动着,竟让我产生了一种脸庞被她纤细的手轻柔抚触的错觉,心下不觉泛出了淡淡的惆怅。我没有告诉她,统领者真实的面目,这世上除了自己再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能让统领者以真面目示之,除非是自己全心信赖生死以托的人——而她,对于我来说就是那个生死以托的人。   ……   新帝曾经问我:“你爱她么?”   我只答:“生死听之。”   新帝又问:“我能让你杀任何人么?”   我答:“除了她想保护的人。”   最后,新帝道:“你难道不应该全权听从我的命令么?   我淡然:“臣的生死早已寄于她身,她若如此吩咐,臣便遵之。”   新帝默然。   ……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我亦如此,山也茫茫,水也茫茫,思之,念之。   
[番外:别离]
  八岁的那一天,我成了东元的第一任帝王,也成了历朝历代以来最年幼的帝王。   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我与娘亲在重重军队的保卫与簇拥下,在满朝百官或惊疑或恐惧或愤恨的目光中,登上了乾和殿正中那座高高在上、象征着权利与欲望的龙椅。孔大将军亲自把军印托献给了娘,那枚军印可是能调动整个东元军队的致命王牌——也许就是从那一日起,我便隐隐约约地察觉了娘亲与将军的关系,这么沉重的大礼也许正因为是娘亲,所以她才会泰然自若地收下。   也就是那一日,清元正式改朝换代,更名为东元——东,初生的太阳(与旭同义,我的名),元,蕴涵起源、开始的意思。   登基大典结束后,娘亲严肃地告诫我:“旭儿你要记住,娘只能给你几年的时间,等你亲政的那一天,便也是娘离开之时。”   也许我从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娘亲,我总以为她也应该像这天下其他的女人一样,尽心尽力地为子女和丈夫奉献出自己的所有,然而我错了,娘亲从来就不是这样的女人。   在我还未亲政那几年,东元局面还很混乱,朝中人心不定,娘亲利用强硬的政治手腕和决绝无情的处事态度,大力镇压打击那些有二心的党派和集团,清洗朝堂背后的各种势力,终于有效地控制住了整个局面。我知道世人都言传娘亲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甚至说她祸国殃民,但是他们却不知道那些休养生息、放宽民负的政策,也是她一手拟订并推行的。   娘亲对我说:“旭儿,娘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娘只知道一定要在你亲政时,将一个充满希望的东元交到你的手中。”娘亲,你既然如此爱我,为什么还要忍心离开你唯一的儿子呢?   我逐渐长大,娘亲在朝中官员的女儿中挑选了好些姿容人品出众的进宫,我还记得她当时的话语:“娘虽然不赞成男人三妻四妾,但却不能这样要求你。因为你是一个帝王,你若全喜欢这些女子便留下,不然便放她们回去,这深宫不是女子能待的地方。”我不知道娘亲这些奇思怪想从何而来,可我还是选择了其中的几个女子,就像娘亲所说,帝王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巧妙地牵在了那些女子身上,为了巩固势力只能如此也一定要如此,这无关爱情。   年幼时娘亲自杀未遂的事,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我自小便极缠娘亲,从不舍得离开她的身边,我总是怕,怕一个转身她就会消失,就会从我的人生中消失。所以当亲政之日越来越近时,我心里的恐惧也越扩越大,我开始意识到我应该要做点什么了。   我知道母亲的手边有一批暗卫,后来她把大部分的暗卫转移到了我的手中,可惜暗卫的统领者不为我所用,因此那批暗卫虽然也负责极为重要的任务,但我还是多了一层戒备;我在暗中另外训养了一批死士,他们只对我忠心也只听从我的命令,最秘密的任务我只交由他们去执行,这次也是一样。   然而当天晚上,娘亲沉着脸闯进我的寝殿时,我便知道任务已经失败了,想想也是堂堂的大将军王又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呢?我暗自嗤笑了一声,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迎接”娘亲的愤怒和责骂,可她到底一句话也没说,而是用深沉的目光定定地凝视着我,只看得我渐渐不安地垂下了眸子,最后她转过身发出了低低的叹息:“你呀……太让娘失望了,这么多年了,娘的苦心真是白废了!”   当下,我隐忍的愤怒终于一下子便爆发了,我无法忍受娘亲一味地维护着那个男人,我总是带着她期待的目光去做任何事,可现在娘亲却对我说她觉得失望了?这对我太不公平也太无情了!   “那娘呢?您这么做有考虑到儿子的心情吗?您为什么就不能像这天下其他的女人那样,您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为什么一定要跟着那个男人走?朕今天就告诉您,朕不但不准您走,朕还要去杀了他!”那一刻我也许是真的疯了,我从没在娘亲面前自称朕,也从没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话刚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尤其是看到娘亲难以置信的神情,还有眼里不断涌落的泪水,我更是懊悔不已,然而话已经出口,再怎样也收不回来了。   “好!很好!!如果皇上执意要杀他的话,那么便连我也杀了罢!皇上,我只说一句话,如果不是他,今天坐在龙椅上的就不会是你!如果不是他,东元这几年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太平的日子,你这皇上恐怕也就做不了几日了!呵,皇上你果真是长大了啊,果真是……”娘亲摇了摇头笑着抹去泪水,然后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决绝地离开了。   娘亲最后的那一眼,充满了伤痛和绝望,刺得我的心不断地抽痛,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叫住她,娘亲说得对,我长大了,所以这种执拗的个性也越来越和她相似。我们谁也不肯让步,见面的时候也总是淡淡的,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也许还是我先妥协了,毕竟我再也没有去找那个男人的麻烦,我想娘亲心里也是明白的吧?   亲政那一天,我的心里忐忑不安,好象从没这么恐惧过。身边的太监不断地来传报太后的一举一动,明知道娘亲还在这皇宫里,我却依旧坐立不安,恨不得立马结束典礼,飞奔到娘亲的身边守着她。   掌灯的时辰,我急急地赶往娘亲的寝殿,一进内厅却发现娘亲早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东西,正安然地坐在上首,好象知道我一定会来似的。   她见我焦急的摸样,眉头一舒淡笑道:“你还是来了,旭儿,还记得娘以前和你说过的么?”   “娘亲……”我一下子跪倒在了她的膝前,“孩儿错了,娘亲不要离开旭儿啊……”我忍不住将脸埋在她的裙间,急涌而出的泪水将膝头的裙子都打湿了。   “娘累了啊,旭儿。该为你做的,娘也都做了,以后的路将来要靠你自己斟酌了,我该尽的责任和义务也止于此了……你知道娘活了多久么?下半辈子,你就让娘自自在在地活吧!再说,这殷都,这王宫,有太多的记忆了,让娘一看到就忍不住伤心…旭儿啊,让娘走吧……”泪水滴在了我的手上,灼热灼热的。   我扑入娘亲的怀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   娘亲,您现在还好吗?旭儿心里很是牵挂,您现在一定也是在某个地方远远地看着旭儿吧?   娘亲呵……   
[结局:新朝]
  “旭亲王皇八孙清旭,茂质英姿,深肖朕躬。其守祖制国法,亲贤勤学,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内外文武百执事诸臣,一遵典制,同心协赞,永保基图——”   清亮悠长的宣声穿透了皇城,传遍了整个国都。在重重军队的保护下,在满朝文武无比震惊的视线里,在全天下人不可置信的诧异中,我携着旭儿的手登上了乾和殿中央那座高高的龙椅。   清元四十三年初,年仅八岁的皇宗孙清旭正式登基,改国号为东元——至此,曾经辉煌一时的清元王朝终于拉下了结束的序幕。   而那一夜的流血事件后来被载入宫史,被世人称为“平殷政变”——那一晚,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故,至今回想心仍会止不住颤抖,久久无法平静。   太子清樊自戳而亡,太子妃即原丞相之女月娘亦随夫而逝;先帝薨,亲子逝,先后难忍悲痛,于癫狂悲戚之际以白绫自谥……皆葬于皇陵。   宫内其余妃嫔都各按品级,由朝廷奉养,惟令妃不愿久居宫内,自请前往殷都丽山积香寺永伴青灯,愿终生侍于佛前,新帝不仅恩准其愿,又体恤祖母年衰体弱,调拨一批宫女太监随侍于身前。   连文王晋封为太政公,位列三公九卿之首,连氏一族世享尊隆。   孔言赐封“大将军王”,受封殷国公并位列王侯,世袭。   ----------------------------------------------------------------------   东元二年初春,凤阳宫。   屋内燃着清淡悠远的檀香,重重垂悬而下的绸帘阻隔了料峭的寒意,殿内四角是用丝网密密隔住的熊熊燃烧的壁炉,整个大殿显得分外温暖。   我横卧在榻上,出神地凝视着窗外怒放的雪梅,洁白的梅瓣在风中飞扬,漫天舞动,悠悠打旋,缓缓落于碧绿的青石地上,形成了一片茫茫无际的白色海洋,那沁人的浓香浸透了整个凤阳宫,令人心醉神往。   “这雪梅可真好看哪!”不知何时应儿走至我身旁,她失神地望着窗外的梅景,感叹道。   我嗤笑一声,撇她一眼轻声道:“今儿倒奇了,这会子正是轮休的时候,你没在子晨那待着,却跑我这儿来了,真是稀罕。”   去年年尾,等手上繁杂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我才抽出时间给她和子晨把婚事给办了,不然等我真正空下来还不定要几年,应儿这丫头怕是也要等不及了。   应儿的脸马上泛红了,她嗔怪地白了我一眼,道:“小姐,您说什么呢?”   自入宫以后,私下或者无旁人在的时候,我让他们依旧称呼我为“小姐”,这不仅让我觉得亲切,也让我觉得不再那么孤单,更让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亲人。   “应儿,你还记得吗?当时,我问你是宫里的园景好看,还是府里的园景好看,你说还是宫里的好看,那么你现下觉得呢?”我回头注视着她,柔声问。   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奴婢曾经以为这宫里的园景应是天下最美的景色了,现在才知道,只要有小姐在的地方就有最美的景色,所以,不管小姐以后去哪里,奴婢也要跟着您去,因为只有跟着您才会看到最美的风景。”   “谢谢你,应儿。”不知为何,我的眼睛又酸又涩,似乎有什么要坡堤而出。   忽然一阵响动,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帘外停住了。   “娘娘。”是近侍宫女的声音。   “什么事儿?”应儿轻撩帘子,问道。   “启禀应姑姑,孩子送来了。”宫女小心翼翼地答道。   掀了掀茶盖,一股热气袅袅升腾至半空,抬头,见应儿正用请示的目光望着我,不由一笑。   “知道了。送来的时候,他们有说什么了么?”我淡淡道。   “他们说相信娘娘一定会好生照拂这个孩子,先给您谢恩了!”   “倒先给我扣个高帽子,还真怕我薄待了他们的孩子。”我讽刺一笑,“抱进来吧,是男娃还是女娃?”   “是个女娃娃。”应儿小心地接过孩子,递到了我的怀里。   孩子被包裹在上好的大红云锦睡得正香,粉团似的胖嘟嘟惹人怜爱,五官分外清秀,长长的睫毛,嫣红的双颊,,嘟起的小嘴粉嫩可爱,十分漂亮。   “跟他爹真有几分相象……”我轻抚着孩子的脸低声道,心里有一股淡淡的失落涌了上来。   “是啊,这小郡主长得可真好看。”应儿在旁边喜笑颜开。   “不,不是郡主,是小公主,我们小公主叫什么好呢?华容……就叫华容吧!”我亲了孩子一口,笑道。   “小姐……”回头,见应儿一脸担忧地望着我,“她可是平王的……”   “我知道”,我淡淡一笑,“如果不是为了将来考虑,我又怎么会将孩子从他们身边夺走,可是毕竟没办法……这孩子,我会亲手教养。”   “您真是,您当初就不该让她生下来。”应儿怨嗔道。   “现在后悔也晚了,不过这孩子这么漂亮,我看着倒也喜欢。”应儿还在埋怨着什么,我无奈地摇头,回过身继续逗着那娃儿。   应儿总说我心软,但我知道我比谁都心狠也比谁都自私,为了自己想保护的人我可以牺牲其他无辜的人——所以世人背地里都骂我祸国殃民,骂我把控朝政,骂我倒行逆施,骂我与大将军王相互勾结,我承认,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可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如何在旭儿亲政之前,将一个繁盛的东元交托于他。   政治是黑暗的、残酷的,甚至是血腥的,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心软,可是偏偏对于清河,我还是心软了。   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他是个巨大的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地消除这个威胁——然而,我终究是个女人,我终究妇人之仁!   因为那个男人,几乎寄托了我一生的爱与恨,所以我这一生不能再见到他。   我与他的事,终究是两个人的错。如果当初我能义无返顾地站在他身后,如果当初他能坚定地保护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当初我不那么自私不那么怕受伤,如果当初他不那么怯弱不那么游移,也许……也许,我们就不会错过。   然而,这世上终没有后悔药,所以我们分开了,所以我们错过了,所以我们……   所以,我心软了。   “华容,华容,我的小公主,你要快快长大……”我紧紧抱住小小的她,轻声呢喃。   隐约之间,有什么闪落,隐入云锦中,只留下模糊的渍迹。   ================================================================================   更新中,稍等.   
[结局:流逝]
  “参见皇上。”帘外一阵西西簌簌衣服摩擦的声音。   “平身。”清亮的声音虽略显稚气,却不乏威严。   应儿忙撩起帘子,却见一个小小少年意气风发地大步走了进来,他双眸粲亮有神,五官清俊秀美,身姿修长挺拔,虽只有九岁稚龄,但一身尊贵气度显露无遗。   “儿臣参见母后。”小小的孩子,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起来吧!”我浅笑,心里却不由泛起一抹心疼。   应儿忙放下帘子,孩子见周围再无旁人,高兴得一跃而起,猛地扑入我怀里:“娘,旭儿想娘了!”这副撒娇模样,哪里还看得到刚才那个少年老成的影子。   我和应儿不禁相视一笑,我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上,您这样子要是被外头那些个小丫头看到了,怕是要伤心死了!”应儿掩唇取笑。   “谁稀罕!”旭儿白净的小脸却泛起了一层红晕,“那些个丫头片子,谁要她们看了!”   “皇上,别跟你应儿姨置气了,这几日书读得怎么样?呈上来的奏折可有看了?”我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   “有,有!娘,孩儿要累趴下了!”旭儿撅起嘴撒娇,一脸不依的神情。   “又胡说。真累的话,得空时就多休息,不要整日跟着小全子东掏鸟窝西窜树的。”我憋笑。   “嘿嘿!”孩子见被我拆穿了把戏,也不说话,只笑着把脸埋进了我的怀里。   “你这孩子……”我无奈地轻拍他的背,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这孩子懂事又听话,再苦再累也是嘴巴说说,从不见他闹什么别扭;难过的是他小小年纪,便要挑起国家的重担,再也无法享受到同龄孩子所拥有的快乐,我真担心有一天他这稚嫩的肩膀会被这过于沉重的责任给压垮。   这时,应儿掀了帘子出去,不一会就抱着个奶娃娃,笑眯眯地走进来。   “这是谁家的娃娃?”旭儿一脸的好奇。   “这是你妹妹,华容。”我笑着抱过娃娃,“过来看看,长得可好看了!”   “我妹妹?”旭儿蹙起眉头,沉思片刻后,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敛了去,“是他的孩子?”   我看着他阴沉的脸,不禁叹了口气:“虽说是这样,但到底还是你妹妹。”   “可是……”旭儿撇过脸,闷声道,“我不喜欢她。”   “你若喜欢,便当亲妹妹疼着,若不喜,也只是搁在宫里不见便是,只是这孩子我是打算亲自教养的,以后长大不论是否亲着咱们,给寻个归宿嫁了即成,你又何必厌恶?她这么小,懂得什么?”我摸着旭儿的头,轻声道。   “随便您,总之,我就是不喜欢!”旭儿赌气地别过脸。   我笑笑不再言语,现下他说的都是气话,等将来日子处久了,不定比我还疼这娃娃呢。宫里的生活极其单调,重复着一日又一日如流水般过去,我有时候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时间已经凝固了,压抑孤寂得让人发狂。   可事实上,我十分的忙碌,每日有堆积如山的政务等着我去处理,宫内的大小琐事令人头疼,现在又加上要照顾华容,我总是自嘲地想着,堂堂皇太后竟连上厕所的时候也没有,唉。   然而,我终究寂寞。   晚上入睡的时候,我总是辗转难眠,这死寂的重重宫殿,像是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寂寞从四面八方涌来,侵袭得我无处可躲。   常常想起我与他的约定,他拱手相让这方天下,为的只是彼此能长伴身边,但我最终还是失约。   我与他说:“再给我七年时间。”   当时他沉默着,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最终,道:“好。”   每次想起,心痛难抑。   这个男人呵,为我付出了所有的所有,有谁会想到这么桀骜的他,竟痴傻至此。   我曾问他:“你就不怕我骗你么?”   他微微一笑,道:“你不会。”   我当时就哭了,不仅为他的痴狂,更为他的信任。   这一世无论如何,我不忍负他,也不舍放手,因为我们太相象,也太寂寞。   在宫里相见不易,我有太多的事情要操心,他也有烦琐的公务处理,所以一年到头见面的机会竟然屈指可数。   可是若闲暇,我总喜欢坐在凤阳宫的后苑,那里不仅幽静,而且苑门正对着上书房,只要他经过,便总能看到他修长的身姿,一头高高束起的长发,在阳光下闪耀出黑亮光泽,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我可以想象——他微微上挑的凤眸如墨似玉,一片氤氲水色;薄唇总是若有似无地勾起,艳丽邪魅……   偶尔,他也会趁人不备,悄悄走至我身后,低语:“最近好么?”   “不好!”我转头,狠狠撇他一眼。   他总是如此问,我总是如此答。   而后两人大笑,笑声里总有股温柔慢慢溢开,直渗到我心底。   即便这样,我也是开心的,我总是期盼着时间快点过去,又害怕它流逝得过早。   我无法不矛盾,我是母亲,又是女人。   华容慢慢长大,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时光一晃而逝。   这女娃出落得越发漂亮,如今她最爱在花园里扑蝶,也最爱拉着我的衣角,抱住我的腿撒娇,她尤其爱的就是抱住皇帝哥哥死不放手,亲得哥哥脸上满是口水才肯罢休。   旭儿从原先对华容的厌烦到现今对华容顽皮的无奈,终于从心底真正地接纳了华容,“拜倒”在她小小的石榴裙下。   东元政局逐步稳定,百姓生活安乐,旭儿也开始慢慢接手大部分政务,着手做好了亲政的准备。   十四岁的旭儿,身形修长却并不纤瘦,一身金灿龙袍更显轩昂风采,修眉俊眸犹如朗月清风,启唇微微一笑,便似有无边春色涌来——有时连我都不禁为之骄傲。   朝中的大臣们早已蠢蠢欲动,如今旭儿亲政将近,更是卯足了劲想把自家的千金给送进宫来,各式画像、诗集、绣品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凤阳宫,搞得我焦头烂额。   经过长时间反复的思量,最后我从候选名单里挑选了几位才貌品德皆出众的少女,这些少女都是在朝中颇有分量的权贵之女,这种姻亲的缔结对将来旭儿亲政后的统治大有助益。   我曾经多么不耻于这种出自各自利益而结合的政治婚姻,然而直到今天才明白,有时候在形势的逼迫下,明知不可为却又不得不为,即使是自己所憎恶的事情——虽然有着现代人开明先进的意识,然而我却无法去改变这个时代的落后与守旧,这不能不说是我的悲哀。   我以为旭儿一定也会排斥这种包办婚姻的做法,然而令我吃惊的是,他却若无其事且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我指定的女子,甚至不觉得有丝毫的不对。   我开始意识到,旭儿真正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喜欢依偎在我怀里撒娇的孩子了,曾几何时他开始逐渐地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帝王、真正的男人,对于这样的变化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但是这样也罢,至少他不会觉得有任何的痛苦,我有些庆幸,但又有些失落,这也许这就是一个母亲的心情吧。      
[结局:出宫]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与自己的儿子对峙,这个倾注了我全部心力去爱护的孩子,这个令我为之骄傲而欣慰的孩子,一直以超越我原本期望的目标成长着,可是……曾几何时我竟渐渐看不清他了呢?   那日,正与应儿在屋里逗着华容玩,殿内的近侍宫女引领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那小太监恭敬地跪地请安。   我见那小太监虽有些眼生,但脸上却丝毫未有惊惧之色,且看上去又不乏机灵谨慎,心下便有些了然。   “起来吧,什么事儿啊?”挥退殿内一众下人,让应儿抱华容出去了,我这才漫不经心地道。   “是的,娘娘,这是于大人的密函。”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自袖中抽出一方信笺,递到了我的面前。   “于风?”我不觉有些意外,自入宫后于风便被我调遣至旭儿身边,一方面他可以保障旭儿的安全,另一方面暗卫庞大的信息搜集机构可以使我们更好地掌握朝廷中的动向,今天他怎会特地叫人送密函过来,难道旭儿身边发生什么事了么?   我心中一动,慌忙拆开了密函,却见洁白的纸上一行隐约小字,每一个字都如针扎般刺入了我的眼帘,心里如江河浪涛起伏翻滚不息,我不由倏地一握,那纸密函便被揉成一团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小太监见我脸色沉肃,却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垂下头等候我的指示。   半晌,深呼了一口气,焦灼的心绪终于慢慢被压了下去,我转身镇定地吩咐:“转告于大人,这几日多派些暗卫至将军府,还有皇上那边千万要盯着,一有什么动静,马上来通知本宫!”   “是,娘娘!”小太监领命,无声无息地退下。   等人一走,我便将那封密函投入壁炉中焚毁了,只是激愤的心情却再也无法平静了。   是时候走了,等旭儿一亲政便得离开这个皇宫。孩子逐渐长大,羽翼也渐渐丰满,倘若再拖延,到时候恐怕不但走不了,更护不了他周全。   我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旭儿从小就粘我、依赖我,在我与清河分庭对抗的时候,他小小年纪却毅然抛却亲父,站在了我的身边,当初我虽欣慰却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直到现在才明白这孩子对我是过于依赖了,今日正因为是孔言所以他才有所忌惮,倘若我选择的是一个平凡男子,恐怕现下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天晚上,我与旭儿第一次发生了争执。那时才发现他竟与我如此相象,一样的固执、一样地不肯退让,面对着孩子倔强的目光以及强硬的态度,我忽然觉得很无奈也很累。   眼前的少年帝王,既陌生又熟悉,那明明是我全心全意爱护的旭儿啊,为什么现在我却觉得这么陌生了呢?   我很少质疑已经发生的事情,然而那天晚上我却一遍又一遍地自问:“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不管是对还是错,已经过去的事情永远也不可能改变,因为时光仍然在继续向前。   那天晚上的争吵被我深深地埋在了心底,没有所谓的原谅或者认错,旭儿依旧每日来凤阳宫请安,仍然是那副笑意连连的少年模样,我也依旧如往常一般忙碌着宫内的琐事,处理大大小小的政务,日子过得云淡风轻,如流水般从指缝间流走了。   而旭儿亲政的大典之日,终于来了。   这一天,凤阳宫特别的热闹,三不五时就有小太监过来探哨,惹得我身边的近侍宫女烦不胜烦。   “娘娘,您说今儿这是怎么了,皇上还在在前头参加亲政大典呢。小全子公公也真是的,不好好管管下边的人,老往我们凤阳宫窜算什么事儿啊,都快被烦死了!”其中一个近侍宫女抱怨道。   我不禁“扑哧”一笑,道:“随他们去吧,瞎折腾。”   旭儿在担心呢……我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意,却又有些心酸。   “小姐,都收拾好了。”应儿与子晨不知道何时走至我的身后。   “是么?”我转头,看着他们两个,“其实你们也可以留在宫里,旭儿必定会好好待你们的。”   “小姐!”应儿急得一下子扯住了我的袖子,“我不是说过了么,小姐去哪奴婢也去哪,您现在是反悔了么?”   “应儿……”我轻叹一口气。   “小姐,我与应儿誓死追随您!”子晨牵住应儿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而后定定地注视着我。   “罢了”,我无奈望天,然后菀尔一笑,“你们两个,真没有享福的命!既这样,我们就一起走吧!”   “太好了!”应儿一下子抱住了我高兴得大叫,我与子晨也不由笑出了声。   夜幕降临,位于王宫北边的一扇许久未开启的小门,在这一晚竟悄悄地被打开了,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几个人影自那扇门中走出。   门外早已停着一辆马车,看上去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只是车厢却静静的,仿佛一个人也没有。   “你们先上去,把行李安顿好。”我低声吩咐应儿与子晨。   应儿与子晨无声地点了点头,转身提着行李上了马车。   我转身放下披着的斗篷,望着眼前这个寡言的男子,轻声道:“就送到这里,你回去吧!”   “小姐……”他迟疑地出声,停顿了半晌,“请您多保重!”   “皇上就拜托你了,若有什么事可派人通知我。”   “是!您快走吧,若被人发现就糟糕了!”他有些焦急地催促着。   “好……”我重新拉上斗篷,转身走向马车,刚走到半路我又扭头,“再过几年,你也该下来了,到时候就回来吧。”   他没有回答,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灼灼地凝视着我,无声地点了点头。   我朝他嫣然一笑,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见,然后略一挥手便上了马车,掀帘之际不由回首,却见巍峨的重重宫殿在夜色的掩映下,更显苍凉与冷寂,给人一种浓重的压迫感。   今生,我终于逃出了这座由鲜血与白骨堆积而成的王宫,从今往后我是真正地自由了。   刚进马车,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端熟悉的气息让我不由安下心来,不禁笑道:“应儿与子晨呢?怎么不见了?”   “他们去前面坐了。”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轻拂而过,带着暖暖的暧昧。   我仰头,他那双狭长的凤眸此刻正温柔地注视我,一汪水色温柔得几乎让我溺毙其中,轻叹一声,我偎进了他的怀里。   “云儿……”他搂紧了我。   我伸手贴住他的唇,轻声道:“从今日开始,这世上便再也没有连惜云这个人了。孔言,你记住,我的名字叫林嫣然,嫣然一笑的嫣然。”   “好,嫣然。”他柔声叫着我的名字。   “谢谢你……”我哽咽。   马车很快便出了殷都,在夜色里飞速地奔驰,驶向了未知的遥远方向,那里也许就是幸福的地方。   ……   坚定无畏的付出所有,倾尽全心的炽烈感情,十五年无怨无悔地追逐等候,再也没有任何感情能越过他的情分,所以我陷落了,陷落在这片如海的深情里,陷落在这片狂热的爱恋中……   兜兜转转了十几载,我才真正找到了幸福的所在。   这中间有过悲伤有过迷惘有过痛苦有过绝望,可最终我还是走过来了。   相信自己,幸福就在前方。   
[结局:幸福]
  东元七年六月皇太后猝逝,举国哀悼;同月,孔将军不顾朝臣挽留毅然辞官,引退庙堂。   ================================================================================   青石铺就的平整大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坐落着栋栋独立的精致别苑,这一片占地广阔的高级住宅区,据说是由清元第一财阀林氏所承建开发的,这财阀的幕后掌舵人极其神秘,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他(她)与当今圣上的关系匪浅,因此才能在商界叱咤横行而相安无事。   此刻,道旁一座绿树掩映的清幽别苑里,传来一波盖过一波的刺耳尖叫声,引得路上行人都好奇地驻足静听。   “小姐,别往上爬了,危险啊——”一众下人们无措地围在一棵繁茂的大树下,张张仰起的脸上满着焦急担忧的神情。   “不要,我就不要,我偏要爬!”清脆稚嫩的声音从树间传来,却见一个穿翠色罗裙梳着双髻的可爱小女孩正坐在枝桠间,看她大约五、六岁的年纪,粉嫩的脸蛋上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水澈透亮,扇子般卷翘的长睫毛扑闪扑闪,挺秀的鼻梁配着撅起的小嘴,娇俏的摸样格外惹人怜爱。   “平安,别动啊,应儿姨叫人把你抱下来!”这时,从一众下人身后挤进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秀丽少妇,她脸上挂着忧虑的神情,手上还紧紧牵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清秀小少年。   “平安,下来好么?我——我带你去捉小鸟!”小少年看上去很焦急,脸涨得通红通红,扯起嗓子结结巴巴地喊道。   “就是,小姐,下来吧——”   “小姐,我们带你去买糖葫芦——”   众奴仆七嘴八舌地诱惑着树上的小女孩。   那个唤平安的小女孩哼了一声,把小下巴一扬,脆生生地喊着:“才不要呢,你们都骗我,哼,都是大坏蛋——你们别上来,一上来我就跳下去!”   小姑娘“威胁”的话语让树下的大人小孩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却见刚才那个叫应儿的少妇悄悄地吩咐身后的仆人:“快,去书房请夫人过来!”   “是,应总管。”那仆人领命,马上飞也似地跑进了屋内。   半晌,正当树上的小人与树下的大人们大眼瞪小眼,进行沉默拉锯战的时候,一个娇柔却不乏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回事啊?”   仆人们纷纷让出了一条路,只见一位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正端端地站在院中间,她身后还跟着一位漂亮的紫衣小公子。   那女子一头黑亮青丝简单挽起,发间只以两只珍珠簪为点缀,衬着她玉似的精致面容和一身淡然气质,反更显雍容高贵;而她身后的紫衣小少年,五官漂亮却不乏英气,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小小年纪便有了魅惑人心的风情。   “参见夫人、少主。”下人们恭谨地伏身请安。   那位高贵夫人秀眸微微一瞥树上那抹绿影,脸上便闪过一抹了然神情,只淡淡道:“你们辛苦了,都下去吧!”   “是!”众下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忙迅速告退,唉,这府中也只有夫人才制得住顽皮的二小姐。   院子里便只剩下了那位夫人和紫衣少年,刚才的应儿与她身边的男孩,当然,还有树上的小平安。   —————————————————————————————————视角转换结束   我见四下再无旁人,马上竖起双眉两眼圆睁,然后双手插腰深吸一口气,骤然大吼出声:“平安,你给我下来,几天没教训你了,是不是皮又痒了!”   这一声大吼惊天动地,连树上的平安都被震得抖了两抖,她小鹿般的大眼逐渐流露出惊惧的神色,但嘴巴却还是倔强地死不认输:“我……我就不下去,娘最讨厌了,我……我待会告诉爹去……”   我头疼地看着树上泫然欲泣的平安,努力地控制着即将爆发的怒火,这孩子简直是魔星转世,虽然早慧机灵,可却顽皮得过分,什么调皮捣蛋的事都少不了她一份……想当年,我是多么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可自从生了平安后,隐忍的好脾气每天都要受到无限制的挑战,终于演变成现在的“河东狮吼”,泪……   旭儿、华容,还有郁儿都那么懂事,惟独平安……哼,都怪孔言,就只会宠宠宠!   转念一想,我不由仰脸朝树上的平安嫣然一笑,满意地看着她小小的身子一颤,我甜甜一笑:“好吧,既然我们平安这么喜欢坐树上,娘也就不拦着你了……你不是要向你爹告状吗?呵呵,好呀,你就在树上等你爹回来吧,我和你应姨还有哥哥们去吃点心啦!”   “走了,走了,我们去吃点心……”我拉过应儿和孩子们,不理会树上平安幽怨的眼神,转身朝屋内走去。   “可……小姐,这……”应儿万分忧虑地望着我,不肯挪步。   “好了,别磨蹭了……”我一下把应儿推进了屋内,然后转身蹙眉,“哎呀,平安啊,娘都忘了你爹什么时候回来了!”   “娘,爹要到晚上才回来。”郁儿略一挑眉,在旁边轻笑着附和我。   “是嘛,要到晚上了啊……”我沉思,然后掩唇笑道,“平安,那没办法啦,你就好好在那儿坐一天吧,小心别掉下来哟!”   “娘,不要挖,平安错了——”平安终于按捺不住惊惧,哭叫出声。   我没理会,带着儿子走进屋内,只是进门之际悄声吩咐隐在附近的暗卫:“小心看着小姐。”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通明。   我坐在桌前翻看着帐本,财阀所涉及的行业愈来愈多,管理也就更加不易,我毕竟无法轻易现身,很多地方的产业也是触手难及——看来,也是时候让郁儿出去历练历练,自小我便把他带着身边亲手教导,现在年纪虽小但出去增加些见识总归好的……   兀地,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耳边响起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看这么久不累么?”   我转身,却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站在我背后,漂亮的面容上一双漆黑似点墨的魅惑双眸,微微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此刻他正深深地凝视着我,几缕黑发散落在他脸侧,掩映的眼神氤氲如雾,性感却温柔——岁月几乎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那么完美邪媚,我不禁看得有些脸红心跳。   慌忙扭过头,我掩饰地咳了一下,轻笑道:“你回来了?见过平安了么?”   “刚哭得睡着,把她抱回房了。孩子那么小,你又何必与她置气……”他略带心疼地埋怨我。   “你还说,都怪你这么宠她,这孩子愈加无法无天……”我转身瞪了他一眼,戳着他的胸膛,咬牙切齿道。   “好了,别气了……”他搂过我,在耳边轻笑,“夫人……”   “去!”我撒娇地把头靠在他胸前。   “嫣然,这几年真像是梦啊,我很幸福……”他叹息着,吻着我的嘴角。   “不,不是梦,这是真的。”我浅笑,回吻着他。   “夫君,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只说一次哦!”   “什么秘密……”   “我爱你。”   “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次?”   “不说了,你耍赖……”   “乖,再说一次……”   ……   ================================================================================   到这里本文应该基本结束了,感谢一路走来守候此文的朋友们,   这一章也许风格有些突兀,但我就是想描写他们幸福的生活,这是作者小小的私心,呵呵!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