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述庄子论“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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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教育思想初探之三

试述庄子论“解惑”


    山东省荏平县杜郎口中学以其教学改革而闻名全国,有关学者从理论上也肯定了他们创立的“高效课堂”教学模式,在这个基础展开进一步的探索是一个教师的责任。

根据所及的资料看,“高效课堂”教学模式将“解惑”作为教学过程中的一个环节,显然这是以唐代韩愈《师说》中的“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为理论依据的。可是韩愈并没有就“解惑”作过多少论述,在我国的古代人中对“解惑”论述得最详细的莫过于庄子。这里就尝试着将庄子论“解惑”作一个探索性叙述。

一、“惑”的含义

庄子认为,“惑”有大小之分,“小惑易方,大惑易性。”(《外篇·骈拇第八》)所谓的“大惑”又有不安“性”和不安“命”之分,前者是指一个人选择了一条与自己完全不适应的人生之路,后者是指一个人不安于自己所处的位置或乐于行分外之事。一个人如果存有这样的“惑”就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内篇·大宗师第六》)其结果是“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内篇·齐物论第二》)

所谓的“小惑”是一种自知之“惑”,庄子说:“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外篇·天地十二》)其实质就是我们常说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知道该怎样做”等,这种“惑”常人有之,“大惑”者也还有之。对这种“惑”每个人首先都会“内求于己”,“彼将内求于己而不得,不得则惑,人惑则死。”(《外篇·至乐十八》)这里的“死”是指“心死”,“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外篇·田子方二十一》)在这样的情况下就需要有人帮助解惑了。

二、“惑”产生的原因

要解惑就要了解“惑”所产生的原因。首先,在庄子看来脱离个体“性命之情”而灌输某一种观念会使人“大惑”,比如庄子说:“仁义又奚连连如胶漆纆索而游乎道德之间为哉,使天下惑也!”(《外篇·骈拇第八》)

第二、世俗观念使人“大惑”,这里有一段值得一读:“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臣子之盛也。亲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子;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臣。而未知此其必然邪?世俗之所谓然而然之,所谓善而善之,则不谓道谀之人也。然则俗故严于亲而尊君邪?谓己道人,则勃然作色;谓己谀人,则怫然作色。而终身道人也,终身谀人也,合譬饰辞聚众也,是终始本末不相坐。垂衣裳,设采色,动容貌,以媚一世,而不自谓道谀,与夫人之为徒,通是非,而不自谓众人,愚之至也。------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适者犹可致也,惑者少也;二人惑则劳而不至,惑者胜也。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不可得也。不亦悲乎!”(《外篇·天地十二》)这从本质上说是指世俗的观念会使人的思维处于定势的状态,而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大惑”。

第三、脱离自己的“性命之情”仿效他人也使人致“惑”。庄子说:“而且说明邪,是淫于色也;说聪邪,是淫于声也;说仁邪,是乱于德也;说义邪,是悖于理也;说礼邪,是相于技也;说乐邪,是相于淫也;说圣邪,是相于艺也;说知邪,是相于疵也。天下将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存可也,亡可也。天下将不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乃始脔卷囗(左“犭”右“仓”)囊而乱天下也。而天下乃始尊之惜之。甚矣,天下之惑也!”(《外篇·在宥第十一》)象《庄子》中的“东施效颦”,“邯郸学步”这两个故事是大家所熟悉的。

第四、遇到意外的现象而又不知其原因,最容易使人有“惑”,《庄子》中有“北门成问于黄帝曰:‘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吾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荡荡默默,乃不自得。’”(《外篇·天运第十四》)这是“小惑”,是一种自知之“惑”。

三、解惑

1、“无为”解惑

庄子说:“大惑者,终身不解;大愚者,终身不灵。”(《外篇·天地十二》)他还说: “天刑之,安可解!”(《内篇·德充符第五》)在庄子看来,有“大惑”的人是不可能解得了的,要“解”还得依靠“惑”者自己,所以他主张用“无为”这个方法。所谓的“无为”在这里是指“解惑”者要将自己的一切“解惑”行为化入“惑”者的行动之中,以达到“解惑”,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道家 “有而化无” 思想(请注意这是“无为”最重要的含义,以后将另外叙述这个问题),所以他说在“解惑”时要做到“行莫若就,心莫若和。”“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内篇·人间世第四》)《杂篇·说剑第三十》讲的就是一个“无为”解惑的成功事例。对“大惑”也只有“无为”才能解之,否则将是“若击鼓而求亡子”。

“无为”在解惑过程中所起的作用,从本质上说是不知不觉地将“惑”者带出心境之外,也就是常说的“出世”或“超脱”。如果一个人总在自己的心境之内打转,不仅不能知道自己存有“惑”,更不知道如何摆脱“惑”这个困境。黄帝去具茨之山求见大隗迷路了,就向一小童问路,小童说的话中有这样一小段:“予少而自游于六合之内,予适有瞀病,有长者教予曰:‘若乘日之车而游于襄城之野。’今予病少痊,予又且复游于六合之外。”(《杂篇·徐无鬼第二十四》)这何尝不就是说一个人要摆脱“惑”这个困境就必须走出自己的心境呢?

2、“以不惑解惑”

“以不惑解惑,复于不惑,是尚大不惑。”(《杂篇·徐无鬼第二十四》)这是庄子最崇尚的一种常规性的“解惑”方法,他所主张的“无为”解惑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是为了达到“以不惑解惑”,让“惑” 者用自己的智慧解惑,“人含其知,天下不惑矣。”(《外篇·胠篋第十》)只有“惑”者自己所解的“惑”才是真正的“不惑”。我们今天常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而这话还是虚幻的,究竟怎样做才是“授之以渔”?只不过就这么说说而已,没有抽象的“授之以渔”,我们还得将其向前推进一步,应该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授之以渔不如放之以渔。

3、答疑解惑

答疑解惑对“知其惑者”不失为一种最好的好方法,“惑”者有求知的内驱动力,解答者有明确的目标。从古到今道家隐士多,为什么?庄子认为有学问的人不可能将自己的学问传给每一个人,也没有一门学问是每一个人都能学得到的,有学问的人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有疑惑的人登门求教,在《庄子》一书中所记载的只有“问道”。

庄子认为在答疑解惑的时候要对惑者有深入的了解,要看对象答疑,《外篇·达生第十九》中有这样一个故事:“有孙休者,踵门而诧子扁庆子曰:‘休居乡不见谓不修,临难不见谓不勇。然而田原不遇岁,事君不遇世,宾于乡里,逐于州部,则胡罪乎天哉?休恶遇此命也?”扁子曰:“子独不闻夫至人之自行邪? 忘其肝胆,遗其耳目,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事之业,是谓为而不恃,长而不宰。今汝饰知以惊愚,修身以明囗(左“氵”右“ 于”),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也。汝得全而形躯,具而九窍,无中道夭于聋盲跛蹇而比于人数亦幸矣,又何暇乎天之怨哉!子往矣!’孙子出,扁子入。坐有间,仰天而叹。弟子问曰:‘先生何为叹乎?’ 扁子曰∶‘向者休来,吾告之以至人之德,吾恐其惊而遂至于惑也。’弟子曰:‘不然。孙子之所言是邪,先生之所言非邪,非固不能惑是;孙子所言非邪,先生所言是邪,彼固惑而来矣,又奚罪焉!’扁子曰:‘不然。昔者有鸟止于鲁郊,君说之,为具太牢以飨之,奏九韶以乐之。鸟乃始忧悲眩视,不敢饮食。此之谓以己养养鸟也。若夫以鸟养养鸟者,宜栖之深林,浮之江湖,食之以委蛇,则安平陆而已矣。今休,款启寡闻之民也,吾告以至人之德,譬之若载鼷以车马 ,乐鴳以钟鼓也,彼又恶能无惊乎哉!’”这个故事不仅仅道出了孙休是一个在世俗观念影响下离道立德的悲剧性人物,更主要的是要说明“解惑”时要看对象这个道理,这其中的“以鸟养养鸟”比之于“因材施教”更具有形象性,更能突出受教育者在教育过程中的主体地位和作用。

四、“惑”在教育过程中的辩证关系

人都有“惑”,教育就是使人“不惑”的一个过程,教育者总是为了使受教育者“不惑”而工作,在教育过程中是不是就不要“惑”了呢?答案又是否定的。《外篇·天运第十四》有这样一个故事:

北门成问于黄帝曰:“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吾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荡荡默默,乃不自得。”帝曰:“汝殆其然哉!吾奏之以人,徵之以天,行之以礼义,建之以大清。夫至乐者,先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应之以自然。然后调理四时,太和万物。四时迭起,万物循生。一盛一衰,文武伦经。一清一浊,阴阳调和,流光其声。蛰虫始作,吾惊之以雷霆。其卒无尾,其始无首。一死一生,一偾一起,所常无穷,而一不可待。汝故惧也。吾又奏之以阴阳之和,烛之以日月之明。其声能短能长,能柔能刚,变化齐一,不主故常。在谷满谷,在坑满坑。涂囗(左“谷”右“阝”)守神,以物为量。其声挥绰,其名高明。是故鬼神守其幽,日月星辰行其纪。吾止之于有穷,流之于无止。子欲虑之而不能知也,望之而不能见也,逐之而不能及也。傥然立于四虚之道,倚于槁梧而吟:‘目知穷乎所欲见,力屈乎所欲逐,吾既不及,已夫!’形充空虚,乃至委蛇。汝委蛇,故怠。吾又奏之以无怠之声,调之以自然之命。 故若混逐丛生,林乐而无形,布挥而不曳,幽昏而无声。动于无方, 居于窈冥,或谓之死,或谓之生;或谓之实,或谓之荣。行流散徙,不主常声。世疑之,稽于圣人。圣也者,达于情而遂于命也。天机不张而五官皆备。此之谓天乐,无言而心说。故有焱氏为之颂曰:‘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苞裹六极。’汝欲听之而无接焉,而故惑也。乐也者,始于惧,惧故祟;吾又次之以怠,怠故遁;卒之于惑,惑故愚;愚故道,道可载而与之俱也。”

这个故事浓缩了人类对奇异的自然现象由恐惧到适应,由适应到疑惑,由疑惑到探索这样一个共有的过程,而“惑”是这其中的一个重要环节。而我们的教育在每对一个新的教学内容进行教学时无异于这样一个浓缩了的共有过程,“惑”在其中的地位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惑故愚,愚故道,道可载而与之俱也。”“惑”是受教育者接受教育的内驱动力,他表现为对教育者的崇拜,而乐于接受教育,这可以四个字来概括,即无惑不师。因此我们教育过程中不要一味地强调解惑,要解惑先得让受教育者存“惑”,将他们置于“惑”的状态之中。

五、基础教育与解惑

基础教育的对象主要是儿童和少年,他们还没有受到“使天下惑” 这样一种观念的影响,涉世也不深,他们的心灵是纯真的,他们对世界存有许多的“不知道”,他们所存的“惑”是“小惑”,是一种自己知道的“惑”,可以说基础教育所解的“惑”是“小惑”,所适用的方法应该以“以不惑解惑”和“答疑解惑”。但是基础教育阶段又是教育对象成长迅速的一个阶段,他们涉世将逐渐深入,世界观和人生观也将逐步形成,“无为解惑”这个方法也要随之跟进。

从基础教育的整个过程看,教育者所做的每一项工作都是都是为“解惑”这个中心服务的,“解惑”渗透了整个教育过程,应该说“解惑”是整个教育过程的全部,而不是这其中的一个环节,比如教育实践中的复习、尝试、探究、小组交流等环节都是“以不惑解惑”的具体形式。复习是为达到“解惑”之前的“不惑”,为教育对象实行自我“解惑”奠定扎实的基础;“尝试”、“探究”是教育对象自我“解惑”的两种不同形式,前者侧重于知其然,后者侧重于知其所以然;“小组交流”是以教育对象互相同化的形式“解惑”,“婴儿生,无硕师而能言,与能言者处也。”(《杂篇·则阳第二十六》)

在教育实践中,教育对象所存的“惑”又是有差异的,如何解这种具有差异的“惑”呢?这就只有采用“答疑解惑”的方式了,而“答疑解惑”也不仅仅是一问一答的形式,这要求教育者要了解每一个教育对象,准确掌握他们各自所存的“惑”,并及时予以“解惑”。

不难了解,庄子对“解惑”的论述可以说是很全面的,其见解也是独到的,对我们今天的教育仍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但由于本人水平有限,仅只能以自己的一点肤浅体会就教老师和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