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吃拆迁”的论调暴露中国公权运作的实质-中国选举与治理网

　　11月1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教授于建嵘一条微博引起围观：

　　昨晚深夜赶到万载县，今天给七百多人讲课，号召大家不要去拆老百姓房子。刚才吃饭，县委书记言称，为了发展，就得拆。我怒言，现代社会就是以保障个人基本权利为基础，你们这些人最要做就是确保个人权利。他说，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县委书记这样干，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吃什么。我一怒推椅而起，离席而去。 11月1日13:03 来自新浪微博

　　回顾一下近年来因为拆迁而进入公共视野的案例，从“拆迁”到“强拆”到“血拆”，人死了无数，说明拆迁、占地、驱赶、逼迫的情形日趋严重，社会影响也越来越恶劣。在此过程中，公权日趋泛滥，拆迁的手已经深入农村和山区，最近山东大面积撤掉原来的村庄，强制城镇化，已经称得上是肆无忌惮了。

　　因为拆迁而遭到围观的官员，大多还是比较收敛的，暗地里花钱消灾、上下其手，但面子上都做得很低调，以平息公愤。像“没有强拆就没有新中国”这样语出惊人的不多。也就是说，大多数公权的执行者对于百姓的权利至少还有舆论（和道德？）层面的顾虑。但万载县官员的这句话，让人连这一点也产生了怀疑。难道中国的公权力运作已经完全脱离了常轨，踏入了一条“有中国特色的”不归之路？

　　官员的“语录”大多暴露出丑恶嘴脸，无需深究。但“知识分子吃拆迁”的论调却值得深思。我想这位书记很可能会觉得很冤屈，他的逻辑是：底层官员冲锋在第一线，大力推行强拆，政府收入增加，国库充实，然后和政府挨边的人们就有饭吃了，比如知识分子等事业单位的准公务员。这话并非像其他官员那样无理取闹，背后的确是有一个逻辑支撑的，知识分子的工资的确来自“公款”，虽然不一定是拆迁拆出来的收入，但至少可以说是纳税人的钱。

　　我想这句“含有真理”的话，值得思考，因为它暴露了中国公权运作进入全面私利化的阶段，底层官员的主要工作理念已经是商人赚钱的理念。公权私利化，是当前中国的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改革开放之前，政府官员按照“政治”理念执政；改革开放之后，所有的政府官员都必须具备“经济”意识，GDP的指标，招商引资的指标，财政收入的指标……无一不和经济相关，底层官员开始开动机器、挖空心思去找钱。以前“政治”上过硬的人，比如红卫兵，比如贫下中农，比如出身好的人，都能受到地方政府官员的优待；如今只有钱包鼓鼓的大商人，才是地方政府的座上宾。

　　除了招商引资以外，各个地方政府以“发展经济”的名义，想尽了赚钱的招数。有的地方卖矿开矿，有的地方和名人沾点边的，就发展旅游，有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搞开发区的招数又不灵，就只好凭空造出新奇之物，搏个出位。

　　如果说这些手段和“发展地方经济”还算有点关联的话，有些地方政府无计可施，出些下三滥的招数，就已经不是发展经济，而是政府商人化，甚至奸商化，和黑社会收保护费差不多了。从以前出售城镇户口，到现在私自设立关卡收费，到名目繁多的罚款，到城管公然出租路面，到政府大楼竣工强迫大家参加庆典……花样繁多，不一而足。

　　当然，政府必须有运作成本，没钱办不了事情，同时如果真是“发展地方经济”，也算是履行了一部分公权的职责。政府“开源”，究竟属于什么性质，是为了“公益”，还是为了“私利”。那么就要去看政府拿到手的钱，是花在了什么地方。

　　与“找钱”的过程同时进行的，当然是“花钱”的过程。通过上述方法，财政收入大幅度增加，那么这些钱怎么花出去是关键，我们去查一查各个政府乃至中央政府的财务报告，当然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最终结果肯定是：不知道，包括著名的“4万亿”——据说是国家机密。但是政府“省钱”的招数，大家有目共睹。教育投入少得丢人，医疗被踢了包袱，如今养老金也不够了，养老院也不够了，老弱病残，满地都是，精神病人呢？在大街上晃悠。这些地方应该花钱的，政府都在拼命节省，省下来的钱干什么呢？在中国政府缺乏有效监督、公权过于强势的情况下，流入私人腰包的可能性很大。一部分人的确已经“先富起来了”。

　　政府一方面“开源”，一方面“节流”。从“收”和“支”这两条线来看，一些地方政府“找钱”不择手段，“花钱”吝啬无比，这显然已经是商人甚至奸商的做法。如果奸商掌握了缺乏监督的公权，那么他们一边说着大道理，一边吃着香的、喝着辣的，一边遍布爪牙横行乡里，那就是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的山大王了，危害远远大于“奸商”。

　　万载县官员的这番“真”话，正是商人逻辑的最佳体现：钱是兄弟们累死累活赚来的，给你们文人一点钱，给你们盖个医院，给你们建个学校，是赏赐，别给脸不要脸了。这个逻辑，体现了中国公权运行，从本质上已经偏离了常轨，彻底沦为私器，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值得大家“认真学习”。

　　也许我们应该把人想得坏一点，把权力交给别人之前，先想办法把“权力”管住。“盗亦有道”的事情固然有，但那是运气，根本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