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得乾坤有正气 何惧大道多劫波1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6:29:54

这是容庚生前最后的留影,摄于1983年初,他躺在床上阅读《人民画报》,不久辞世。一介书生,生活俭朴,得来的时光全放在学术上,得到的钱,全放在书画钟鼎上。梁茜翻拍

容庚母亲邓琼宴,她常训导儿子“不求做官,但望自立,为社会教育事业多作贡献。”

容庚与徐度伟共度45载春秋,1961年徐去世,容庚蒙受巨大打击。

容庚、麦凌霄年少相识,结婚后文革爆发,他们患难与共走完余生。

1982年,容庚与儿孙在家中聚会。

↓庚位于东莞的故居旨亭街八巷,现为东莞市一级文物保护单位。

容庚在北京生活了24年,大部分的时光在燕东园24号小楼居住。

1979年,容庚搬到中大东南区1号居住,在此度过较平静的岁月。
□人物观察
不改丹青色不减菊兰香
《论语·卫灵公》中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容庚先生幼承庭训,饱熏儒经,的确是可以无愧于这句话的。在人格的纹理中,容老既有“温良恭俭让”的朴华朗润,也有孟老夫子“沛然莫之能御”的浩然之气。
“文革”期间,容老被视为“反动学术权威”,遭遇了铺天盖地的批判,文攻武卫,居无宁时。在困顿与绝望的边缘,容庚甚至一度欲蹈江而死。即便如此,在对学问与道德的坚守上,容老仍没有半步退却。面对红卫兵的围攻,问他什么是“三座大山”时,容庚回答:“背语录、早请示、晚汇报,就是压在我头上的三座大山。”
1974年夏,“左派”强迫他站出来批孔,容老坚决不肯,并以一句“再强迫我批孔,我就去跳珠江”震慑了宵小,令人击节。
黄天骥先生在《老圃秋容淡》一文中,曾以“实话实说”四个字作为点题来怀念容庚先生,在“六亿神州多鬼神”的“文革”年代,“实话实说”四字确乎字字千钧,重如泰山。
但在师友之间,容庚却不乏率真、坦诚的赤子童心。其与商承祚先生为辩论一件青铜器的真伪,有次争执至面红耳赤,彼此较劲考证半月方休。容老除了钟情金文器物,也兼藏字画,与吴灏先生是忘年之交,一次为一张字帖的鉴定,两人相执不下闹将起来,竟然惊动了厨房中的容老夫人。
容老与商承祚、启功诸先生间的交往,颇有魏晋间谈笑不拘的名士之风。
王国维是青年时代容庚安身立命的知遇恩人,也是容庚金文学研究上的良师益友。在王国维自杀前两日的晚上,两人还在清华园闲谈了半个晚上;在王国维投水而亡后,容庚愕然莫名,跑到昆明湖畔抚尸难禁痛哭不止……老人的至情至性,在大起大落的纷乱中,集蕴着大喜大悲。
从求学京华时的“国破山河在”,到踏入“文革”后的“城春草木深”,容庚与他所代表的一代知识分子,虽经历了光影黑暗参差的陆离与诡谲,却不改丹青的颜色与菊兰的浅香。
比之于先生治学上的浩瀚与斧工,容庚气节上的精纯守一与澡雪精神,在动荡大时代的幽暗中,更如一点微火,以良心为膏燃,启开一束不灭的天光……
□云水参
年华追亿
做容庚的专题,我查阅大量资料,字里行间,人们对他的追忆总叫我们这些后学为之动容。我们走访了他的居所,它们是简朴的,本来就没准备被人记住的样,人生的长度就这样被压缩成历史中的几个点,给后人留下一个还原的课题,我们今天的工作,就是找到能给后人记忆的片段。正如他女儿容璞所言:岁月流逝,往事虽时隔多年,仍然深深烙刻在记忆中。
一摔成疾长辞人世
这是爸爸生前最后照的照片,摄于1983年初,那时他只能躺在病床上,瘦瘠如柴,面颊全部凹陷下去,眼神无力,正在阅读《人民画报》。1982年初,爸爸夜起小解,没亮灯碰到离床不远的书箱,直坐到地上,骨盆碎了,多年的劳疾一下并发,身体上饱受折磨,自此再也下不了床,病情一天天转坏,饮食也日渐减少。我有时候看他望着天花板的石灰纹,似乎在观看他心爱的字画一样,眼中满是不舍,爸爸终于在1983年暮春长辞人世,年90岁。
发现日货一律烧毁
在8年的抗日战争岁月里,爸爸难以割舍自己未完成的著作草稿、珍贵书籍与古物,他认为这些国家宝藏不能由他丢失,所以忍受着沦陷的耻辱留在北平。从那时起,他不允许我们使用任何与日本有关的东西,如发现就一定要我们烧掉。
爸爸很严肃,很少对我们笑,我小时候也不敢正面对着爸爸说话。他管束严,抓着你的学习,每学期都要看成绩单。但有件事情,让我感觉到爸爸很亲切的一面。他最爱吃糖炒栗子,经常买回来一小包,叫我们兄弟姐妹们围在一起,分给我们每人两颗。大家一块儿有吃的,就感觉那栗子特别香,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鼓励子女行行出状元
爸爸每月都用一半工资去买书买铜器,剩下养家的钱也不多,而且我们兄弟姐妹们多,大家都处于读书阶段,生活其实是拮据的。每学期初要交学费时,爸爸总是无奈地将心爱的字画卖掉,给我们交学费。当时货币贬值快,所以爸爸要先把卖书的钱兑换成金条,再拿金条去交学费。我记得爸爸把换来的金条放在桌面上,对着我们说:“你们看,这可是我卖书换来的。你们一定要努力学习啊!”
爸爸是很开通的,从不要求子女学什么,也没要求我们要继承他的衣钵。1950年,我由部队文工团转业回家时,对爸爸说:“我喜欢画画,想报考美术学院。”当时爸爸说:“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样,我走上了美术生涯的道路。我其余的兄弟姐妹也都各有所长,各有成就。爸爸就是希望每个子女都学一样专长,至于你选哪个专长,他不在乎。
骑单车成中大一景
爸爸很喜欢骑自行车,从青年一直骑到80岁。在康乐园居住超30年,他骑车的风范一直为中大一景。他喜欢穿着白竹纱唐装短衫,骑着英制“菲腊”牌单车,风把他宽大的唐装衫裤吹得哗啦作响。晚年他经常与年轻人骑车斗快,每发现前方有人骑得比他快,必倾力追赶超越方心息。70多岁高龄时还与小他十几岁的黎雄才比赛,看谁不下单车一直骑过海珠桥。
1959年,我毕业后,收到爸爸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一辆“永久牌”26寸男装自行车。收到这份礼物,我又是惊喜,又是激动,那辆车我骑了很长的时间。
一生从未玩乐享受
爸爸的脾气很倔强。这性子使他在“文革”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那段日子他很痛苦,天天被批斗。我们也不敢回去看望他。当时继母被拉回东莞改造,只剩下他一个70多岁的老人,孤零零地,每天拎着饭盒到饭堂买8分钱菜,3两米饭。白天脖子上挂着大牌子被游斗,夜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还埋头在书桌旁勤耕不辍,修改补充论著。晚上窗外有红卫兵在巡视,怕他自寻短见,但爸爸却在最艰难的境况下,完成了半人高的手稿,就是后来的《颂斋书画小记》。
爸爸一生没什么玩乐,没享过福。他生活极其简朴,不要求吃穿,一套蓝布长衫穿了整整60年。1962年,爸爸携曾宪通、马国权等人一行北上,先后经19个城市,考察当地博物馆与遗址,收集大量调查资料,吃住都相当简单,乘火车与学生一起坐硬席而不坐软席,行程数万里,耗时3个月,只用了旅差费3000多元。
揣测自己只能活70多岁
“文革”后期,爸爸将一份600多字的《容庚自传》交给一位香港朋友,《自传》最后一段结语:“一九四六年南归,以后整理国故,以传古人,甚少作画,如此一生,庶几其不负矣。光绪二十(一八九四)年八月初六日生,一九七×年卒,年七十×。著有《商周彝器通考》等书十余种。”爸爸于1983年3月6日逝世,享年90岁。从这段结语留下的两处空格可看出他当年的心境,觉自己天年无多,连80岁都不敢想,更不用说90岁了。而在他一生的著作中,只提到《商周彝器通考》一书作代表,可见此书在爸爸心目中的分量。可惜的是此书“文革”后没再重订,是学术史上难以弥补的损失。□容璞讲述梁茜记录
●母亲邓琼宴:新孟母三迁的故事
1908年,容庚父亲早逝,家道中落,留下6个尚未成年的子女,容庚年仅14岁。母亲邓琼宴从小饱读诗书,刚强有志,丧夫后,她独立承担起照顾家庭,养育子女的重任,带儿女们四次迁居,只为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容庚先生曾回忆自己少年时经历:弱冠之时嗜赌,纸牌、麻将等,母亲知道后一再痛责他,使他生悔改心,终不再沉迷于此。在北京大学读书任教期间,宿东莞新馆时,也曾与同乡施少川、陈宗圻等人以赌博消遣,后想起母亲叮嘱,在自己书本上写上“汝来北京胡为乎?”时刻警醒,暑假回乡接母亲到京,这一类胡闹事也更少做了。
●原配徐度伟:勤俭持家猝然离世
容庚夫人徐度伟女士,生于1892年,东莞人,年长容庚两岁,出身小官宦家庭,她爸爸徐应鸾是光绪年间的科拔贡。1915年,遵父母之命与容庚结婚。自此在45年婚姻生活中,两人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容夫人勤俭持家,从小就教女儿缝缝补补,年小孩子经常穿哥哥姐姐留下来的衣服。
1961年,容夫人还给自己做生日时庆祝用的寿包,但在自己生日过后几天悄然离世,令容老蒙受了巨大的打击。
●继室麦凌霄:夕阳恋共度苦难岁月
在徐度伟去世一年后,容庚回东莞省亲,约见少年知交麦凌霄,那时麦也失了婚,两人一见如故,成就了一段夕阳之恋。“文革”期间,麦凌霄被戴上地主分子帽子,押回东莞劳动改造。容庚在“文革”中曾萌发轻生想法,他试想过骑着自行车,载着麦凌霄齐齐冲进珠江。□梁茜
寻觅足音
东莞故居旨亭街八巷
西城楼、运河桥、振华路是老莞城的标志,容庚的故居也隐藏于此带:振华路旨亭街八巷的1至3号。1894年,容庚在此出生,直至1922年,他携着《金文编》北上求学,此后就再也没有回到故居居住了。
东莞市政府设法收回古屋
沿着振华路直走,在第一个路口右拐就是旨亭街。这是一条约3米宽、长500余米的老街,迂回、幽深,整条街上横生出近20条小巷,像迷宫一般。两旁三五几层的民房错落有致,夹杂着平民与市井气息,偶尔还会遇上从街巷中闯出来的摩托车,用片刻的喧闹打破固有的宁静。
街中平定居委会灯头小组的黎大姐给我带路,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八巷,一条仅有20米长、1米宽的窄小巷子。巷口有个过街小门楼,上面的勾头、滴水都饰以吉祥文字,背后还有石雕上彩的花卉图案。黎大姐告诉我:“这三间房是容庚故居。上世纪50年代,这里已被容家卖出,后东莞市政府给补偿金那家人,收回这三间屋。1990年,市政府还把容庚故居列为市一级文物保护单位,继而拨款20多万进行修葺。现在故居内部基本都翻新过了,但没有开放。”
无缘看见屋内情况
这座古屋十分朴素,联体式院落结构,一律水磨青砖外墙,有两个门口,刷上枣红色油漆。门上有檐,檐上盖瓦,勾头、滴水饰以祥文,一跳斗拱支撑,檐下有简单的石雕,经风雨沧桑已不甚清晰。木板门上紧扣一长锁链,门外是一道趟栊。进不了屋,看不见屋内结构,我只能依稀想象当年容庚秉烛读书的情形。
□梁茜
北京燕京大学燕东园24号
容庚在北京生活了24年,他一生最重要的学术贡献,主要是旅居北京时完成的。任岭南大学教授期间,容庚曾对学生说:“吾自归岭南,无一字著述。”此话,一是展现了容庚严谨的治学态度,另一方面也表达了他对自己二十余载北上求学经历的肯定与追思。
屋内陈设变化不大
从1927年至1941年,容庚一直居住在燕东园内24号,位于今天的北京大学东门和清华大学西门之间。如今这里的两层独立小楼保留完好,里面的部分陈设也保持着原来风貌,书房、桌子、书架等,与当年容庚所在时,变化不大。
值得称道的是,与教学区内飞檐斗拱大屋顶的中国传统建筑风格不同,燕东园在建筑上采取了美国城郊庭院别墅的模式,大多是灰砖小洋楼。此外在房屋建设上也是精益求精、不惜工本。有资料显示,除了泥石砖瓦等取自当地外,更多的建筑材料是从国外进口而来;门扇窗框的木材也都是上好的红松,连门把手也全由黄铜制成。
房间里,大多铺设了打蜡地板,屋角有造型典雅的壁炉,卫生间里设冷、热水分路供应,每座住宅还有独立的锅炉房以供冬季取暖。家家门前屋后还都设有宽敞的庭院,花草林木格外繁茂。
繁杂间不失当年风骨
燕东园的来历,要追溯至民国初期。1919年前后,美国教会在北京创办的三所大学———北京汇文大学、华北协和女子大学和通州协和大学,陆续合并,成立燕京大学,聘任美国著名教授司徒雷登担任校长。1925年,燕京大学迁入北京西郊新址,便是今天的“燕园”。此后,为创造方便的教学条件,燕大校方又大力兴建燕南园和东门外的燕东园,成立独立的教职员宿舍区。在住房方面,当时在燕大的中外籍教授是一律平等的,都配有简单独宅院,容庚居住的燕东园24号,便是其中的一栋。
燕东园寓所从21号开始,园子里住过众多著名学者,胡适、顾颉刚、郑振铎、张东荪、陆志伟、容庚、洪煨莲、刘廷芳、赵紫宸、许地山、谢冰心等人,大多都曾在其间旅居过。
当时燕京大学不仅住宿好,师资待遇也是相当丰厚。教授级职员的月薪在300元以上,约等于平民40个人一个月的伙食费;而外籍教授则更是从美国教会领取美钞工资,更为“富庶”。
如今重访燕东园旧居,虽然屋楼外观大多有所改变,或立防震的墙垛,或加盖防雨的盖瓦,但繁杂间却丝毫不失当年的风骨:院落四周依旧是百年的参天古木和爬满藤草的灰砖老墙,古老幽静间,饱含书香质朴。
□特约撰稿 张浩
广州康乐园里两次迁居
自1947年受聘于中山大学后,容庚就一直居住在康乐园,其中“文革”前是居住在中大西南区54号,“文革”后落实政策,容老又搬到了东南区1号居住。
中大西南区54号
中大西南区54号,就在今天中大幼儿园那片区域,如今已被拆了,所幸的是有不少容老的学生记着当时的情景,为我们白描一番,令我们得以在文字上还原之前的原貌。
中大西南区54号的小楼分为两层,容庚以前在此的居室名“九如堂”,据吴灏先生回忆说,那时门前有一棵结满子的橄榄树,容老的房子一进门是横着一条走道,客厅在里面,走道左边是小膳厅,厅的右边是书房,只有8平方米左右,三面开窗,窗外的篱笆内种着繁密幽香的兰草,正对中间窗户的是书桌,处在书房中间,上面堆满了摆放齐整的工具书,俨然一小图书馆。座椅背北朝南,墙壁中间挂着几幅古画,出尘超然的意境叫人顿时心神俱宁。
沿楼梯上二楼,是容庚的卧室,二楼中间也是书房,厅中间悬挂着邓尔雅先生为其题的“五千卷金石书室”。厅里墙壁都是一架架书,有四扇落地玻璃窗,窗前摆着一套四件头的洋沙发几,前面两排三张中式凳子放在书橱前面,右边尚有一张五尺来长的茶几。
中大东南区1号
1979年,学校为了方便容老接待来访宾客,让他搬至东南区1号居住。在这幢小洋房里,容老与商承祚为邻,容老住二楼,商承祚住一楼。而在他们之前,陈寅恪也曾住过这幢小楼,可谓是大师云集。现在这幢楼改为“陈寅恪故居”,楼中已看不到容老旧居模样。其实当年拿到钥匙后,容老曾三次敲学生曾宪通的门,表示年纪已大,不想搬走奔波。曾宪通劝解他还是搬过去,因为可把“文革”中被搬离住所的书籍也搬到新住所,容老也觉得是好事,就答应了。
如今寻访容庚故居我又站在这里,愈发觉得它蕴涵着一种大师风范。在细雨中看,小洋楼更清瘦了,而四周依然古木参天,绿茵覆地,林花次第,秀色迷人,古老而富于生机,谁也说不清那里的细叶榕为谁婆娑,凤尾竹为谁渊默。□蔡贤丽
往事如烟
辩论时脾气如小儿
画家吴灏年轻时刚从佛山来到广州,执容璞介绍函前往拜访容庚,容老便嘱他多带几件可换洗的衣裤,在自己居所居住,临画看书都方便。他待吴灏如自己人,学术上鼓励他前进,而且还卖了书画,一变过去不上馆子的戒条,每周请吴灏一家到南园吃饭,为他的孩子求点营养。几十年的关怀一直让吴灏感怀于心。但有一次他们就一幅书画辩论起来,两人闹得凶了,像打起来,惊动了在厨房做饭的容太。这一次吴灏忍不住气,不到容老家一个月多。一日容老上门找他,一进门就和他握手,满面笑容说:“不是这样,就没有真知灼见啊。”
逼我批孔我就去跳珠江
1966年,“十年动乱”爆发,容庚挨批,家里大字报贴满屋,要爬行才可进去。一次被抄家,容庚站立在客厅中间,楼上线装书全被搬下来,算清了“四旧”,摆在厅中。后来前门被封闭,由容庚在书房的窗口作门,跳出跳进,出去时在窗门外加一把锁。
“批林批孔”运动展开,他始终不肯加入此行列中。他认为孔子还是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学习,不应一棍子打死。他在一次座谈会上说“孔子死了二千多年了,有什么可批?批孔不如批我吧。”这句话引起了不断的批判和斗争。1974年夏天,“评法批儒”运动席卷全国,有人为了“大做声势”,强迫容老站出来“批孔”。他坚决不肯,声明“再强迫我批孔,我就去跳珠江!”他那正直不阿的品格,使喧嚣一时的“左”派为之气慑。
“文革”时曾想自杀
在10年的“文革”内乱浩劫中,容庚在中山大学第一个受到暴风雨的袭击。一夜之间,容庚被打为所谓的“反动学术权威”,批判他的大字报铺天盖地。
容老很痛苦,曾出现自杀的念头,方法也想好,打算深夜时分,骑着自行车载着老婆麦凌霄,一起冲进珠江。幸而那时高教局长萧隽英同志碰见他,留他住在家里,婉言相劝要他放开怀抱,后致电学校领导,要他们派车接容老回校,好生照顾。自此容老回心转意,认为拼死是无益的,反招来畏罪自杀的罪名,对这场动乱改变了策略,你批你的,我干我的。后来,萧局长在运动中未能幸免,也被“揪”出。而容老则坚守承诺,硬是挺了过来。
“生财有道”遭批斗
容庚在历次“运动”中被揪住的一个辫子是他曾说过的一句话:“生财有大道,成名有捷径”。似乎相当敏感的前一句,说的其实是收藏的经验之谈。容庚以一介书生收藏青铜器和字画,资力不足,靠的是眼力。他擅长辨别铜器字画的真伪,人家看走眼的,他就以平价购入,再用10倍的价钱卖出,此之谓“生财有大道”。
有一次批斗大会上,有人揭发解放前容庚把贵重文物卖给美国人,容庚却老老实实地回答:“有!这个鼎是假的,我是把假古董卖给了美国人了。”此言既出,群众先是呆住,跟着哄堂大笑,对容庚的批斗也进行不下去了。在人丛中,只见容老又匆匆拿着饭盒,第一个跑到窗口排队买饭。
煎糊“剥皮牛”又欲轻生
在“文革”十年中,容庚一直默默地忍受,但内心实在很不平静。据黄天骥教授后来回忆,大概在1975年间,系里分给每户教工两斤“剥皮牛”,这是当时的额外供应,大家简直像过节了。容老也分到两斤,可是他没有下厨的经验,家里没别的人,只好自己动手。好不容易才将鱼一点点弄好,学着放在锅里煎。谁知煎着煎着,鱼都煎糊了,变成了一块一块的焦炭。这一回,容老委实伤心,想到了晚境的凄凉和无奈,蓦然又涌出了轻生的念头……幸而当时户口制度严格,同系的人謦欬相闻。许多人从心底里同情和尊敬容老,当知道了他的困窘,赶紧给他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