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就是家暴受害人的兄弟

11月21日，佟胜彬在反家暴网络召开的座谈会上介绍经验。(反家暴网络供图)

编者按

11月25日是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自11月25日至12月10日，是反对对妇女暴力“十六日行动”的区间，在此我们特别刊登一篇报道，向读者展示一位男警察及其带领的队伍反家暴的理念与行动。

近几年，本溪市巡特警支队二大队社会调查群众满意率连年达到百分之百，先后多次被政府部门授予特殊贡献奖，先后有30余人次被授予“反家庭暴力卫士”称号，佟胜彬被授予“辽宁省维护妇女儿童工作先进个人”荣誉称号。

11月21日，在北京召开的“国际消除暴力日”座谈会上，佟胜彬作为全国公安系统唯一特邀发言嘉宾作了经验介绍，受到与会者的一致好评。

12月1日，本报记者冒雪驱车前往本溪，就本溪公安积极介入反家庭暴力工作的经验和做法采访了佟胜彬大队长。

记者：您是如何看待家庭暴力案件的，实际办案中您觉得应该秉持什么理念？

佟胜彬：目前，在我国的一些法律法规中，对家庭暴力这个概念各有所见，在这些概念下难有实质性的操作。处理家庭暴力案件如果先去找什么法律依据，等有法可依时的结果往往就是伤残和死亡。有些家庭暴力真的是救急如救火，都在气头上，顷刻间就会有过激行为发生，有时对受害人报警以“家务事不好管”敷衍了事，无疑等于让受害人坐以待毙。曾经有家暴受害者对我泣诉：“要等到我们和孩子被打伤残了、被打死了你们才去管吗？”听了很揪心！我如今多是自愿为反家庭暴力付出的，因为名已经出去了，我就要做到底。

处置家暴案件，首先要以人格和人权去把受害方当作自己的兄弟姐妹去关注，然后再去衡量依法问题。一位多年从事刑警工作的老同志曾深有感触地说：“真正处置好一起家庭暴力事件与破获一起刑事大案一样难，它凭借的多是经验和感情色彩而不是简单的依法办事。”

记者：2004年，本溪市在全国首家成立反家庭暴力巡查队，它成立的背景是怎样的？

佟胜彬：2000年，针对辽宁省家庭暴力呈上升趋势，省妇联和省公安厅在全国率先制定了《辽宁省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行为规定》，从那时起警察开始干预家庭暴力。翻阅巡逻防暴警察的巡逻日志，坦率地说，以前对待家庭暴力报警无果而终不占少数，究其原因，一是因为谁也不愿意管；二是只要不出人命可管可不管；三是难以定论，举证艰难。2004年以前，我们在日常巡逻中，常常会接到很多家庭暴力案件，统计数字显示，本溪市伤害类刑事案件由家庭暴力引发的约占10%左右。于是，2004年年初，我主动拿出巡逻防暴警察干预家庭暴力实施方案，和市妇联权益部同志一道研究并组成了“反家暴巡查队”。

巡查队属于一个自发性组织，非正式机构，人员是由市妇联权益部干部和巡警大队有一定群众工作能力的干部民警及社会各界志愿者组成。主要职能是解决全市重点的、比较复杂的及久拖不决的家庭暴力案件。在不影响巡（特）警其他工作基础上，结合本溪公安开展的“千名民警进万家”爱心工程，一方面利用巡查队防控机动性强、出警迅速的特点，制止正在实施的家庭暴力；一方面是民警牺牲大量业余时间自发维权，采取走进涉暴家庭进行疏导教育等方式，与涉暴家庭结成帮教对子。在市妇联和市局党委的大力支持下，巡查队成立仅3个月，就将市区近百起久拖不决家庭暴力案件全部“清底”。当年，巡查队通过新闻媒体向全市广大妇女承诺“愿为受害妇女擎起一片没有暴力的蓝天”，并公示所有人员手机号，此举当时震惊全市，社会反响极大。

记者：“反家暴巡查队”成立后效果如何？

佟胜彬：2003年，家庭暴力巡查队处置家庭暴力721起，涉及刑事案件和治安案件分别占家庭暴力案件20%和40%。

2004年，家庭暴力巡查队处置家庭暴力266起，涉及刑事案件和治安案件分别占家庭暴力案件3%和25%。

2009年，家庭暴力预警中心处置家庭暴力案件190起，涉及刑事案件和治安案件分别占家庭暴力案件0%和13%。

可以明显看出，从2004年起，由于人民公安的实操性介入，本溪市的家庭暴力案呈下降趋势，本溪市的反家庭暴力工作翻开了崭新的一页。2009年，在巡查队基础上，本溪市公安局和市妇联在巡警支队成立了以巡警二大队为主的“家庭暴力预警协调处置中心”，这也是全国首家专门的兼预警、协调、现场处置于一体的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机构。这个机构吸收了许多社会各界的志愿者，其中有律师、心理咨询师等。目前，本溪市的家暴反弹率只有1%。

记者：你们处置家暴案件的具体做法是怎样的？

佟胜彬：第一种做法是，我们会对报警原因进行分析，因为什么遭遇家庭暴力？这起暴力的隐患有多大？受害方的真实意向如何？她需要我们帮助做些什么？同时，我们也会及时传唤施暴方，做类似这些询问，两人的询问笔录要备案并及时报送市妇联权益部。我们会派适合这个案子的民警去直接干预，需要进行调查取证的调查取证，需要及时调解的及时调解,需要对受害妇女采取必要的保护措施的及时采取保护措施。

第二种做法是，在简单干预不奏效的情况下，我们会派人和这个涉暴家庭以“千名民警进万家”的形式有针对性地结成帮教对子，民警去做受害妇女的兄弟。我们这支队伍里有律师、有心理咨询师，是经济上的问题我们努力在经济上想方设法帮助其脱贫，是心理问题我们尽量在心理上帮扶，是法律无知我们在法律上帮助采取种种措施……我们就是要让施暴人知道，警察就是受害人的兄弟，欺负我们的姐妹不行！

第三种做法是，实在无药可救的情况下，为了受暴妇女彻底摆脱婚姻纠缠，我们会在保护好受害妇女生命财产不受侵害的前提下，为受害妇女免费到法庭代理诉讼，出庭作证，直至彻底解脱为止。

第四种做法是，在尊重受害妇女意愿的基础上，将受害人直接送到庇护所，并由警方和市妇联出面及时告知施暴人单位、所在社区、驻地派出所和直系亲属，监视涉暴人，共同保护受害人。在适当时机对受害人和施暴人采取隔离，限制施暴人回家，不允许施暴人接近受害人和孩子。这些做法有些类似美国的“民事保护令”，虽然看似不合法，但是合情；虽然看似“偏向”，其实是给施暴人以强大的法律攻势和社会压力，目的都是为了家的和谐和社会太平。

再就是，对无视法纪涉案暴力嫌疑人，对屡教不改涉案暴力人，对严重危及受害人生命财产安全的涉暴嫌疑人，我们将直接取证，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依法严惩，直至送上审判法庭。(本报记者 沈莹)

佟胜彬印象

1982年从本溪县高中毕业后入伍空军，历经了17年的军旅生涯，1998年，脱下军装的他穿上了警服，2001年至今，任本溪公安局巡特警二大队大队长。

在和佟胜彬共事的警官眼里，佟大队极其和善，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而在评价佟胜彬时，本溪市妇联权益部长张晓文更是脱口而出两个字“伟大”。张部长说，他心底无私，做事严谨、细致、周密，用脑、用情更用心。对反家暴工作鼎力支持。他有一颗极其善良的心，他视受暴妇女为亲姐妹，他的善举至少挽救了本溪10多名家暴受害妇女的生命，有的受害妇女称他为“家暴妇女的保护神。”

佟胜彬认为：警察，首先要捍卫政府（国家）的权力，同时，也要捍卫百姓的权利，人民警察是正义的化身，维护人民权利是人民警察义不容辞的责任。面对遭受家庭暴力妇女的求助，如果不敢插手，不愿意插手，就不配做一名警察。只有用公心、爱心、社会责任心去帮助那些受到暴力侵害的弱势群体，才能体现出一个人民警察的社会责任感。

言为心声。采访前，想象着说出如此铿锵语句的巡特警大队长，该是魁梧凶悍如李逵般模样。不料想，出现在记者面前的佟大队和善的面容中夹带着丝丝的温文尔雅。采访中，佟胜彬曾发自内心数次感叹：“对弱势群体，我总会心怀同情，面对处境困难的她们我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小家不安宁，哪来社会大家庭的平安和谐。”

一位听过他事迹的知名妇女活动家激动地说：“他是反家暴领域里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男性警察。”

一位多年关注反家暴事业的记者感叹：在他身上，我真切地感受到“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本报记者 沈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