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吕梁:大年初四,古道暴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11:41:39
周国洪 发表于 2006-2-22 0:41:00阅读全文(793) |回复(10) |引用通告(0) |编辑
杂念
手机定了6点的闹钟,5点半就醒了。此行最惦记、也最没底的一段路,就要开始。
“从碛口到孟门,大约20公里,我们徒步。”王医生道。那是行前十多天,在他温暖的诊室。那天的窗台上,一枝瓶插的腊梅被阳光照得一瓣瓣透明透香。

(在路上)
“吱扭”一声拉开门,晋北山区零下10℃的寒气迎面一扑,似是当胸吃了一记冰拳。那冰拳重击一下还嫌不过瘾,垮嚓一声又崩碎了,把冰茬子撒进胸前每一道衣褶。一步跨出去,走进青钢色的黎明。

(歇歇脚  老兔子作品)
在老驴们看来,20公里徒步稀松平常。但在名杆的行走史上,却尚未有此纪录。好在昨晚睡了出行三天来第一个好觉,今天尽可以抖擞精神、放胆一拼。
昨天车行途中,名杆就开始制造舆论:“到碛口,我一人另找家小店睡觉,免得相互干扰。”王医生没有首肯,倒也没有反对。在王医生他们入住了10块钱一个铺的那户人家后,名杆就围着那户人家转悠,找同样规格待遇的小店住。在三四百米外找到一家“某某堂”,高墙大户,全是标准间!都配卫生间!热水?有;抽水马桶?好用;包房价只要50块。便宜!干净!舒适!而且意境好,推窗就是黄河。名杆在卫生间呆站了几分钟,依依不舍地退身而出,人家睡通铺,我睡标准间,往后的路再怎么一起走?
名杆迷途知返,回到集体队伍。刘老笑嘻嘻地欢迎道:“外屋这孔窑,我俩睡。应该谁也不抖活谁。”名杆察看了一下地形――墙上深挖一个半圆形的洞,两米多宽、一米多高,炕,就是洞的下缘――“凶险凶险!”名杆道,“这么个声场,我俩再一共鸣,还了得?非死即伤啊。”尖兵比较懂电路什么的:“对对对,不仅是超重低音,还是立体环绕!”
好在主人家烧煤炉的房里,还摆着两张空床,铺了被褥就能睡。最终格局是,刘老睡外间,名杆睡中间的煤炉间,另外5人睡里间。
晚上10点,蝴蝶王、尖兵到楼上摄完“布老虎”短片回来,名杆拉住尖兵、尖兵又推荐了蝴蝶王,帮我删相机里的照片、腾内存空间。蝴蝶王一张张点评主题、构图、空间、黄金分割,等等等等,名杆听得直点头。
“大家一起出来,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容忍。是宽容。出来前,我跟大张老师(尖兵)就是这么交待的。”一直沉默的蝴蝶王忽然开讲了。
“对对对。”
“你看我,不怎么说话吧,我在单位里也不多话。虽然我是上了世界名人录的,但我跟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每年评比都是单位第一。有人不服气,说,哎,怎么老是你第一,哎,我就是第一。可是没必要说的话,我一句都不说。”
“啊,对对对。有道理。”
“可我上课是很幽默的。”
“啊,对对对。就是。是么?怎么呢?”
“讲课要让孩子们爱听,就一定要生动,比如我讲布老虎,光讲不行啊,我把今天拍的东西在课堂上一放,生动啊。”
“会有小孩子对布老虎感兴趣吗?旧遢遢的。”
都喝了一点酒,话长的话长,话短的话短,10点半,王医生岔进来道:“名杆昨天坐了半夜,早睡吧。”
睡前,名杆冷了一杯水,预备夜里酒消醒渴时喝,谁知,不再担心干扰别人,就睡得坦然,睁开眼,已近起床时间。似乎还做了一个梦。没醒呢,就提醒自己要忘掉。忘掉了,才醒过来,舌头在嘴里一转,不干不燥,满口生津,十几块钱的杏花村,竟是一等一的好酒!
古道
一边杂七杂八地乱想,一边迈着步子,踩踏冰雪,调整呼吸,钉在一行人里走。出镇,过桥,跟着雪上一行不知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留下的脚印,走在仅距黄河一百来米的河滩上。
雪上的足迹忽然一折,上了一个枣树成行的缓坡。顺势抬眼,视线在青苍的天色中陡然开了。河滩已是尽头,成了一道很窄的冰带,不知是滩地,还是冰封的河面,不敢再走。左侧的山上,零星看到窑洞的窗,有犬吠,应该是李家山村,在导游图上被称为吴冠中一生三大发现。对岸,一列列大山披雪临河。河谷上方,雾气凝滞不开。身侧,河水青郁, 载着一河浮冰疾行。

(瑟瑟东去    老兔子作品)
一行人散成三四百米长的乱阵,在枣林里钻。第一次发现落尽了叶子的树,还能这么美。一棵棵枝枝杈杈地曲折着,在天光里细细勾画出树影,空间的分割、留白,精巧、宁静,有说不出的好。后悔没拍一张剪影,如果拿这剪影送失眠的人,只须睡前凝视三分钟,一定能意态安详,酣然入梦。
“我家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鲁迅是嫌他家后院单调、枯燥、平淡么?拜托,名杆家没有后院,只有窗外,“我家窗外对面楼顶有五只水箱,一只是太阳能热水器水箱,另一只还是太阳能热水器水箱……”难怪名杆成不了大家,原来如此,是少了树声点悟,树影沁润。
高高低低的枣林里已不见了路。就在树间树下拣空地落脚。
又登上一个高坡,远远望见连绵的枣林被一弯河道拦断了。河道那边,山体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褐红的石质,石崖石丛都挂冰披雪,耸着,乱着。
“如果是夏天来,不知要绕多远去找过河的桥。”名杆在三四米宽的河床里三跳两跳,就到了对岸,也不知脚下踩的是石头还是冰层。

(崖红冰清)
几十米高的石崖上,乱石崩落,在临河二十几米的高度上一顿,就顿出了一条时宽时窄的石道。说是石道,只是乱石丛,宽处两三米,窄处半米,左手撑住石壁,右边就悬在陡崖下那黄河的上空。
比豪华大巴还大的巨石探在半空里。爬上去,想垂望一下危崖耸峙、冰河拍岸的样子。伸出一截脖子,只看到浮冰疾流,再伸出一截脖子,还是看不到崖根。算了,没啥了不起的,咱不看了。
走走停停。只隔七八步,相互就高低错落看不见踪影。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惊起一只灰色大鸟,正朝远处张望它的落点,“蓬”地一声,又原地飞起一群,就象崖下突然撑开一把灰白的大伞,一闪即逝。
“这是古道。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一段上攀的直道,路面忽然平整。王医生弯腰细看,雪下,是整齐铺砌的石块。边边角角,是上百年才磨得出的圆融。
前行,又一道七八米宽的峡谷,应是夏天的水道。十几米外,一孔厚重的青石拱桥,硬生生地在半空折断,肇事者应该是眼前这块三层楼高的石头。问题是,这三层楼高的石头又是被谁推在峡谷里蛮撞?
道旁的崖坳里,有齐腰高的碑。某某某三百文。某某某二百文。是道光年间修桥的功德榜。
碑身上部异常清晰,简直象是新刻的。碑底却被蚀成了酥皮的原石,一摸,石尘簌落。看来,有崖坳遮风避雨,这碑只受过积雪的浸扰。
再前行,又一道峡谷。又一块巨石。又一孔断桥。又一截半明半灭的碑。落款竟是咸丰年。
再前行,又一道峡谷。石、桥、碑全不见了。只荒着。“哇!”――平淡中忽听尖兵一声惊呼,在峡谷一侧的崖上,夸,夸,夸(象声词。奇怪,字典里竟没有这个象声词!),挂下五六米长、一米多粗的三截巨大的冰凌,崖红冰清,幽谷藏娇,当然要赞。
往前走两步,“哇!”――人移崖转,垂直的崖顶竟露出一轮半月形的堡,如侠隐,如高卧,如鹰视,天人契合若此,更该一赞。

(一峡双赞 大象有诗赞道:天公着白色,高原自著黄。可惜被小松归入顺口溜一类。)
只一人,急行突进,拣一块石头坐了,看河。
满河沉甸甸的浮冰,黄河就没了咆哮。细听,涛声水声也没有。再细听,这条不见首尾的壮阔河流,竟只在飒飒地响着――仿佛一支披甲大军噤声急行,只听得清一色的玄冰软甲呼吸着风――这应是浮冰、流水厮磨的细响。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来了,人说有飒飒的黄河,谁信?
正听着,迟迟未开的阳光,从身后的高崖、远山上跃起来,对岸的群山,刹时照得明黄,一下子就亮了。低头再看,半河青流半河金,黄河竟是另一番淡妆的妩媚。
这袒露的、粗犷的自然,只被太阳照亮,似乎存在在人类文明以外,这正是西北的绝色。
你站在黄山光明顶上,看一座座峰,看一座座阁,还有云和松,只觉得一件件搭配得怎么那么巧,怎么那么妙,没有一处不熨帖,其实,那只是自然应了文化在你心中化生的梦境。
只有这西北的绝色,宏阔而旷大,根本不甩你。它让你知道,它是自然。你是人。你只不过是人。
“人类无需敬畏自然。”――在人类中间,在古老的东方,有一种东西叫院士。在这种叫院士的东西中间,有一个的名字叫何作庥。这是他的高论。
考虑到“馒头英雄”胡戈要被美藉华人陈凯歌以“无耻”罪起诉。名杆就不在这里恶搞何作庥了。

名杆只想在此郑重声明一下立场,对于那些言说“无需敬畏”的皓首老儿,自当扔进抽水马桶,按下开关,敞着盖子,看着他的一张疯脸一转悠、一转悠、一转悠地抽下去。
(初四的内容过于丰富,只写了一半,未完待续)
回复:行走吕梁:大年初四,古道暴走
tangut(游客)发表评论于2006-2-22 12:47:00 个人主页 |引用 |返回 |删除
让我回想起很多在甘肃和陕北的记忆,寒风拂面,金色的光映照在雪地里、冰面上,冷甚。
回复:行走吕梁:大年初四,古道暴走
zrui发表评论于2006-2-22 11:20:00个人主页 |引用 |返回 |删除
写得真好!
回复:行走吕梁:大年初四,古道暴走
wyc发表评论于2006-2-22 10:32:00个人主页 |引用 |返回 |删除
山西也是个值得去行走的地方.
回复:行走吕梁:大年初四,古道暴走
辛田(游客)发表评论于2006-2-22 9:47:00 个人主页 |引用 |返回 |删除
最后那个人真煞风景
回复:行走吕梁:大年初四,古道暴走
慕容小松(游客)发表评论于2006-2-22 1:11:00个人主页 |引用 |返回 |删除
黄河象,临河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