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 自由与失去

宠物  自由与失去
题目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那是一个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夜晚（1992年在吉林大学进修期间），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十年前丢失的长毛狗，便记了下来，一看表已是次日凌晨2点20分。
我的狗叫“汪”，它是刚断奶就被抱到了我家。起先家中三室一厅便是它的世界。两个月后渐渐长大了，也越来越可爱了。全身的毛也长起来了，毛色由灰色变成了黄褐色，但毛根部却是白色。它的尾巴向上卷起长毛向外翻着，像一个毛球。长长的毛挡着它的脸，只有那总是湿乎乎的小黑鼻头露在外面。为了能让它看得见路，我们不得不经常剪理它眼前的“长寿眉”。在没有带它出去玩儿之前，它在三室一厅的世界里也算逍遥自在、心满意足。
记得我第一次带它出去是春天。那天我受天气的影响，兴致很高，便对它说：“汪，走，我领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临走前，母亲对我说小心点别让它跑丢了。起先它不知要去干什么，在家门口转一圈就跑了回来。我在后面用脚推它，它就是不肯下楼梯，我只好抱起它来到楼下，然后将它放在地上，我便领它向大院外走去。它先是东张西望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跟我走。当来到了院外，看到了土地、青草、鲜花、潺潺的小河、翠绿地小树，便用它那黑宝石似的鼻子使劲地嗅着、嗅着，还不时地向外喷着气息。它慢慢地兴奋了。啊！原来除了家里，外面还有这么好的去处哇，太好了！它就地打了个滚儿，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长毛，便撒起欢儿来。一会儿跑到花儿前用嘴吻那小花儿，被花粉呛得打了个喷嚏；一会儿又跑到小树前用牙齿去啃那树皮；一会儿又叼着卵石左右甩着；一会儿又跑到河边用舌头“吧唧、吧唧”喝着水。我逗它跑，让它追我，它便用豹一样优美的身姿和我赛跑。有时我突然停住，掉头往回跑，它却由于惯性，刹不住闸，一头撞到树上，起来晃晃头，用它那肥厚的前爪摸摸痛处，便又追我。就这样几个回合，它便伸着粉红色的舌头气喘吁吁了。由于长毛挡着眼睛，它不时地歪扬着小脸，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我，仿佛在说看你把我累的。当我领它回家时，它还恋恋不舍地想往回跑，都被我念了回去。
不料这一次愉快的郊游从此埋下了祸根，以后每当我准备出门，它便提前跑到门旁，将它那肥胖的屁股对着我，摇着那像花儿一样的长毛尾巴、歪着头看我。那样子，分明在说：“快领我出去玩”。而我还要上班，哪有闲心总领它玩儿，便将它圈到另一个房间，然后打开门出去，身后还留下它用前爪扑门和喉中的呜呜声，我还是一点都不在意地走了（可见人心是多么狠、多么自私，当心情好时，将它当玩物开心取乐，当兴致过后，便对它置之不理，哪管它难不难受）。后来，当我兴致好时也带它出去溜溜弯儿。有几次它硬缠着我想出去玩，我心烦，不理它，它便在家里狂奔，从这屋跑到那屋；从地上跑到床上，又跑到沙发上，往返几次便将茶几上的一只茶杯碰到了地上，把我惹火了，找了一根竹条开始打它，它仿佛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乖乖地趴在我脚下，摇着那花朵儿般的尾巴，嘴埋在两个前爪之间，耷拉着耳朵，斜眼望着我，那眼神，让我真正体会到了摇尾乞怜的含义，我便不忍下手了。同时也觉得应该理解它，以后便每星期领它出去一次。
转眼到了春节，单位上的事和朋友应酬较多，也就冷落了我的“汪”。一天早晨，我从朋友处归来，宿醉未醒还带着酒意。进了家门看到“汪”卧在屋门旁，见我回来也不像往常那样儿亲热地欢迎我，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我已走到我的床前，准备睡觉，突然想起已经十多天没有领“汪”出去了，也没有管它闷不闷。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走到它跟前摸了摸它的头，“汪”则用它那粉红绵软的舌头舔舔我的手，我对它说：出去玩儿一会儿吧，我太乏了，自己去吧。“汪”听后马上振作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摇头摆尾的走到了房门前，我发开门又说：早点儿回来，别跟母狗跑了。没等我把话说完，“汪”便一溜烟儿地跑下楼去。
等我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了。我起来吃饭时发现少了点什么，一想是“汪”，我便问家人：“汪”还没回来吗。平常放它出去，玩上一半个小时就自己回来了，今天怎么回事儿。于是我放下饭碗，出去寻找。到那些常去的地方都没有看见它的身影，我急了。便在附近叫着它的名字，找了起来。可直到傍晚也没见到它的踪影。回家的路上，我还想它可能已经在家等着我了，回去后一定得教训教训它，竟然这么野，玩儿得不想回家了。不过不能使劲打，吓唬吓唬就行了。可到家后也不见它，家人也跟着着急了。以后的几天都到处找，都是无功而返。我们的心中始终抱着侥幸心理，说不定哪一天“汪”会自己跑回来，可那只是我们的美好愿望而已。有时我就想是不是我错了，当初就不应该领它出去看外面的世界，它可能会像井底之蛙那样，觉得世界就是三室一厅那么大而心满意足呢，那么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再一想，它也是一条生命，为什么要把它圈在我们给它划定的圈子里，而剥夺它去认识和闯荡外面世界的权利呢，或许它的丢失（针对我们而言）并不是件坏事，而它是跟它所中意的异性私奔了呢，抑或是被其他爱狗的人家据为己有了呢，如真是那样，只要好好待它，我们的心情也会好受些。只要它见过、爱过、认识过、得到它该得到的，也就不枉来世一遭吧。于是，我心中默默为它祈祷：“汪”祝你好运 Good luck to you!
——1992.4.13 2点20分于吉大宿舍卧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