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穆:雅趣好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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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穆:雅趣好養生


2010-09-03 13:30:08   華夏經緯網

1967年,錢穆夫婦由美國到台灣

    ◆ 人生不壽,乃一大罪惡。

    ◆ 余因此悟及人生最大學問在求能虛此心,心虛始能靜。

    ◆ 讀書遊山,用功皆在一心。

    ◆ 好吹簫,遇孤寂,輒以簫自遣,其聲烏烏然,如別有一境,離軀殼遊霄壤間,實為生平一大樂事。

    1990年8月30日,史學大師錢穆(字賓四)在台北杭州南路寓所裏無疾而終。這位享譽文化界的名人平靜安詳地走完了他96年的人生征途。他留給世人的是56種54冊著作,約1500萬字,給中國文化研究留下了寶貴的精神遺產,澤被後世。按現代學科門類劃分,他的治學範圍廣及史學與史學史、哲學及思想史、文化學及文化史、政治學與制度史、文學、教育學、歷史地理學等,在人文學科中可以稱得上是一位百科全書式的學者。

    “寶劍鋒自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錢穆先生靠著個人的聰穎,刻苦自修,由一鄉村教師而講學北大清華,並終成一家,為世人所認同。他生逢亂世,流徙動蕩,長年索居,後半生孤懸海外,卻能自勵自強,被譽為“現代學林一異人”和“最後的一位國學大師”。錢穆先生出身貧寒,早年多病,生活飄蕩,而且時常經受胃病困擾,晚年更是雙目失明,卻依然著述頗豐,得以無疾而終。從中可以看到,他的養生之道也是值得我們大書一番。

    一、人生不壽大罪惡:練習氣功強身健體

    ◆ 至於太極拳,更是他幾十年來不間斷的功課。

    ◆ 錢穆二十余歲時迷戀靜坐健身,這種持之以恒的精神使得他具有充沛的精力來從事他的學術活動,靜坐也對他的身體機能產生了影響。

    ◆ 錢穆還一度仿傚伍廷芳倡行的冷水浴,雖寒冬不輟。

    錢穆的祖父37歲謝世,其父終年僅41歲。1928年,錢穆的結髮妻子和新生兒子也相繼死去。其長兄錢摯在為弟料理後事期間,因勞傷過度,引發舊病病亡,年方“不惑”。家中“三世不壽”,在錢穆內心投下陰影。連失三位親人,對錢穆的打擊也是極為重大,在《先秦諸子係年·跋》中,錢穆寫道:“兒殤妻歿,兄亦繼亡,百日之內,哭骨肉之痛者三焉。椎心碎骨,幾無人趣。”

    因這些人生變故,加上錢穆本人早先亦體弱多病,故讀書時關注“年壽”之事。他讀陸游晚年詩作,深羨放翁長壽;讀《錢大昕年譜》,知譜主中年時體質極差,後來轉健,高壽而治學有成。錢穆因而感悟:“人生不壽,乃一大罪惡”,於是于日常生活中注重起居規律和鍛鍊,強化生存意識,欲掙脫命運的“劫數”。而最經常的運動方式是郊遊和爬山。由於胃疾,他飲食清淡節制,使得同有此病的陳寅恪引其為同道。錢氏弟子稱乃師是“很懂得生活之人”。錢穆自幼吸煙,後來在小學任教,課本有勸戒煙一節,他自忖:自己嗜煙,何以教學生,遂決然戒之,後數十年不吸。接近錢穆的人說他無論做何事均“能提得起,放得下,灑落自在,不為物累”。

    1.太 極 拳

    可能是目睹父兄妻子早早亡故的原因,錢穆先生生活上極重身體修煉,注重養生之道。他在清晨起床後,一般都要用兩拳搓擦眼尾、顏面二十分鐘之久。至於太極拳,更是他幾十年來不間斷的功課。他的弟子回憶錢穆先生打太極拳時曾說:

    他呼吸深長,全套每次可打30分鐘。在桂林街初期,有一天正當錢先生在上課,突然來了兩個阿飛,在課室門口探頭探腦,一派輕薄。錢先生站著問他們是做什麼的,他們也不理睬,還旁若無人地在課室內左右穿插。錢先生惱怒了,登時把長袍的兩隻闊袖拉起,露出兩隻結實的手臂,一個箭步就搶到那兩個阿飛的面前,擺出個攬雀尾的姿勢,把他們嚇得一溜煙跑了。

    太極拳對養生的重要性是眾所週知的:一不靠醫藥;二不用複雜器材;三不需場地;四不污染環境。為了健身不論年齡、性別,人人都可習練。特別適合中、老年人。太極拳屬中華武術的範疇,也可以說是中國醫學的組成部分之一。通過練習太極拳可以達到祛病、養生、延年益壽的目的。練太極拳對改善心理狀態也有妙不可言的作用,它可以保持心理平衡。太極拳與其他許多運動不同之處是“神形合一,內外兼修”。不僅注重健身,更重視養心。

    錢穆先生幾十年不間斷的練習太極拳,像攬雀尾的姿勢就是太極拳裏的標誌性動作。經常練習太極拳對錢穆先生身心的影響是可想而知的。

    2.靜坐(息功)

    在錢穆先生的養生方式中,靜坐(息功)應該是最令人感興趣的。錢先生從二十多歲就一直練習靜坐,對靜坐之法也是深有心得。錢穆在《師友雜憶》中曾記載了他自己的多次靜坐經歷:余時正習靜坐,已兩三年矣。憶某一年之冬,七房橋二房一叔父辭世,聲一先兄與余自梅村返家送殮。屍體停堂上,諸僧圍坐誦經,至深夜,送殮者皆環侍,余獨一人去寢室臥床上靜坐。忽聞堂上一火銃聲,一時受驚,乃若全身失其所在,即外界天地亦盡歸消失,惟覺有一氣直上直下,不待呼吸,亦不知有鼻端與下腹丹田,一時茫然爽然,不知過幾何時,乃漸復知覺。又知堂外銃聲即當入殮,始披衣起,出至堂上。余之知有靜坐佳境,實始此夕。念此後學坐,倘時得此境,豈不大佳。……

    一日,余站梅村橋上守候自城至蕩口之航船,呼其停靠。余上船,坐一老人旁。老人顧余曰:“君必靜坐有功。”余問何以知之,老人曰:“觀汝在橋上呼喚時,雙目炯然,故知之。”余聞言大慰。

    ……

    通過靜坐,可使人體陰陽平衡,經絡疏通,氣血順暢,從而達到益壽延年之目的。靜坐使腦神經思維靜止,則又是一種最佳的休息。在練習靜坐的時候,人的精神處於自由開放的狀態,同時又保持寧靜與鬆弛,肌肉也得到放鬆,呼吸自然順暢,身心的緊張因素也不再影響身體的機能。錢穆先生曾以靜坐作為自己求心虛的一種方法:

    余因此悟及人生最大學問在求能虛此心,心虛始能靜。若心中自恃有一長處即不虛,則此一長處,正是一短處。余方苦學讀書,日求上進。若果時覺有長處,豈不將日增有短處?乃深自警惕,懸為己戒。求讀書日多,此心日虛,勿以自傲。

    靜坐一般要選擇一個比較安靜的環境,對此,錢穆先生深有體會,他說:“靜坐必擇時地,以免外擾。昔人多在寺院中,特辟靜室,而余之生活上無此方便,靜坐稍有功,反感不適。以後非時地相宜,乃不敢多坐。”

    錢穆二十余歲時迷戀靜坐健身,這種持之以恒的精神使得他具有充沛的精力來從事他的學術活動,靜坐也對他的身體機能產生了影響。對此,錢穆的妻子回憶說:

    我和賓四剛開始共同生活時,他整天在學校,有應付不完的事;下班回家一進門,靜臥十幾分鐘,就又伏案用功。有時參加學校全體旅遊,一早出門,涉海、爬山,黃昏回家,年輕人都累了,但賓四一進門仍只休息十幾分鐘便伏案。我覺得很奇怪,有一天談起,他說:這是因為有靜坐之功。他年輕時為求身體健康,對靜坐曾下過很大功夫,以後把靜坐中的“息念”功夫應用到日常生活上來,乘巴士、走路,都用心“息念”,所以一回家就能伏案。

    這應該是他高壽的一個很重要原因。

    3 .冷 水 浴

    錢穆還一度仿傚伍廷芳倡行的冷水浴,雖寒冬不輟。所謂冷水浴,就是用5℃—20℃之間的冷水洗澡,冷水浴的保健作用十分明顯。

    二、 張弛有道好生活:讀書遊玩養生之道

    ◆ 我不敢認為自己在學問上有成就,我只感得在此茫茫學海中,覓得了我自己,回歸到我自己,而使我有一安身立命之處。

    ◆ 對於旅遊者來說,可以根據個人不同的情況去選擇不同的旅遊地點和旅遊行為。

    ◆ 確切地說,沒有師母,便沒有賓四師的晚年。

    1.讀書怡情

    錢穆的故鄉是江南水鄉無錫的七房橋。7歲那年,被送到私塾讀書。12歲時,41歲的父親撒手塵世。孤兒寡母,家境貧困不堪。母親寧願忍受孤苦,也不讓孩子輟學,她說:“我當遵先夫遺志,為錢家保留幾顆讀書的種子……”於是錢穆得以繼續就讀。可是錢穆“惜命”的另一面卻是苦學不倦。錢穆讀書是出了名的刻苦,在他年輕時19年的鄉間教書生涯中,“雖居窮鄉,未嘗敢一日廢學”。錢穆早年學無依傍,全靠自己的勤奮始窺國學之大門。唐君毅稱之為“獨立苦學,外絕聲華,內無假借”。錢穆自律清晨必讀經、子難讀之書,夜晚讀史籍,中間則泛覽雜書。夏天夜晚,為了防止蚊子的叮咬,錢穆就把雙腳放在甕中堅持夜間苦讀。以至於“讀之甚勤”,“至形于夢寐間”。如此十幾年,學術上扎牢了根基。書給錢穆帶來學識的同時,也帶來了精神的寄託。這份寄託使得他的人生在自得其樂中得以安身立命。他對自己的自學生涯曾這樣總結道:

    我只是一路抹黑,在抹黑中漸逢光明。所謂光明,只是我心中感到一點喜悅處。因有喜悅,自易邁進。因有邁進,更感喜悅。如此迴圈不已,我不敢認為自己對學問上有成就,我只感得在此茫茫學海中,覓得了我自己,回歸到我自己,而使我有一安身立命之處。

    錢穆是當世公認的學術大家,一代宗師。他以史學成名,但學問之淵博,已經使其治學超越了史學而成為所謂“國學大師”。他曾在《中國文化史導論》中這樣表示:“心中不求空間之擴張,惟望時間之綿延,絕不想人生有無限向前之一境,而認為當體具足,迴圈不已。”可以說他實現了這一目標。在他逝世之際,他的弟子逯耀東曾發出“絕了,絕了,四部之學從此絕了”之感嘆。

    錢穆先生讀書成癖,讀書不僅給了他知識的營養,而且造就了心智的順暢融合。寡欲為善,讀書靜心。陸游詩云:“病經書卷作良醫。”明代民族英雄鄭成功的“養生莫善寡欲,至樂無如讀書”,清代進士顧光旭的“萬事莫如為善樂,百花爭比讀書香”等聯語,都分別闡述了寡欲養性、為善施德、讀書求樂的養生之道。特別是對於上了年紀的老人來說,晚年多動腦筋尤為重要。讀書的過程就是思考的過程,也是自我調節,心理按摩的過程,讀書就是腦的適當運動,可以活躍思維,消除某些心理障礙,最終達到健身的目的。

    錢穆先生自己也是深諳讀書之道。錢穆先生總是告誡學生要從從容容地讀書,要有耐心、恒心,不可存懶惰、浮躁之心。要細心體味,不能只顧翻書,只為搜尋需要的材料而讀書。從常見書中見人之所未見。所謂“耐心”、“恒心”,是指讀書貴在堅持。如果讀書不肯平心靜氣,專心閱讀,易患懶惰之病。而讀書預存功利之心,為成名成家的目的而讀書,又易心浮氣躁,患上浮躁之症。既懶且躁,讀書自然不會長進。所以,錢先生強調讀書為學,“意志堅強最為要著”。錢先生還強調讀書貴能欣賞領會,與作者互起共鳴,要看到書本後面的作者。錢先生稱讀書不僅要入乎其外,讀懂書中材料,更要入乎其內,了解作書之人和蘊藏在書中背後的時代精神,並把已死的材料轉化成為時代所需要的活的知識和精神。大處著眼讀書,不專為得一些零碎知識而讀書。讀書貴博,又貴能由博返約。“博”就是要多讀書,博及群書後,又能從大處用心,進行歸納會通,這就是“約”。在具體的讀書方法和技巧上,錢先生提出了直闖式、跳躍式、閒逛式等讀書方法。直闖式,即不必管校勘、訓詁等枝節問題;跳躍式,即不懂無趣的地方,盡可跳過;閒逛式,即隨興之所至,久了自然可盡奧曲。

    有人曾攻擊錢穆先生有迂腐學究之氣,不懂變通。殊不知錢先生並不是為讀書而讀書。錢先生認為學貴致用,讀書為學時,要關注現實,以為時代服務為目的,這樣,治學才有意義,才能成為第一流學者。他一再強調治中國史貴在通而不在專,只有這樣才能打開眼界,融通古今,作出好的學問。即使在晚年,在錢先生視力衰退的情況下,他仍然堅持讀書寫作。因為對於他來說,這已經是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錢穆的第三位妻子胡美琦女士回憶:

    他73歲大病後,身體尚未完全復原,兩眼也患目疾,醫生不讓他過長時間看書,尤禁晚上看書,所以生活較前輕鬆,然而他白天仍然全日工作,這樣直到他《朱子新學案》一書完成,那是他生命中一大志願所寄。他自己說:以後我要減少工作時間了。但也仍保持著半日正常的工作;而一遇心裏喜歡的題目,他又耐不住加倍地工作了。近幾年來,有時他對我說這幾天我真開心,寫了一篇得意的文章。但文章寫完,他總會有一場病。親戚朋友都勸我要限制他的用功時間,他們關切地說,賓四寫作了一輩子,過八十的人,也該休息休息了,我心中很感激他們對賓四的愛護,但我從來沒有限制過他的讀書寫作。    正是在書中找到了寄託,在寫作中找到了快樂,錢穆先生的晚年依然是創作欲極為旺盛,完成了一般人無法企及的工作。按照醫學理論把看書之所知、所思、所悟,寫成文章,見諸報刊、網站,更能使人增強自信,交流增廣,從而克服失落、失意、自卑等不良的心態。這種讀書獲知成功的心境反饋給生理、心理、器官、代謝、免疫……進而能夠增強身體的抵抗能力,不僅會獲得精神的享受,而且還有助於我們的身心健康。錢穆先生在讀書寫作中自得其樂,而且極有成就感,這也造就了他健全的身心。2.自然養性

    錢氏自稱:“遊歷如讀史、尤其如讀一部活歷史”,“讀書遊山,用功皆在一心”。錢穆在《晚學盲言》中曾寫道:“宇宙即不啻一生命,人類生命亦包含在此宇宙大自然大生命中。物理神化,皆是宇宙大生命之所表現。”“方其生,即依其他生命為養。及其熟,則還以養其他之生命。故生命乃一大共體,絕無不賴他生而能成其為生者。……則不僅一家一國一民族為群生,人之與禽獸草木同此天地同此會合而相聚,亦不啻相互為群生。此生命乃為一大總體。”錢穆先生在《湖上閒思錄》更是表露出了對自然的親近之情:“人類從自然中產生文化來,本來就具有和自然反抗決鬥的姿態。然而文化終必親依自然,回向自然。否則文化若與自然隔絕太甚,終必受自然的膺懲,為自然所毀滅。”

    旅遊養生目前已成為了很多人的共識,人們通過遊山玩水、探古涉奇、傍文及藝、臨宮覽寺等諸種形式的活動,不僅滿足了好奇心,增長了知識,而且促進了身心健康。利用旅遊活動來調節心態,解鬱強身,可稱之為旅遊養生。

    錢穆晚年在《八十憶雙親·師友雜憶》中還對家鄉的山水記憶猶新。1914年到1915年的一年間,錢穆每週都坐船往返于無錫梅村、蕩口兩鎮。水鄉澤國的美麗景色不僅讓年輕的錢穆心情激蕩,還讓他讀書日益精進:“余坐船頭上,讀《史記·李斯列傳》,上下千古,恍如目前。余之讀書,又獲深入新境,當自讀此篇始。”所以,錢穆在以後的讀書寫作時,必選清凈自然處。1927年秋,錢穆在江蘇省立蘇州中學任教,也是在課暇期間徜徉田野,三元坊、孔子廟、南園遺址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他在集美學校,常到海灘遊,鼓浪嶼、日光岩都是他長期駐足的地方。觀潮漲潮落,令他心曠神怡;在北大講通史,必到近側的太廟備課,在古柏旁草坪上,“或漫步,或偃臥,發思古幽情”。居北平期間,錢穆曾有四次遠遊。第一次是和北大諸生暢遊濟南大明湖、曲阜孔林與泰山。第二次是和清華師生同遊大同,觀雲崗石窟。第三次則是一人獨遊武漢,登黃鶴樓,參觀武漢大學,並乘船至九江,遍遊廬山風景。第四次復與清華師生遊故都開封、洛陽和西安諸勝,歸途還遊歷華山。其後在遵義講學,更喜此處風景,陽春時節,遍山紅綠,草地花茵之上,聽溪水喧鬧,觀群燕翔天,竟致“流連不忍去”;1939年,史學家錢穆攜眷寓居東花園,于“補讀舊書樓”撰成《史記地名考》一書。1940年,錢穆在成都齊魯國學研究所間,居成都北郊賴家園。賴家園屋宇寬敞,花木繁茂。園中有一“消夏亭”,池水荷花柳樹一應俱全。每當風和日麗之時,錢穆必一人坐亭中讀書。錢穆學生嚴耕望在《錢穆賓四先生與我》中回憶道:

    消夏亭長方形,佔地約八九百平方尺,中間置大型長桌,供集會之用;前端臨池,橫置小型長桌,即先生平日讀書、寫文之處。四週空闊,夏日清風徐來,荷葉飄香,有些山林習讀之趣。研讀既久,就提了手杖,到田野蹊徑間漫步走一圈。

    1943年,錢穆在遵義講學期間,每天都要出去散步一個小時。他的學生曾回憶道:先生很喜歡散步。每晨早餐後,由我陪從,沿著湘江西岸順流南行;大約走一小時,再沿著去時的岸邊小道回老城。這樣的散步,除天雨外,沒有一天間斷過。先生總是提著一根棕竹手杖,邊走邊談。先生說,他很愛山水,尤愛流水,因為流水活潑,水聲悅耳,可以清思慮,除煩惱,怡情養性。

    及至無錫江南大學,午後閒暇,常一人雇一扁舟泛舟太湖之上。小船任其所往,常兩三小時方返。在那裏,湖光山色與生命之流的相融相遇讓錢穆感到了宇宙人生的“大美”。其散文小品文集《湖上閒思錄》集中代表了這種天人合一的人生境界。而當傍晚暑氣消退,晚風吹來之際,錢穆常帶領學生漫步在湖堤之間。每逢假日,則和學生一起遊覽惠山、梅園、蠡園等風景名勝。當年錢穆的學生不無慨嘆:原以為先生必終日埋首書齋,不意好遊更為我輩所不及,始識先生生活之另一面。後人品評錢穆,見仁見智,或貶其“迂腐得自成一家”,或讚其“真有一分為往聖繼絕學的氣魄”。也有人獨辟視角,稱賓四先生“可謂古今學者之健遊、善生活者,亦善讀書者”。胡美琦女士說:“他喜歡接近大自然,我們在香港時,先後兩個家都可以望月,可以觀海。得了空閒,他喜歡自香港山頂看海上落日,看夜景,或是到九龍鄉村漫遊。他對於一年四季陰晴冷暖的變化,都覺得意味無窮。”

    如今台北東吳大學校園的西南角,有一幽靜的院落,院門挂有“素書樓”的木牌,院前臥石上鐫刻著:“錢穆故居”。這裡風景優美,有松有竹,還有數十棵夾道搖曳多姿的楓樹。這些樹木都是錢穆夫婦親自選擇或者種植的。1967年錢穆夫婦倆由香港遷居台北。他們選擇了環境清靜的外雙溪建造了自己的家園。胡美琦女士親自設計繪製了屋舍圖樣。蔣經國先生聞知此事,遂要去圖紙交陽明山管理局辦理施工。次年,錢穆夫婦搬入這裡,為紀念母親,錢穆命名此樓為“素書樓”,並在此居住了23年。在生命最後的三個月,素書樓庭園內的樹木縈繞在他的腦際,清晨,他總是望著窗外問夫人:“樹呢?大樹怎麼不見了?”

    在他生命中,自然早已經是他的一部分了。

    3.知己相伴(第三位妻子)

    錢穆先生一生結了三次婚。1928年錢穆遭受了一生中最大的打擊,夏秋之際,原配夫人及新生嬰兒相繼去世。他的長兄聲一先生趕回家幫助料理後事,因勞傷過度,舊病突發,不幸也病逝。兩月之內,連遭三喪。

    1928年錢穆與張一貫結婚,有三子一女。張一貫也是有文化的人,曾在小學當過校長,幾個子女都是由錢夫人帶大的。錢穆抗戰時期隨北京大學南下,是一個人;1949年到廣州是一個人去的,之後到香港又是隻身一人。

    有人這麼評價錢穆“為了學問不顧家”,不過,錢穆的這份情感是懷在心中,在《八十憶雙親·師友雜憶》中,緬懷父母養育、教誨之恩及兄長扶掖、幫帶之情,透露出對親人的眷懷與思念。

    錢穆赴港後,繼配張氏與諸子女皆留在大陸。錢氏獨居無侶,生活維艱。由於沒有人照顧,生活缺乏規律,致使經常胃病大發。所以,錢穆的第三次婚姻對他的晚年有很大的幫助。關於錢穆和胡夫人的結合,說來還有一段“有驚無險”的插曲。1952年錢穆到台灣淡江文理學院新落成的禮堂演講,演講完畢答問之際,忽被屋頂掉下的大水泥塊擊暈,送到醫院急救,後來又到台中養病,期間任職台中師範學院圖書館的胡美琦也是新亞學院的學生,常常來陪錢穆先生,遂萌感情。胡氏出江西南昌大家,先後就讀廈門大學和新亞書院,後至台灣任職台中師範圖書館。胡美琦畢業于台北師大後,復來香港,得以常相見。1956年春兩人在香港結婚。

    錢穆與胡美琦締婚,始有安定生活。胡美琦對錢穆的起居飲食也是照料得體貼入微。伉儷情深,老而彌堅,令人讚嘆。乃至武俠小說家金庸在《神雕俠侶》最新修訂版的後記中,專門提到了錢胡的這段“師生戀”,指出他們的結合當時曾經受到某些香港文人的批判,但是他卻親眼見到錢穆夫婦婚後幸福的生活,對他們深為敬佩。

    錢穆先生晚年著述甚多,包括:《中國思想史》、《中國思想通俗講話》、《人生十論》、《朱子新學案》、《雙溪獨語》、《宋代理學三書隨劄》、《晚學盲言》等。錢穆先生晚年之所以還有這麼多的成果,與這次婚姻有極大的關係。

    錢穆弟子何澤恒說:“大凡到過素書樓的人,無不承認錢師母對賓四師的貢獻。確切地說,沒有師母,便沒有賓四師的晚年。”錢穆自己在寫給幼女錢輝的信中也表達了對夫人襄助照料之功的感激:“我此數年來,雙目失明,但還能寫稿,都由你後母先謄正再改定。若非她,我此兩年亦不能再寫此許多稿。”73歲大病後,他更加快了寫書的計劃,到1971年花了7年時間完成巨著《朱子新學案》。此書是他晚年的代表作。國際漢學批評家楊聯升讀了該書後,讚嘆不止,說錢穆治中國學術思想史,“博大精深,舉世無能出其右者”。

    後來完全目盲,夫人就幫他查閱舊籍,引述成語。文章寫成後,又請夫人誦讀,口授訂正。他的最後一部著作《晚學盲言》就是這樣誕生的。而錢先生晚年的最後一篇文章,是臨終前三個月口授,由夫人記錄整理而成的,這正印證了剛結婚時,錢穆對胡美琦所說:“不希望她是一個只懂管理家務的主婦,希望她做一個懂得他、了解他的知己。”

    三、閒情雅致全樂壽:生活情趣健康身心

    ◆學圍棋不但可以增強記憶,啟迪思維,培養數學邏輯,更能提升專注力與耐性,陶冶性情。

    ◆現代醫學科學和生活實踐都證明,老人養花不僅是閒情逸致,而且是一種益康、益智、益壽的行為。

    ◆音樂有時能起到藥物所不能起到的醫療效果,已得到越來越多的專家、學者、病人及其家屬的認可。

    錢穆先生並不像有人所說的那樣只是個迂腐的學者,他很懂得生活,極有生活情趣,他的興趣愛好很多。盆栽、圍棋、簫笛乃至崑曲、京劇都是他的興趣所在。這些生活興趣不僅陶冶了錢先生的情懷而且也時刻給人“精神煥發、元氣淋漓”之感。

    1.下 圍 棋

    錢穆在《八十憶雙親·師友雜憶》中曾寫道:“余在府中學堂時,即好圍棋,先兄亦然……廣羅晚明以下各種圍棋譜,課餘在此對弈,或擺譜……幾乎每日必對弈一局。”

    國學大師錢穆先生治學,對“遊于藝”真意,深有體會。學圍棋不但可以增強記憶,啟迪思維,培養數學邏輯,更能提升專注力與耐性,陶冶性情。錢穆先生的棋藝不錯,余英時先生回憶道:“錢先生那時偶然還有下圍棋的興趣,陳伯莊先生是他的老對手,因為兩人棋力相等。我偶然也被他讓幾個子,指導一盤,好像我從來沒有贏過。”

    胡美琦女士說:“……也喜歡圍棋。但不喜歡和人對弈,他嫌那樣費時傷神,所以更喜歡擺棋譜。在我覺得心情沉悶時,他常說,我來替你擺一盤棋吧。偶然也夫妻對下,他說:只有如此,勝也好,敗也好,可以不傷神。”

    圍棋寓意精深,變化萬千,是一項難度比較高的智力活動,有人稱之為數學的藝術,也有人視其為智慧的化身。東漢大史學家班固酷愛圍棋,認為它能使人“清靜養性”、“樂而忘憂”,雖然它包含有激烈的較量,卻又充滿友誼的“手談”,因此可以培養良好的情操,有益於腦細胞的開發和應用,並有益於疾病的康復和健康長壽。

    所以,以棋為樂,可以激活大腦的機能,提高生活的品質,可以健康的度過老年生活。今天的台北錢穆故居玻璃櫃裏陳放著錢穆自幼喜好的竹簫和圍棋以及生前所獲的文化獎章。只是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了。

    2.養 花 草

    錢穆先生還癡情于蒔養花草。胡美琦女士說:“我們鑽石山的那個家,僅有二十余平方米,就養了大大小小近百盆花草,擺滿在窗框上櫃子上書桌上茶几上陽臺上。他用栽花賞花代替一部分書房運動。”

    清代醫學家吳尚先曾經說過:“七情之病也,看花解悶,聽曲消愁,有勝於服藥者矣”。現代醫學科學和生活實踐都證明,老人養花不僅是閒情逸致,而且是一種益康、益智、益壽的行為。

    3.下 午 茶

    錢穆先生和夫人還喜歡飲下午茶,經常還以各種茶點招待客人。下午茶對人的身體也極有益處。

    中國和英國都是世界上以飲茶而聞名的國家,但在喝什麼茶及怎麼喝上,兩者卻有著很大的區別。英式下午茶通常在下午4—5點鐘時進行,並且要搭配一定的甜點。營養學家告訴我們,這對補充人體能量具有很大的作用。

    4.樂 簫 笛

    錢穆曾自述:“好吹簫,遇孤寂,輒以簫自遣,其聲烏烏然,如別有一境,離軀殼遊霄壤間,實為生平一大樂事。”錢穆在常州府中學堂曾隨童伯章先生學過崑曲,極好簫笛。胡美琦女士說:

    我最愛聽他吹簫。我們住在九龍沙田的那一段日子,每逢有月亮的晚上,我喜歡關掉家中所有的燈,讓月光照進我們整條的長廊,我盤膝坐在廊上,靜聽他在月光下吹簫,四週寂靜,只聽簫聲在空中回蕩,令人塵念頓消,滿心舒暢。賓四告訴我,他年輕時學唱崑曲,所以也學吹簫笛,他曾下過很大功夫。冬天下雪在戶外練,在當風口處練,還要一腿而起,做金雞獨立式慢慢蹲下又起來練,要練到那簫笛聲音不斷不變。遷到台灣後,他的牙齒全部拔光,裝上了假牙就沒有興致再吹簫了。

    人們喜歡簫,除因為簫藝可陶冶人的情操,給人以美的享受外,還因吹簫可以開發智力,使人健康長壽。古今吹簫長壽者,代不乏人,特別是很多武功修煉者,更是愛之如貼身之寶,常以簫為煉氣修心的門徑,使人聽簫聲而銷魂。

    魏晉向秀曾用那剛開了頭卻又煞了尾的《思舊賦》序句來追緬竹林七賢:逝將西邁,經其舊廬。於時日薄虞泉,寒冰悽然。鄰人有吹笛者,發聲寥亮。這份傷感的笛聲猶如荒冢一樣淒涼,它在懷念竹林下埋葬的一個個消散的英姿嗎?錢穆先生,你又何嘗不讓人懷念呢?

    錢穆學術鏈結

    錢穆(1895—1990年),江蘇無錫人,字賓四,著名歷史學家。1912年輟學後自學,任教于中小學。1930年因發表《劉向歆父子年譜》被聘為燕京大學國文講師,後歷任燕京大學、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北平師範大學教授。抗日戰爭時期,先後在西南聯合大學、華西大學、四川大學、齊魯大學任教。抗戰勝利後,先後任昆明五華書院文史研究所所長、無錫江南大學文學院院長兼歷史系主任。1949年去香港,創辦新亞書院,任院長。1967年移居台北,任“中國文化學院歷史所”教授、“中央研究院”院士、台北故宮博物院特聘研究員。錢穆一生淡泊名利,虛心向學,具有人格與學術的雙重魅力,被譽為“中國最後一位國學大師”,“中國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國學大師”。

    錢穆先生長期研治史學,享譽中外。主要著作有《國學概論》、《國史大綱》、《國史新論》、《中國文化史導論》、《中國歷史精神》、《中國思想史》、《先秦諸子係年》、《秦漢史》、《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宋明理學概述》、《人生十論》、《雙溪獨語》、《朱子新學案》、《晚學盲言》等。著作輯為《錢賓四先生全集》,分甲編思想學術、乙編文史學術、丙編文化論著,計56種54冊,約1500萬字。

來源:人民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