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没有美感的人在道德上是可怕的

2010年09月16日 10:16 凤凰网读书 【大中小】 【打印】共有评论8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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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提示：所谓具有专业技术的专家们，引导我们过着一种肤浅、没有灵魂，并且否定真实道德重要性的生活模式。

（资料图）
凤凰卫视9月15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我曾经跟大家说过，我很不喜欢励志书，为什么呢？因为我觉得很多励志书都会把人看傻，总是鼓励大家勇往直前，永远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而不理这个社会的现实，也不理会其他人的看法。但是在某些时候，励志却又是必要的，这里面所讲的励志跟一般教人怎么成功、怎么努力、怎么上进那种励志是完全不同的励志。比方说我今天介绍的这一本《有光的所在》，作者是台湾非常著名的评论家南方朔，南方朔先生平常我们人称他叫做南方大师，为什么这么讲呢？因为几乎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是他懂的，他不会的，他的读书之多、之广、之深，那么在今天两岸三地的这个媒体或者评论界里面，大概无出其右了。
我今天介绍这本书，其实是他以前出的一本台湾出过的书，后来在大陆出过大陆版，那么在这本书里面，他就提到了自己这本书的确被人称作是好像写的很励志，但是这个励志有什么问题呢？他就说到，我们有时候对别人的感觉是会走向自己的，当人们能够体会到别人对自己的感觉，他就会产生越来越高的羞耻标准，对许多以前做了也无所谓的事，后来会因为羞耻标准的提高而不再去做，越来越高的羞耻标准里头会诞生诸如谦卑、自尊、忏悔、善良等向内的品质，它是思德的起源。然后他在他的自序里面还抄录了一段中世纪林修文学的句子，这里面这段句子，觉得相当好，所以我也念出来给大家听。
先安己心，才能安人心，和平者比博学者更有用处，坏脾气的人甚至好事也弄坏，并轻信人的恶，良善的、和平的人把万事都弄好。然后这边说到，这我觉得很有趣，是和平者比博学者更有用处，南方朔本身就是个博学者，他是个评论家，常常要指出这个社会的问题，提出一些不同的看法。但是他在这本书，这是一个散文集，在这个散文集里面他所讲的励志，就是不是让我们怎么去博学而敏锐的批判这个社会，而是和平做一个和平的人，和平的关注自己的内心，提高自己某种的标准。然后这里面所以他就会提到，很多一个人的变化过程，比如说他说到当年在台湾经历白色恐怖的阶段，他见过这么一个老人，受过政治折磨，不论见到谁，说着什么话，就会忽然大声讲出中华民国万岁，讲总统万岁之类的口号。他当然不可能相信，他呼喊的这些口号，但是被过度惊吓的他，潜意识里头却宁愿相信全世界每个眼睛和每一个耳朵都在监控着他，因而是决定让自己变成一个呼喊，自己不相信口号的机器。
然后他就说到，他当时曾经也莫名其妙的因为一次跟同学的轻谈，就被调查人员去调查，然后从此之后就不断的被打扰、威胁，甚至是有了案底，他在上班的地方没办法升级，同事开始用异样的眼光来对待他，终于他也慢慢、慢慢的被变化了，但是还好，他刹住自己的变化，没有让自己变成那个老人。一个人怎么样可以保持一个内心的某种的纯正，或者是去不被这样的一个道德危机所困惑、所折磨呢，那么有时候我想也许是因为一些对世间美好事物的追求。
南方朔作为一个要求非常严格的严肃的评论家，但是他也喜欢美丽的东西，音乐、文学、诗，甚至美食。比如说这里面其中有一篇文章，叫做《德彪西的奥秘》，德彪西香港台湾译做德布西，是个法国大音乐家，印象派的音乐家的宗师之一。这里面他就讲到德彪西特别特别喜欢美食，他对美食讲究到什么地步呢？比如说，他有一些当年的音乐家朋友去看到他，就说在他的家里头，纵使简单的午茶都是一种华丽，至于他家的晚宴更无疑是精粹毕现。我记得一次晚宴，每样东西都是红色的，红色的台布、红色的餐巾一直到红色的香槟，地道的红香槟，可啡红色的勃艮第气泡酒。然后就说到，这样的一个艺术家，他对艺术的追求呢，他对音乐的耽美呢，使得他能够欣赏人生中很多美好的事物。而我们对于这种音乐的这种沉溺，这种美呢，其实也有助于我们培养出一个对世间美好事物的敏感。
这个过去我也曾经在这里讲过，一个没有美感的人，有时候在道德上是可怕的，怎么讲呢？正比如说我们有时候看到一些野蛮战争里面，为什么有那么多伟大的、了不起的古迹，一些很重要的人类遗产，会被毁灭呢？那只是因为它们是属于敌国的。在这样的遗产面前，如果你抱着一个那是属于敌人的东西的偏见，因而去摧毁他们的时候，这个做法难道不是残酷吗？
反观像今天其实我们身边也有大量在摧毁我们伟大文明遗产的一些动作，这样的一个行为起源于一种对美的这个贫困，美的感知的贫困，但是做出来的后果却是一个道德上有缺陷的事情。然后在这里面我觉得特别值得注意的就是，南方朔他就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一个保守的问题。那么说起来近几年南方朔的评论，我并不能够总是同意的地方就在于他的保守，他在这里面就说到了，他很尊敬美国的自由基金会，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一直鼓吹英国思想家伯克的思想，那么伯克我们知道是个有名的保守主义者，他在百多年前法国大革命爆发，整个欧洲都为之震动，知识分子们几乎毫无例外的都在歌颂赞扬的那一方，但是那个时代却只有伯克一个人起而反对。他和他那个时代的政正确完全不搭调，因而备受指责。但是这就是保守主义的精髓是不是，他相信这个世界有种内在的秩序，但是这个秩序很容易被媚俗者所摧毁，他对专门做无本生意的政客与煽动家，毫无好处，也对容易被煽惑的群众不予尊敬。他理想中的社会乃是人们能够有为有守，能够坚守不媚俗原则的社会。因此一个保守主义者常常会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大局流行什么，潮流流行什么，他可以起而反对，甚至大部分批判知识分子，非常激烈的在评断某些东西的时候，他也不参与。比如说这里面后面还有一篇文章叫《楼很高不要随便往下跳》他就大力歌颂了德国诗人荷尔德林一首有名的诗，这里面这样写的。逃离政治的人如何关心永恒的祖国，当他的同胞如颠似狂，当恶灵已掌控了政治，而我却想做个真正的好公民。当你的同胞都非常的狂热，当整个国家陷入一个癫狂，像当年的纳粹的时候，你如何把握住自身呢，那你只能够保守，但是代价就是与时代、与你的国家、与你的同胞向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