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移民之旅（全文）

移民之旅
论移民之旅（全文）
胡伟略
人口迁移是很复杂的人口变动现象，是社会的经济、政治和文化驱动的表现。从时间看，有短期迁移和永久迁移。从空间看，有国内迁移(国内移民)和国际迁移（国际移民）。从动机看，有谋生迁移和非谋生迁移。从组织方式看，有自愿迁移和强迫迁移。移民可分为移入人口和移出人口。在此研究的主要是我国国际迁移中的移出人口即国际移民。其实，移民之旅，历来就有。现在，要认识的是移民之新旅途
移民潮
国际移民问题，是2010年6月一次记者采访，让我走进和涉入这个领域的，现越来越有兴趣地以某些新的视角来探讨当前中国国际移民问题。
2010年6月3日《南方周末》发表了《聚焦精英移民海外潮》，引起热议。2010年6月24日《时代周报》的报道《中国迎来移民潮？》，登了采访我的一些观点。我的观点和这篇报道，被许多媒体转载。还有加拿大、 波兰、 澳大利亚 等的中文网站也转载了。据不完全统计，有120多家平面媒体和网络媒体对我的观点做了报道。这引起我深入研究国际移民。我当时的主要观点是：
“所谓的第三波移民潮也许确实出现并存在，但绝不是仅仅因为移民数量的有所上升，关键还是人们所说的新移民所呈现出的高学历、高技术、高成本等特点，已与以往的移民情况大不相同。上世纪80年代的移民带有很大盲目性，90年代移民有一定理性，这次就有综合的理性了。”“这才是此次关于移民潮话题倍受关注的焦点所在。”
移民问题有敏感性。移民的数据就难以取得的，研究应当有相当的数据来支持。移民是社会、经济、文化、政治和外交的驱动表现，都有敏感性。敏感性分析研究是新的认识理论与方法。移民的国家认同与否，看似普通的事情，好像只是时间过程，其实又是很敏感的问题。两德合并能较快认同东德移民，但对外国来德国的移民就不容易得到认同了。法国的外国移民长期困扰其国家的认同。影响俄罗斯对外国移民的国家认同的因素太多，很难抉择。有些国家对中国移民的认同更为敏感。近来，反移民的浪潮席卷全球。国际移民已越来越成为国际性的重要理论与实践议题。
精英多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移民逐渐形成一种“迁移流”,引起了国内外的关注。有学者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提出“新移民”概念，指的是改革开放以来进行国际迁移的中国大陆人口。之后，国外及国内开始使用这一概念。90年代以后，“新移民”问题引起了国内有关部门和学术界的重视。比如，中国大陆移民到美国的越来越多，见下表：
表
1, 近10年中国大陆移民美国人数
2000年，
54443人
2001年
34353人
2002年
31987人
2003年
23991人
2004年
27309人
2005年
31708人
2006年
35387人
2007年
33134人
2008年
40017人
2009年
37130人
共计
349459人
资料来源：
美国国土安全部《2010年移民年鉴》
最近这些年的国际移民,“人才”、“精英”比较多，带出去一定的“财富”。我用几组材料来说明。
1,有一些留学生未按期回国
2009年3月教育部新闻发布会上说，国家留学基金管理委员会从1996年基金委成立到2008年，公派留学人员平均回归率是97%多，2008年是98%多，确实是有一些没有回国或者没有按期回国，他们都要有违约赔偿。
，1996年至 2008年共派出国家公派出国留学人员48,605人，应回国37,494人，实际回国36,614人，回归率平均为97.65%。
据教育部网站消息，2009年度我国出国留学人员总数为22.93万人，其中：国家公派1.20万人，单位公派0.72万人，自费留学21.01万人。从1978年到2009年底，各类出国留学人员总数达162.07万人，有62.3%的留学人员学成后选择回国发展。自费出国留学，学成后未回国的人可能更多。
2，中国移民取得美国绿卡的人数快速增加
表2
近30年中国移民获得美国永久居留权（绿卡）人数
1980至1989年
17万零897人
1990至1999年
34万 2058人
2000至2009年
59万1714人
1980至2009（共30）年
110万4669人
资料来源：  据美国国土安全部《2010年移民年鉴》
可见，中国移民获得美国永久居留权（绿卡）的人数，20世纪80年代有170897人；到90年代有342058人，比80年代的多1倍；21世纪头10年大大增加，有591714人，比上世纪80年代的多2.5倍。
3，，中国移民的学历和专业水准比较高
我们以到澳大利亚的中国移民为例来说明这个问题。见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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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3　澳大利亚中国移民学历专业对比一览表
（年龄介于25至64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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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移民    其它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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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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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士                15.7%       3.9%
研究生              1.6%        2.2%
本科                24.6%       16.2%
高级文凭            12.4%       9.5%
进修证书            6.2%        21.3%
无学历              37%         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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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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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工程            10.7%       3.5%
工程及科技类        17.7%       20.3%
管理与商科          32.1%       20.8%
其它                39.5%       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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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２００６年澳大利亚人口普查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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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根据澳大利亚人口普查，2006年中国移民的学历，本科比澳大利亚人高8.4个百分点，硕士高11.8个百分点，有高级文凭的多2.9个百分点。在专业方面，具有新兴专业如信息工程的，中国移民比澳大利亚人多7.2个百分点，具有实用专业如管理与商科的比澳大利亚人多11.3个百分点。
4，移民会带走一定的财富
移民条件都不是很简单的，首先是钱财。具体见下表：
表4
各国家
（地区）投资移民办理条件手续
对照表
办理费用
投资要求
办理周期
签证重点
移民监
适合人群
澳洲
22万
7.5万澳元
1年
管理经验/公司营业额
有
企业主/高管
加拿大
10万
40万加币
2-3年
资金来源/管理经验
有
企业主/高管
美国
45万
50万美元
1.5年
合理资金来源
宽松
有钱就行
新加坡
5万
150万新币
9个月
有企业股份3年以上
无
企业主
英国
8万
100万英镑
9个月
合理资金来源
有
有钱就行
香港
25万
650万港币
9个月
资产拥有2年以上
无
有钱就行
*以上表格仅作参考，具体以各国移民法规为准
这还仅仅是投资要求和办理费用，以及资产者的身份和资金来源，还不算携带的财产。
后现代
移民精英化或精英移民的原因理由，我个人认为，可从个性原因和共性理由两方面来解释。
1，从个性原因方面来看，个人和家庭要移民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有为了挣大钱的，有为更好发展的，有学习深造的，有为孩子受良好教育的，有找好的居住环境的，有追求自由自在的，等等。根据自己想法和条件，最后要作综合的理性的抉择。
2，从共性理由方面来看。移民精英化或精英移民的原因或理由的共性理论解释，我认为是一种“后现代主义精神”或“后现代主义行为”；简单地讲是“后现代主义国际移民”（Postmodernism  international  migrat）。
工业化以前的国际迁移多数是“强制迁移”，它是强迫移民。工业化或现代化时期的国际迁移是“经济迁移”，它是受资本或发展驱动的，它是“现代迁移”。而追求个人发展、教育、安宁、舒适和生活质量的迁移，则是“自由迁移”，也就是“后现代迁移”。中国现在的精英移民就是在国家进行现代化的时期，提前来到的后现代迁移或后现代移民。
“在后现代条件下，现代性的某些特征膨胀到无法识别的程度。”有的后现代主义学者认为：“人们还是处在监视之中，但是更少地作为现代国家的居民，更多地作为工人和消费者，常常是在全球化经济条件下的。后现代作为一种社会形态涉及人们对计算机和电信技术广泛而日益深化的依赖，以及消费企业和消费文化的日益强化”。但是，在中国现代化的快速发展时期，后现代国际迁移对现代化是有矛盾的。因为人才和财富等应当用于现代化建设。到现代化高度发达时，再来追求自由自在的后现代国际迁移，可能更好些。
法治化
人类天生就是迁徙的造物主，迁移频率高和迁移距离大，是人类区别于其他造物的一项最显著的特征。费孝通教授1983年曾说，人口问题是中国的大问题。下好人口这盘棋，要像下围棋那样要做好两只眼，这样全盘棋就下活了。他说的两只眼，一是小城镇，一是人口迁移。他讲的是合理组织国内人口迁移。现在则需要合理组织和科学规范人口的国内迁移和国际移民。
中国的国际移民有着正反两方面的作用。
脑流失与脑引进是同时在进行的。脑流失即是“Brain
Drain”。脑引进是本人概括的，可称之为“Brain  Import”。 脑流失是指在国际人口迁移中比较高级的科技人才流出的状况。一般来讲，总是发展中国家的高级科技人才流失到发达国家。中国近期的移民流是有一些人才流失的，我们应当承认这一点。但同时，由于我们实行了改革开放政策，大力吸引和引进外国高级科技人才，吸收了大量出国留学人才回国创业。
在中国实现现代化的关键时期，针对中国国际移民新情况新特点，需要尽早有新的谋划考虑。
（一）当前中国出现较大量的国际移民流是坏事还是好事？我不认为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现代化的发展，国际移民流会加大，移民人数会越来越多，移出移进非常普遍。中国移民走向世界，对于解决人口问题是有帮助的。
(二)移民政策要为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服务，经济、技术、人才、管理等都要走向国际化。为了加快现代化步伐，要在政策法规上做出明确规定，并采取有力措施，大量引进人才、技术和资本。在国际人才技术资金大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三）自由迁移是大趋势大方向，现代化越发展，迁移自由越发展。但是，任何国家包括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对尖端人才绝顶技术和大量资金，以及国务政要等都是要限制移出的。这是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利益。
（四）关于双重国籍问题。近几年，随着国际移民的不断增加，一些学者提出应承认双重国籍。有的已向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提了提案，要求承认双重国籍。由于历史原因和国际国内形势，2005年的回答：我国不承认双重国籍。不过，随着形势的发展变化，已有若干变通。比如：“一个国籍、两种永久居住居民身份”，等等。
（五）要加强国际移民的法律法规建设。国际移民的法律法规对我国来讲，还是比较新的课题。既要有一般规定，又要有中国国情。既要适应当前，又要考虑长远。既要有法律主线，还要有多学科因素。但必须加快建设国际移民的法律法规,更好地实行国际移民法治化。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强迫移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72；
（2）    【法】乔治.塔皮诺 等：《六十亿人——人口困境和世界对策》，张开敏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
（3）    胡焕庸、张善余：《世界人口地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2；
（4）    田方 、陈一筠主编：《国外人口迁移》，知识出版社1986；
（5）    李竞能主编、吴国存副主编：《当代西方人口学说》之《五，当代西方迁移理论》，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 ;
（6）    刘国福等：《移民法》，中国经济出版社2010,4；
（7）    胡伟略：《中国人口流动及“民工潮”若干考察分析》，《人口与经济》1997,4；
（8）    胡伟略：《人口社会学》之《第六章 人口分布、移动与社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9）《各國收緊移民大門 反移民潮席卷全球》，
http://news.wenweipo.com   2010-10-24。
（10）胡伟略:《移民之旅》，《百科知识》2010,12A。
(作者：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 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