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就做一座山——写给我亲爱的老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3:43:42

        我爱山,爱它那仰之弥高的巍峨,爱它那探之弥深的幽邃。小时候住在城里,天清气朗时向西北望去,便会看到横亘在远方的淡紫色或淡蓝色的群山。那时候,山在我的心中很遥远,很神秘,对我有着无穷的吸引力。然而,直到上了中学,我才觉得一座座山清晰地出现在了我视野中,我真的到了山下。   

       中学,那一段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我很幸运地在女附中(我们就读时已改名为150中学,但我们仍喜欢随着老师们叫它女附中)度过,但现在想来,更值得庆幸的是我遇到了那些老师。今天,我已很难说出他们曾给以我的具体帮助,但我确信我身上有他们教书做人的痕迹。 

        ——她是一座山,一座仰之弥高的山。

       她的教书完全是个偶然:因为学校缺老师,外语教研组德高望重的汤一雯老师推荐来了她的得意弟子——女附中高中毕业后在山西插队当时病退回京正赋闲在家的她。事实证明,教书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难事:讲课,辅导,批改作业,一切都驾轻就熟,游刃有余。那时候她才二十几岁,个子不高,皮肤白皙,有极佳的口才,在我们眼中极有魅力。她的出现像一股清泉滋润了我们精神的荒漠。她的很多话,当时的我们似懂非懂,却坚信不疑。她曾断言,不学习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一定会后悔莫及。在那样一个知识横遭践踏的动荡的年代,那样年轻的她,却准确地把握着时代的脉搏,现在想来,实在难得。她的好恶臧否,对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造就了我对知识、对正直崇高的永远的崇敬和追求。她是我初二时的英语老师孙维纯,我的生命是从结识了她才开始有了质量的。 

       ——他是一座山,一座探之弥深的山。

       他的课深入浅出,他讲话妙趣横生。在他的课上你没有困倦,没有畏惧,只有跃跃欲试。有时讲着课,兴之所至,他会冒出一句英语或拉丁语,看着大家面面相觑,他会恍然大悟般开心,得意地晃晃脑袋,告诉你它们的含义,然后再在黑板上写下来。他有着丰厚的人文知识,似乎张口就是学问,但坐在下面的你,完全没有对卖弄的反感,只觉得这个老头儿实在可爱。印象里他的普通话中带着一点点东北口音,眼镜的度数很深,使得眼睛稍有外凸。他待人十分平易,毫无架子,却让人格外敬重。上他的课,你有一种轻松地登上一个台阶又一个台阶的感觉,你会不知不觉地迷上数学。他是我高中的数学老师阎绍华。做他的学生,我知道了有一种快乐叫学习。 

       ——他是一座山,一座气象万千的山。

       刚上高一那年的新年联欢会上,“蓝蓝的天山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的歌声震惊四座,谁也不知道,平素严肃有余的他,竟有如此嘹亮的歌喉。他的书法遒劲潇洒,他的文章激情澎湃,他喜欢摄影,还拉得一手漂亮的手风琴……他是学校有名的“四才子”(其他三才子是储瑞年、张锦斋、王本中老师)之一,多才多艺,学识广博,学生们无一例外地崇拜他。做他班里的学生,实在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他不擅交际,待人似乎有些冷淡,有人说他清高。其实,我们都知道,他的心是座火山,他是一个热情似火又嫉恶如仇的人。他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学生,真诚地关心他们思想的成长。我曾经是一个倔强又偏激的学生,个性强,逆反心理也很强。是他不断校正着我,肯定我的长处,直言我的不足。他的批评,他的教诲,他的鞭策,催我警醒,促我上进,我的精神因此而健康地成长起来……他就是我高中语文老师刘超尘,我今生最荣耀的事就是曾经做他的语文课代表。 

在漫长又短暂的人生旅途中,我的亲人、师长、甚至同龄人,开始像分叉的河流,流向了一个个遥不可知的地方。我与阎绍华老师毕业以后就没有了联系,超尘老师也在十几年前离开了人世,孙维纯老师如今远在美国……

人生在世,大多的生命都是平凡的,平凡到走出你的小圈子便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但有的人的生命却像山,虽然遥远,永远沉默着,却呈现着巍峨、富饶、万千的气象,深邃而美丽,让人无限感念。如今,在我心里,我的老师们就是一座座这样的山。

我常常想,有幸亲临这样的山,今生还有什么遗憾吗? 

遥望远山,我心里总默念着这样一句话:做人就做一座山吧。

 

[后记]

 光阴荏苒,记忆却历久弥新。毕业三十多年了,对老师,对母校,我“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超尘老师曾作我们的班主任,所以了解和感情格外深一些。记得曾经看过超尘老师已经毕业的学生写给他的一封信,开头的称呼空白着,好像是因为超尘老师不愿意毕了业的学生还称他为“老师”,学生无奈只好空白。这当然不是矫情,从中大略可见超尘老师的性格。十几年前曾有一次建校75周年的校庆活动,那是我最后一次见超尘老师。之前,我到西单商场千挑万选了一个精美的笔记本,让见到的每一个同学写上了一句自己最想对超尘老师说的话,校庆时送给了超尘老师。记得扉页上是一个同学代表大家写下的“做您的学生是我们一生的幸事”的话。后来,我和超尘老师通过一次电话。超尘老师平静地讲述了他几年来的身体状况:在美国讲学时感到身体不适,回国后检查出脊椎瘤,已经动过手术,经过了化疗,情况基本稳定;在医院治疗期间,交了不少医生朋友,给了他很多帮助;王本中老师做了校长,对他也很照顾;学校工作不多,大都在家完成;他说手术后他的脊椎被一支钢管支撑着,并笑言,自己是真正的“钢筋铁骨”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当年我练习书法和写作时超尘老师的批语,至今还被我珍存着,但我已多年不敢再打开它们了。

       我相信,如今,冥冥中,超尘老师已无处不在。

2007年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