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石家庄的地下性生活

寻找石家庄的地下性生活

当年，我写过一篇叫做《过妓女一条街休门村印象》的文章，大抵是怀古的，也引来一些狼友唏嘘，并且把这篇文章转载到一些黄色网站上，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事实。那文中，唯独没有的，便是黄色，我不知道这些狼友们转载它的动机在哪。已经成为历史的休门村妓女一条街，有没有人为它专门地再多写一些什么，大抵是没有了。石家庄的码字的人们，热爱上永久的沉默。也许，在不知道何年何月的某一日，我们又不期路过那里，或是断井颓垣，又或是高楼林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亦或麻木的我们，根本就不再想，匆匆地走自己的路。

一座城市的繁华，背后会有太多的灯红酒绿和灯红酒绿之间的肉色涟漪，可以说，每一个在城市之间游走的生灵，都不过是在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之间穿梭。男人穿梭女人，女人便穿梭整个时代，如一张生活的大网，把一切笼罩进来。有人说，休门村的妓女们鸟兽散了，我便不以为然——一个灯红酒绿的时代，不会失却她本真的色彩，或许，在丝袜与高筒靴的交相辉映之间，才有了这座城的本真价值。我一直想写一篇报告文学，叫做《寻找失落的休门街》，奈何一直也抽不出时间来做好这堂功课。对石家庄妓女生活的关照，从报告文学的意义上来讲，是极其巨大的，当然，不排除另有一批正人君子对我这样的文章嗤之以鼻。

休门村的妓女是真的没了，但靠着肉色生存的女人们真的离开了这座北方的城市了吗？她们有的老了，有的病了，有的便死掉了，但我知道，总有更新的更年轻的女人们蜂拥到这个行业上来，她从来不缺少从业者，也从来不缺少市场，或许，在这些土生土长、自生自灭之间，她们能存在的更好。但是，她们被这个社会所冷漠，如北方冬日的饥寒。她们自己也便冷漠起来，以虚假的笑容面对内心的荒凉。

她们的聚集，更不需要理由。从石家庄火车站出来，向南行二百米，路西，一个贫瘠的胡同便来到你的面前。走进去，那里面便有另一个天地。这座没有自己颜色的城市，为过客们提供着天南海北的女人，操着不同口音的姑娘甚至是大妈，每每要献上自己的轻佻。其实，要读懂石家庄，读懂这条胡同，便得了大半了。每个人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每一个故事背后又都有太多的人世浮华，她们冷漠地面对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在冬日里荒凉。暧昧的灯光，血色的唇，亦或在冬日也可见到的夏装，爱与做爱之间的，不过是肉与肉上的进进出出罢了。我一直想拿这个胡同动笔，写一个如《四世同堂》一样的故事，没有时间，没有经历，有的只有那么一点点被自己称作冲动的东西了。

千万不要以为这里便是整个的石家庄红色繁华了。新华路的东尽头，是个服装流散的地方，入了夜，也便又多了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城市感觉。在兴凯路与新华路之间的那段最东尽头的街上，有着另一个世界。她们，被称作最底层的站街女，与酒店的不同，大多没有什么文化。有人笑着说，河北师大的蒋春兰校长便是给石家庄培养着大量的妓女人才了，我便也笑着回答，但凡说自己的校长是蒋春兰的，一定都要仔细看看。酒店之外的下里巴人们，不会遇到几个操着文化腔的女孩子，这地方有的，只有最底层的冷漠者们。

入了夜的石家庄，显出她北方特有的寒冷来。站街的女人们便三五的聚集起来，点一堆木柴，围着烤火，并且时刻注意着身边过来买夜的客人们。她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客人，或许，作为进进出出的买卖，本就只是买卖，与卖衣服也没有什么区别，只要客人愿意买，什么样子的，管他胖瘦矮丑呢，赚钱才是硬道理。这些姑娘中，有许多便是白天在卖衣服，夜里才出来做这个。有人便开玩笑说，东购后面的服装城一个连着一个，里面除了有衣服之外，还有支撑衣服的女人架子。她们白天卖衣服，晚上卖肉，周而复始，为这个城市提供着最廉价的劳动力和最廉价的性服务。

一千多一些的工资，在这座北方的城市，是可以温饱的，但卖衣服的“正经”工作不能维持她们背后的那些开销。她们背后，到底还有什么开销，我们尽管可以放大自己的想象，但这些亦不过是徒劳的，每一个人不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悲伤嘛，我们外人怎么能够知道？一个上前揽客的姑娘问过路人，“要特服吗”？过路人问价钱。姑娘答：八十。这个价位，在一定程度还是可以再谈的，这也便是市场缺失之外的再生市场，她属于民间的，自发的，谢绝干扰的。有人便回忆，当年在休门街还是能够遇到秀色可餐的女人的。这是作古的唱惋。这段路上的姑娘，小的，也不过是十几岁的样子。我倒是觉得，所谓的秀色可餐，还不一定是谁吃谁呢！

我不想以我廉价的同情心来写这篇文章，因为妓女不也是一个社会的常态嘛！我们为什么不能给她们以公正？我曾经在我的QQ群里面说，想写信给石家庄的市长，建议他在石家庄适合的位置划出一片受法律保护的红灯区来。朋友便说，即使市长有这个心思，他敢破这个体制的先河吗？我也就沉默了。兴凯路上的那段街道，又是否会在不久的将来作古呢？每一堆木火的周围，都有那么几个肉色的女人，北方的冬天，挡不住她们通过薄薄的丝袜与风霜接触的大腿。或许，我们要想到床，叫床，等等，等等。不知道哪一天的哪一个时刻，我们不再记得秦淮河，不再记得八大胡同，不再记得休门街，不再记得兴凯路……我们还记住了什么？这些，都不过是一座城市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