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失败的标签贴在孩子身上-中国教育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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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把失败的标签贴在孩子身上
中国教育报 2010年5月13日

只要我们把学生看成是要用事实注满的空容器,只要我们把他们训练成计算机一样向我们可预知的问题提供可预知的答案,我们就是在最基本的民主制度即教育体制中埋入了自我毁灭的种子。
没有一个儿童是命中注定的失败者,把失败的标签贴在儿童身上的是学校,而且也只有学校。
■【美】威廉·格拉瑟
当今学校中失败的学生太多了。学生被在学校取得成功的紧张压力所拖累。无论在美国市区还是在市郊,无论在小学还是在研究所,都有失败的学生。拥挤、贫困的美国市中心的学生一贯失败,因而许多专家承认,这里的教育是失败的,学校中发生的一切不是教育。
改进学校对处境不利儿童更为重要
【我们必须审视教育自身中导致学校失败的缺陷,然后确定克服这些缺陷的步骤。】
没有人会比在学校工作的人更清楚地意识到失败儿童的问题。我们必须找出使更多的儿童能够成功的办法。为了找出这些办法,我们必须审视儿童失败的原因,并且确立一种教育观,这种教育观可带来一种更有可能取得成功的氛围。我们必须把这种教育观贯彻到每一个课堂中去,而不仅仅是在教育学院、书本或会议上口头空谈的一种教育观。
无论失败的原因是什么,任何变革的建议都必须放在现行的学校框架内考量。也就是说,建议把下述办法作为唯一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是毫无意义的,即雇用更多的人、建造更好的校舍、加强对教师的培训、雇用更多的专家,或者做任何大大增加学校预算的事情,我们的学校中将继续会有大的班级,而专家仍将寥寥无几。我并不是说,更多的工作人员、更好的教师培训、较小的班级以及其他教育上的便利都将无济于事,我也并不反对这些变革。但远非如此,我所建议的办法适用于学校的现有条件,我相信这些条件能在无需花多少额外费用的情况下被大大改进。
我还发现,学校雇用专家与单个儿童甚或儿童小组打交道的任何尝试并没有减轻学校所面临的失败问题。尽管外在环境条件对许多儿童不利,但教育系统本身所固有的因素不仅导致许多学校问题,而且还会加重一个儿童可能带到学校的问题。
尽管教育实践的缺陷在不同聚居区可能基本相同,但它对来自贫穷家庭的儿童的影响最糟。《教育机会均等》报告说:“学校素质的提高将对处境最为不利的儿童的成绩最有影响。”如果儿童来自于失败家庭和贫困聚居区环境的家庭,有缺陷的教育会导致他们失去学习动机或产生叛逆心理。因为没有学习动机,或在不自觉地拒绝教育,所以若他们在学校中失败了,他们通常也会把自己终身禁锢在失败中。在比较富裕的聚居区,家庭是成功的,而且周围环境强烈地激发起他们成功的动机,有缺陷的教育并不会经常导致失败。大多数儿童充分学会了如何应付考试,运用自己的记忆,无需多费思考去获得一张有效毕业证书——一张终生机会的重要入场券。然而,许多人并没有成功。城郊的儿童呈现出不少严重的问题,而且大多数城郊教育工作者对他们学校中发生的一切也并不那么满意。
尽管教育的改进有很多问题有待我们去研究,但《没有失败的学校》提出了一些可供利用的想法,只是还没在实践中运用过。现在只需小的投资(与总体环境改进办法的投资相比较而言)就能使教育获得足够的改善,从而减少失败,但我们却因为一些必须打破传统观念的基本改进仍在故意拖拉。现今我们已别无选择,只能破除传统观念。首先我们必须审视教育自身中导致学校失败的缺陷,然后确定克服这些缺陷的步骤。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们就得脱离目前这一主要的也许是唯一的途径,从而导致日益加剧的社会混乱。
未能帮助学生发现学习内容与生活的联系是教育失败的主因
【如果学校未能做到它应当做的工作,我们就应当改进学校。在学校的最初几年对儿童的成功或失败是至关重要的。】
教育始于我们每个人出生之时并持续终生。学校,尤其是初级学校,发展成了在早些年间实施标准化教育的机构。在入学前的几年中,一个儿童学会了很多生活常识。虽然他出生时幼弱无依,但在他上幼儿园时已是一个有理智的个体了。他对周围世界已有很多了解,而且他通常感到他能够应付这个世界,不论其周围环境如何,他对自己的未来总是抱有乐观的态度。极少有儿童注定是学校中的失败者,没有一个儿童是命中注定的失败者,把失败的标签贴在儿童身上的是学校而且也只有学校。无论其家庭或环境如何,大多数儿童都有一种成功的同一性。在学校中,他们期望受到重视,希望得到教师与同学们的爱和尊重。这种乐观看法的破灭是初级学校里最严重的问题。不论其背景如何,儿童到学校来都是极容易进行学习的。
失败源于他们在学校中的经历。对大多数小孩而言,学校是他们生活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部分。如果学校未能做到它应当做的工作,我们就应当改进学校。与来自于“处境不利背景”的儿童打交道的许多教育工作者都相信,在学校的最初几年对儿童的成功或失败是至关重要的。
我们不能假定儿童都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上学,不能假定他们都懂得教育的价值及其对他们的用处。从幼儿园到研究所,我们必须教育学生或者帮助他们自己发现学习的内容与生活的关系。我们未能这样做是学校失败的一个主因。随着我们的社会日趋复杂,儿童要理解这种相关性就愈加困难了,他们被要求学习对他们没有意义的材料。在我们学校里,愈来愈多的儿童具有的信念可能只是逃学,由于没有其他信念能够取代它,唯一的路就是失败。
学校中被大幅度贬低的不仅仅是学生大脑的思维、创造、艺术与娱乐用途,在这种强制性的群体情境中,极少或根本就没有花力气去教儿童建立社会责任心、学会彼此帮助解决共同的生活问题,认识到我们有教育困难时,我们在世上并不是孤单的。在社会责任心日趋衰落的时期,学生接受的社会责任心教育越来越少。当学生未被要求思考他们自己世界的问题和思考他们怎么与整个世界联系起来时,当他们因记住他人认为重要的东西而受到奖励时,他们便开始相信正确的答案将解决所有的问题,或者当他们发现更困难的问题时,他们相信问题一般是不能通过正规教育的途径来解决的。在一个为社会、经济、政治问题所淹没的世界中,教育似乎致力于对学生否认这些问题的存在或者暗示这些问题已解决,这完全和我们目前动荡时代紧张的现实脱节了。
我们的生物遗产是我们具有多样思维、创造性、艺术性的、有情绪的大脑。我们的历史遗产是一个教育系统,该教育系统产生及继续存在下去的假设是,当在一个正式的情境中按照一套传统的价值观念教给个体所处社会相关的技能和知识时,个体及其所处的社会最成功。历史的目的是学会在我们的世界中生活,生物的遗产是思维的大脑,但教育似乎正在反其道而行。
确定性原则是教育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教育并不重视思维而是偏向于记忆,但记忆事实并不能提供一种深层次的满足感,只有思维才有可能获得这种满足感。】
现行教育强调的是记忆,而相对地忽视了思维。学校中最广泛使用的是解决有明确答案的问题所要求的思维。尽管这种思维在学校的数学、科学和语法等学科的教学中得到了很好的培养,但答案本身或答案的形式往往比获得答案的逻辑步骤更重要,因而思维过程的重要性被降低了。我们需要探究政治、社会、经济甚至学术方面问题的思维,这些思维充其量只有一系列可供选择的东西,其中没有一个是完美的,但我们希望有一些会比其他的好。学校往往避开充满思想的争论,这样做实际上忽略了思维作为教育一部分的重要作用。
教育并不重视思维而是偏向于记忆,因为几乎所有中小学与大专院校都受确定性原则的支配。按照确定性原则,每个问题都有一个正确和一个错误的答案。于是教育的功能便是确保每个学生都知道教育工作者认为重要的一系列问题的答案。
确定性原则还支配着与儿童行为关联的学校规章制度。儿童认识到,他们在学校没有权利作出有关自己行为或参与的决定。尽管儿童从幼儿园起就正式受到过有关我们民主生活方式之价值的教育,但儿童从自己的经历中认识到,一个民主社会的主要前提,人民参与并全力帮助确定自己的规章制度,并不适用于他们。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在社会中对民主为何物有这么多的混淆。这种混淆是否源于学校中缺乏民主生活的经验呢?
除确定性原则外,教育像我们社会的很多领域一样还受测量原则的支配。测量原则可被定义为:“没有什么东西真正有价值,除非它能被测量并能用数值表示。”数值是与另一数值或标准进行比较所必须的。比较一个学生与其他学生记住的事实,是教育测量的主干。
记忆事实并不能提供一种深层次的满足感,学生只有在用脑思考,并从而得出解决一个与他的生活和所处社会有关问题的答案时,才有可能获得这种满足感。除非我们现在能够减轻确定性原则对我们教育系统的支配程度,否则我们将使这样一个教育系统永久存在下去。在这个系统中,学生随着获得的满足感愈来愈少而渐渐失去必要的内在动力。我们愈来愈依赖激发动机的外部因素——规劝、分数、威胁、惩罚,甚至暂时停学,来对待那些未能达到学校、父母或他们自己认为恰当的记忆水平的学生。确定性原则根本就不能向学生提供与他们努力相称的情感满足,它是教育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许多儿童形成了成功同一性,但他们不是因为教育过程而形成成功同一性的。依赖记忆只是在表面上有可能形成同一性。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教育对失败者的失败同一性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失败感比成功感要及时得多。尽管失败和孤独是痛苦的,但它们容易得到,失败并不要付出很多努力,而取得成功的确要付出努力。所以,当我们失败时,我们往往放弃努力,变得更加孤独、一蹶不振,成了失败的囚犯。达到成功的唯一办法就是思维、工作和与他人进行联系。我们看到失败者在危急的时候越来越感情用事、愤世嫉俗或孤独寂寞,他们不知道怎样去有效地思考问题,他们对自己的问题找不到中肯的、学校型的答案。在一个唯一的希望是理性地解决我们面临的复杂问题的社会中,对回避这些问题而又没有使人们做好准备去有效地处理问题的教育系统,必须进行变革。
最糟糕的是,许多青年人回避需要运用智慧的问题,因为他们不懂得这些问题本来就没有现成的答案。当现成的答案并不发生作用或不适应时,他们就将答案连同问题一起回避。为阻止回避理智挑战与回避责任,我们必须减轻确定性在教育中的支配程度。只要我们把学生看成是要用事实注满的空容器,只要我们把他们训练成计算机一样向我们可预知的问题提供可预知的答案,我们就是在最基本的民主制度即教育体制中埋入了自我毁灭的种子。
(本文摘编自《没有失败的学校》,【美】威廉·格拉瑟著,唐晓杰译,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3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