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总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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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总论
问曰:静坐究竟有何益处?
答曰:静坐之益颇多,试略举今古之学说以证明之。
曾文公曰,病在心肝两家血亏,非键户静坐,谢绝万缘,不能调摄。东坡游罗浮诗云,
小儿少年有奇志,中宵起坐存黄庭。下一“存”字,正合庄子“在宥”二字之意。盖苏氏兄
弟父子皆讲养生,窃取黄老微旨,故称其子为有奇志(黄庭详后)。
胡文忠公曰,智虑生于精神,精神生于安静。
唐先生鉴曰,“静”字最为要紧。大程子惟静字工夫足,王文成亦是静字有工夫,所以
他能不动心。若不静,省身也不密,见理也不明,都是浮的,总是要静。
刘先生宗周曰,静坐是养气功夫,可以变话气质。又曰,主静功夫,最难下手。姑为学
者设方便法,教之静坐。日用间除应事接物外,苟有余晷且静坐。坐间本无一切事,即以无
事付之。既无一切心,无心之心,正是本心,瞥起即放下,沾滞则扫除,只与之常惺惺可也。
此时伎俩,不合眼,不掩耳,不趺珈,不数息,不参话头,只在寻常日用中。有时倦则起,
有时感则应,行住坐卧,都作静观,食息起居,都作静会,昔人谓勿忘勿助间,未尝致纤毫
之力,此其真消息也。故程子每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善学云者,只此是求放心亲切工夫。
不会静坐,且学坐而已。学者且从整齐严肃入手,渐进于自然。
明·陈白沙先生自序为学云,仆年二十七,始发愤从吴聘君学,其于古贤垂训之书,盖
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比归白沙,杜门不出,专求所以用力之方,既无师友指引,惟日靠
书册,寻之忘寐忘食。如是者亦累年,而卒未有得。所谓未得,谓吾此心与此理未有凑泊吻
合处也。于是舍彼之繁,求吾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
日用间种种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体认物理,稽诸圣训,各有头绪来历,如水
之有源委也。于是涣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兹乎?张东所叙先生为学云,自见聘君归后,
静坐一室,虽家人罕见其面。数年未之有得,于是迅扫夙习,或浩歌长林,或孤啸绝岛,或
弄艇投竿于溪涯海曲,捐耳目,去心智,久之然后有得焉,盖主静而见大矣。由斯致力,迟
迟至二十余年之九,乃大悟广大高明,不离日用,一真万事,本自圆成,不假人力,无动静,
无内外、大小精粗,一以贯之(《明儒学案》五)。
苏东坡先生之养生言曰,已饥方食,未饱先止。散步逍遥,务令腹空。当腹空时,即便
入室,不拘昼夜,坐卧自便,唯在摄身,使如木偶。常自念言,今我此身,若少动摇,如毛
发许,便堕地狱,如商君法,如孙武令,事在必行,有犯无恕。又用佛语,及老聃语,视鼻
端白,数息出入,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数至数百,此心寂然,此身兀然,与虚空等,不烦
禁制,自然不动。数至数千,或不能数,则有一法,其名为随,与息俱出,与息俱入,或觉
此息,从毛窍中,八万四千,云蒸雾散,无始以来,诸病自除,诸障渐灭,自然明悟。譬如
盲人,忽然有眼,此时何用,求人指路。是故老人言尽于此。
太史公自序曰,凡人所生者神,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离则死。
死者不可复生,离者不可复反,故圣人重之。由是观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
先定其神,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哉?
问曰:儒家所讲静坐之法,以何家为最详?
答曰:宋之程子、朱子,明之王阳明、陈白沙,皆讲静坐法,惟论静坐最详细者,莫如
吾乡高忠宪公。考高子之山居课程,午后趺坐尽线香一炷,临卧就榻趺坐,俟睡思欲酣乃寝。
又考高子之《困学记》,戊戍作水居,为静坐读书计。故《高子遗书》内,论静坐之法最多,
兹抄录如下。
高忠宪公《语录》曰(《高子遗书》卷一),人心放他自由不得。/心中无丝发事,此为
立本。/无杂念虑,即真精神。去其本无,即吾固有。/静中看工夫,动中看本体。工夫未
是,静中作主不得;本体未真,动中作主不得。/明道曰,人心必有所止,无则听于物,此
不动心之道也。/朱子谓学者半日静坐,半日读书,如此三年,无不进者。尝验之一两月,
便不同。学者不作此工夫,虚过一生殊可惜。/濂溪主静,主于未发也。/言动一差,虚明
无事中如水着盐、如面着油,欲静而不可得。人生无穿窬之事,则无穿窬之梦,非礼不动,
皆如不为穿窬,心自静矣。/龟山门下,相传静坐中观喜怒哀乐未发前作何气象,是静中见
性之法。要知观者,即是未发者也。观不是思,思则发矣。此为初学者引而至之之善诱。/
静如是,动不如是者,气静也;静如是,动亦如是者,理静也。/理静者,理明欲净,胸中
廓然无事而静也;气静者,定久气澄,心气交合而静也。理明则气自静,气静则理亦明,两
者交资互益,以理气本非而故。默坐澄心,体认天理,为延平门下至教也。若徒以气而已,
动即失之,何益哉!/默坐澄心,体认天理者,谓默坐之时,此心澄然无事,乃所谓天理也。
要于此时默认此体云尔,非默坐澄心又别有天理当体认也。
高忠宪公《困学记》曰,冬至朝天宫习仪,僧房静坐,自觅本体,忽思闲邪存诚句,觉
得当下无邪,浑然是诚,更不须觅诚,一时快然,如脱缠缚。甲午秋,赴揭阳,自省胸中理
欲交战,殊不宁帖。在武林与陆古樵(名粹明,广东新会人,潜心白沙先生主静之学)、吴
子往(名志远)谈论数日。一日,古樵忽问曰,本体何如?余言下茫然,虽答曰无声无臭,
实出口耳,非由真见。将过江头,是夜明月如洗,坐六和塔畔,江山如媚,知己劝酬,为最
适意时,然余忽忽不乐,如有所束,勉自鼓兴而神不不偕来。夜阑别去,余便登舟,猛省曰,
今日风景如彼,而余之情景如此,何也?穷自根究,乃知于道全未有见,身心总受用,遂大
发愤曰,此行不彻此事,此生真负此身矣。明日于舟中厚设蓐席,严立规程,以半日静坐,
半读书。静坐中不帖处,只将程、朱所示法门参求,于凡诚、敬、主静。观喜怒哀乐未发、
默坐澄心体认天理等,一一行之。立坐食息,念念不舍,夜不解衣,倦极而睡,睡觉复坐,
于前诸法,反复更互,心气清澄时,便有塞乎天地气象,第不能常。在路二月,幸无人事,
而山水清美,主仆相依,寂寂静静。晚间命酒数行,停舟青山,徘徊碧涧,思坐盘石,溪声
鸟韵,茂树修篁,种种悦心,而心不着境。过门州陆行,至一旅舍,舍有小楼,前对山,后
临涧,登漏甚乐,手持二程书,偶见明道先生曰,百官万务,兵革百万之众,饮水曲肱,了
在其中,万变俱在人,其实无一事。猛省曰,原来如此,实无一事也。一念缠绵,斩然遂绝,
忽如千斤担子,顿尔落地,又如电光一闪,透体通明,遂与大化融合无际,更无天人内外之
隔。至此见六合皆心,腔子是其区宇,方寸亦其本位,神而明之,总无方所可言也。平日深
鄙学者张皇说语,此时只看作平常,自知从此方好下工夫耳。
《三时记》曰(《高子遗书》卷十),六日,至武林,寓大佛寺。湖山在轩几间,昏旦弄
色媚人。舍馆定,与日葵四弟往访旧寓僧寄沧,遇吴子往见而奇之,朝夕与俱。其人清苦澹
默,终日静坐,或至闭户经月。与之钱,则辞;与之衣,寒则衣之,暖而返之,井然不苟也。
问其所以从师,曰潮阳萧自麓。问其学,曰主静。谓予曰,只要立大本,一日有一日之力,
一月有一月之力,务要静有定力,令我制事,毋使事制我。余深喜其言。十一月,二府致庵
庄公以《王文成年谱》来,欲予叙而刊之。余观文成之学,盖有所从得。其初从铁柱宫道士
得养生之说,后归阳明洞习静导引,自谓有前知之异,其心已静而明。及谪龙场,万里孤游,
深山夷境,静专澄默,功倍寻常,故兄中亦洒洒,而一旦恍然有悟,是其旧学之益精,非于
致知之有悟也。
《复七规》曰(《高子遗书》卷三),复七者,取大易七日来复之义也。凡应物稍疲,即
当静定七日以济之,所以休养气体精明志意,使原意不匮者也。先一日放意缓形,欲睡即睡,
务令畅悦,昏倦刷濯,如何入室,炷香趺坐。凡静坐之法,唤醒此心,卓然常明,志无所适
而已。志无所适,精神自然凝复,不待安排,勿着方所,勿思效验。初入静者,不知摄持之
法,惟体帖圣贤切要之言,自有入处。静至三日,必臻妙境。四五日后,尤宜警策,勿令懒
散。饭后臂徐行百步,不可多食酒肉,致滋昏浊。卧不得解衣,欲睡则卧,乍醒即起。至七
日,则精神充溢,诸疾不作矣。食芹而美,敢告同志。
《静坐法》曰(卷三),静坐之法,不用一毫安排,只平平常常,默然静去。此“平常
“二字,不可容易看过,即性体也。以其清静,不容一物,故谓之”平常“。画前之易如此,
人生而静以上如此,喜怒哀乐未发如此,乃天理之自然,须在人各各自自体帖出,方是自得。
静中妄念,强除不得,真体即显,妄念自自;昏气亦强除不得,妄念既净,昏气自清,只体
认本性原本本色,还他湛然而已。大抵着一毫意不得,着一毫见不得,才添一念,便失本色。
由静而动,亦只平平常常,湛然动去,静时与动时一色,动时与静时一色,所以一色者,只
是一个平常也,故曰无动无静,学者不过借静坐中认此无动无静之体云尔。静中得力,方是
动中真得力;动中得力,方是静中真得沥沥。所谓敬者此也,所谓仁者此也,所谓诚者此也,
是复性之道也。/《书静坐说后》,万历癸丑秋,静坐武林韬光山中,作《静坐说》。越二年
观之,说殆未备也。夫静坐之法,入门者籍以涵养,初学者籍一入门。彼夫初入之心,妄念
胶结,何从而见平常之体乎?平常则散漫去矣。故必收敛身心,以主于一,一即平常之体也,
主则有意存焉。此意亦非着意,盖心中无事之谓一,着意则非一也。不着意而谓之意者,但
从衣冠瞻视间整齐严肃,则心自一,渐久渐熟,渐平常矣。故主一者,学之成始成终者也(乙
卯孟冬志)。
问曰:关于静坐之歌诗,讽诵之颇能兴起静坐之趣味,请略举一二,以备讽诵。
答曰:明·郭蒙泉先生尝有诗云:近名终丧己,无欲自通神。识远乾坤阔,心空意见新。
闭门只静坐,自是出风尘(《明儒学案》八)。又从高忠宪公诗集中选出若干首,列于下方,
亦淑性陶情之一助也。
《静坐吟》
我爱山中坐,恍若羲皇时。青松影寂寂,白云出迟迟。
兽窟有浚谷,鸟栖无卑枝。万物得所止,人岂不如之。
岩居饮谷水,常得中心怡。
我爱水边坐,一洗尘俗情。见斯逝者意,得我幽人贞。
漠漠苍苔合,寂寂野草荣。潜鱼时一出,浴鸥亦不惊。
我如水中石,悠然两含清。
我爱花间坐,于兹见天心。旭日照生采,皎月移来阴。
栩栩有舞蝶,喈喈来鸣禽。百感此时息,至乐不待寻。
有酒且须饮,把盏情何深!
我爱树下坐,终日自翩跹。居梧有深意,抚松岂徒然。
亮哉君子心,不为一物牵。绿叶青天下,翠幄苍崖前。
抚己足自悦,此味无言传。
《夏日闲居》
长日此君子,终日无一言。问君何所为,无事心自闲。细雨渔舟归,儿童喧树间。
北风忽南来,落日在远山。顾此有好坏,酌酒遂陶然。池中鸥非去,两两复来还。
《韬光君子》
偶来山中坐,兀兀二旬馀。澹然心无事,宛若生民初。流泉当几席,众山立庭除。
高树依岩秀,修篁夹路疏。所至的心赏,终日欣欣如。流光易蹉跎,此日良不虚。
寄言缮性者,速驾深山居。
《水居》
少敦诗书好,长嗜山水娱。一朝谢簪组,而来居菰芦。青山当我户,流水绕我庐。
窗中达四野,喜无坦壁拘。桃柳植长堤,菱菏被广渠。徒侣有渔父,比邻惟田夫。
虚堂白日静,恍若游黄虞。兀兀日趺坐,忻忻时读书。会兹动静理,常得情性舒。
恬然以卒岁,去此将焉如!
《花下晏坐》
春风林中静,昼暖花气浓。况乃山水际,顾瞻情无穷。孤游虽云僻,心赏独已丰。
道逢贵游客,车马一何雄。村人向我言,行乐当如侬。俯视穴边蚁,仰听花间蜂。
营营一如此,逝讲焉所终。
《蔡观察贻余禅衣成夜坐诗寄谢》
长林寒风厚,斗室霜气侵。珍重故人惠,有衣亦有衾。中夜每起坐,春温解重阴。
明月如我户,流光照鸣琴。念彼世中人,异调难同音。顿使羔裘贤,难执遵路襟。
思君三叹息,付之一悲吟。万感既刊落,一息自深深。乃知人心妙,昼夜当温存。
感君衣被意,示我禅定心。获此领中珠,不啻腰缠金。欲悉此中玄,何时来盍簪?
《独坐》
独坐无馀事,悠然见远山。池涵高树静,门掩夕阳闲。
暝色催乌集,寒云护雁还。会心宁在远,不必濮濠间。
《夜坐》
夜气清无睡,披衾隐坐幽。疏星催晓色,片月冷孤舟。
气入虚无杳,身俱一榻浮。溪声枕边去,活活未曾休。
《庚子秋日同友水居静坐》
兀兀何为者?朝曦至夕阴。六经疑处破,一气静中深。
霄汉孤悬榻,乾坤状盍簪。五湖秋色满,相守岁寒心。
《闭户吟》
年来惟好静,一榻日萧萧。读易烹清茗,吟诗把浊醮。
渊明念松菊,仲蔚在蓬蒿。细算人间着,无如闭户高
有竹已疏林,空斋贮碧阴。径萦萝薜远,池带荻芦深。
人静惟开卷,情闲或抚琴。幽居多乐事,剥啄莫相寻。
大道本无着,人间何用名。黄金从客尽,白发信年生。
蚤韭三畦富,寒梅一树清。夜深孤榻冷,倚剑伴长庚。
《夏日闲居》
委卷幽人室,荒芜野气通。插花方展叶,种竹未成丛。
有客如僧静,无心与世同。北窗眠正稳,聊拟鹿皮翁。
入暑吾逾懒,耽幽客转疏。自知穷五枝,随意得三馀。
竹气侵书冷,蕉阴落簟虚。未须开蒋径,幸已返班庐。
不必论尘市,藏身即茂林。一瓢葵藿老,万卷薜萝深。
坚白江湖骨,升沉天地心。凭高诚极目,迢递有层阴。
《韬光山中和游人韵》
禅坐秋逾寂,泉飞夕更凉。映山池带碧,对菊酒生香。
客去鸟啼歇,月来诗兴忙。飘然尘[左土右盖]外,身世欲昏忘。
《望湖亭坐月》
树迥笼烟合,湖平印月空。片砧传远谷,一鸟度高风。
妙悟世情外,真机独坐中。物交吾不役,转觉此身雄。
《静坐》
静坐杳无念,临流望远天。浪花圆复破,云气断还连。
狎水轻鸥去,摩空野鹤还。如何此时意,不得向人传!
《韬光山中杂诗》
开窗北山下,日出竹光朗。楼中人兀然,鸟雀时来往。晏坐不觉暝,明月上东阁。
相对两悠然,时闻木叶落。寒风客衣薄,依岩曝朝旭。坐久不知还,山童报黍熟。
时穿深竹坐,翠叶密于室。落日照前山,松间一僧出。
《玄晏斋》
世事自今昨,晏时心无着。日暮众鸟归,竹叶纷纷落。
《鸡栖》
趺跏至日夕,鸟雀闹四壁。闲步出门去,寒溪净如拭。
《即事》
但觉闲居好,不知久离索。白日掩荆扉,庭花自开落。
《枕石》
心同流水净,身与白云轻。寂寂深山暮,微闻钟磬声。
《水居漫兴》
山人作何功课?终日对山不语。问我此意何如?白云自来自去。
《水居》
何事驱车淄洛尘,归来烟水味逾真。寒塘古岸五衰柳,落日秋风一老人。
兀坐冥然天地古,观书恍尔性清新。未须蒿目忧时事,闻道明君信直臣。
《静坐吟》
静坐非玄非是禅,须知吾道本天心。直心来自降衷后,浩气观于未发前。
但有平常为究竟,更无玄妙可穷研。一朝忽显真头面,方信诚明本自然。
一片灵明一敬融,别无馀法可施功。乾坤浩荡今还古,日月光华西复东。
不羡仙家烹大药,何须释氏说真空。些儿欲问儒宗事,妙诀无过未发中。
一自男儿堕地来,戴高履厚号三才。未曾一膜颜相隔,何事千山首不回。
一静自能开百障,老翁依旧返婴孩。从今丢却蒲团子,鳎海鹏天亦快哉!
《次刘伯先闭关韵》
在在名山寂寂峰,渊泉深处有潜龙。非于太报先天觅,只在寻常日用逢。
当默识时微有象,到名言处绝无纵。洗心藏密吾曹事,长掩衡门独抚松。
《水居示友人》
乾坤何处不吾庐,偶对青山傍水居。澹尔无心惟晏坐,悠然有得自观书。
东斋明月蒹葭静,西牖清风杨柳疏。与子一谈一笑外,只余孤剑倚空虚。
《燕市中假静室燕坐读易》
长安车马日喧阗,精舍深藏双塔边。一榻白云寒剑色,半窗红日静炉烟。
坐空身世非禅寂,看破乾坤无圣诠。朝市得间成大隐,风尘何处不林泉。
《丁未三月水居静坐》
此事须从静里求,不求徒静只悠悠。既竭吾才方卓立,莫教日月过时休。
尝言寂寂与惺惺,大梦居然尚未醒。要识真惺于真寂,须教默识此心灵。
为学须知要欲仁,欲仁仁至始能依。工夫更莫亏终食,三月由兹可不违。
休言杂念苦难除,自是心君无地居。一旦豁然仁体现,方知吾自有吾庐。
一番攻破一番平,到得平时无处寻。不说从前经历路,只拈平处误人深。
饥来吃饭困来眠,此是勿忘勿助间。莫向痴人前说梦,工夫只说在先难。
问曰:儒家所说静坐之益处余已知其详矣。请问佛家如何说法?
答曰:静坐法佛家谓之坐禅,《大智度论》卷十七有言曰,问曰,菩萨法以度一切众生
为事,何以故闲坐林泽,静默山中,独善其身,弃舍众生?答曰,菩萨身虽远离众生,心常
不舍,静处求定,获得实智慧以度一切。譬如服药,将身权息众务,气力平健,则修业如故。
菩萨宴寂,亦复如是,以禅定力,服智慧药,得神通力,还在众生,或在父母妻子,或师徒
宗长,或天或人,下至畜生,种种语言方便开导。复次菩萨行布施、持戒、忍辱三事,名为
福德门,于无量世中作天王、释提桓因、转轮圣王、阎浮提王,常施众生七宝衣服,五情所
欲,今世后世,皆令具足。如经中说,转轮圣王以十善教民,后世皆生天上,世世利益众生,
令得快乐,此乐无常,还复受苦。菩萨因此发大悲心,欲以常乐涅利益众生。此常乐涅从实
智慧生,实智慧从一心禅定生。譬如燃灯,灯虽能燃,在大风中不能为用,若置之密室,其
用乃全。散心中智慧亦如是,若无禅定静室,虽有智慧,其用不全。得禅定则实智慧生,以
是故,菩萨虽离众生,远在静处,求得禅定。以禅定清净故,智慧亦净。譬如油炷净故,其
明亦净。以是故,欲得净智慧者,行此禅定。复次若求世间近事,不能专心,则事业不成。
和况甚深佛道而不用禅定,禅定名摄诸乱心。乱心轻飘,甚于鸿毛,驰散不定,快过疾风,
不可制止,剧于弥猴,暂现转灭,甚于掣电。心相如是,不可禁止,若欲制之,非禅不定。
如偈说,禅为守智藏,功德之福山;禅为清净水,能洗诸欲尘;禅为金刚铠,能遮烦恼箭。
虽未得无馀,涅[上般下木]分已得,得金刚三昧,摧碎结使山,得六神通力,能度无量人。
嚣尘蔽天日,大雨能淹之,觉观风散心,禅定能灭之。复次禅定难得,行者一心专求不废,
乃当得之。诸天及神仙尚不能得,何况凡夫懈怠者。如佛在尼拘卢树下坐禅。魔王三女说偈
问言,独坐林树间,六根常寂默,有若失重宝,无授愁苦痛,容貌世无比,而常闭目坐,我
等心有疑,何求而在此?尔时世尊以偈答曰,我得涅[上般下木]味,不乐处染爱,内外贼
已除,汝父亦灭退,我得甘露味,安乐坐林间,恩爱之众生,为之不起悲心。是时三女心生
惭愧,而自说言,此人离欲,不可动也。即灭去不现。
问曰:释氏之禅定,其最高之效果可得闻欤?
答曰:禅定中最高之效果,皆不可思议境界,不可为普通人言之,即言之亦不能信。《大
智度论》卷三十曰,立禅者,菩萨于众生前,赞叹禅定清净乐、内乐、自在乐、离罪乐、今
世后世乐、圣所受乐、梵天王乐、遍身受乐、深厚妙乐。汝诸众生何以着乐五欲不净乐,与
畜生同受诸罪垢乐,而舍是妙乐?若汝能舍小乐,则得大乐。汝不见田夫弃少种子,后获大
果。如人献王少物而得大报,如少钩饵而得大鱼。所舍甚少而所获大多。智者亦如是,能弃
世间之乐,得甚深禅定快乐。既得此乐,反观欲乐甚为不净。如从狱出,如病疢得差,更不
去药。复次禅定名实智初门,令智慧澄清,能照诸法。如灯在密室,其明得用。若依禅定得
四无量、背舍、胜处、神通、辩才等,诸甚深功德,悉皆具得,能令瓦石变成如意珠,何况
馀事!随意所为,无不能作,入地如水,履水如地,手捉日月,身不焦冷,化为种种禽兽之
身而不受其法,或时边身充满虚空,或时身若微尘,或轻如鸿毛,或重如泰山,或时以足指
按地,天地大东如动草叶,如是等神通变化力,皆从禅得。众生闻是已。立于禅波罗蜜。
问曰:释氏书言坐禅之最详备者,莫如隋·智者大师所著之《小止观》及《摩诃止观》,
何以不引此二书而引《大智度论》?
答曰:《大智度论》为距今二千馀年前龙树菩萨所造,姚秦·鸠摩罗什所译。《小止观》
等所言之坐禅法,其源皆出于此。学者先阅《大智度论》,续阅《小止观》等书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