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垣岛在清代也是中国的？--查钓鱼岛疆域引出的困惑

作者:萨苏

近来，中日两国因钓鱼岛问题关系紧张，以萨来说呢，认为这种事情双方应该冷静地解决问题，整天对着喊口号并不是好办法。

说着冷静，但并不代表道理可以不讲。比如，这钓鱼岛早年到底是谁家的地方，就应该在资料里好好查找。2008年，老萨找到一条关于钓鱼岛历史归属的铁证，至今无人反驳（钓鱼岛历史上属于中国领土的铁证）。

这恐怕也是没法反驳的，这本《大清一统舆图》最开始还是在日本发现的，至今在东京国会图书馆里还存了一本。看来，这个问题上，真争议起来，道理上并没有什么好讲。

不过，证据还是越多越好不是？所以，时不时地对这个问题还是会关心一点。

这两天，得到一本《历代疆域形势一览图》，就忍不住去找找看里面有没有关于钓鱼岛归属的描述。

《历代疆域形势一览图》是嘉定人童世亨所制，最初出版于1914年，我买到的这一本，是1938年重印的。

既然如此，有朋友就说了，老萨你吃多了，撑糊涂了？钓鱼岛问题我国一引用资料都是从明朝开始，你找民国的东西，是不是稍微晚了点儿啊？

要是证明钓鱼岛归属，这份材料晚了点，可是别忘了在这个问题上，日方一直有一个观点，七十年代发现了那周围的石油之前，中国一直没提过自己拥有钓鱼岛主权，后来才跟日本人争起来。

这一说，好像我们冲着那点儿石油去的。

要是在这本地图册里，找到民国时候中国人对钓鱼岛主权的看法，那不是说明我们一直有拥有钓鱼岛主权的意识吗？

遗憾的是，可能因为钓鱼岛太小，在这本地图册中，找不到它的标识。

正在泄气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下面这幅清初中国疆域地图，随便看了一眼福建台湾那一带，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清前期中国疆域图

怎么不对劲儿呢？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仔细一看，嗯？这可真邪了。

清前期中国疆域图，福建台湾沿海

您，看出点儿什么来没有？

有朋友曾经提出，对于钓鱼岛问题，如果能够找到日本地图中关于钓鱼岛属于中国的标注，那是最有价值的证据。比如1785年，日本仙台人林子平彩绘《三国通览图说》中，把钓鱼岛与中国大陆画成同一种颜色，与琉球诸岛和日本画成不同颜色；凡属琉球的地区均用日文加注，而钓鱼岛等岛屿则没有。这就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如此，中方地图中对钓鱼岛的标识意义何在呢？

因为日本争论钓鱼岛主权的时候，有两条很重要的观点。

第一，日本声称占有钓鱼岛主权，原因在于“日本政府はこの明治１８年以来、沖縄県当局を通じるなどして、尖閣諸島の実態調査を行い、「この諸島が清国に所属する証拠はない」と判断した後の明治２８年に先占論によって日本の領土であることを閣議決定しました。”摘自〈尖閣諸島の歴史概要〉

翻译过来，就是 --

日本政府于1875年以来，通过冲绳县当局，对钓鱼诸岛的实态进行调查，做出“这些岛屿没有属于中国的证据”的判断后，于1895年内阁通过决定，以”先占“的理由将其划入日本领土。

第二，日本声称中国对于钓鱼岛主权的主张，开始于20世纪七十年代，此前并无对钓鱼岛主权的要求。

1863年，《大清一统舆图》中南七卷东二/三图中钓鱼岛和黄尾屿部分的放大。这个不太清楚，哪位朋友去北图，可否顺便帮忙复印这一页扫描下来？咱们留个清楚证据。谢谢

在这部中国官修地图集中，专门设立一页标示钓鱼诸岛的钓鱼岛和黄尾屿，明确表明了当时中国对钓鱼岛的主权。这个时间，比日本对钓鱼岛开始考察，至少早了 12年。在那个时代，对于一个无人岛，实在想不出比绘入版图更能表达主权的做法了。（否则，日本列岛也有不少无人岛，无人礁，是否某个外国人上去踩一踩，说：““这些岛屿没有属于日本的证据”就代表日本对其没有主权啦？）

那么，中国将钓鱼诸岛划入中国版图，就说明日本的第一条观点不成立，因为如果中国1863年已经通过地图标示了对钓鱼岛的主权，日本1895年所谓”这些岛屿没有属于中国的证据“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所以，根本不能使用先占原理来获得钓鱼岛主权。同时，也说明中国对于钓鱼岛主权的宣示，至少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已经存在，日本的第二条观点"中国对于钓鱼岛主权的主张，开始于20世纪七十年代"也不成立。

如果日本通过”先占“获得钓鱼岛主权无效，它对钓鱼岛的占领，只能被视为〈马关条约〉的产物或偷占中国领土。若是偷占，自然要归还，若是通过〈马关条约〉...... 实际上，钓鱼岛至今在中国行政区划上属于台湾，可见中国的传统认识上，钓鱼岛是台湾的附属岛屿。因此中国在1895年〈马关条约〉中割让台湾及周围诸岛，自然无法在当时和日本理论钓鱼岛的主权问题。1952年4月日本签订的〈中日和约〉日文本规定”一千九百四十一年十二月九日前に日本国と中国との間で締結されたすべての条約，協約及び協定は，戦争の結果として無効となつたことが承認される。“（凡1941年12月9日之前中国和日本间签署的条约，协约及协定均作废失效。）

因此，根据这一条约，日本通过〈马关条约〉从中国获得的任何权利，包括对台湾，澎湖，钓鱼岛等台湾附属岛屿，即告失效。只是二战后美国始终占据钓鱼岛作为靶场，并于1971年错误地表示将仍是无人岛的这些岛屿”归还“日本，才导致了钓鱼岛始终没有回归中国。而台湾的保钓运动，在1971年前就已经爆发，反映了中国对于钓鱼岛主权的坚持，和对美日间这种私相授受他国领土的抗议。既然如此，中国从法理角度，对钓鱼岛的主权，有何问题呢？

故此，中国地图上对钓鱼岛的记载，其价值可见一斑。而讨论钓鱼岛问题，可以让对方在上面几个谬误的观点上充分发挥，然后，用我们的证据彻底将其推翻，所谓站得高，摔得惨，让对方的态度越慷慨激昂，效果越好。

领土问题，固然是实力的体现，但道理的制高点，却是不能不站的，尤其这种我们本来就很充分的道德制高点，干吗不站呢？

说多跑题了，让我们回到刚才那幅图。

从《历代疆域形势一览图》中清代前期的疆域图（清初疆域图 -- 清高宗乾隆年间），可以看到，在台湾东侧外海，还有一连串的岛屿，标注着与中国领土相同的颜色，而冲绳岛，则是完全不同的标识。

这些岛屿，是哪些岛呢?

翻到下一页，“清季疆域图”可以看到，那里的标注是“石垣岛”。

清季疆域图 清德宗光绪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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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是否说明清朝中叶石垣岛一带也是中国的？

石垣岛？忽然想起来，目前，经常在钓鱼岛海域活动的日本巡逻船均来自日本海上保安厅的第11管区石垣保安部。这次中国在钓鱼岛被扣的中国渔民，也是被扣押在石垣岛。

可要是石垣岛也属于中国，那钓鱼岛周围的事儿，可就热闹了。

实际上，这片和中国同一颜色的岛屿，包括的不仅是石垣岛，而且囊括了整个八重山群岛和宫古群岛 -- 如今，这里都是日本管辖的土地，称为“先岛群岛”。

石垣岛一带，古代是中国属国琉球的一部分。奇怪的是，除此之外，却没有找到我国在石垣岛乃至周边岛屿设立行政机构的记载。不过，这张图上，明显把琉球的本岛冲绳画成了和日本相同的颜色，显然，认为石垣一带属于中国，并非来自于琉球对中国的宗藩关系。那么，《历代疆域形势一览图》里面，对于这块土地的归属，又是来自什么缘由呢？

查过以后，才明白，虽然这张地图声称使用的是乾隆年间的疆域，在这里，却使用了中日1880年就琉球问题签订的草约结果。在这个草约中第一款，日本既提出八重山群岛和宫古群岛划归中国所有。

说起来，这个条约，还有美国前总统格兰特的参与。他1875年访问中国时，中方请美国出面帮助争回公理，阻止日本侵吞琉球（1872）。然而，由于形势变化，这一调停未能按照中方预想达到琉球复国的目的，只得到了将琉球两分，北属日本，南属中国的结果。按照这个草约，石垣岛一带，确实可以划入中国版图。

不过，中国中央政府从未批准过这个草约。一般认为，是李鸿章阻止了这个条约的签署。

李鸿章为何阻止这个条约呢？有人称其为卖国成性。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仔细考察历史实况，原来，日本方面在这个草约中暗藏着中国不能接受的内容，那就是和列强一样享受在中国的最惠国待遇，暴露了日本对华野心。中方不批准此条约，也有其原因。

不过，八重山群岛和宫古群岛的归属，因此在一些中国了解此约的人士中形成了《历代疆域形势一览图》中表达的概念 -- 毕竟，日本也曾在条约中将其列入中国所属的。

正是在查这段历史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令人唏嘘的历史细节。

日本侵占琉球，琉球国从无军队，其宗室除被俘外，大多逃往宗主国中国。尽管苦苦哀求，但清政府内外交困，政治腐败，始终不能作出支持琉球复国的行动。他们对中日草约也持反对的态度，始终抱着琉球复国的态度。

这些琉球人大多长期滞留福州，客死异乡。在日本，这批人被称作“脱清人”。他们的墓地今天依然在福州，被称作“琉球墓园”。

二战后冲绳的独立运动曾十分活跃，甚至其激进分子曾刺杀到冲绳的日本皇太子明仁（即今天的日本天皇），造成今天的日本皇后美智子负伤，这种不安形势导致日本天皇裕仁在全国各县中，唯一未能去成的就是冲绳。不过这只是昙花一现，古老的琉球国，今天已经变成了历史的一页。

只有福州琉球墓地中典型的琉球龟甲墓，让人想起这些脱清人的哀叹。

根据日本使者小叶田淳的记载，这样死在福州的脱清琉球人，一共五百七十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