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副省长：政府错过数次纠正机会 国家林业局：我们很无辜(南方都市报 2008-7-1)

陕西副省长：政府错过数次纠正机会 国家林业局：我们很无辜
2008-07-01 10:26:35  来源: 南方都市报  作者: 龙志　虞伟

图：昨日下午,陕西省政府召开处级以上干部千人大会,通报“华南虎照片事件”相关处理决定,同时启动省政府机关作风整顿教育活动。
陕西千人干部大会总结虎照事件教训,赵正永说,政府不能正确地履行公务,不能正确地对待舆论监督,致使公信力尽失
牢狱之灾,极有可能是周正龙为其造假行为付出的代价。而令陕西省政府尴尬的是,除了处分为“周老虎”提供表演舞台的陕西省林业厅以及相关政府人员,在这长达八个月的闹剧之后,政府的信誉度和公信力已经严重透支。
昨日下午,陕西省政府召开处级以上干部大会,则为了让全省领导干部深刻汲取“华南虎照片事件”的教训。该省常务副省长赵正永说,“华南虎照,从最初单纯的野生动物保护行为,一步一步发展为公共危机事件,引发了公众和媒体的广泛关注……导致对政府行政能力产生了怀疑和批评,影响非常的坏。”
据悉,总人数超过千人的会议,规模之大是该省近年来所没有的。并且,“纠风整顿”将是陕西省官场今后3个月的工作主题。
先宣布发现老虎 后补办鉴定手续
“机密”调查报告透露造虎之路详情
在昨日的会议上，本报记者从可靠渠道获得被陕西省政府秘书长秦正称为“机密”，不能提供给媒体的“华南虎照事件”调查报告。这份调查报告由陕西省监察厅主持起草，材料来自公安机关刑事侦查，以及检察机关调查情况的汇报。
调查报告披露了“周老虎”登场的细节：2007年10月3日，曾担任陕西省华南虎调查队向导的周正龙，从县经贸局局长谢坤元手中借来数码以及普通胶片相机，用事先从同村村民家购买的老虎画为背景，拍摄华南虎照片。10月4日，周将底片转交给谢坤元在安康市冲印，10月5日，谢坤元将冲印好的照片交给周，并要回借给周的数码相机，随后将虎照存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10月6日，周正龙向县林业局动管站站长李骞汇报拍到虎照的情况，李骞当即向林业局长覃大鹏汇报。覃要求李骞去现场勘验。李骞以时间不够用，家里有事为由，并没有去拍摄现场勘查核实，而是将虚拟的勘验报告提交给了他的上级领导。
10月7日，覃大鹏在办公室查看了谢坤元电脑里的照片，并向李骞询问现场勘查情况。李仍谎称已对现场进行核实，照片真实。
之后，覃大鹏向县长吴平汇报。10月8日上午，覃大鹏召集局党组成员看了照片后，决定向省虎调队汇报，同时又将情况向分管副县长杨高汇报。
下午，吴平召开县政府相关领导会议，查看了谢坤元存在电脑中的照片，并向谢坤元、周正龙问话。随后决定向省林业厅汇报情况，并安排谢坤元带周正龙到省林业厅当面汇报。同时，分管副县长杨高电话向省自然保护区和野生动物管理工作站报告，动物管理科科长王伟峰接到电话后问，你们真实吗？
杨高说：真实。
于是，王伟峰向副站长卢西荣和野生动物保护处处长王万云做了汇报。王万云让镇坪带上照片和周正龙来厅里汇报。
10月10日下午，杨高、覃大鹏、谢坤元、周正龙以及其儿子周松携带原始照片及底片，来动管站办公室。稍后，王万云和动管站站长周灵国，省林业厅总工程师以及信息宣传中心主任关克等人分别看了照片，认为照片中的动物就是华南虎。
王万云当即向在省政府开会的分管副厅长孙承骞汇报。孙开完会，简单听完王万云的汇报后，向周正龙询问了拍摄经过，又看了照片，也认为照片中的动物就是华南虎，未发现照片有异常情况。
当晚，动物管理处、动物保护站和镇坪县的干部一起吃饭时，杨高、覃大鹏等人提议召开新闻发布会，并对周正龙表示奖励。王万云电话向孙承骞汇报，孙表示同意。
10月11日上午，由孙承骞主持，召开了动管站、动保处、信息宣传中心及办公室参加的专题会议，研究新闻发布会的筹备工作以及对周正龙的奖励情况。
下午，由王万云将发现华南虎新闻发布会的筹备以及奖励等情况向主持工作的副厅长朱巨龙当面汇报，并请朱主持发布会。在看完照片后，朱巨龙也认为照片中是华南虎。当即同意召开新闻发布会。
随后，朱巨龙用电话向正在上海浦东干部培训学院学习的厅长张社年汇报。张答复你们按规定办。
10月12日下午，省林业厅召开了陕西镇坪发现华南虎新闻发布会。会议由朱巨龙主持，孙承骞向社会发布了陕西省林业厅组织野生动物及影像专家鉴定，照片是真实的。从而宣告失踪了20多年的野生华南虎重新被发现，并向周正龙颁发奖金2万元。
省林业厅邀请了安康市和镇坪县有关领导，以及省内动物界三名专家参加新闻发布会。
10月15日，省林业厅以正式文件形式，向国家林业局和省政府分别报告了镇坪发现华南虎和加强华南虎保护的问题。
实际情况是，新闻发布会前，并没有组织专家按照科技方法程序进行鉴定，也没有组织技术人员按照具体要求，对现场进行认真勘验。专家在发布会上只是传看了照片，10月17日，王万云通知三位专家到省林业厅，讨论形成鉴定意见，并补办了鉴定手续。
权威鉴定后 林业厅仍发布假消息
“一个最好的时机错过了。”陕西常务副省长赵正永痛惜地说
如果有一个环节负责一点、慎重一点、严格一点、规范一点，最后都可能避免问题的发生。
陕西省政府认为，“华南虎照片事件”暴露了相关机关和公务人员作风漂浮、纪律涣散、责任心缺失、依法行政意识淡薄等突出问题。去年10月，从周正龙提供照片到省林业厅开会发布新闻，中间经过了镇坪县林业局、县政府和省林业厅3级政府部门、13名干部，但都没有警惕并卡住假虎照。
诸如此类细节在周老虎事件中还有很多，陕西省政府办公厅2005年出台的《关于建立陕西省政府新闻发布制度的意见》明确规定，各部门申请举行新闻发布会，须经部门主要领导同意后报省政府主管领导核准，由省政府新闻办公室会同部门组织实施。但在上述的“周老虎登台发布会”中，陕西省林业厅并未按照规定程序履行报批手续，擅自举行新闻发布会，显然在工作程序上有严重的缺失。
如赵正永所说，“如果有一个环节负责一点、慎重一点、严格一点、规范一点，尊重科学、尊重事实，那么最后都可能避免问题的发生。非常遗憾的是，相关单位、相关人员并没有这样去做。”
事实上，在周老虎尚未有起色的时候，镇坪县动物保护站站长李评第一个质疑“周老虎”为假，他是镇坪县当时唯一敢站出来质疑的政府工作人员。
但由于公开发表与陕西林业系统相反的观点，认定华南虎照片为假，李评因此两度在家“病休”。政府也就错过了体制内自我纠正的第一次机会。
然后一路绿灯和护航，直到开了新闻发布会后面对网络和媒体的外部质疑，陕西省林业厅以及相关部门仍顽固坚持。
赵正永反复强调，当国防大学几位教授，论文用定量分析得出华南虎照是平面虎和年画虎有0.99相似后，省林业厅仍向公众发布虚假信息。
“一个最好的时机错过了。”这位常务副省长痛惜地说。
两会期间陕西代表团几成国人笑料
赵正永承认陕西工作的主动性不够,而是被动地被推着走
全国两会期间，陕西代表团被媒体“围攻”，使得政府公信力尽失，甚至成了国人的笑料。
2007年12月8日，陕西省成立华南虎照事件领导小组，并由公安厅参与介入调查，其调查进度和时间远远超过了一般大案要案的时间，以及给公众和舆论的承受程度。
政府新闻发言人徐春华称：慎重处理事件有一个过程，必须要有时间。这么长时间最终的目的和结果，就是要给大家一个公正、客观，负责任的结果。
尽管徐春华强调，省政府在推动华南虎虎照鉴定上功不可没，这位发言人表示，他曾先后两次去和国家林业局商谈虎照鉴定。
“鉴定机构前提必须是国家专业鉴定机构，我们出去联系以后没有结果。后来，以省政府的名义致函有关部门请求协助鉴定，也没有结果，都被谢绝了。再后来，林业厅和处理华南虎问题的领导小组成员单位分头与全国的专业鉴定机构、包括影像鉴定机构，以及陕西境内的鉴定机构，都纷纷联系，没有一家鉴定机构愿意承担鉴定工作。”徐春华说。
但华南虎照事件仍令陕西官员成为惊弓之鸟。赵正永在昨日的内部会议上坦诚：全国两会期间，陕西代表团被媒体“围攻”，使得政府公信力尽失，甚至成了国人的笑料。
而有学者则表示，虎照再无定论，将让国家蒙羞。
“到陕西别说华南虎，”赵正永在会上当众念了一条网络流传的段子。他总结说，这起事件是一面镜子，反映出政府个别部门和公务人员责任心严重缺失、工作作风极其漂浮、依法行政意识十分淡薄、工作纪律极为涣散，不能正确地履行公务，不能正确地对待广大群众和新闻媒体的批评、监督。
他在回顾整个事件时讲，整个事件中，陕西工作的主动性不够，而是被动地被推着走，最后事情越来越严重，他感到痛心，并希望大家都反思。
陕西省政府秘书长秦正称，集中3个月的整风后，陕西省政府将组织专项检查，整风成绩将纳入考核。
国家林业局:我们很无辜
一位官员表示林业系统并非垂直管理,在现有体制下,已经作出了“最好的回应”
陕西方面对华南虎照事件宣布调查结果并做出处理后，很多网友把目光继续投向了国家林业局，希望该局做出回应。昨晚，国家林业局一位官员告诉本报记者，华南虎事件把国家林业局很无辜地卷了进来，一直很被动，但实际上“在当前的行政架构体系下，国家林业局其实并没有什么权力”。
尚未安排近期就此开发布会
直到昨晚7点，国家林业局新闻办仍有工作人员值班。该名工作人员说，到目前为止，新闻发言人曹清尧尚未就陕西公布的“华南虎”处理结果作出回应，也尚未安排在近期就此问题召开新闻发布会。
此前新民网称，国家林业局新闻办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说，国家林业局只负责野生动物保护，不负责虎照真假鉴定，陕西省林业厅公布虎照调查结果也与国家林业局无关。
国家林业局酝酿回应
但国家林业局一位官员昨天向本报记者透露，目前该局正在草拟材料，待总局领导审核之后，以统一口径对外回应。该位官员说，“对这个回应总局非常谨慎。”
该位官员同时就此事谈了自身的看法。他说，国家林业局在“华南虎”问题上，此前的表态一直非常谨慎，可以说是在当前管理体制下作了“最好的回应 ”。他指出，林业系统不是垂直管理，国家林业局只是在业务上给予指导，而人事等方面都是由地方决定。所以陕西方面公布“虎照”之后，国家林业局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不能公开去质疑，“这要考虑到国家林业局和陕西省的关系”。
该位官员还表示，实际上，国家林业局在幕后也做了很多工作，只是不能对外大张旗鼓地说。他举例，比如推动陕西方面同意国家鉴定机构介入鉴定，然而可惜的是，国家鉴定机构由于种种利益的考虑，“不想占腥味”，“居然不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该位官员甚至叫屈：华南虎事件把国家林业局很无辜地卷了进来，一直很被动，“在当前的行政架构体系下，国家林业局其实并没有什么权力，不是外界想象的那样，想要鉴定虎照就可以鉴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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