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音符奏响人生乐章——记上海京剧院国家一级作曲家龚国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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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音符奏响人生乐章

   ——记上海京剧院国家一级作曲家龚国泰

 

       戈  扬


        2005年4月27日至30日,“第三届北京国际戏剧演出季”闭幕演出,在北京保利剧院隆重上演。剧院内,气氛热烈,艺术名流和戏迷、乐迷们纷纷赶到这里,一睹交响京剧《杨门女将》的风采。随着指挥家指挥棒的挥动,激越的序曲奏响,观众立即被带入了一个荡气回肠的传奇故事之中。众多艺术家的精彩表演,出神入化地再现了杨门女将的英姿,博得了观众的阵阵掌声。  

  这是北京艺都国际传媒有限公司实行跨界合作,调动了话剧、京剧、交响乐、合唱艺术等诸多艺术门类的精英,上海京剧院作曲家龚国泰和著名作曲家赵季平、导演林兆华、指挥家余隆等携手投入,中国爱乐乐团、中国京剧院、中国戏曲学院通力合作,使传统名剧增添了新的光彩。《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各大网站等新闻主流媒体纷纷作了详细报道。可以说,演出取得了圆满成功,龚国泰精湛的配器功不可没。     

 

     “阿爸、姆妈,阿拉晓得料理自己,会好好学的,侬走吧,不要紧!”


  1958年“大跃进”后, 1960年我国农业总产值415亿元,比1959年下降了12.6%;粮食产量跌到了1951年2874亿斤还少4亿斤的水平, 农村粮食紧缺, 城里实行 “二三三制”。 于是, 中央发出《关于全党动手大办农业、 大办粮食的指示》, 关、 停、并、转许多企业, 城市人口锐减1940万人, 回乡务农达1300万人。 开国总理周恩来称这场人类迁徙运动“等于一个中等国家搬家”。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第二个夏季,父亲龚海平响应党的号召携全家从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市杨浦支行退职返乡,也裹进了这场人类大迁徙运动。  那天早晨,淫雨霏霏。住在四川北路85号大桥大楼(当年的日本侵华司令部大楼)7楼的国泰全家8口人,匆匆乘电梯下楼,坐上出租车来到火车站。文世清叔叔、文妈妈、钟鸣哥哥等邻居也前来送行。朝夕相处十几年的邻居们,说不完的惜别情。列车就要开动了,一起从四川重庆落户上海的文叔叔、文妈妈再三对母亲宋邦英说:“侬回乡下了,国泰留上海读音乐学院附中,有阿拉在,侬就放心好了!”  

  “这孩子以后就全靠侬了,拜托啦……”母亲早已泪流满面。  

  还不到十岁的我,此时此刻,竟问国泰:“阿哥,姆妈是怎么了?”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16岁的国泰哥哥满脸的严肃。  

  “国泰啊,侬知道阿爸、姆妈要到乡下去了,这里就侬自己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啊!” 阿爸、姆妈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  

  “阿爸、姆妈,阿拉晓得料理自己,会好好学的,侬走吧,不要紧!”  

  “好了,阿拉要走了,再见了……”  

  列车开动了,我趴在车窗口,看见哥哥哭了。  

  “再见……啥时能回上海啊?……侬一定要回来啊!”哥哥追赶着火车哭着说。  

  ……  

  16岁花季正是在父母呵护下成长的年龄段,然而,国泰就这样与阿爸、阿妈从此分居两地,走上了艰难的求学之路。  

  座落在上海市东平路9号的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欧式建筑的教学楼和琴房在片片树荫的衬托下,显得是那样的幽静。每天清晨,国泰总是第一个起床,带着小号在法国梧桐树下拔长音。谁知,几年练习下来,小号演奏技巧非但没有进步,反而退步不小。一天,国泰带着小号去找老师回课,刚走到老师门口,就听见班主任和小号辅导老师正在说话。  

  “龚国泰的小号怎么越吹越不是正音啊?”班主任问小号辅导老师。  

  “我正在做实验,用的是第三套辅导方案教他。”  

  “这么能这样做呢?吹铜管乐器最忌讳的就是改口型,这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误人子弟呀!”  

  “我……,我还有办法让他改过来!”  

  国泰听到这儿,转身大步跑到琴房,嚎啕痛哭起来。瞎练了,原来自己是小号老师的教学试验品,简直是岂有此理!怎么办?再也不能让人摆布,路要靠自己去走。从此,国泰就留心学习作曲法、和声学、乐器法、配器法、复调、对位等乐理知识;只要有空,就一头钻进图书馆大楼,在充满音乐氛围的艺术殿堂里,在民乐教师于会咏(后来成为“四人帮”的黑干将则另当别论)、著名作曲家王酩的精心培养下,国泰如饥似渴地吸吮知识的甘露,从博大精深的民族音乐和丰富多彩的西洋音乐宝库中领悟艺术的真谛,进一步在作曲、配器技巧与音乐素养上获得全面的发展,为他后来的音乐创作奠定了坚实基础。  

  1966年7月份的一天,远在河南新蔡县的龚海平,突然收到儿子国泰拍来的电报。原来是他就要毕业了,征求家里意见是继续升学还是就业分配。那时,物资严重短缺,买什么都要票证,诸如粮票、油票、布票……可是就这十分有限的票证,家里却没钱买。阿爸900元钱的退职返乡费,既要支付哥哥和我们兄妹5人的学杂费,又要购买油盐等生活必须品,很快便所剩无几。那时一个工分分值仅仅是几分钱,生活的艰难是显而易见的。阿爸只好拍去电报,让他及早分配工作也好减轻家里的沉重负担。  

  就这样,国泰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被分配到上海京剧院乐队担任小号演奏员。1968年秋,京剧《智取威虎山》剧组赴北京拍摄彩色影片。其演出阵容得到加强:李母一角由王梦云担任,张学津和李崇善分别担任杨子荣和少剑波的b角,全剧的音乐也由单纯的民族器乐伴奏改为中西混合的交响乐队伴奏。为拍摄舞台艺术片,《智》剧的演出时间要压缩在两小时以内。后来的中央文化部部长于会泳承担了全剧唱腔的减缩修改工作,并筹建了中西混合乐队,制定了乐队编配原则,上海音乐学院附中的一批毕业生充实到乐队中来,龚国泰、刘庄、军驰就在这种情况下,参加了《智》剧的音乐设计方面的工作。从此,国泰正式调到上海京剧院院部创作室作曲组工作,开始了他的专业作曲、配器生涯。


     “京剧配西洋乐器不是简单的1加1的混合,这是一项极其困难的创造。”

 

  说起国泰的音乐创作成就,必然要与“样板戏”联系到一起。我们得把“样板戏”和“样板戏现象”剥离,不要把“样板戏”和江青等人围绕“样板戏”所搞的一系列政治阴谋混同起来,不要把“样板戏”和极左的文艺政策及“八亿人民八个戏”的文艺局面混同起来,甚至不要把“样板戏”和后来完全服务于某种政治图谋而匆忙臆造的几个“革命现代京剧”混同起来。之所以要作这样的剥离,就是要从艺术暨戏剧艺术的角度,以能代表“样板戏”艺术成就的剧作为依据,评判“样板戏”。  

  “样板戏”是一种特殊的文艺观念和文艺政策的产物,表面上看,它是文艺为政治服务、用行政手段组织文艺创作的结果。文艺为政治服务,并非就必然地不能产生精品。题旨的政治化是欧洲现代戏剧的一个重要趋势,高尔基、马雅可夫斯基、罗曼•罗兰等,都创作了政治倾向鲜明的戏剧杰作,创作成就已为历史所肯定的法国古典主义戏剧和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戏剧,都是和用行政手段组织文艺创作分不开的。在政治倾向必然会降低作品质量的自欺欺人之谈颇有市场的今天,指出这样的常识似乎并不显得多余。  

  国泰在参与“样板戏”音乐创作中,与同仁们一道积极探索,在他参与的京剧《智取威虎山》、《海港》、《龙江颂》、《杜鹃山》、《盘石湾》等“样板戏”的作曲和配器中,既保持了传统京剧音乐浓郁的风格,又在传统的基础上有了较大的突破和发展。它的意义不仅仅在京剧本身,同时也为整个戏曲音乐的改革、发展,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他和同仁们共同探索的那形象鲜明的主调音乐贯穿、各具特色的音乐旋律创作、变化无穷的和声色彩运用、遥相呼应的复调穿插和娴熟的配器手法,曾风靡全国。  

  正如陈汝陶在《“样板戏”的唱腔、器乐的创新和发展》一文中写道:“京剧“样板戏”的唱腔,很值得我们在创新和发展京剧艺术的探索实践中记取的: 画龙点睛 主调贯串 为了使剧中人物的音乐形象鲜明突出,京剧“样板戏”普遍借鉴了歌剧音乐创作中一个常用的手法——即为剧中主要人物设计一个颇具性格化的人物主调音乐。 手法多样 妙用转调 京剧“样板戏”音乐创作中转调技法的大量运用,不仅增强了音乐本身的色彩对比性,也丰富了京剧音乐的表现力。 突破传统格局 改革乐队伴奏 打破了一百多年来京剧乐队伴奏的传统格局,探寻出一条崭新的路子——即在保持以传统的“三大件”为主奏乐器组的基础上,大量引进西洋管弦乐队和中国民族管弦乐队中的各种乐器,组成一支音域十分宽广、音乐色彩甚为丰富,表现力很强的中西混合型乐队。传统的“三大件”以及其它民族乐器与众多的西洋管弦乐器水乳相融地结合在一起,令人大为耳目一新。绚丽多姿的配器手法,丰满瑰伟的和声、复调,挥洒恢宏的织体效果,为立体化地塑造各种典型人物形象、细腻地刻画人物复杂的性格、酣畅地抒发人物丰富的内心情感,以及形象地描绘各种特定场景、准确地烘托戏剧气氛、有力地推动剧情的发展等等,都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些,绝不是京剧舞台上传统乐队可以比拟的。…… 随着岁月的推移,将会逐渐被更多的人所认识和重视。”(摘自《时代国粹·京剧课堂》2002.6.14)  

  弹指一挥间,40年过去了。网友是这样评价京剧“样板戏”的:“打虎上山音乐是样板戏中最成功的音乐和唱段,……,一改传统戏的旧模式将导板变成动态的,再加上管弦乐队雄壮的伴奏极大丰富了京剧音乐的表现力,使京剧音乐形象化了,小提琴群的快速演奏,及大段跳弓的运用给人以强烈的动感,圆号的旋律仿佛把人们带进了山谷,和舞台上高山松林背景融为一体,童(祥苓)先生急促的导板演唱,进一步增加了动感,给人以真的在飞马奔驰的感觉,……整段伴奏、演唱、表演、布景,灯光,都达到了极致,真是太美了!”  

  “京剧配西洋乐器不是简单的1加1的混合,这是一项极其困难的创造。京剧韵味和西洋乐队的音色原本是互相排斥的,要做到真正的融会贯通,令西洋乐队丰满京剧韵味,需要创作者不仅对京剧音乐具有相当高的造诣,同时也要谙熟交响乐的和声及配器技巧。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海港》、《龙江颂》、《杜鹃山》,不愧为中西混合乐队成功出演的范例。”  

  可见京剧“样板戏”的音乐改革、创新是多么的深入人心。  

  这些艺术经验里,凝结了龚国泰这样一批敢于创新、勇于实践的年轻作曲家几多心血和几多汗水。然而,在大批“三名三高”的年代里,他们这些幕后英雄们连署名权都被剥夺了。为此,后来国泰在评高级职称时,还带来了一些麻烦。高评委要署名的“样板戏”作品,到哪儿找去?最后只好以原始的作曲手稿和配器总谱为凭证,才理所当然地评上了国家一级作曲职称。  

  七十年代后期,热爱戏剧的人们可以经常看到由国泰作曲、唱腔设计、配器、指挥的京剧。如《闪光的果子》、《刑场上的婚礼》等。特别是神话京剧《火凤凰》,1979年在西德、荷兰、比利时、卢森堡、英国演出时,受到人们的高度赞扬,报刊载文盛赞作曲家。  

  八十年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人,文艺界“百花齐放”春天的到来,社会已不满足“一花独放”的沉闷局面,人们迫切需要多种文艺形式来满足精神生活。这一时期,他积极开拓其它音乐体裁的创作新路子,又有了新的收获。他先后为中央电视台、上海电视台、上海电影制片厂电视部、江苏电视台等十多个单位摄制的电视剧作曲、配器。人们熟悉的电视剧《藏金记》、《邻里之间》、《第七个售货亭》、《见报以后》、《失去的和弦》、《远航归来》、《爱的隐瞒》;电视连续剧《堂堂男子汉》;京剧电视连续剧《乾隆下江南》、《曹雪芹》、《红楼十二宫》、《盘丝洞》等,其音乐都出自龚国泰的笔下,是他饱蘸心血奉献给时代的新声。  

  同时,他还为十多家唱片公司、音像出版社作曲、配器了大量的唱片、音带、 CD音碟。如大家十分熟悉的京剧《打虎上山》、《天涯歌女》、《尚长荣现代京剧选段》、《关怀现代京剧专辑》、《吴琼黄梅戏专辑》、《蔡虹虹演唱专辑》、管弦乐组曲《苗岭音诗》、管弦乐《彩云追月》、《六月茉莉》、《闯将令》、《将军令》、《江河水》、俞逊发笛子独奏曲选《妆台秋思》、《中国戏曲名星汇唱》、交响大合唱《我是军人》、京剧交响组曲《智取威虎山》、《沙家浜》、《杜鹃山》、《海港》、《奇袭白虎团》等二百多盒音带、CD碟片。这些具有浓郁民族风格的音乐作品,无疑为弘扬民族传统文化起到了积极作用。1983年他在上海市戏曲音乐座谈会上,作了题为《谈京剧音乐的创新》的发言。该篇论文已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的《论戏曲音乐》一书发表。  

 

  “老祖宗为我们留下的文学宝藏和艺术遗产真是灿烂辉煌,但多年来似被遗忘。年轻人更是被淹没在流行音乐的浪潮中。咱们把白居易的《长恨歌》和《琵琶行》用声乐形式表现出来,确实意义深远。”  

 

  九十年代第五个年头的一天下午,国泰正在家里潜心创作,“嘀铃铃铃……”电话铃声突然骤响。  

  “喂,啥人?”  

  “你是龚国泰先生吗?”  

  “我就是,你是……?”  

  “我是张庄声,咱们是上音的校友,我原来是上海民族乐团司仪兼独唱演员……”  

  “哦,你好!有事吗?”  

  “你让我找得好苦啊,请告诉我你的住处……,我马上过去谈一下合作创作的事,好吗?”  

  “好的、好的……”  

  原来是法籍华人、著名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张庄声(艺名:咪咪)八十年代定居法国后,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将白居易的《长恨歌》和《琵琶行》,以咏叹调的声乐形式搬上舞台。她以艺术家的特殊气质与敏感,踏实刻苦地钻研了唐朝历史和中国的韶乐历史。使自己具备了选择和理解白居易诗歌的基础。庄声想:白居易的《长恨歌》和《琵琶行》最富强烈情感,最适合大段抒发咏叹调的情感,回国后一定找一位精通中国民间音乐的作曲家,来完成唱腔设计和交响乐章的作曲、配器。于是,她通过多方打听和同仁介绍,终于找到了龚国泰。  两位素不相识的艺术家一见如故,国泰热情地接待了庄声。  

  “白居易的《长恨歌》和《琵琶行》,用咏叹调的形式表现出来,你以为如何?”  

  庄声开门见山的发问,国泰便兴奋起来,“老祖宗为我们留下的文学宝藏和艺术遗产真是灿烂辉煌,但多年来似被遗忘。年轻人更是被淹没在流行音乐的浪潮中。咱们把白居易的《长恨歌》和《琵琶行》用声乐形式表现出来,确实意义深远。”  

  国泰手捧诗稿,反复地朗诵着:  

  汉皇重色思倾国,  

  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  

  养在深闺人未识。  

  ……  

  国泰诵诗的声音,越来越深沉,越来越激昂。他如吟如泣地哼唱了起来……他的心海里翻滚着杨贵妃、唐明皇“在天远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长恨哀潮……  

  接着他(她)们商定了创作思路,拟定以古曲《霓裳羽衣曲》、道教音乐的音调和太空音响为素材,创作这部东方大型声乐交响叙事曲。他(她)们谈了很久很久……  庄声被作曲家丰富的感情和对诗作的深刻理解以及对整部作品的谋篇布局、配器手法的独到所折服。临走时,庄声握着国泰的手说:“看来,我选你合作选对了!”  

  古代有俞伯牙与钟子期那高山流水的知音传说,而庄声女士与国泰先生的合作,相互之间的理解与友谊,则更如高山流水、相辅相依。  

  入夜,国泰沉浸在哀伤的旋律之中。  妻子马鸽叫他吃饭,他听不见;女儿晨晨喊阿爸,他全然不觉……他忘记了一切,他心中只有一个意念:一定要写好这部老祖宗留下来的艺术遗产——东方咏叹调《交响叙事曲·长恨歌》和为上海民族乐团王昌元女士作曲的《琵琶行》配器…… 

   钟表滴嗒滴嗒走着,几小时过去了。  

  夜深了,他仍然迷恋在他的乐海世界里……  

  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次食不甘味,多少次越洋电话,多少次推倒重来……  

  就这样,七易其稿的东方咏叹调《交响叙事曲·长恨歌》和《交响叙事曲·琵琶行》,终于由上海交响乐团演奏、著名指挥家陈燮阳担纲指挥、张庄声演唱,录制成激光唱碟。音乐,是传导人民情感的最好最广泛最直接的媒介。抽象的音乐艺术,是一种世界性的特殊语言,它不需要翻译,可以超越国界,超越民族,使人与人的心相通,使不同肤色的人情交融,甚至于可以为动物及所有有生命的生物所领悟……  

  中国唱片公司慧眼识珠,大力支持这部作品的制作和发行,买下了激光唱盘的专利并在全世界发行。有关出版社打算制作成视听光盘、编成中小学教材、拍成美术片,对青少年进行更形象的普及。国泰和庄声没有想到,他(她)们掷进听众心灵的一筐音符,能引出如此浩大的震荡。  难怪中国文学泰斗冰心老人听了东方咏叹调《交响叙事曲·长恨歌》和《交响叙事曲·琵琶行》感慨万分,她说:“把中国文学艺术的精粹,以声乐形式呈现于世界,做了件大好事。”  

  《欧洲时报》社社长桔子听了龚国泰、张庄声联袂创作的东方咏叹调《交响叙事曲·长恨歌》和《交响叙事曲·琵琶行》后,在该报题为《魂魄东方梦,朝暮游子情》一文中这样写道:“把中国雅乐的精华古曲、道教音乐、昆曲和西方现代的太空音乐自然地融合穿织在一起,乐章以排山倒海之势掀起我心中的感情巨浪,我仿佛坠入那无限深沉的音乐之海,无穷无尽的美感享受之海,虽然离乡万里,但能与之同醉《琵琶》、《长恨》,也消他乡之愁,我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八年了,别提他了!”


  “八年了,别提他了!”这原本是“样板戏”京剧《智取威虎山》中常猎户的一句道白。没曾想这句道白,十多年后,被哥哥国泰用在了我到上海出差时与他的一次谈话中。我想,他心里肯定涌动着酸甜苦辣……  

  “嘀——,嗒——” 座落在东平路9号的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校院内,无论是三伏酷暑,还是三九寒天,经常可以见到一位清瘦、长脖子、穿着一件破军大衣的小伙子,每天天不亮就在法国梧桐树下练习小号。当时,上海京剧院已搬迁到这里。著名京剧武旦演员、《智取威虎山》一剧中小常宝的扮演者齐淑芳,每天看到这情景,心里不免升起恻隐之心。后来,齐淑芳打听到这个小伙子叫龚国泰,对他作曲配器和家庭情况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深知“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她认定国泰将来准能成大器。没曾想,1966年龚国泰“上音”附中毕业竟分配到上海京剧院《智取威虎山》剧组工作,齐淑芳真是喜出望外。  

  齐淑芳出身在一个京剧世家,大哥齐英才是上海京剧院副院长,大嫂张美娟是上海京剧院著名武旦演员,三哥齐英奇是上海京剧院《龙江颂》剧组的武戏演员……她幼时便跟张美娟学习京剧和武功,练就了一身京剧武功和一副金嗓子。有多少男演员和一些社会名流追求她,情书不断,什么蜜语甜言她没听过?可她就是一个也瞧不上……她似乎天生就有一种与一般女孩完全不同的反叛傲骨:她认准的事儿,无论别人怎么看,就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也正是这种性格,导致她在处理一些问题上容易走上极端,这是后话。因此,她想:我要主动接近他,多给他一些关爱。  

  有一天,淑芳到琴房去找国泰。借口是切磋《智取威虎山》第三场——“深山问苦”中小常宝唱腔“只盼着深山出太阳”的配器问题。  

  到琴房门口,就听屋里传出和谐丰满的钢琴和弦声。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国泰只顾埋头创作,根本听不着。又是一阵咚、咚声,总算敲开了房门。  

  “哦,小齐呀。有事吗?” 国泰有点惊讶。  “就是这事儿……” 淑芳扬了扬手里拿着的“只盼着深山出太阳”的唱腔主旋律曲谱说。  

  淑芳今天见国泰的心情格外异样。国泰还是瘦瘦的高个头,戴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穿着中央军委特批“样板团”的演职员工都有的“的确凉”黄军装,显得格外儒雅而又有风度。此时的淑芳,似乎有了触电的感觉,心跳加快了,呼吸也短促了。  

  “小龚,这段唱腔的配器,从‘我娘却跳涧身亡’后‘娘啊!’一句,在配器中是不是清淡一点?更好一些,更符合人物此时此刻的心情?”  

  “说的有道理……”  

  ……  

  他们就这样,开始了正面接触。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时间长了,淑芳琢磨着他也许会请她一起出去走走,或请她出去吃顿饭……因为一般来说,未婚的男子见到漂亮姑娘、尤其是小有名气的演员,都巴不得有机会和她多呆一会儿,多巴结巴结……可国泰和别人不同,纹丝不动,就知道音乐、音乐!淑芳心里真有些儿不悦。可转眼想到,他十六岁就离开父母,肯定是自卑心理在束缚着他。国泰呀,有多少男子在追求阿拉哩!可侬却无动于衷,真是个傻瓜!  

  于是,性格开朗、大方的淑芳就托《智》剧组乐队双簧管演奏员沈培生,前去捅破了这层窗户纸。1974年国庆节,他们终于在南昌路68号的上海市委家属楼2楼新房喜结良缘。整日排练工作十分繁忙的他们,好象没一点时间筹备婚事。正巧县京剧团派我在上海京剧院《智》剧组,向长号演奏家李坚学习长号演奏和向国泰学习作曲配器,作为弟弟,为布置他们的新房而累得腰酸背痛也理所应当。看见哥嫂夫妻俩恩爱有加、如胶似漆,我真的为他们感到高兴。每天淑芳嫂子练功、排练回家后,浑身象散了架似的,躺在床上叫苦不迭。一切家务活,均有哥哥包揽了下来。后来,邻居们戏谑地说,国泰是齐淑芳的高级保姆啊,此话还是有点根据的。  

  京剧《智取威虎山》拍成电影后,齐淑芳喜有身孕。一天,在剧场排戏时,当时的文化部主要领导发现淑芳身怀有孕,就对她说:“小齐啊,马上就要拍《磐石湾》电影了,你扮演的女民兵连长武戏很重啊……”“我,我明白了。请领导放心!”很快,齐淑芳就到医院做了人流。后来,她出色地完成了京剧电影《磐石湾》的拍摄工作。从此,淑芳与国泰再也没要小孩。  

  粉碎“四人帮”后,上海京剧院内贴满了大字报,说龚国泰是文化部主要领导的影子,他自然成为“揭批查”的对象。通过党组织的调查核实,一向忠厚老实、只知音符、不懂政治,只知埋头创作、不搞阴谋诡计的国泰,终于被解放了出来,历史还了他一个清白。相反,有些道貌岸然的政治油子,后来在文化部主要领导的办公室里,竟搜查出某些人打的50多封小报告。  

  是金子,什么时候都会闪光。  

  改革开放后,国泰又为大量的新编京剧作曲、配器、唱腔设计和指挥。1982年,美国一位在西欧十多个国家都有他的实业的老板,邀请上海京剧院青年演员到美国进行商业演出。由于受出国人员的限制,国泰担负的乐队指挥交给了司鼓替代,这次演出他未能参加。上海京剧院派出的赴美小型京剧演出团,在美国的商业演出很快就结束了,谁都没有想到,包括齐淑芳在内的全团演职员工30多人竟集体叛逃留在了美国,这一反叛行为,在上海京剧院乃至上海市文化系统内不啻是撂了一颗重型原子弹。全院、全市文化系统上上下下都震惊了,国泰更是不知所措……。从此,国泰和淑芳彻底结束了八年的婚姻生活。后来,齐淑芳她们沦落街头卖艺,在定居美国的钢琴演奏家殷承宗的帮助下,三年之后,他们终于都取得了美国“绿卡”。  

  当我提起齐淑芳时,难怪哥哥会脱口而出,“八年了,别提他了!” 

              

               “感谢文叔叔、文妈妈和兰英大姐!”  

 

  过上独身生活、性格十分内向、远离亲人的国泰,从此心里更加沉闷,有委屈向谁说去?只有沉浸在乐海里,他才能体会到喜悦和欢乐。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1985年。  

  好长时间没有到四川北路85号大桥大楼去看望文叔叔和文妈妈了。星期天,国泰象回自己家一样来到文叔叔家。  

  一阵寒暄后,退休在家的文妈妈说:“国泰呀,个人问题考虑好了吗?”  

  “不急的。”这时,在上海国棉十一厂的党委书记、邻居朱兰英,路过门口看见国泰回来,打了招呼,就拉起了家常。  

  “国泰,侬也不小了,阿拉给你介绍一位,怎么样啊?”  

  “那得谢谢大姐了。”  

  “她叫马鸽,是厂里优秀的纺纱工人,至今未婚。她爱好音乐和文学,侬和她会有共同语言的。她父亲是个老红军………,好了,别的阿拉就不多说了,留着你们谈吧。”

  “好,好,听大姐的安排。”  

  晚上,一向沉稳的马鸽兴匆匆地回到家里。女儿的情绪总是逃不脱妈妈的眼睛,妈妈说:“马鸽,啥事体这么高兴?”  

  “妈——,侬又在瞎说什么呀?”  

  “有好事体了吧?快告诉姆妈。”  “

  姆妈,厂里的朱书记,给阿拉介绍了一位作曲家,在上海京剧院工作。”  

  “这不是侬早就盼望的吗?”  

  “他比阿拉大十岁呀!”  

  “怎么?侬阿爸可比阿拉大十二岁呀,阿拉嫌弃了吗?不照样过得好好的?把侬兄妹几个不也拉扯成人了吗?”  

  “这——,扮演小常宝的演员可是他的前妻——”  

  “前妻?二婚怎么了?只要人好,有本事就行!侬不是喜欢音乐吗?以后让他天天为侬作曲,让侬整天泡在音乐里。”  

  “妈——”  

  母女俩说到这里,倒是说到马鸽的心坎上了!  

  热心的朱书记,带着马鸽见了国泰两次。朱书记说:“小马啊,阿拉这个红娘只负责牵线搭桥,成与不成就看侬和小龚了。”  

  盛夏酷暑的一天,马鸽到南昌路去找国泰。  敲开房门,马鸽一愣,只见国泰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写字台上铺满了总谱。  

  “对不起,让侬见笑了。今天太热了……”乘国泰到卧室换衣服的空儿,马鸽打量起客厅里的摆设。这么热的天,我们的大作曲家怎么连台风扇都没有?想不到,作曲家的家里竟没有钢琴!这社会也太不公平了!  

  “对不起,侬先坐会儿,这段配器快完了。”说着,国泰又埋头在五线谱上圈起了“小蝌蚪”……  

  马鸽找了把扇子,一边为国泰煽风,一边从侧面凝视着作曲家那深沉丰富的脸部表情,看他熟练地圈得那一个个“小蝌蚪”,似乎在那五条线上欢蹦乱跳。原来样板戏那么好听、丰满立体的音乐就是这样诞生的;而且,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诞生的,她的心被拨动了……。顿时,对他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好感,可他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以后,马鸽到他团里的琴房,国泰除了为她弹奏曲子,又是谈他的曲子,再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她觉得有些受到冷落,觉得他这个男子好像只对曲调感兴趣,对她……  

  她哪里知道,国泰独身以后,心态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京剧院一位好心人,曾给他介绍过一位在上海小有名气的文学作家,他没心思理会,他似乎仍陷在感情的泥淖里而不能自拔。后来,上海电影制片厂电视文学部的著名编辑、作家孙雄飞,给他介绍了一位军级干部的女儿、武汉市《长江日报》社的记者高晶。一年后,我出差上海,返家时乘轮船到汉口,哥哥拍电报让高晶到码头接我,意思是让我看看未来的嫂子怎么样?  

  “呜——呜——”坐了两天一夜的轮船,终于在汉口码头靠岸了。从哥哥钱包里的照片上,我已认识了未来的嫂子。当下了轮船,我一眼就认出了大眼睛、鹅蛋脸、身材颀长苗条、气质高雅、身穿一件风衣、左肩背着一个坤包的高晶。  

  “你就是高晶?”  

  “你就是国强吧!”说着她就和我分别提着我带的大提包两边的提手,边走边聊中国的当代文学、音乐和样板戏。  

  很健谈的高晶,思维活跃,把话题转到国泰身上。“我和你哥接触快一年了,他很有才气,出了不少作品,我很佩服他;可他不愿放弃上海这块阵地,上海我又调不去,你说咋办?……”高晶很直率地说。  

  “有情人终成眷属嘛!办法总会有的!”我很喜欢高晶能成为嫂子。因为她刚刚在《中国青年》报征文中获得一等奖,我爱好文学,所以我本能地怂恿她说。  

  一路上,我们谈了许多有关国泰的话题,没有感到劳累就走到高晶住的高干小楼。午饭后,高晶又把我送上北去驻马店的列车。  

  “代我向国泰问好啊!”  

  “再见——”  

  ……  

  多好的一对,结果竟没谈成,我真替哥哥感到惋惜。  

  马鸽是后来才知道这些的。马鸽想,越是对她“不感兴趣”,她越是觉得他“神秘”,越是非要窥探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从而他的吸引力就更大了……  

  他俩的约会地点经常在外滩。每次约会,都是马鸽等国泰。他约会迟到时总是说:“对不起,阿拉正在写配器,单位要得急啊;再说,搞创作必须一气呵成,要不然就再也找不到那个灵感了……”  

  “侬总是这个理由,好在是阿拉,要是别的女孩子,早气跑了……”马鸽既爱又气地数落他。  

  “别气了……,这不来了吗?”  

  一年很快过去了。1986年的元月29日,国泰正在家里为越剧《第十二夜》忙着配器。就听门外一片嘈杂声,打开门一看,国泰吃了一惊:只见马鸽在楼梯口正指挥搬运工将一架星海牌钢琴,往国泰房间里搬。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傻瓜,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阿拉送侬的生日礼物。”  

  “这、这……”国泰嗓子硬了,眼圈红了,不善表达个人感情的他说不出话来。  

  16岁就离开父母的国泰,似乎对亲情早就淡忘了。此时此刻,有人在关爱侬,有人还记得侬的生日,这难道不是亲情?这不就是侬要找的妻子吗?国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马鸽搂在了怀里……  

  这年的4月7日,他们俩终于结为伉俪。  

  说来也巧,我和驻马店地区文化局艺术科的科长袁贺堂出差到上海,洽谈邀请上海京剧院组织的“浦江之声音乐团”赴驻马店地区巡回演出的有关事宜,正赶上他们的婚礼,喝了他们的喜酒。  

 

  “可以说,几十年来,国泰为人民谱写了缕缕琴音,片片真情;用音符奏响了绚丽多彩的人生乐章!”   

  

  他把激情和精力献给了时代,获得的是社会和人民的褒奖。他创作的近千首(部)作品,在全国各类评奖中数十次获奖。如他作曲、唱腔设计、配器的京剧《闪光的果子》和现代京剧《刑场上的婚礼》,1978年获上海戏曲汇报演出创作演出奖;新编历史京剧《乾隆下江南》,在第三届上海戏剧节分别荣获创作演出奖和“花冠探索”奖;他作曲、配器的沪剧《姐妹俩》,1984年在全国现代题材戏曲、话剧、歌剧观摩演出中,荣获优秀音乐设计奖;他作曲、配器的桂剧《泥马泪》,在广西第二届戏剧展览演出中获“桂花奖”第一名,并获音乐奖;他配器的新编历史京剧《曹操与杨修》,1995年11月荣获首届中国京剧艺术节唯一大奖——程长庚金奖;他还为戏曲表演唱《八仙过海》编曲、配器,这个节目参加了’96上海世纪回响“五·一”歌会,江泽民等中央领导观看了演出,中央电视台多次转播实况;他作曲、配器的京歌《充满希望的中国》,在’96上海“立邦杯”第三届戏歌大赛中荣获金奖;1999年7月,他作曲、配器指挥的京剧《贞观盛事》,在第三届(2001)中国京剧节荣获金奖和优秀作曲奖,2003年还荣获第八届中国戏剧节金奖、优秀音乐奖,并被选为国家戏曲十大精品之一;2000年12月,他配器的京剧《瘦御马》,在2001年第三届中国京剧节中,获优秀配器奖;2001年5月,他配器的唢呐与铜管乐队《百鸟朝凤》,上海大学生管乐团在第十四届世界管乐大赛上荣获金奖,以作曲、配器421分、演奏、指挥450.5分、总分871.5分的好成绩获得金牌。同时,他还为沪剧《寻娘记》、《姐妹俩》、滑稽戏《三毛学生意》、越剧《溜冰场上》、《浪荡子》、《第十二夜》、《瓜园曲》、《长乐宫》、《真假驸马》、《杨贵妃》、《梨香园》、评弹《金陵十二钗》、锡剧《珍珠塔》、淮剧《孔雀东南飞》等地方剧种作曲、配器、指挥,并数十次在国家和省、市获奖。  

  对于他在音乐创作上所取得的成就和贡献,党和人民给了他应有的荣誉。他现为中共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上海分会会员、上海音乐家协会会员、上海戏曲音乐学会会员、中国广播电视学会电视戏曲艺术研究会研究员、上海京剧院国家一级作曲。1976年他应邀随团赴日进行艺术交流;1990年7月,他应邀随团赴前苏联进行艺术交流和友好访问;1997年5月又东渡扶桑进行为期40天的演出;香港回归后的11月份,他又随团在香港演出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等戏;所到之处,他们的精湛演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高度评价。  

  纵观龚国泰40多年的创作轨迹,可以说他实现了自己的艺术追求,并以其创造性的艺术成就,给人以美的享受和启迪。如今,已经60多岁的龚国泰,依然是壮心不已。他为人民谱写了缕缕琴音、片片真情,他用音符奏响了绚丽多彩的人生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