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下的哨兵》导演忆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1 23:29:03

《霓虹灯下的哨兵》导演忆屑

鲁 威《 人民日报 》( 2010年11月27日   08 版)

  日前的《参考消息》上,报道了朝鲜决定重拍中国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这一消息引起我对当年排演这部话剧的回忆。

  《霓虹灯下的哨兵》最初是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于1962年创作演出的一部大型话剧。剧本原是由作者根据驻上海南京路上的好八连为原型创作的,想以此来反映部队根据毛主席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告诫全国军民要警惕资产阶级糖衣炮弹进攻的指示精神,做到“拒腐蚀,永不沾”。

  《霓》剧在首都上演之初,原是周恩来总理闻听这一剧目出台后,即调此剧来京。经亲自观看后,大加褒扬并自掏腰包设家宴在中南海西花厅招待剧组全体演职员。几十年来成为流传于部队文工团队中的一段佳话。

  时任总政副主任的傅钟同志看过此戏后,立即指示总政话剧团组织排练此戏。我被受命为导演,挑选了总政话剧团最强有力的演职员组成演出班子,以前线剧社的演出为蓝本,日夜突击加紧排练。好在有前线剧社演出的范本,导演及演员对剧本的二度创作就容易得多了,仅用了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就进行了彩排。客观的讲,借用周总理看过总政话剧团的演出后说的“你们两家的演出应该是各有千秋吧!”

  有关《霓》剧的排演,虽已事过半个世纪了,但有两件插曲,至今难忘。

  一天上午,正当全剧正在舞台上进行合成排演,和练习全剧结合开闭幕的景光迁换过程时,排演场的传达室突然报告我说,总理办公室来电话找《霓》剧的导演接电话。原来是通知“周恩来总理的车子已出发,可能去总政排演场看你们的排练,请你们有所准备”。这个意外的情况几乎使我不知所措。怎么能让周总理观看我们排练场景的迁换呢?这时,传达室又跑来报告“总理的汽车已经开进排演场的院里了!”我急步出迎,周总理和邓颖超大姐都已下车向观众厅走来。

  导演的席位是设在五排中间,我请总理和邓大姐在四排就坐,周总理却谦虚的走向六排并且说:“排演主帅当然是导演,我们只不过是普通的观众,怎能喧宾夺主。快、快,按照你们既定的程序继续工作。”

  “请总理就坐稍等。”传来后台舞台监督的话语。

  邓大姐问发生了什么情况?原来参加的演员都是只穿着日常的军装,现在要排演给总理看,就想穿演出服才好有点角色的感觉。而演林乃娴的演员的高跟鞋被锁在箱子里,急得大家团团转。幸好管服装的闻讯赶来,打开箱子拿出林太太的白高跟鞋,此时大家正在抢着换装,才好开幕。

  当邓大姐知道了这个情况便替演员解围:“身上有什么就穿什么吗,又不是正式演出!”

  “呃,那可不一样,穿上人物的服装,才好找到角色的那种感觉嘛!”总理很内行的解释着。

  说话之间,“嘡”的一声锣响,大幕拉开了。这场戏顺利的演下来。闭幕时已是时近中午。总理看了看表起身说“同志们排练了一个上午,辛苦了!要大家休息吃午饭吧!过两天再来看你们的正式演出。”

  总理起身走过观众休息厅时,一眼看到扮演林媛媛的邓敬苏,(她仍然穿着剧装)邓大姐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总理亲切地对邓敬苏说:“不错噢,一个四川邓娃(对邓的昵称)演了一个上海小姐,形象上把握住了。因为你自己就是一个学生参加革命的嘛,但一定不要演得太娇气,不要哭得那么多,要稚气一些。”邓大姐补充说:“她与家庭一刀两断,不顾及后果,要气愤些,因为幼稚嘛。不过有的台词要说得慢点,比如‘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吗?’说快了,会让人听不清楚。”在化妆上邓大姐要她梳一条独辫子,系个大蝴蝶结,就会有时代特点。

  总理又问我在演出处理上和南京的有什么改动?我说:“基本上是向前线剧社同志们学习,只是阿香在赵大大出发去抗美援朝前线时送给赵大大的府绸衬衫,改成送给的是一副自己做的棉手套。”因为我已听到周总理对前线剧社送这个礼物的改动意见。

  “我看就是送件衬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邓大姐发言了。

  “呃,你要想到童家的经济生活条件,四五块钱的礼物大小是个负担吧!当然如何处理,最后的决定权是由导演确定嘛!”从总理夫妇对话中显现着他们对文艺的民主作风。不但使人感到周总理那种一贯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就从他对剧中的一件道具的处理上不但展现了总理对话剧艺术既关怀和钟爱又严肃认真,从而反映了总理对艺术和生活之间的关系,从一个微末细节上的改动说明着总理对人民群众生活是了如指掌的。

  1963年8月,我参加田汉同志为团长的中国戏剧家代表团出访朝鲜时,恰逢朝鲜国家艺术团准备排演《霓虹灯下的哨兵》,他们特邀我去为他们介绍有关《霓》剧的创作背景。

  次年适逢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十五年大庆,那时胡志明主席尚健在,为表示中越友谊,越方决定排演《霓虹灯下的哨兵》以示庆祝,并要求中国给予排演上的一切可能的帮助。中国除给予有关《霓》剧所需的一切物资、器材以及全套舞美设计外,还决定要我去完成导演这一任务。

  之后我与越南剧协主席对剧本进行了认真的越语改译工作。排练之始,越方特决定我和剧组全体到越南有名的避暑胜地下龙湾去进行排练,其间还遇到了美国飞机偷袭下龙湾。

  不几日,又传来美军将于下龙湾进行偷袭登陆之说,越南外交部通知所有在下龙湾避暑休假的外宾一律撤离该地。但我当即表示自己是一名军人是个老游击队员,愿和《霓》剧组全体共同行动,不惧怕任何危险情况,这点对越方剧组人员惶惶不安的情绪意外起到了极大的稳定作用。

  当《霓》剧排演即告结束,我国派出以前线话剧团团长张泽易为首组成中国戏剧观摩学习代表团飞抵河内。为表示两国艺术家的团结友谊互相学习,中方几个演员还与越方剧组共同合作排演,双方演员均以各自国家的语言来应接对方的台词。由于两国的《霓》剧导演同属一人,角色的台词动作情感解释皆出于一人之手,双方角色的语言情感表达皆能互相理解,仅仅经过几次对词、两次的排练即能显示一拍即合,毫无停顿隔膜之感。可见人类之间语言虽各异,但情感的表达却是相通的。

  之后,在河内国家艺术剧院剧场演出了由中越两国演员以华语和越语同台演出的《霓虹灯下的哨兵》。中国演员的汉语台词是通过同声翻译与越语同时傳送给越方观众的,所以剧场效果非常和谐,合作非常成功。这种两国演员以各自不同国家语言同台合演一部大戏,恐属罕见,所以至今回忆起来,仍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