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作者:雪影纤纤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4:50:09
[正文:第一章 领养]
活生生的人,无论是谁也逃脱不了这样终结的命运。
岚筠冷眼看着焚尸炉的门打开,嘴唇抿紧,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
刚刚冷却下来的骨灰还呈现人形,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刘惠珍,这抔骨灰的主人,一个对夏岚筠来说相当陌生的名字,对他来说,只有叫她做许琳玲的母亲的时候,才会感到亲切和温暖。
旁边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一把铲子,示意他帮忙把骨灰转移到盒子里去。
他机械的铲着,人骨形的骨灰被一块一块的放进精巧的骨灰盒中,腾起了一阵灰尘。
“够了,快满了,象征性的装点回去缅怀就行了。”工作人员催促着他,岚筠丢下铲子,盖上盖子,走出焚尸间。
屋外的空气很清新,没有奇怪味道,这让岚筠觉得很舒心。已经快要深秋的风中带着沁人的凉意,落叶的气味有些凄凉,有些无奈,有些不舍,但这就是生命。
岚筠一手捧着骨灰盒,一手从牛仔裤口袋中掏出了那封信,收件人是夏岚筠,寄信地址是城南精神病院,写信人现在就躺在手中的盒子里。
一封6年前就写好,现在才到他手中的信。
据城南精神病院的值班医生说,这封信是在床角下发现的,用来垫有些短的一角,若不是这封信,刘惠珍将会被当作无人认领的尸体由院方统一处理。
但是这封信却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将这一生一死的寄托压在了他的身上。
重新将心中的恨,对那个无情抛弃琳玲恶魔的恨,轻易的撩拨起来。
许琳玲,7年前死于产后忧郁症导致的自杀,现在回忆起那一刻岚筠仍能清晰的感觉到心剧烈的疼痛。夏岚筠先生:
您好!我不知道这信能不能到你手里,谭志方这个畜牲一定不会让我泄露这个秘密,但如果上苍有眼,让你看到了这封信,请帮助我这个可怜的,已经无力去做任何事情的老人,救救我可怜的女儿留下的唯一的骨肉,她被送到了花蕾孤儿院,您是琳玲最忠实的朋友,也是我唯一可以托付的人,求你。
琳玲的母亲:刘惠珍
上天是有眼,城南精神病院这6年来由于经济问题换了2批管理班底,或者是因为对一个长久疯癫的老人放松的警惕,这封信才最终有可能到达他的手上。
这是你的意愿么?琳玲……
谭志方抛弃你的仇
刘惠珍孤独死去的恨
孤女被遗弃在孤儿院的怨
你想经由我手让你的在天之灵安息么?
岚筠望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如果真的是这样,我遵命。夜凉如水,岚君坐在钢琴前面摆弄着键盘。
近来有些劳累,花蕾孤儿院的小宠物让对动物毛发过敏的岚筠难受了很久,身体状况欠佳,心底中隐藏的旋律怎么也无法组成乐谱从指下流出,断断续续的音符听起来只是乐器的干嚎,没有感情也没有情节,支离破碎。
琳玲的女儿已经到家整整一个星期了,这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从外表上看不出一点和她母亲相似的地方。
或者是女孩像父亲多一点,但谭志方,这个名字只要一跳入脑中,岚筠就会心中抵触地产生一种厌恶的情绪。
对伤害了自己心中最怜惜的珍宝的恶魔,他的仇恨在收到那封信的时候重新复苏,让人有一种无法抵御的无力感觉,搅得他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岚筠感到身后有目光注视着他,回头看见门口小雅怯生生地站着。
一定是今天进房门的时候忘记了关门,钢琴的声音传到了隔壁。
“没关系,进来吧。”岚筠想起自己曾经说过让小雅不要随便进入自己的房间,“小心脚下的乐谱,别弄乱了。”
拎起长长的粉红色的睡裙裙摆,小雅灵巧的跳过散落的乐谱,乖乖的来到琴凳前和岚筠排排坐,一脸好奇的看着黑白相间的琴键。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打开嘴巴的钢琴,以前曾在房门外面看过外形,但乌黑油亮的琴盖是锁上的,凑近能嗅见钢琴内部散发出来的防止腐蚀的油漆香味,洁白的琴键像牙齿,黑色的琴键像斑马的条纹。
“这是do。”岚筠弹下了一个琴键,琴身发出悦耳的声音,“下面一个是re。”
“黑色的呢?”小雅用小手戳了一下,钢琴没有发出响声。
“钢琴的后面是一个小锤头,只有弹下去才会有声响哦。”岚筠按下了黑键,“相邻的黑键和白键是半音阶,知道什么是半音阶吗?”
小雅迷惑的摇摇头,“不过我知道钢琴很好听,以前孤儿院的老师一边两个脚这样踩,一边弹‘一闪一闪亮晶晶’……”小雅手舞足蹈的模仿起来。
“那是风琴。”岚筠笑道,“下面的踏板是为了让风琴发出声音的,钢琴的踏板是可以有特别的声音效果的。”
“想听什么?”看见小雅兴奋而崇拜的表情,岚筠问道。
“徐怀钰姐姐的怪兽,范晓萱姐姐的小叮当,还有……”
岚筠脸上出现了三条黑线,这些歌似乎都不太好用钢琴诠释吧……
“阿筠不会唱吗?”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又开始发光了。
反正今天也写不出一段谱子了,不如就和这个家伙好好玩玩,“好,今天小雅让阿筠唱什么,阿筠就唱什么。”
“有怪兽有怪兽有怪兽缠著我
有怪兽大怪兽丑怪兽粘著我
张开嘴一口又一口啃著我
地球上明明有四十几亿人口
偏偏就是选中我
……”
两个人大人弹琴唱歌,琴声欢快激昂,磁性的男声让儿歌带上了摇滚的激情,一个伸手伸腿表演老师教的舞蹈,姿势稚嫩可爱,满头大汗跳得不亦乐乎。
当时间悄悄流逝,时钟的指针指向了10点,小孩子的生物钟终于强迫她睡意阑珊,“我也想学弹钢琴哦!阿筠要教小雅哦。”
“好。”岚筠用软布擦拭了一遍琴键盖上琴盖,“现在小雅要洗澡澡睡觉觉!”
“嗯……”头点得有点像小鸡啄米一样的小睡虫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一步三挪,还差点撞上了床头柜。
岚筠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刚刚兴奋得一首接一首点歌的也是她,现在困得走不动路的也是她,小孩子果然是说变就变,善变的可爱。
“能不能不洗澡就睡觉觉,好困哦……”小雅已经哈欠连天了。
“不行!明天还要上学,你可不能这样臭臭的去。不过……”岚筠抱起小雅,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你这样下了水就睡过去了,我可不想你这么淹死,还是和阿筠一起洗吧。”
岚筠走进浴室,哗啦啦的水流入浴缸,升起腾腾热气,浴室很快被温暖潮湿的水汽充斥,他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上有些湿漉漉的,对着镜子一看……
小雅已经抱着她的头睡着了,口水挂在他黑亮的头发上,好像没有抹开的发胶。
我的头发!岚筠叫苦连天,“小雅,小雅,醒醒!”
“啊……”揉揉惺忪的睡眼,小雅梦游一般的脱光了衣服,吱溜一下钻进了浴缸,一个不稳踉跄着跌在水里,还没扑腾两下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起来扶好。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水面升高了,岚筠也坐进了浴缸,手臂托着小雅,一边在浴球上挤着沐浴液,并搓揉出丰富的泡沫。
原本岚筠是不喜欢沐浴液,香皂清爽的感觉更让他偏爱,不过听女同事说沐浴液对皮肤好,还是买了一瓶给小雅,琳玲的皮肤永远都像凝脂一样柔软和顺滑,未来的小雅,也要像她一样,岚筠看着在怀中砸吧着口水的小雅,从心底里的喜悦突然涌了上来,微笑挂在了他的嘴边。
这小小的身体中流着琳玲的血,就如同幼年的琳玲一般,一切最好的,我都要给你,小雅。
“fa!”
“mi!”
小雅的手在钢琴键盘上按出正确的音符
“嗯,不错,”岚筠又指着另一个高音音符,“这个呢?”
“嗯……”小雅用小手数着五线谱,“do,re,mi……”
“高音ci!”小雅转过头去,得意的报出来,却看见岚筠愠怒的脸色。
“这么慢才回答出来,把手伸出来!”岚筠沉声道。
小雅抿了抿嘴巴,紧张的把小手摊了出来,岚筠高高的举起了右手,吓得她赶紧眯上了眼睛,心里已经开始叫痛,却感觉手心一痒,岚筠的大手挠着她的手心,左手又直径伸向了她的胳肢窝偷袭,惹得她发出了尖细的叫声和银铃一般的小声,噌的一下像小老鼠一样的跑得远远的,一边咯咯的回头笑着,一边奔向客厅。
一不留神撞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敏夏阿姨!岚筠欺负我!”
“岚筠,你又在干嘛?”敏夏笑着看着奔出来的岚筠。
身为夏岚筠的经纪人,按照公司的安排,林敏夏住在公寓的12层,以方便打点18层的夏岚筠的生活起居和工作安排。
虽然公司很反对夏岚筠领养小雅,但在林敏夏的上下疏通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敏夏非常喜欢小雅,虽然自己尚未有结婚生子的准备,但女性特有的母性的爱,却总会在可爱的小孩面前表露无遗,她的天真纯洁,她的娇憨动人,都让敏夏打心眼里爱上了这个孩子。
“教她弹钢琴啊,小雅说很喜欢幼儿园老师弹风琴的样子,而且我看着小家伙挺有天赋的。”岚筠伸过手去捏小雅的粉嫩脸蛋,却被她一个机敏的吐着舌头跳开了。
“琳玲送给你的宝贝钢琴,你也愿意让人碰啦,真是稀罕了。”敏夏看着还在打闹的一大一小。
自从领养了小雅,岚筠变化很大,眼中有了慈爱的温情,也有了孩子般快乐的神色。敏夏有点感慨,真没想到本来完全不会照顾他人的夏岚筠,也会有被小孩克得死死的样子。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岚筠抓住小雅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走到从冰箱里面拿了一罐啤酒和一罐牛奶,把牛奶打开递给敏夏,自己仰头灌了口啤酒。
“你怎么不用啤酒招待我了?”敏夏很好笑的看着手中的牛奶,旺仔牛奶,刚开的拉环口还有牛奶的白色泡沫形成的气泡。
“女人喝牛奶好。”岚筠舒适的坐在沙发上,小雅乖巧的坐上了他的腿,撒娇地说,“我也要喝牛奶。”
“热一热我就给你喝。”
“我想要和敏夏阿姨一样喝冷的。”
“一天只能喝一听冷的,今天下午放学回家你已经喝掉了,现在只有热的喝。”岚筠很严肃地说。
“好吧,那我不喝了……”小雅嘟着小嘴巴,从岚筠的腿上爬下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过来,”岚筠起身打开冰箱,“就破例一次,等一下喝完了记得刷牙。”
小雅露出快乐的笑容,一蹦一跳地接过牛奶走回卧室。
小雅的头发长长了一点,到这个家来已经2个多月了,在敏夏亲手打扮和岚筠的溺爱下,逐渐显露出了小公主一般的气质,撒娇,发嗲,聪明的小姑娘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得到更多的宠爱。
“你现在还真像个爸爸。”敏夏喝了口牛奶笑道。
“是吗?”岚筠点了根香烟,贪婪的猛吸两口,露出了满足的神情,仰头躺在沙发上,露出了慵懒的表情,“能帮我把窗户打开吗?小雅不喜欢香烟的味道。”
推开客厅的窗户,快要入冬的冷风吹进了房间,沁人的寒冷。敏夏打了个哆嗦,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明天你的行程改了。”敏夏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若有所思地说。
“不是去李老师那里上声乐课?”
敏夏又喝了一口牛奶,刚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东西,站在冰冷的夜风中入口,急速的带走了身上的热气,“明天改为去拍一个平面广告。”
“一个歌手怎么突然会有广告的通告?是不是弄错了?”声后传来岚筠懒洋洋的声音。
敏夏沉思了一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喝完罐装的牛奶道:“公司的安排,你今天早点睡,别喝太多水免得浮肿,我先走了。”
进入电梯,按下12层的按钮,敏夏无力的靠在电梯壁上,对面的镜子反射出了她忧伤的面容,粉红色的唇膏,淡若透明的粉底,修长的眉毛每一根都是精心修整过的。
毕业之前,从来不会用任何的化妆品,以素面朝天为荣的她,现在也开始浓妆淡抹,真是女为悦己者容。
敏夏自嘲的笑了,如果自己按照父亲既定的路,现在的她就不会有如此无力的感觉,眼睁睁的看着即将要发生的狂澜,身为一个小小经纪人的她却无力阻止。
但若是按照父亲既定的路走,她现在应该是站在政界,站在威严的父亲面前玲珑面对着人心的险恶,和岚筠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是自己在这段情感中迷失了自己,原本只是想助岚筠成就明星之梦,却渐渐的在相处中奢求更多,渴望更深的情感,伸出手对方却只有虚幻的微笑。自己的感情不过是不能抵达的思念,只能纠缠了自我,徒增悲伤。
她看了一眼手中攥了很久的通告计划,该如何告诉岚筠这件事情?
敏夏不由自主地又叹了口气。
她根本说不出口,如若岚筠知道,必然不会参加这次拍摄,但若是这样瞒着,就能先斩后奏吗?
脑海中浮现出了白哲的面容:
“极点”公司最闪亮的红星,英俊,完美的脸孔,若轻扫娥眉,淡描丹唇,必然是一代绝色,而身为男人的他,妖艳性感,被众多贪恋男色的纯情影迷疯狂追捧。
从清纯的少女到风骚的熟女,从美丽的少年到硬朗的男人,白哲对性的追求让任何正常的人都感到恶心。
但演艺圈本就是一个污秽的圈子,浮躁虚伪的世界,成功是唯一生存的途径,名利是唯一衡量的标准。
用于交换的可以是身体也可以是灵魂,道德是唯一被轻贱的物品。
原本以为白哲会放过岚筠这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但今天晚上,当敏夏在上司凯瑟琳的办公室,看见上司阴沉的脸,和一边惬意的转着椅子的白哲,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根本没打算就这样罢休。
白哲,你究竟想干什么?
在独自一人的狭小电梯空间里,想到那个男人的脸,她突然打了个哆嗦。
“叮!”电梯指向12层,门开了。
[正文:第二章 阴谋]
“这就为什么公司要这样安排的原因?”岚筠看着眼前露着诡异微笑的男人,有些人出生优越却不自惜,俊美的脸均写满了欠扁两个字。
“阿筠。”白哲笑着露出了亮白色的一排整齐的牙齿,“你的硬朗和我的俊美,难道不是最好诠释萨曼尔这款西装么?”
“我和你不熟悉,别叫我阿筠,听着别扭。”岚筠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感情的看着白哲。
“好歹我们也是同事,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更何况,我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个出名的机会给你。”白哲示意让化妆师离开,从化妆盒中拿出了一支蜜色的口红。
“这个机会想要的人很多,我就不奉陪了。”岚筠厌恶的看了眼前妖艳的男人一眼,准备转身离开。
“如果你踏出这房门,就可以直接去你的桌子收拾干净走人了。”白哲对着镜子悠然划出美丽的唇线。
“阿筠……”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敏夏低低的唤道,“阿筠,别冲动,这是公开场合,他做不了什么,只是拍一组照片而已,很快的,委屈一下就好……”
敏夏的声音在岚筠越来越冷的目光中越来越低。
他一定会推门走的,敏夏泄气的想,夏岚筠,多么骄傲的男人,从来不屑祈求任何人,我行我素的他如何会忍受这个让他厌恶之极的男人。
而白哲则绝对会说到做到,推开这门,岚筠可能就不再是“极点”的歌手,一个是当红的明星,一个是才起步的小歌手,无论是什么公司,都不会舍近求远。
推开门,岚筠从此就将继续他漂泊的生活,继续回到酒吧甚至街头过艰辛的生活。
岚筠,你究竟会如何选择?
“有时候和人渣一起工作,也是一件磨练意志的事情。”岚筠拉开一把椅子半仰着坐下,修长腿叉开摆出一个好看的姿势。
“和我这样美丽的人渣一起工作,你会发现也是一件愉悦的事情。”白哲走过来,暧昧的深看了岚筠一眼,将口红凑近他的唇。
敏夏看见岚筠的眼神冷的可以杀人,立刻推开白哲,顺手拿过口红,“白少爷,化妆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来,不劳烦您请自动手。”
“啊,林小姐!”白哲仿佛刚刚看见敏夏一般,露出了久违的表情,好似老熟人一般牵起她的手,“谢谢你能答应让你们家的阿筠,啊,不不不,岚筠过来和我拍广告。不知今晚你是否有空,能赏光吃个晚饭?”白哲在敏夏的小指处轻轻一吻。
“你最好立刻把你的脏手拿开。然后离她三尺以上的距离,否则。”岚筠悠悠的说出这句话,明显流露出了威胁和命令的语气。
“ok,ok,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白哲松开双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记得把他的嘴唇画饱满一点,我喜欢娇艳欲滴类型的。”
岚筠斜睨着白哲,凝视中若有所思,就这样死死的盯了很久,整个化妆间的空气似乎都带着电,充满了硝烟,让人窒息急于逃离。
“靠近点,对,再近一点。”摄影师指点着镜头前的两个人。
“好,现在把西装纽扣解开,白哲,你面对镜头,夏岚筠,你背过去,好的。”摄影师按下了快门,“我换个镜头,你们等等,这个造型再多拍两张。”
“如何?”白哲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在岚筠耳边吹气,由于岚筠背对镜头,身体挡住了白哲的右手,裸露的胸膛毫无防范的暴露在它骚扰下。
细长而白皙的手指冰冷,轻柔的游走在小麦色的皮肤上,从喉头顺着锁骨滑下,挑逗似的掠过乳头又直向下腹移去,“我的技巧很好的,晚上要不要过来陪我?”
“为什么找我?”岚筠没有表情地问,事情并非表象那么简单,白哲不是傻瓜,不会对一块永远也不可能答应他的石头动脑子。
手指停了一下,又继续无意识的滑动,“这是一笔交易,报酬丰厚,内容对我的胃口,但是我是信守诺言的人,不会随便透露买家。”
“那就快点说出你的目的,或者我能让你免除很多麻烦就完成交易。”岚筠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些轻蔑的看着白哲妖异的眼。
“可现在我不想那么快完成交易了,岚筠,你是我喜欢的类型。”白哲微微仰起头轻声笑起来,妖娆的表情惹得摄影师的闪光灯一阵狂闪,拍下了他狂妄而放肆的性感表情。
“让你痛苦的过程,会让我更享受。”白哲冰凉的手,用指甲在岚筠的肋骨下划出一条血痕。
岚筠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中,月光透入房间,照亮了小雅熟睡的面容。
他的思绪飞速思索。
这并非白哲一贯的作风,岚筠能感觉到白哲的挑衅,而从今天的对话中,岚筠更佳确认这绝非同性之间的性爱游戏那么简单。
伤害显然绝非白哲的最终目标,只是为了让枯燥的过程更加的刺激。
然而面对一个没有道德观念,甚至完全随性的敌人,岚筠不由得有些胆寒。
白哲所说的交易究竟是什么?他究竟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幕后的黑手是谁?
难道是?
岚筠的脑海中突然跳出谭志方这个名字。
难道是那个魔鬼,那个只能在血缘上算是小雅父亲的家伙,发现小雅已经被自己收养?
他从坐椅里站起身,那一瞬间几乎被愤怒焚烧了自己的灵魂,紧握的拳头能听到关节嘎达嘎达的声响。
他没有办法拒绝白哲的挑衅,虽然他很想抬起头傲气的离开,给自己留下完整的自尊,但弱小的人没有反抗的能力,贫穷的人没有承担生命的权力。
琳玲的死让他懂得了这个道理,小雅的出现让他不敢轻贱自己,对谭志方的恨让他不愿轻易放弃即将得到的成功。
岚筠仔细端详着眼前熟睡的可人儿,她完全依赖自己,一颦一笑都让岚筠感慨生命的可贵。
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是属于自己的,完完全全。
他不再孤单,因此开始恐惧可能失去的一切。
他不是一个人,因此不能再随性的面对生活。
这份羁绊他接受得甘之如饴,沉重的甜蜜让他的生活色彩斑斓起来。
岚筠俯下身体,在小雅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你是唯一属于我的女孩儿,小雅。为了你的幸福我会做任何事情。
总有一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会成为你我脚下的尘土。
小雅发出梦中的呢喃,咂了下嘴巴,继续沉沉的睡去。
这是敏夏今晚第六次提起电话,这个号码虽然已经有半年没有拨,但却烂熟于心。
父亲……敏夏想起了那张严肃的脸,还有毅然离家搬到公司宿舍那晚,愤怒的脸。
他定然还是拒绝的,敏夏放下了电话长叹了一口气。
她的人生本应该是注定的,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正统的教育,顺利的进入政府机构,接受已经既定和安排好的工作。
人生原本可以顺顺利利的按照既定的剧本上演,但是她却心生抗拒,毕业之后不顾一切地进入“极点”作为经纪人。
家庭的压力,父亲的震怒,朋友的不解,自己的义无反顾。
现在回头想想着半年来的点滴,似乎这份潜藏已久最终爆发的反抗,就是为了挣脱既定的人生去见这个男人一面,然后开始一颗心暗许的历程。
敏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电话打与不打都一样。那么高高在上的父亲终究是看不上一个小小的歌手,更不会相信她自己一厢情愿的判断,现在又如何会为自己出手拯救岚筠跳出困境?
在他心中,岚筠不过是小小的蝼蚁,生死都不屑去了解。
小雅停止哈农指法练习,从钢琴凳上爬下来,把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地听。两个大人在客厅里说话,最近岚筠有些不一样,小小的人儿也冰雪聪明的感觉到了异样。
笑容少了,皱眉头的时候多了,深深的川字常常出现在眉头之间。
琴声优雅少了,暴躁多了,没有了儿歌和夜曲,很多时候是毫无规律的杂音。
这几个月来,从来没见过阿筠身体有一点不适,近期却好像一直在感冒。
“天气这么冷,非要你去拍那么清凉的广告。”敏夏把刚刚熬好的姜汤递了过去。
阿筠咳嗽了两声,把姜汤凑近嘴巴。
“小心烫。”敏夏按住他的手,“你的嗓子很金贵,别喝太烫的东西,姜汤也有刺激性,等一下温热的时候一口气喝下去,然后喝点盐水润喉。”
“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阿筠好笑道,“经常看到你幸灾乐祸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这次要睡着了都要笑醒呢。”
“你,你别胡说!”敏夏一着急,脸有些微红,“我只是看不惯白哲这么转着弯来折腾你,要死要活他倒是说句话啊。”
“阿筠,是什么坏人要你死?”小雅打开门,眼睛红红的飞一般跑出去,一头扑进岚筠的怀抱。
岚筠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敏夏先离开,把小雅抱上自己的腿。
“大人的世界会有很多的艰难,就好像你在学校最讨厌数学一样,阿筠也会有很讨厌的人,也会有讨厌阿筠的人。”岚筠拍拍她的背继续说,“但是这些并不可怕,只要你勇敢去面对他,明白吗?”
小雅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但却似乎什么也不明白。
她想了一下,环抱住岚筠的腰,还没有长大的身体胳臂没有办法圈住他,只能徒劳的抓住他背后的衣服,小雅把脸凑过去,靠在岚筠的胸膛说,“我喜欢阿筠,无论谁要伤害你,我都会一辈子不和他玩。”
岚筠轻轻的笑了,吻了吻小雅的头发,“好了,小宝贝,下来吧,现在阿筠还在生病,小心不要传染了你。”
“嗯~”小雅又在他的腿上撒娇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爬下来,小大人一般的端起姜汤小口抿了一下,又颤巍巍的递到岚筠的手上,“不烫啦,阿筠要乖乖的喝掉,我就答应让你身体好了以后可以晚上抽一根烟。”
小家伙也学会管人了,岚筠心中暗自叫苦,嘴上还要应和着说是,仰脖子把姜汤灌进自己的嘴里,温暖涌入胸膛。“和你做交易的人,是不是谭志方?”岚筠看着穿着厚厚皮衣在一边悠闲自得的白哲,如果他不是那么邪恶,这样的一张美貌的脸必定能引起他的共鸣,今天白哲随意地将深棕色的头发夹在耳后,黑色的皮衣让他拥有了贵族一般的慵懒和神秘的气质。
“谭志方?那个房地产发家的谭志方?”白哲看了一眼岚筠,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岚筠的脸,“不如今天陪我一晚上,我可能会选择告诉你。”
“呸!”岚筠不屑的唾了一口。
“美人儿,我就喜欢看你这种表情,还有这身体。”白哲轻笑着看着穿着白色衬衫领口一直开到胸前的岚筠,果然很诱人,还有那张始终将愤怒牢牢压抑的冰冷的脸,平淡的面孔下隐藏着多少激烈的情感,鄙夷、愤怒、厌恶,这些感情更让这张英气不凡的脸庞显得更有男人气概,白哲心中暗自想着,翻腾上了毁灭的欲望,这种冲动让他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
“应该不是光欣赏我的身体这么简单吧?”
“就是这么简单。”白哲挑了一下眉毛,“你是无法理解我这样追求快乐的人的想法的,因为,你是一个可怜的苦孩子。”白哲点燃了雪茄优雅的吐出了一个烟圈。
“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话认为是你对自己是蛀虫的定论?”岚筠按照摄影师的指示在雪地布景中重新摆出一个姿势。
“你能硬的,看起来也只有你的嘴巴了。”白哲暧昧的笑了笑,“拍完了这组照片,你就可以回去。”白哲把茶色的墨镜戴上,套上褐色的皮手套将一个信封放在了桌上,“走之前打开信封看一下。”
“记得,走之前再看,别忤逆我。”白哲回过头,又重新强调了一次。
“求之不得,能晚一点知道从你的嘴巴里面吐出什么淫词秽语,可以晚一点再污染我的眼睛。”
白哲保持着他招牌的微笑,似乎有什么得意之色从眼睛中流露出来,他带着满足的笑声转身离去。
拍完照片天色已晚,岚筠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封,拿起来在手上掂量。
很轻,里面可能就只有一张纸,会写什么?岚筠一点也不关心。反正不会写什么好言语,近期白哲这种不温不火的骚扰政策已经让岚筠不厌其烦。
眼不见心不烦,他走到垃圾桶旁边,打开桶盖。
手指松开瞬间,白哲临走时的神情在心头掠过,仿佛乌云一般总也挥之不去,岚筠心头一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
他盖上桶盖,走回摄影棚,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已经走了,就连吵吵闹闹的敏夏,今天也被公司调走去处理另外一单合同,他的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刚刚灯火通明的摄影棚也只留下了一盏照明灯,就着昏暗的灯光,岚筠撕开胶水的封口。
里面只有一张洒着古龙香水的信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你女儿在顶楼。”
[正文:第三章 陷阱]
他仿佛听见了白哲狂妄的笑声,一个炸雷凭空打响在自己的天空,就在那一瞬间,大楼的灯熄灭了。
他狂奔向电梯,却发现电梯也停止了运转,仿佛整栋楼只剩下了他一人。
还有在顶楼的小雅。
似乎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嘲弄的监视着他,能感觉到,却找不到主人,那种被赤裸裸的偷窥的感觉让他突然有一种无力的愤怒。
“小雅,小雅!”
“小雅,别怕,阿筠来了!”
他冲想楼梯道,不由自主地向上大喊,可是出了空荡的回音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手表的时间指向7点半,从白哲递给他那个信封,算算时间,小雅最少在顶楼关了5个小时,她那么小,会不会害怕?今天出门的时候穿得并不多,她会不会冷?白哲会对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做什么?
越想越让他心急如焚,不由得加紧脚步三个台阶并一步的飞奔而上。
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梯道中回响,一声一声告急在心中,从摄影棚的4楼到25层的顶楼,是一段漫长遥远的路途,感冒未愈的岚筠感觉虚脱之意阵阵袭来,空气越来越稀薄,喉咙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却很快犹如千万只蚂蚁一样咬噬着呼吸道,他倚在冰冷的墙壁上咳嗽了一会,大口喘气平缓了了一下呼吸,狭窄的楼梯在黑暗中向他挤压过来,世界变小扭曲着。
岚筠提着灌铅一般的双腿继续上爬,踉跄着,顶楼平台的门晃动着在他眼前出现,钥匙直接插在门孔上,他听见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和熟悉的呜咽声。
岚筠想也没有想,扭开钥匙转开把手拉开了门。
外面的冷风立即嘲笑他的轻率,入冬的晚间气温只有5度左右,急急忙忙狂奔而上的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映着四周高楼闪烁的霓虹,顺着哭声,他看见光线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
岚筠三步并两脚向那个身影奔去,就在这时,顶楼平台的门突然关了,听见钥匙扭动的声音,咔嚓一下,让他的心沉了下去,中计了。门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一步一步,显得那样悠闲自得,渐行渐远的声音仿佛在嘲笑他的鲁莽和心急,宣扬主人的自得和胜利。
然而。
这并不是最糟糕的。
他看见小小的身影旁边露出了四对泛着绿光的眼睛,呼啸的风声仿佛在哭泣,清晰的带来了让他不由得颤栗的声音,“喵呜!”
“阿筠?”小雅从双臂间抬起头,露出挂着眼泪的小脸,“阿筠!”她站起身来,向着岚筠飞奔而来。
岚筠没有迎上去,迎面而来的身影显得那样急切和依赖。
就在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犹豫了一下。
然后他蹲下高挑的身体,张开双臂,将已经冻得冰冷的小小的身体拥入怀中。
义无反顾地紧紧的拥抱着,并将自己的温暖无私的给予她。
更深露重,寒气逼人,强烈的过敏症状让岚筠的意识逐步的消失。
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仿佛经过扭曲一般形成喧闹得让人头痛欲裂的杂音,一声一声敲进他的脑膜。
“阿筠,阿筠。”小雅在旁边哭得几乎失声,她也一定很冷吧,岚筠心中想着,手上却没有力气再抱紧她。
“别哭,小雅,很快敏夏阿姨就能来接我们回家……”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恶心的感觉在胸口翻腾,他只能徒劳的用手指抓紧地面,吐出了一口苦水。
残忍的人可以轻率的将人心践踏在地,将生命无情的摧毁。
脸庞贴着地板,内心能感受到屈辱的真切,被玩弄,被轻贱的愤恨。
白哲,谭志方,痛苦中,岚筠的手指在地板上抓出了血痕,在心中重新刻了一遍他们的名字。
留在天顶上的四只猫,在寒风中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扭曲的身体在冰凉的地板上抽搐,但对于动物来说,这不过是无意义的表演。
“阿筠!”小雅用袖子帮岚筠擦去口边的残留,“对不起,以后小雅再也不乱跑了。”
“他们没有伤害你就好……”
“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坏人欺负你,所以偷偷藏在了后车厢里。”小雅哭泣着,心里内疚极了,“我只是想,只要有坏人对阿筠不好,我就一定要帮阿筠把他赶跑。”。
“我还带了自己烧的生姜汤。”小雅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藏在衣服里面的保温杯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温热的气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生姜味道,让他似乎清醒了一些,“我本来就是躲在门口,但是却被一个很漂亮的叔叔看到了,还问我要找谁,他说我是乖孩子,给阿筠送汤,说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等阿筠,没想到却把我关在了顶楼。”
小雅回想起那个叔叔好看的脸,明白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以后看到那个叔叔,要跑得远远的,这汤你先喝一点,别冻着了。”岚筠有气无力的说道。
“不要,这都是给阿筠的,我不喝。”小雅擦干眼泪,想把保温杯放在岚筠的手上,可岚筠双手颤抖,已经无力抱紧它,差点把所有的汤打翻,小雅只得努力把岚筠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又将保温杯递到岚筠的嘴唇边,“这是我第一次煮生姜汤,阿筠一定要都喝掉。”
“不……”但是岚筠已经无力拒绝,小雅固执的将杯口倾斜,让姜汤流入口中,忘记放糖的的姜汤辛辣得让他不禁流出了眼泪,他机械的吞咽着。
顺着食道下滑的液体让他的身体稍微暖和了一点,但晕眩却很快重新抑制不住的席卷而来,恶心和抽搐的感觉逐步消退。
“小雅,和我说说话。”岚筠呢喃着,他不能睡,不可以睡,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
“嗯,我和阿筠说话。”小雅小声的抽泣,胡乱的抚摸岚筠的头发,“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就想着会有一个很帅很帅的叔叔来接我回家,做我的爸爸。”
“阿筠虽然不是爸爸,但是却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就找不到像你这样疼我的人了,也找不到让我更喜欢的人了,别丢下我一个人!”小雅伤心的放声大哭起来。
岚筠安静的躺在小雅的腿上,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有嘴巴还忠诚于自己的思想,小雅,我的宝贝,只属于我的宝贝,他想要伸手抓住什么,眼前的世界却变得模糊,小雅的哭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傻宝贝,我不过是过敏,怎么会死,我也喜欢小雅,我也不想离开你……”岚筠想用力睁开眼睛,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头部似乎不断升高,离开枕着的温暖的腿部,在意识浮在半空的那一刹那,他还是努力让双臂环住了小雅的腰。
这一刻,无论走到天涯海角,他都不再孤单。
身体仿佛在空中漂浮,他看见了琳玲。
琳玲,岚筠有些愧疚的看着眼前的面容,已经有多久没有想起你了?是不是怪我了?
琳玲摇摇头,仿佛如同银子一般质感的身体发着光向他靠近,洁白的双臂温柔的环拥住他,抚摸着他的头发,撩拨着他的耳垂,温柔而甜美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睑,嘴唇,喉咙,胸部,颤栗的快感在身体中演奏出了激烈的交响乐。
卷曲的长发仿佛有生命的植物一样缠绕在他的身上,赤裸的身体炙热的燃烧着,体会发丝滑动的奇异感受,丝丝缕缕,就如同这缠缠绵绵的爱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他热切的回应着,双手感受到了女性肉体的体温和柔软,这是他一直不敢抵达的圣土,高耸的丘陵和深陷的丘壑,错落有致得如同仙境一般完美,每一寸的土地都烙上让他卑微的印记。
岚筠颤抖着低俯下身体,亲吻着令他目眩的土地,撩人心弦的香水味道混杂着女性身体独一无二的馨香,让他迷醉到疯狂。
他的灵魂属于她,他的自尊甘愿为她割舍,他将生命双手奉上。
琳玲,你是我的女神。
这是真实的梦境,极乐的天堂,就算死了也甘愿。
医院药水的味道,岚筠睁开眼睛,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
身体软绵绵的,头疼欲裂,但是这种感觉不错,至少清晰地告诉他自己还没有死。
视线向下移动,看见了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小雅和敏夏在一边用戒备的眼光蓄势待发,小雅看起来也很健康,岚筠送了一口气。
“昨夜难忘吧?”白哲一抹神秘的笑容挂在嘴角,意味深长的说。
看见岚筠冷得像要吃人的眼神,白哲笑道,“事先申明,可是我好心找人打开了大楼的门,把你给救回来的,要不然,你现在可就不是躺在这里,而是停尸间了。”
“托……”岚筠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气息从漏缝中传出的嘶哑声音,昨日一夜真是被折腾惨了,从阎王殿走了一遭仍然让岚筠心有余悸。
白哲,你是想告诉我,我的命捏在你的手里吗?可以轻易的让我去死,也可以很容易的把我救回来?
你是一个危险的家伙,是我低估了你,岚筠暗自苦笑,“托你鸿福,我还没死。”
“我本来就没想让你死,这事儿,还没完。”
白哲坐到岚筠的床前,“让你现在就这么白白死了,太便宜你了。而且……”
白哲拨弄了一下自己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发出刺耳的咔嚓咔嚓的声音道,“让你这么低贱的小命挂了,反而惹得我一身骚,不值得。”
“你是坏人!”在一边已经按耐不住的小雅尖叫着扑向白哲,用吃奶的力气用小拳头雨点般地敲打着白哲的腿。
“真是一个可人的小丫头片子。”白哲不费力气地提起小雅的领子,轻松地拎起来,仿佛捻着一只小老鼠一样,满是嘲笑的看着在空中乱扑腾的小雅,“别忘记了,可是我把你们从楼顶上救出来的,你就这样对待你和你爸爸的救命恩人嘛?”
“是你把我骗到天台上去的!我要让警察叔叔来抓你!”小雅尖叫着。
“噢,小美人,可不是我带你上天台的,是我的助理带你去的,他只不过和你一样,一不小心迷路了,把你弄丢了。”
白哲凑近小雅的脸,从她愤怒的表情上仿佛找到了让人心悦的东西,咯咯地笑起来,就在这时,小雅看准了时机,用指甲在这张漂亮的脸上划出了三条血印。
小雅被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四肢摔得生生的疼痛,让她不得不龇牙咧嘴的倒抽着冷气,抬头看见对方美丽的脸上立刻换成了一幅凶神恶煞的神情,面部狰狞得根本和之前判若两人。
“你这个死东西,居然敢抓我!”白哲一手摸到了已经渗出的鲜血,顺手举起手臂,准备重重的扇下去。
“住手!”岚筠沙哑的声音仿佛漏气的风箱发出破碎而变调的声音,而敏夏则一个箭步抱住了小雅,用身体挡住如疾风一般挥来的手掌。
白哲心中一惊,硬生生的手回这一掌,死死的盯着敏夏回视的眼神。
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很想一掌下去发泄自己的愤怒,眼前这个女人怒火中烧的眼睛勇敢的直视他,眼中满是轻蔑。
僵持了半晌,他讪讪的放下手说:“我不打你,因为很快,你也将生不如死。”
接着他戴上墨镜,向门口走去,一边对岚筠说:“你这幅嗓子,不知道唱歌还有谁会去听。享受下文吧,后面的情节将会更精彩。”
白哲推开病房的门,最后看了一眼小雅,放下了自己狰狞的表情,又把一抹微笑挂在了嘴边,用诡异的声音说:
“笨孩子,可怜的笨孩子。”
看见白哲走出了房门,敏夏朝着门唾了一口,把跌倒在地上的小雅扶起来,带到了病床边。
“没事的,过敏症状已经抑制住了,嗓子暂时失音期间,只要好好修养一个星期左右就没有问题了。”敏夏帮岚筠盖上被子。又揉揉小雅的头发,说,“最近要记得,尽量别让阿筠说话哦。”
小雅乖巧的点点头,在心中咒骂了那个坏人一百遍,静静的坐在岚筠的床头,看着敏夏开始仔细的削一个苹果。
那个坏人的脸已经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孤儿院老师一直和他们说的,坏人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小雅在心中暗暗想。
岚筠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若他不是躺在这病床上,仿佛昨夜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梦,墙壁上的挂钟指向下午2点,医院正是探视的时间,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从门缝中透进来,窗外微风掠过,婆娑的光影细碎的铺洒在室内,一片白色的环境与金色的光线,让他有些晃眼。
昨夜的那场春梦……
回忆起那真实的一幕身体的悸动做出了真实地反应。
只是一场梦啊,琳玲,永远也不会属于她的女人,姐姐一般照顾着他的女人,虽然靠的很近,却是最遥远的人。
他又感觉到了一丝疲倦,是心累了,怀念,虚妄的爱,触摸不到的恋人,无法传递的情感,还要继续多久。
岚筠感觉自己的喉头被轻轻的抚摸,小雅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他,经过一夜的风寒,她看起来有些疲惫。
“以前幼儿园的阿姨都说,受伤的地方摸一摸就不疼了,阿筠的声音受伤了,小雅摸摸。”然后她又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道,“阿筠乖,敏夏阿姨说不说话,阿筠就不说话。”
岚筠点点头,静静的凝视着小雅,脑海中回忆起了10年前的过往。
16岁的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见到琳玲的惊鸿一瞥将会一辈子深刻在心里,穿着白色纱质裙子的琳玲站在便利店的门口,通亮的灯光从身后投射而来,将她映衬得好似准备参加舞会的公主。那道凝视着他的目光平等而温柔,流露出内心善良的视线让他蜕去了叛逆和孤独的外衣,浑身湿透的岚筠站在她的面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谦卑,而他的心中从此永远的深藏了一个叫琳龄的女子。
爱,让人成长。
爱,也让人痛苦。
藏在心中的这段感情,将是她永远不会知道的秘密,若是自己早生10年,定将天涯海角的寻觅她,将她放在自己的手心中呵护和关爱,而,那时的他只能从心中祝福她,让视线跟随她,默默地去爱。
现在,小雅,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宝物,照顾着这个可爱的小东西,仿佛就在体验琳玲童年时光一般,满足了他长久以来的夙愿。
她说话的神情,碰到喜欢东西时候的表情,生气时候皱起来的小鼻子,就连性格也和琳玲一样,那么温柔和善良,快乐却略带忧伤。
“削好了,吃苹果吧。”敏夏的话打断了他的回忆,摆切得整整齐齐的一盘苹果已经端到了他的面前,小雅拈了一枚送到岚筠的嘴边,花一样的笑容明媚在脸上。
“洗手!”岚筠沙哑的声音和敏夏高亮的声音同时对着小雅喊了起来。
夜又笼罩了大地
琳玲……
岚筠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完美的身体带着光怪陆离的世界在眼前展开。
漆黑的夜空仿佛北极光一样的星河扭动出撩人的舞蹈,身体彼此紧贴在空中漂浮,摩挲的肢体缠绕,勾引出热切的渴望,干渴的土地祈求雨露的滋润,奔腾的河流寻找决堤的出口,起伏之间的喘息是动人的交响乐,一声一声的激起潜藏的欲望,将快感越推越高。
极峰之顶是宁谧的月光,仰头能看见满天闪烁的繁星,攀升的途中是倾尽全力的畅快,急切却徘徊的,热烈却温柔的,疯狂却顺从的,来来回回带进了刻骨的爱恋,带出了销骨的柔媚。
月光挣脱山顶阴影遮挡的那一刻,岚筠听见了河流决堤的声音,销魂的嘤咛随着他喉咙深处的叹息奏出了终结的音符,颤动的音弦在宁静的夜空余音缭绕,震荡着在群山之间激起层层回音。
就算是梦境,能够这样真实的梦见你真好,岚筠抚摸着琳玲的头发低声呢喃。
爱你,只有在梦中才能说出这句话。
[正文:第四章 毒瘾]
“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敏夏一边收拾病房一边说。
“小雅最近熬的生姜汤是不是好喝多了?”敏夏笑笑说道,“我亲手教她做生姜汤才知道,她第一次做的时候啊,不但没有放糖,居然连生姜都没有洗,而且一下子放了四块,那天晚上你喝到的汤肯定把你辣个半死。”
敏夏把刚刚换下来的花丢到了垃圾桶里面,继续道,“最近那个白哲好像安静多了,也不来骚扰了,不过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还是小心为好……”
“别提那小子,你絮絮叨叨的在这里没完没了,烦不烦!”岚筠觉得心情很烦躁,不由得对着敏夏吼了起来,沙哑的声音还没有完全恢复,愤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恐怖。
没见过岚筠这样子的敏夏愣住了,刚刚扔掉花的手忘记了擦干,残留的水滴顺着手指滴在了地板上。
很烦躁,很烦躁,已经有两天没有梦到琳玲了。
他渴望那个梦境,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咆哮着呼唤,回来,回来吧,我的梦,我的爱,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
岚筠感觉门外的人声吵杂着嘲笑他的幼稚,年轻的孩子,你拿什么来爱她?轻率的情感,你拿什么来守护她?
世界带着狰狞的笑容向他压来,白色的墙壁在崩塌,破碎了他的世界。
头疼欲裂,仿佛被蛀虫逐渐腐蚀的朽木,脑液被一点点的吮吸干净,痛苦被一点一点地注入。
他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在柔软的被褥上呻吟,指甲盖用力的发白,深深地陷入被子中。
“岚筠,岚筠,你怎么了?”敏夏急急忙忙赶到床边,摸摸岚筠被汗浸湿的额头。
常温,没有发烧,“岚筠,什么感觉?很痛苦吗?”
“滚开,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岚筠喘息着低吼。
“阿筠,我和老师请假接你回家哦!”就在这个时候,小雅欢笑着推开门,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精心煮好的姜汤。
“小雅,快去叫医生,岚筠好像很不舒服。快!”
小雅呆呆的看了一眼在床上撕咬着被子的岚筠,扭曲的身体仿佛是陌生人,那团卷曲的物体从内部发出了闷闷的低叫,如同一只困兽一般,小雅手中的保温杯掉在了地上,她顿了顿,回过神来尖叫着跑向值班室,“医生伯伯!医生伯伯!快来啊,快来救救阿筠!”一路的叫喊传进了没有关上的门的病房。
“岚筠,再忍忍,医生就要来了……”敏夏感觉门口有动静,“医生!”敏夏仿佛救兵到了一样,急切的转过头去。
却看见了那张带着微笑的脸庞,白哲带着一大束白色的玫瑰,优雅地站在门口。
“呦,我听说他今天下午要出院,不过瞧着怎么好象严重了?这是怎么了。”白哲把花丢在床上,没有完全把刺修剪掉的白色玫瑰撒落在岚筠的身上。
头疼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岚筠仿佛发怒的狮子,红着眼睛瞪着眼前人,一把抓过一支玫瑰用力丢向白哲。
“小心你的手!”敏夏尖叫着掰开死死握着的拳头,玫瑰的刺残留在手掌中,深深的伤口中涌出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染红了白色的被单,是触目惊心的残忍。
白哲闪过抛来的花,满不在乎的看着床上发疯似的人,悠闲自得的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烟。
“今天这里不欢迎你,能不能请你出去?”敏夏把剩下的玫瑰都拿起来放在岚筠不能碰到的地方,下了逐客令。
“可以。”白哲耸了耸肩膀,吐了口烟圈,“不过,我看他这样,好像是毒瘾发作了,等一下医生来了,我可不负责帮你掩饰。”
“你胡说!”敏夏心中一惊,大声训斥。
“我的朋友中有人吸食毒品,反正我都是狐朋狗友,你不需要太惊讶,”白哲弹掉了烟灰继续道,“发作起来就是这样,这一点我不会弄错的。”
“不过,”白哲站起身来,走向门口,“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就走好了,我不是一个不知趣的人。”
毒瘾,岚筠怎么会染上毒瘾,难道是他一直都在瞒着自己偷偷吸毒?
不,不会的,敏夏摇摇头,她怎么可以怀疑岚筠,虽然他孤傲不羁,但却绝对不是追求刺激的人,他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
可……看着如同一只野兽一般的岚筠,她却心生狐疑。
若是真的毒瘾发作,被外面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就完蛋了,先撇开不说眼前的这个恶魔会不会把事情抖出来,小雅的声音越来越近:“医生伯伯,快点,快点!”
“别走,帮我们……”敏夏无奈道,现在也只得如此。
“乐意为您效劳,mylady。”白哲优雅的行了一个礼,打开病房的门,高大的身体直接堵住了门口。
“坏人,走开!有医生伯伯在,你不能把阿筠怎么样。”小雅怒气冲冲的说道。
敏夏听见白哲回答道:“医生,这里没您的事情了,刚刚不过是我的老朋友看见我太激动了,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希望您不要插手。”
值班医生似乎想要进来看看究竟的情况,推搡的声音传进了病房,敏夏只得提高声音道:“医生,真的没事,一点误会而以,麻烦您了,10分钟之后我会过来办理离院手续的。”
外面的人似乎还有些疑惑,白哲和他嘀咕了几句,门外的医生才讪讪的走开,白哲一把抱起还在叫喊的小雅,闪进门内关上了房门。
“敏夏阿姨,这个坏人不让我喊医生伯伯救阿筠!你快帮帮阿筠啊。”
敏夏叹了一口气,示意小雅过来,轻声对她说,“你的阿筠叔叔可能得了不能告诉别人的病,千万不要让别人进这个房间,小雅要乖乖的。”
“生病就应该看医生……”小雅委屈的把小嘴嘟了起来。
“但是如果那种病被别人知道了,阿筠就会变成坏人了。”敏夏搂了搂小雅,看了一眼痛苦呻吟的岚筠,抬头问白哲,“现在该怎么办?”
“给他点毒品,等他好一点带他回家。”白哲从口袋里面掏出了手机。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如果真的是毒瘾,你怎么能给他毒品!如果不是毒瘾,你不是害了他!”敏夏愤怒道
白哲把手机放在敏夏面前摇晃了一下,“我是好心帮他,我只需要一通电话就能要到点,要不要做随便你。”他把玩着手机的按键,继续道,“不过我提醒你,现在他这样,一时半会好不了,看起来才刚刚是个开始,让你束手无策的时候还在后面,只有把他先平安的弄回家再做打算才行。”
岚筠喉咙发出痛苦的呜咽,口水顺着嘴角流在被子上,他双眼通红右手使劲地揪着头发,一根一根的痛到了敏夏的心里。
敏夏隐约觉得她似乎掉进了一个陷阱,但却无力抗拒,只有被牵着鼻子走,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苦涩的声音从她的嘴巴里发出,遥远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白哲嘴角挂上了笑容,仿佛在对她的妥协表示赞扬,然后拨出了电话。小雅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屋内有动物一般呜咽的呻吟,夜晚的月光无法从严实的窗帘间洒进房间,小雅光着脚丫在门口站着,努力让眼睛适应屋内的黑暗。
几天没有见到岚筠了,好想他,敏夏阿姨说岚筠得了传染病,但思念让小雅顾不上许多,偷偷摸摸跑上来看看。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混合着没有清理干净的大小便的臭味,小雅逐渐看清楚了屋内。
岚筠仿佛一团阴影一般蜷缩在屋内的一角,墙壁上能看见斑斑驳驳的阴影。
“阿筠,阿筠!”小雅摸索着打开了屋内的灯,眼前的情景让她惊骇。
墙壁,地板和床单上都是血迹,五指抠抓过的墙壁留下了一道一道带血的痕迹,胡乱而疯狂的轨迹映衬着雪白的墙壁,让小雅触目惊心。
岚筠浑身是伤得被绳子捆绑得牢牢的,如同狗一般拴在床头。渴望的眼神注视着小雅,盯得她心里发怵。
小雅扑了过去,手忙脚乱的想要解开五花大绑着岚筠的绳子。
“住手,小雅!”敏夏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她一把抱起差一点就解开绳子的小雅,一边想要把她拖离这个狭小的空间。
地上的男人重新发出了野兽的怒号:“我痛苦啊,放我走,放我走!救我!”每一声都让敏夏心碎欲绝。
“你骗人!你把岚筠关在这里折磨他!”小雅憎恶的扭头看着敏夏,“我恨你,你是坏女人,放开我!”
“求你了,小雅,岚筠生了很重的病,不把他锁起来他会死的。”敏夏哭求着眼前这个扭动着想要挣扎出去的小姑娘。
“岚筠在叫救命!他不会骗我的,是你在骗人!”小雅一口死死的咬住敏夏的手,在她洁白的左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小雅趁着敏夏松手的瞬间滑向了岚筠,继续努力松开背后的死结。
就在这时,一直拼命挣扎的岚筠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已经松开的死结,来不及敏夏反应,几下抖落捆绑在身上的绳子,反身将敏夏扑倒死死按在地上,他汗毛一根一根地竖立着,面部狰狞仿佛是一只被激怒的猛兽,浑身因为期待和渴望而颤动,口水和泪水顺着嘴角和眼角流下,他双手卡着她的脖子凶狠地威胁道,“再给我点,再给我点……”
“不可以的,你要坚持住,岚筠……”敏夏泪眼模糊,艰辛地拒绝,空气无法进入自己的身体,“岚筠,不可以吸,不要忘记了你多憎恨毒品对你的控制,清醒一点啊……”,自己就要死在这个男人手中了么?敏夏只感觉自己的肺部好像要被拧碎了,就这样死在他的手上,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亲眼见到岚筠痛苦,比死了还难受。
她放弃了抵抗,双手停止挣扎,闭上眼睛,清澈的泪珠从脸颊滑落,就在她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掐在脖子上的双手松开了,敏夏坐起身来猛烈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岚筠松开手,通红的双眼暴突在眼眶外,盯着双手看了良久,眼中是悔恨、痛苦、矛盾和挣扎,复杂的情感充满了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撕裂,他的眼中含满了泪,双唇抖动间滴落在地板上。
“我在做什么……”岚筠呢喃道,接着狂啸一声,咚咚地将脑袋向地板撞去,顿时额头磕破了,鲜血顺着脑门流过了眼睑,但他仿佛感觉不任何疼痛,怒吼道:“为什么我还不死,为什么!”他恍惚的站起身。
“别做傻事,岚筠!”敏夏伸手抱住岚筠的双腿,死也不想放开。
“走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岚筠一脚踢开了缠住他双腿不放的人,向着最近的墙壁撞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伸开双臂,义无反顾的冲在他的前面想要阻拦,却被这股强劲的力道带倒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撞在墙壁上,岚筠一个踉跄也顺势跌倒在地,头部撞击在墙角,人立刻晕了过去。
敏夏回过神来,擦干脸上的眼泪,把小雅从地上拉起来,又仔细看了看岚筠的伤势。
“只是昏迷过去了,小雅别担心。”敏夏强忍悲痛,对小雅露出了一个微笑,吃力地将岚筠的身体拖回房间。
小雅默默走到岚筠的身边,用吃奶的力气帮助敏夏一起移动岚筠的身体,又乖巧的递过被自己解开散落在地上的绳子。
敏夏看着一边不说话的小雅,眼泪不由自主又流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把岚筠重新五花大绑起来,从后颈到腋下,从双臂到手腕,绳子细致的缠绕在岚筠的身上,每一个交叉都在她的心上刻下了一道血痕,每一个结都是一把刀子,剐得她痛不欲生。
“敏夏阿姨别哭了,小雅知道错了。”小雅低下头帮敏夏擦着眼泪,自己也难过得掉下泪来,“如果阿姨不这样做,阿筠就会伤害敏夏阿姨,也会伤害自己,呜……”
把绳子的一端牢牢地在床头栏杆上系上死结,敏夏终于完成了这场对自己内心的自我折磨,她转过身去,一把抱住了小雅,两个人就在这凌乱的房间里,在那个昏迷的男人旁边抱头痛哭起来。
究竟岚筠是怎么染上毒品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两天已经疲于奔命的敏夏也无力去想,只要能渡过这最艰难的几天,未来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小雅已经在身边睡着了,她打开冰箱,还剩下一罐旺仔牛奶放在冰箱里面,拉开拉环,冰凉的液体顺着温热的食道流入身体,带走了仅剩的一点温度。
岚筠,岚筠……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让自己心痛的名字,泪水又涌出了眼眶。
[正文:第五章 摧毁]
“让患者不要再用力使用他的声带,不要过度操劳,否则,会有永久失声的危险。”医生职业化的判决在她耳朵中回响。
“我们已经知道夏岚筠吸毒的事情,敏夏,你不要再替他隐瞒了,这是违反我们之前的合约的,告诉他公司已经和他提前解约,还有什么的话,就请律师来交涉吧。”上司无情的决定在她脑海中盘旋。
从公司的大楼出来,敏夏感觉一阵眩晕,她不得不扶着大楼台阶的栏杆走到花圃的台子旁边坐下。
如何向岚筠说这接二连三的噩耗?敏夏心乱如麻,好似冰凉的箭从头顶贯穿了整个身体,一时半会居然没有任何能动弹的力气,他的身体刚刚从毒品的折磨中摆脱出来,还是先隐瞒一阵子吧,敏夏暗自下了决心。之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
电梯停在18楼,敏夏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她轻声走到熟悉的门口,掏出钥匙,在空中停了好一会儿,悲伤和忧愁在她的脸上不断的交织,最终脸上重新堆上了轻松愉快的笑容,所有的坏情绪,都丢到九霄云外去吧!敏夏,你现在需要的是坚强,她呼了一口气,打开门走了进去。
显得很憔悴的岚筠坐在沙发上,他仿佛没有听见敏夏进来,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经过半个月的地狱般的折磨,和一个多月摆脱心理依赖的戒律的生活,他明显瘦了一圈,原本非常合体的T-恤有些变形的瘫在他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
敏夏把包放在茶几上,坐在他的对面用平静的语调说:“刚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你的声音还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好的,公司那边我也说过了,他们很体贴你,说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不着急去上班。”敏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卷发,顺手捋起一丝把玩着。
“你不需要隐瞒了,敏夏。”岚筠用沙哑的声音说,他头低着,敏夏看不见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是冰冷和陌生的嘶哑。
“岚筠……”敏夏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揭开保护的外衣,她能听见自己全副武装的外套开始发出了吱吱的漏气的声音。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现在就知道什么,他不可能……
“我打过电话去医院和公司了,结果我已经知道了,我可能一辈子也不可能唱歌了,没错吧?”
他知道了!
敏夏仿佛被重锤猛击了一下,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耳朵一阵鸣响之后,她感觉心中一阵刺痛,痛得她无法呼吸,卸下了沉重的谎言的包袱,重新背在心上的却是荆棘,若真的是这样,她宁愿承担隐瞒的痛苦。
“这房子是公司租的,公司说我需要在1个星期内搬出去。”
“公司这样对待你?”敏夏几乎不能相信“极点”会做出这样无情的事情。
“我本就已经是一个无用的歌手,不,应该说是一个彻底的废人,公司还养着我干吗?”岚筠抬起头看着敏夏,他的脸上清晰地写满了痛苦,绝望的痛苦,眼眶中有泪光闪动,上天夺取了他赖以生存的武器,他的双唇在颤抖,他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但一种对命运的怨恨却让他难以平静,他想要呐喊,撕心裂肺的呐喊,心中的苦闷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岚筠,岚筠,”敏夏扑过去蹲在他的身边搂住了他的腰,她不想看见岚筠痛苦的样子,一滴眼泪的掉落都会让她心碎,“求你,别哭,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相信你的才华,就算你不能唱歌,你还能写歌,你可以让你的歌曲被很多出名的歌手演唱,你仍然不会失去你的梦想。”
“痛苦都会过去的……”敏夏呢喃着,紧紧拥抱着深爱的男人,为什么要在他残缺的这一刻,才能这样真切的拥抱,“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
“痛苦都会过去……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吗?”岚筠沙哑而茫然的问道。
“嗯。”敏夏拼命的点头,泪水已经不知不觉沾湿了岚筠的衣服,她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岚筠,“我爱你,岚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你不会和以前一样飘零无依的。”她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爱恋,心狂热的跳动着,双手有些颤抖,她害怕突如其来被推开,被鄙视,被唾弃,但,她什么也没有等到,拥抱着的这具身体仍然那么温暖,没有任何动作。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了什么?
就算什么也不代表,这样紧紧地抱着深爱的男人,就足以让她感动,就算他不爱自己,能永远守护在岚筠的身边,就已经是一种满足,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头顶一声长长的叹息,一双温暖的手抚摸她的头发,缓慢的,温柔的,轻易的挑动着敏夏的心,让心略带疼痛却极度愉悦的颤动起来,激动地情绪激荡了整个身体。
又过了良久,岚筠仿佛下了很大的勇气,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搬到你那里去,不过先把小雅送回去吧,我已经不能再照顾她了。”
“今天就要搬到敏夏阿姨那里去嘛?”小雅穿上了昨天刚买的新衣服,显得非常兴奋。
她打量着已经整理得整整齐齐的箱子,假装躲猫猫一样咯咯笑着,从一个箱子的背后,跑到了另外一个箱子的背后。
“小雅乖,来。”敏夏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岚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怜爱的看着眼前的小雅,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她说这件事情。
小雅一边把玩着自己毛线衣上面的红色毛绒球,一边摇摆着走向敏夏,岚筠的身体一天一天的好转,让小雅高兴极了,她喜欢的阿筠终于恢复了健康,虽然他现在不能唱歌,但是不久以后就能陪她一起玩,他也不会再痛苦了,因为小雅会更乖的。
“小雅,敏夏阿姨要和你说一件事情。”敏夏把小雅抱起来让她坐在沙发上,摆正了她的笑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小雅似乎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笑容在她的脸上凝固,她胆怯的瞅向岚筠,却只看见了高大的背影。
“敏夏阿姨……”小雅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知道,岚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了。”敏夏艰难地组织语句。
“你也知道,岚筠可能以后都没有什么精力陪你玩。”敏夏吞了一口唾沫,“岚筠现在也失去了工作,可能不能给你买漂亮的衣服……”
“小雅,我决定送你回孤儿院。”岚筠打断了敏夏吞吞吐吐的话语,直截了当地甩出了这句话。
紧抓着小雅手的敏夏感觉小手哆嗦了一下,小小的身体仿佛突然僵硬了,温度急速变冷。
“阿筠,你在骗我的对不对?”小雅眨巴着眼睛,她根本不相信那么疼爱自己的岚筠会忍心丢掉她。
“没有,我没有骗你,马上敏夏阿姨就会送你去孤儿院,搬家,是我去和敏夏阿姨住一起,不包括你。”岚筠仍然背对着小雅,冰冰冷冷地将每个字都字正腔圆清晰地丢入小雅的耳朵中。
“岚筠,小雅还小,让我和她说吧。”敏夏感觉心有不忍,哀求道。
“她虽然小,但是也不是哄哄就可以的,她需要知道这件事情,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
“不!阿筠,不要丢掉我,不要丢掉我!”小雅尖叫起来,她飞奔向岚筠,死命的抱住他的腿摇动着,哀求着。
“我以后会乖乖的听话,阿筠不需要陪我玩我也会听话!求你了,阿筠,不要让我走不要丢掉我!”小雅摇晃着岚筠的裤腿,大声哭喊着。
“我不要漂亮的衣服,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给我小小的一口我就能饱的!爸爸,爸爸!”听说父母都不会丢掉自己的小孩,小雅忘记了自己曾经对自己许下的诺言,“爸爸!爸爸!”她哭泣着声声呼喊。
“不要叫我爸爸……我说过不要叫我爸爸。”岚筠的声音哽咽了,他抽回自己的腿,想要摆脱这个让他心碎的场面。
“叮咚”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敏夏抹了一把偷偷掉的眼泪。“这里似乎相当的热闹啊,在上演感人至深的亲情剧么?”白哲今天身穿一身深红色的风衣,带着白色的手套,手中捧了一把鲜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玫瑰款款走进房间。
他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轻松的翘起了二郎腿。
“我们现在正忙,请恕不能招待,请走吧。”敏夏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其实,我也就是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看现在大家一切都安好,我就放心了。”白哲笑眯眯的看着哭得和小泪人一样的小雅和岚筠站在窗前冷冰冰的背影。
走向门口,关上门前补充道:“你女儿的姜汤很好喝,虽然糖忘记放了,生姜又多放了几块,不过味道真不错,你也一定这样觉得吧?”
关门的声音传来,小雅感觉岚筠的身体在发抖。
“他是什么意思?”敏夏纳闷的看着已经关上的门,问道。
“小雅,你送姜汤给我的时候,是不是曾经让白哲喝过?”岚筠问,敏夏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强压的愤怒让敏夏心惊,一个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在心底慢慢形成。
“没有,没有……”小雅惊惧的松开岚筠的腿,她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否认,小脑袋却在努力的回忆,那天偷偷的逃课跟着阿筠去了摄影棚,然后……
“然后那个叔叔夸我很乖,给爸爸烧生姜汤,他说要尝一口,结果不小心把盖子弄到了地上,所以……”小雅余光看见敏夏倒吸了一口气,捂住了嘴巴,小雅闭声不敢再说下去。
“然后怎么样?”岚筠已经基本上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然后,那个叔叔就让人帮我去把盖子洗干净……小雅什么也没做……那个叔叔后来帮我把盖子盖好了!”
敏夏从后面抱住被风吹得浑身冰凉的岚筠,“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去想,岚筠,白哲是一个卑鄙的家伙,防不胜防,这不是小雅的错。”
小雅茫然地想着,中毒,盖子,叔叔,坏人,她的小脑袋瓜子在飞快的联想着,当她也想到了那个答案的时候,她摇着头,试探性的询问着:“难道把岚筠害成这样的人是我?”
小雅期待着否定的答案,但她等到的只是敏夏的拥抱,敏夏抱住小雅安慰道:“不是你,是刚才的那个叔叔,是他一直要害岚筠,不是你的错。”
这句安慰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小雅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哀求的必要了,“是我把岚筠害成这样的,所以岚筠不要我了……”
岚筠很想要说不是,但他的嘴唇如同被上了锁。
这是一场浩劫,就算自己再堤防,也难逃一关一关的算计,这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给他判决的命运,没有任何让他申辩的机会,嘲弄的告诉他企图抗拒命运是多愚蠢的事情。
践踏他,比践踏一只蝼蚁还简单。
摧毁他,就如同看一朵花凋谢一样容易。
“让你痛苦的过程,会更让我享受。”岚筠想起了白哲的这句挑衅,他做到了,岚筠想到了那双冰冷的手,他下意识的摸向腹部的那道伤口,疤痕已经褪去,不,没有褪去,现在,正血淋淋的刻在自己的心上。
小雅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被遗弃了,并且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个后果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现在的被抛弃,不过是对自己的应有的惩罚,她呆坐在沙发上,等待敏夏的手,带她走出这个曾经属于自己,曾经被叫做家的地方。
而对于岚筠来说,让小雅心甘情愿的离开,已经足够了。
新的生活,他需要寻找自己新的生活,未来的艰难困苦,他无法想象,那片天空的冰凉和寒冷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又如何可以照顾这个需要关怀和爱护的女孩?
一片黑暗的未来,没有终点的和方向的未来。
没有了爱,没有了恨,他已经形如朽木。
现在心中只有迷茫。
[正文:第六章 重生]
当敏夏带着沉默的小雅离开了房间,这个曾经热闹的房子又归于沉默。
岚筠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重新走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钢琴静静的站立在房间的一角,他用手轻轻抚摸过深棕色发着铀光的琴身,恋恋的看着这架陪伴了他10年的钢琴。这是琳玲送给他的礼物,代表姐姐对弟弟的纯真的关怀,也代表了他对于琳玲那段永远也不可以,也不可能说出口的爱。
现在,他要向它告别,漂泊无所定居的人,是不应该拥有这样一架只有家才能容纳的乐器。
卖琴得来的崭新钞票还在自己的口袋里,厚厚的一沓,就买断了这8年来的情感寄托,在他走之后,会有人来带走它,会放在何处?会不会每天细致的擦拭?会不会定期的调音,都不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琳玲,我无法照顾你的女儿,也无法完成自己的梦想,无法帮你洗刷你的怨,我已经是一个被生活抛弃的人,不配拥有任何情感。
他从衣柜的深处取出藏好的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最后凝视了一眼自己的钢琴,关上房门。
他拖着行李走向门口,正准备打开大门的时候,听到了犹豫的敲门声,轻轻的,门外的人仿佛在试探,又像在倾听,胆怯地敲着门。
会是谁?
如果是敏夏回来了,怎么办?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慌忙放在门的后面,他不想看到女人的眼泪,算是自己脆弱也好,已经不能再承受了,请让他一个人安静的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
他打开了门。
只有小雅一个人。
她满脸挂着泪,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脸摔破了,脏兮兮的小脸看起来很是让人怜爱。
“你回来干什么?怎么回来的?敏夏呢?”直视着小雅的脸,他才知道自己心中有多么心疼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小雅默默地看着岚筠,呆呆的抽泣了两声,小声地说道:“我逃出来的,我趁着敏夏阿姨买冰激凌的时候偷偷跑回来的,我忘记向阿筠说对不起……让阿筠变成这样,小雅真的对不起。”
小雅走近他,抱着他的右腿,“我会乖乖的等敏夏阿姨来带我走的,阿筠以后也要过得开开心心的。”
假装坚强了很久的岚筠突然觉得自己如此脆弱,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觉得自己的眼角湿润了,没有办法再硬着心肠推开脚边的这个孩子,他问道:“如果跟着我,以后你可能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了,没有固定的住处,我也没有办法天天陪你玩。”
“我愿意!”小雅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希望,抬起头来急切的看着岚筠,“我愿意,我愿意!”
岚筠苦涩地笑了笑,这句结婚的誓言在此时此地,从小雅的嘴巴里面说出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承诺,就如同新娘将手放在了新郎的手中。
小雅,这一颗把自己的心,完完全全的放在了自己的手中。
自己的心已经被无情的摧毁了,如何能再次摧毁这颗心。
岚筠抱起小雅,帮小雅擦干脸上的泪,从门后将行李拿了出来。
“走吧,以后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当敏夏急匆匆地想告诉岚筠小雅失踪的消息时,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仿佛夏岚筠、许小雅,从来就没有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
这大半年的点点滴滴,仿佛都如同一场梦。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轨道,挣脱既定命运的跳跃,是一场天崩地裂的毁灭……
过眼云烟……
小雅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提着刚刚洗好的衣服向自己住的阁楼走去,现在她和岚筠住在D城的一个小小的阁楼上,冬天冷,夏天炎热,3年一晃就过去了,小雅转眼间已经10岁,从曾经的假小子,变成了人见人爱的女孩,头发已经一直留到了肩膀以下,虽然没有漂亮的新衣服,但合身的简单校服也可以穿出小女生的纯情可爱。
把衣服一件一件挂在窗外的竹竿上,小雅看见岚筠已经走到楼下准备上来,这时正好听到炉子上面开水沸腾的声响,打开锅,将干面放进锅里,沸腾之后倒入搅拌均匀的鸡蛋,鸡蛋里面兑了些水,一方面口感会很嫩,另一方面一个鸡蛋就可以烧出2个鸡蛋的样子,很经吃。将切好的葱花倒入锅里,喷香的味道立刻弥漫在小小的阁楼上。
面条分两碗装好,多一点鸡蛋的那个是岚筠的,小雅盘坐在小桌前,嗅嗅面条的香味,听见岚筠旋转钥匙的响声。
一见岚筠容光焕发的脸,小雅心中就有了好的预感,但仍然想从他的嘴里听到好消息,于是急切的问道:“如何如何?”
“成功了!”岚筠一把抱起小雅,在狭小的房间里面转圈圈,一个踉跄被凳子绊住了脚,两人齐齐摔在地上,小雅龇牙咧嘴地揉着被撞疼的膝盖,却仍然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水井酒吧的老板答应让我做他们的键盘手了!”岚筠哧溜吃了一口面条,“他们的主唱居然听过我以前的单曲,所以立刻向老板大力举荐我。”
“岚筠以前也有歌迷呢!”小雅欢呼道。
“不是歌迷啦,这些在酒吧里面唱的乐团,市面上发售的歌基本上都会听过的。不过没想到他会记得。”岚筠从心底里微笑,“他还问了我关于我经济人的事情,能被人这么关注,还真是受宠若惊。”
“那个主唱连敏夏阿姨都知道啊!”小雅想起了曾像母亲一样照顾自己的女子,突然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是啊,不知道敏夏现在好不好。”岚筠叹了口气,曾经的过往让他感慨良多,“没想到,事隔三年,还能继续从事音乐。”
这艰难的三年,他一度消极的醉酒度日,日日买醉,呕吐不止的昏倒在街头,是小雅哀求好心的路人把他抬回家,才免遭冻死在路边的命运。
这艰难的三年,他们曾在寒冬的夜晚被赶出房子露宿街头,相拥着颤抖着在墙角哆嗦了一夜。
如若当年小雅真的回到了孤儿院,现在或者他已经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有了小雅,他才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这三年来,他学会了向命运低头,这就是人生,无力抗拒,活着是唯一的目标。找不到和音乐相关的工作,为了口饭,他扛过沙包,在餐馆里做过洗碗工人,送过外卖,摆过地
摊,于是这个音乐的梦想,一放就是三年。
岚筠感慨地看着津津有味吃着面条的小雅,他能看见小雅的眼中闪动的泪光,这个女孩在最艰苦的时候也没有掉过眼泪,现在却哭了。
作为一个年幼的孩子,她承担了太多,见证了太多。
因为有了爱,岚筠心中恨的痛才能慢慢愈合。
那小雅你呢?你是否也能放下心中的恨?
对于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我们是否应该怀着感恩的心,去接受现在这份宁静的生活?
还是应该臆想如果他们都不曾存在,我们可能会有的虚幻的美好生活?
“你看着我干吗?”小雅被岚筠看得有点脸红,揉揉眼睛回视着他的眼睛。
倔强的神情里满是还没有退去的稚气,果然还是一个孩子,岚筠爱恋的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道:“我预感,我们以后会慢慢过得好起来的。”
“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小雅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岚筠,“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幸福。”
“我也是。”岚筠点点头,“为了庆祝今天我找到工作,垃圾我来倒!”
“懒虫阿筠!”小雅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提着垃圾袋走向楼下的垃圾场,夜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的舒适,岚筠在宁谧的星空下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心情很好,于是甩甩手对准垃圾场把手中的袋子掷了过去。
垃圾袋的口没有扎紧,垃圾呈现抛物线状飞了出去,岚筠心中暗叫不好,向后退了两步。
一些废纸一样的碎片洒落了一地。
月光皎洁,撕成碎片的白纸上,小雅稚嫩的字体重复写着:
“白哲”
“死”
几乎划破纸背的字迹,触目惊心。
夜风吹来,那一地的白色碎片仿佛是冥钱在飘。
恨是无法停止的,他只是在蛰伏而已。
今天是九月十七日,小雅偷偷乐了一下,把搅拌得已经成为松软白色泡沫的蛋白放进电饭煲里面,一边幻想,一边盖上盖子。
托着腮帮子,小雅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一直发呆到电饭煲中的蛋糕散发出了一股略带焦味的香气。
小雅将做好的蛋糕用塑料纸层层包裹好,放在清空的书包中,又在包里放上了一把水果刀和几个小碟子,一边回忆岚筠说的水井酒吧的地点,一边锁上房门,一溜烟的消失在黑夜中。
灯红酒绿的酒吧街,是小雅从来没有见过的混乱,刚刚出门时候的兴奋都到了九霄云外,小雅只觉得从脚下到后脑勺,都有一种沁人的凉意,温暖的夜风也让她不由自主地脚底发抖。
身边不时有人高马大的汉子走过去向她侧目,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一边跟着她,一边搭讪着请她喝茶或者去吃饭,路边穿着花枝招展的女郎娇笑着用涂得鲜红的指甲向她指指点点。小雅突然相当的后悔没有听岚筠的话,乖乖的呆在家里等候,但却已经走入了酒吧巷的聚集地很深处,想要回头,也已经来不及了。
小雅只得两耳不闻埋头向前走,脚步越走越快,只想快快得走完这条路,却冷不丁撞在了一个酒醉的壮汉身上。
对方身高一米八左右,肥硕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更加庞大,满脸络腮胡子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看起来脏兮兮的,他喝得满脸通红,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一手拿着酒瓶,一手像捉小鸡一般将小雅提了起来。
小雅只觉得自己的衣领勒得肩骨生疼,对方满口的酒臭让她差一点不能呼吸。
“你他……他妈的走路不……不长眼睛啊……啊?”醉汉摇摇晃晃的喷着满嘴的酒气,一边前后晃动着小雅。
“呕……”小雅实在禁不住这种味道的袭击,不由自主地干呕了两声。
“你这小……小婊子,看到大……大爷居然犯恶心。嫌……嫌大爷臭是不是?”醉汉咕哝着,“大爷本不喜欢玩雏的,今儿个就找你了。”
破天荒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小雅也吓呆了,她面色苍白,被对方摇晃得头晕脑涨,连一点对抗的能力也没有了,头脑只是一片空白,醉汉将小雅放在地上,好似拖一只死狗一样的将她连拖带拽着向巷子的更深处走去,小雅无力反抗,连哭叫也没了主张,只得双腿半悬空半扑腾的被醉汉拽着前滑。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一个清亮中带着磁性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来,“胖子,喝醉了就赶快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同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搭上了醉汉的手腕,就听见咔嚓一声,对方发出了杀猪似的嚎叫,忙不迭的丢开了小雅的手,醉汉本想破口大骂,醉意醺醺的手指向对方的鼻子,他看清楚面前男人的脸,原本满口的脏话都重新吞回了肚子,酒也醒了一半,咕哝了一句一溜烟的跑开了。
“小家伙,晚上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这个男人蹲下高大的身体,笑眯眯的看着小雅。
他应该和岚筠差不多高,小雅打量着这个救命恩人,和岚筠一样帅,虽然小雅已经认定了世界上不会再有比岚筠更帅的男人,但,客观上来说,若是否认眼前这个人的英俊程度,自己就是在说谎。他有着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一双细长的眼睛在一对镶着金边的镜片下,薄薄的嘴唇上翘的唇角,很让人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斯斯文文好像是从学校里走出来的老师。
“谢谢老师……”小雅不由自主地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感谢,却听见恩人发出了爽朗的好听的笑声,清脆的好像是年轻少年的声音一般。
“我,我来找我的监护人。”虽然在很多人面前小雅和岚筠都不会纠正对方称他们为父女,但向人介绍的时候,他们仍然固执地称对方为被收养者和监护人。
“你是小雅?”男人挑了挑眉毛,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仔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哎?请问您是?”
“陆君文。夏岚筠的同事,水井酒吧的主唱。”君文指了指自己,看见小雅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岚筠,你猜我在路上捡到什么?”一推开后台的门,君文就神秘兮兮地堵在门口向里面中场休息的岚筠问道。
“阿筠~”小雅已经迫不及待的从君文的身后飞奔了出来,直接奔进了岚筠的怀抱,撒娇似地跳上岚筠的大腿,勾住他的脖子不松手。
“你怎么来了?”岚筠有些责备之意,但更多的是担忧和后怕,“这个地方这么危险,你还乱跑?有没有遇到危险?”
君文刚刚想开口说刚刚碰到的惊险之事,却被看到小雅对他龇牙咧嘴的做着鬼脸,示意他千万要帮自己隐瞒,于是他帮这个小姑娘圆了个谎:“没有,她刚准备进巷子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我,我好心多嘴问了她一句,知道是你女儿,就把她给你原封不动的带过来了。”
“嘿嘿~”小雅神秘的笑了笑,献宝似的从背包里掏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蛋糕让岚筠打开,又走到门口拉着君文坐在桌边的凳子上。
“今天是九月十七日。”小雅脸上笑开了花,“阿筠,是你的生日!君文叔叔,谢谢您推荐阿筠进入水井酒吧,您也一起来帮阿筠庆生吧!”说着,小雅从书包里面拿出准备好的水果刀,细心的将蛋糕切成几份,用碟子装好,端到岚筠和卓文的面前。
“你女儿还真懂事,岚筠,我可真羡慕你。”君文尝了一口蛋糕,虽然没有奶油,也稍微有一点点焦味,但口感不错,他又大口咬了一口。
“她只是我收养的孩子,我不是她爸爸的。”岚筠笑着看看小雅,小雅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君文有些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不让她叫你爸爸是不是太亏了?要不然,小雅,叫我爸爸,我比你的阿筠更疼你。”
岚筠看着满脸兴奋的君文,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拒绝,这个比他小2岁的主唱和他一见如故,经过两个月的磨合,他们已经是这一条街道最有名气的小组合。岚筠深沉中带着奔放风格的和唱与君文深情中带着神秘的吟唱,能轻易点燃观众的热情,他们默契的即兴创作更能点燃全场的高潮。。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如此亲密,但小雅是自己的宝贝,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宝贝,岚筠脸上露出了一点犹豫。
君文将这似神情看在眼里,嘴上露出了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微笑,揶揄道:“阿筠,是不是怕我打扰你和你家宝贝的二人世界?”
岚筠回答是也不好,回答不是也不好,顿然有些哑口无言露出了讪讪的表情,只得干笑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可是……”君文顿了一下看着岚筠说道,“无论是谁,都会认为她是你的女儿,若你真的不愿意让别人认为你们两个是父女关系,何不让小雅叫我爸爸?多一个人,多一份疼爱么!”
岚筠沉默了一下,他爱小雅,不希望第二个人来分享自己的这份爱。
君文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一再抵制爸爸这个称呼确有不妥,而现在想要纠正却已经无从改变,从刚刚收养时候任性地将小雅当作幼小的琳玲抚养,到后来的相濡以沫,对于小雅,他有比当年的初衷更深厚的情感。
而这一切感情,都并非父女之情。
这种给小雅定位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和自己的生活,或者对小雅来说也一样。
“如何?”君文节节逼近。
“既然阿文喜欢,如果小雅愿意……”
小雅也看见了岚筠犹豫的表情,乖巧的揣摩出了大人的决定,对着君文露出了纯真而天真的笑容,甜甜的叫了自己这一生第一次叫出口的称呼:
“爸爸。”
从曾经的珍贵,到后来的淡漠,这个称呼也不过成为了愉悦大人的美言,对于小雅来说,岚筠是爸爸,是哥哥,是爱人,称呼什么都已经丝毫不重要了。
不过,很显然,被叫得那个人还是很受用,英俊的脸庞立刻凑了过来,用他薄而柔软的唇狠狠的在自己的脸上亲了一口。
[正文:第七章 过招]
在小雅和岚筠住处后面荒废的空地上,岚筠和君文坐在一边微笑的看着小雅在一边做着柔道的基本练习。
小雅把乌黑油亮的辫子高高的扎在脑袋后面,穿一件洗的有点发白的大T-恤和一条深蓝色的短裤,假小子的装束中透出了小姑娘的活泼和动人。
这个废弃了的排球场中塑胶地板仍然保留下来,还留着点弹性,是教授柔道的好地方。
君文很喜欢小雅,这个可爱的小家伙,认真,倔强,不服输,让他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小时后的他也是一样倔强,从来不甘落于人后,就算是长自己4岁的严酷兄长,他也从来没有畏惧和胆怯过。
可这5年来,君文会想起已经过世的妻子,人说习惯回忆过往是衰老的表现,但君文却始终无法摆脱曾经的一切只朝前看,他常常回想,若是那个孩子能够平安诞生,现在应该有5岁了,他常常在恶梦中惊醒,妻子温柔美丽的脸庞忧伤的哭泣,怀中抱着的孩子冷却多时,缓缓的从自己的视线中退去,这种仇恨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灵魂。
于是两个有着同样痛苦经历的男人悻悻相惜,或者这就是他们没有任何类似的地方,却一见如故的原因。
君文觉得在这一场相遇中,小雅的出现是唯一的是命中注定,他需要一个孩子来安慰自己的心,就算是像他这样冷酷的男人,也需要一些爱来刺激自己仅有的柔软的内心。
“你以前的经纪人已经进入政界了,昨天在电视上看到她的个人介绍了。”陆君文喝了一口冰啤酒,捣了捣身边的岚筠。
“呵,你说林敏夏?”岚筠的眼光凝视着小雅。
“对啊!我听了介绍才知道,林敏夏的老爸可是当政的国防部长林英明!”君文夸张的叫了起来,“喂,这么大的官,怎么不罩着你,还让你搞成这样?”
虽然是第一次知道敏夏的家世,但已经时过境迁的岚筠没有一点吃惊的感觉,仿佛在听一个他人的故事一般,和自己毫无关系,他摇摇头,“就是因为她爸爸是国防部长林英明,才懒得管我这样的小子!”
“她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应该做一个小小的经纪人,岚筠,你老实和我说,她是不是和你有一腿?”君文问道。
“你就不要瞎猜了!”岚筠笑着给了君文一拳。
“陆爸爸!我不想练基本功,我要和你过招了啦!”小雅在远处赌气得叫起来。
“快点,你女儿叫你了!”岚筠一把将君文推了过去,避免了这个家伙继续地追问。
君文走过去看着眼前小雅嘟这嘴巴撒娇的小脸,很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不过他现在的形象应该是一个严格的教练,因此他仍然一幅严肃的样子看着满脸大汗的小东西。
“你没有好好练基本功就不能和我过招。”君文看着跃跃欲试的小雅拒绝道。
“不要,只玩一次啊~只来一次啊!”小雅扯着君文的衣服撒娇着。
“好啊。”君文不怀好意的笑笑,“既然你还想练,那,不用做基本功练习了,绕场跑3圈,然后过来做30个俯卧撑。”君文把脸板了起来。
小雅仔细的看了君文的眼睛一会,调皮地笑了笑,跑向坐在场边观战的岚筠,大声撒娇起来:“阿筠!陆爸爸欺负人!阿筠帮我报仇啊。”
被识破了纸老虎外表的君文又好气又好笑,插着腰看着小雅。
“阿筠,阿筠,帮我报仇,打败陆爸爸了啦!”小雅腻在岚筠的怀里,死命地撒娇,认准了岚筠定然是胳臂肘内拐,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小坏蛋,吃定我不生你的气。”君文假装生气的捏了一下小雅的鼻子,“你以为求阿筠就能替你报仇么?小心我把你的阿筠打伤了,你哭鼻子都来不及。”
“君文,你也太小看我了。”岚筠脱了外套露出裸露的膀子,“我可是跆拳道黑带。”岚筠勾了勾指头,做出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为了小雅,你就这样和我反目成仇了啊!”君文假装难过地大惊小怪起来,“太重色轻友了吧。”
“别废话,说那些有的没的,快上吧。”岚筠好笑地说,小雅看这幅架势,更是人来疯一般地喊起加油来。
君文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看着一边蓄势待发的岚筠,并不敢轻敌,一边沉住呼吸,一边密切注意对手的表情和动向。
岚筠倒是一脸轻松的样子,下盘却暗自发力站稳等待对手的进攻。
这样相互试探了几会,倒是君文有些憋不住,首先发力展开了正式的进攻,招式柔韧中带着强劲,颇有一点非得胜不可的凌厉狠劲。
岚筠心下一惊,并不敢直面迎战,侧身让过君文的力道,趁着君文移动到身后时,一记后踢点中他的肩胛骨处。
君文似早有防备重心下移,后踢飞来时人身形已经移向岚筠的左侧,顺手抓向岚筠的领口,想要来一记单臂背负摔。
岚筠反应敏捷地收回后移的重心,双腿微蹲闪过君文的手,略微后退了两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小雅在一边看的大声叫好,陆爸爸招式柔中带力,绵里藏刀,劲风之处让小雅为岚筠捏了几把冷汗。
岚筠的招式快中带柔,力道所到之处略带内收,张弛有道,让小雅不仅又高叫了几声喝彩。
过招几十回,看着君文求胜心切,重招频频出现,岚筠也有些招架不住,防御和保守的攻击已经很难抵挡君文,心中正暗自叫糟,却听见小雅突然在后面大声吼了一句:
“爸爸,我饿啦!阿筠,我们快去吃饭吧!”
岚筠一喜,后退几步脱离战斗的范围,笑着对君文说:“今天我下厨,难怪小雅这么急切了,走,一起回家吃饭。”
君文正求胜心切,原本追击而上,听到这句话,只得将力道收回,有些讪讪的看着岚筠,过了几秒钟,他的笑容才重新回到脸上,道:“小雅下厨我才吃,你下厨,我可不要吃猪食。”
送走君文,岚筠心中那块乌云总也抹不去,交手之中君文的眼神仍然在脑海中闪现,那是一双冷酷的眼睛,为了求胜不择后果的眼神,这是岚筠第一次发现,那一刻让他觉得陆君文,竟然是如此陌生的一个人。虽然他用的是柔道招数,却狠劲十足,攻击力在没招中都不自觉的流露出来。若最后不是小雅出口阻止,他真不知道应该如什么样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比试。
岚筠皱了皱眉头,这是他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原本玩笑的比试最终变成了斤斤计较的试探,让他觉得有些气馁。
算算彼此认识的时间也已经有半年了,君文认小雅做女儿也有3个多月,半年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很久,但是对于人的一生来说,却又太短暂,岚筠下意识的拉了拉身边小雅的手,感觉夏夜的晚风也有些寂寥,他心里有些担忧,小雅认了这样的一个爸爸,究竟是福还是祸……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阿筠,刚刚陆爸爸为什么突然下手狠了?”小雅摇了摇岚筠的手。
原来这孩子什么都看出来了,岚筠看着小雅还稚嫩的面孔,不知道应该高兴她的聪明,还是担忧她的小心翼翼。
岚筠温柔的对小雅笑了笑,“因为陆爸爸很想赢了岚筠啊。陆爸爸吃岚筠的醋了,谁让你对我那么好。”岚筠捏了捏小雅的粉颊。
“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岚筠了哦。”小雅抱着岚筠的腿蹭了蹭,突然想起什么,睁大眼睛看着岚筠说:“我能和你学跆拳道嘛?我觉得阿筠刚刚样子太帅了,我不喜欢软绵绵的那种摔来摔去的柔道了啦!我要和阿筠学。”
岚筠摇摇头:“小雅,柔道是防身的,跆拳道则具有一定的攻击性,所以我希望小雅学柔道,在阿筠不在的时候好好保护自己。”
“所以我想要学跆拳道,以后能给那些欺负岚筠的人狠狠的教训!”小雅反驳着。
“所以我才不让你学。”岚筠严肃的看着小雅,郑重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小雅不依不饶的闹着。
这个幼小的心灵已经背负了她不应该背负的情感,让他觉得心痛。
岚筠在小雅眼中看到了转瞬即逝的仇恨,那夜满纸的诅咒仍然让他浑身冰凉。
并非自己不恨,不怨,那场对他刻骨铭心,颠覆自己一辈子抱负和希望的伤痕,时时刻刻都会刺痛他的心,但那场单方面的战斗,或者根本算不上战斗,只是一次游戏,白哲获得了乐趣,谭志方获得了胜利,如同猫玩弄耗子一般,他甚至无力抵抗就陷入了绝境。
自己和小雅是,现在是,可能未来也是弱者,只有顺从着生活,没有选择的权利。
既然如此,他至少希望这份痛苦带来的仇恨不要遗留在小雅的身上。
岚筠制止小雅还在继续的无理取闹,笑了笑,牵着小雅的手说:“刚刚不是说饿了么?快回家吃大厨的杰作。”
“吃猪食!”小雅认真地纠正。
[正文:第八章 仇恨]
小雅在学习柔道两年之后已经小有成就,聪明伶俐的她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招数,甚至可以在君文单腿站立的时候将他扳倒。可已经12岁的小姑娘,身高却似乎不见长,仍然还是1米52的小巧个头。
水井酒吧的乐团发展得很好,岚筠和君文的搭档成为了水井酒吧中最受人欢迎的节目。
在5年的调息之后,岚筠的嗓音虽然不能完全恢复,但是已经可以重新唱歌。声线带着岁月的沧桑和感动人心的声色,在伴奏或者和唱的时候浅唱低吟,是勾人魂魄的魅惑。
君文一如既往的清亮歌声中带着狂热和诱惑,仿佛烈酒轻易挑逗着酒吧中的男女。
曾经有些青涩和认真的君文却逐步显露了他放荡不羁的个性,身边女人走马观花一般的轮换,幸好君文从来不会让小雅叫任何一个女人妈妈,否则小雅一定会赌气不理这个好色的爸爸。
而岚筠的身边依旧没有任何女人出现,虽然沾染了些酒吧的放荡气质,心情好的时候会向抛来媚眼的半老徐娘挑逗的回笑,但却从没带任何一个女人进过家门。
完全不近女色的岚筠,沉醉温柔乡的君文,恪守道德底线的岚筠,在欲望中不断沉沦的君文,能够搭档成为一个乐团,在很多人眼中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很多人曾经预言过他们即将要分道扬镳,却就这样磕磕碰碰的走到了两年之后,这两个男人知道,能够让他们相互坚持的原因就是中间这个可人可爱的女孩,小雅。
不过这两年来岚筠的厨艺一点也没有精进,除了面泡得有点像模像样以外,其他东西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难吃。连续吃了三天岚筠做的饭菜,小雅庆幸他的大假终于放完了,今天晚上轮到自己下厨,背着书包哼着歌走出校门,顺着宽石板铺成的人行道,踏着金色阳光洒在地上的树木的光影,小雅能感觉冬天的临近,银杏的树叶已经落满地,踩在厚厚落叶铺成的道路上,能感觉到脚下软绵绵的触感,还有那轻微的沙沙的声响。
经过路边的咖啡馆,硕大的落地玻璃后面悬挂着金色古朴的日历钟,还有四天就要到12月3日,那个差点就让他和岚筠分离的日子。
白哲,这样的人仍然在世界上光鲜的生活,电视上,朋友的嘴里,总是时不时跳进她的生活,成功的激起她的仇恨,如千百小虫咬噬自己的心脏,恨不能立刻让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或亲手将他送进地狱。
不过这也就是自己这样的平凡人能够臆想的梦,他已经和自己活在不同的世界,想靠近都是梦想,更不用提亲手复仇了。
小雅心中想着,手上暗暗地使了一把力气,却从玻璃的反光看到了远处几个人似乎在向她这里张望,中间那个最高的男孩,微黑的皮肤,一双剑眉下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略厚的嘴唇带着坏坏的笑容,是高中部二年级的墨凯,班上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很多,经常能听到这个家伙的奇闻轶事。
据说他的父亲有不小的黑帮势力,有人曾经绘声绘色的描绘过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几个有眼不识泰山的穷强盗打劫了独自落单的墨少爷,结果第三天就从这个城市消失的恐怖事件,这个故事曾经流传的颇为广泛,各种版本包括了墨少爷主刀分尸的血腥版本,也有墨老爷纠集了全城的帮派成员浩浩荡荡大战的版本。
总之,墨凯虽然作为远看是模特,近看也是模特的标准美男子在校门口晃荡,举手投足就足以轻而易举的虏获了学校里面众多女孩子的心,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敢主动招惹这个充满了恐怖色彩的黑帮少爷。
小雅仔细看了看玻璃里面的影像,那几个人似乎也并不是往她这边看,现在墨凯掏出了一根烟,让旁边的男孩给他点上,悠闲的坐在路边的水泥墩上,吐起了烟圈,其他的人似乎在窃窃私语什么。
或者又要发生什么大事,小雅并不想平静的生活卷入这种平地起风波的情景当中,把视线从玻璃上收回,想低下头赶快回家,余光却看见了陆君文在店中的角落和另外一个人喝着咖啡。店里面的光线比较昏暗,因此开始只注意到了靠近外面显得较为亮眼的那个电子钟,陆爸爸在做什么?小雅微微凑上去想看个清楚,无奈只能看见他的侧身,他一手按在桌上的一个信封上,一手悠闲的搅动着一杯咖啡,俊美的眼睛看着对面坐着的中年男子,那中年人有着健硕的体魄,穿着黑色的夹克,一双鹰眼也回视着君文,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小雅还想继续看个仔细,但却看见玻璃上映出了六个高大的影子,刚刚在街对面的那六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背后。
小雅心中暗叫不好,不应该好奇留在这个是非之地,却听见墨凯开口说话,年轻男孩子的声音好似新鲜的雨后泥土一样,有一种清新的感觉,“你是许小雅,初中部1年级是不是?”
没回答,小雅直瞪瞪的看着墨凯,想着应该是理直气壮的答应,还是应该说一个谎逃开,就在她犹豫当中,一边的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男生伸手推了她一把,一边道:“墨凯问你话,你这小丫头怎么不回答?”
很下意识的反应,小雅侧身躲开了他伸来的手,捏住他的手腕内扣向上用力,把那个黄头发的男生的手臂轻而易举的推开。
“你!”黄头发的男生不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顿时脸涨得通红,气恼居然自己会被一个小自己7岁多的矮个子女孩这么容易的躲开,也气恼这个女孩子居然敢如此大胆的反抗。一记拳头又向小雅的脸上挥来。
小雅虽然躲开了上一次,但已经心中叫糟,眼前这一次的拳头已经带着风声过来,实在不愿正面抵抗,只得略一下蹲,身子灵巧的从几个男孩的包围下钻了出去,好似一只灵活的猫咪,站在包围圈外,这时墨凯出声喝止了黄头发男孩的愤怒:“小雨,打女孩子有什么出息!?”
小雅赶紧趁着这个当口一溜烟的跑远去,她不想直接进咖啡馆找陆爸爸帮忙,这只能让他很担心,而且说不定会出来把这些男生打得鼻青脸肿的,她可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这样心儿狂跳,已经拔腿狂奔了很远,那几个男生并没有跟来,转过几个弯,身后的危险已经远离,小雅才蹲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平复了急促的心跳,小雅镇定了一下自己的神经,很快就将这场风波放在了脑后,不过是偶然遇到了地痞流氓,以后小心就是,当下最重要的,应该是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今天的晚饭上。
但,墨凯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呢?小雅有一点点小小的疑惑……
“凯,看刚刚那丫头的倔强劲,我很想扁她哦……”咖啡馆的小巷里,黄头发的小雨仍然很不甘心,却被墨凯打断了下面的抱怨。
“望好风就是,最近陆君卓那边盯得很紧,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生事的。”墨凯侧着眼睛看着周围的几个男生,冷飕飕的眼光让这些男生乖乖的噤声。
“是……”
“不过那个小毛丫头,样儿倒挺标志,嘿嘿。”旁边有人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想要打破这种严肃的气氛。
“你知道她是谁吗?”墨凯靠在墙壁上,把烟头丢到了脚下,很细致的踩揉着,看着最后的烟丝和滤嘴中的絮状物都慢慢的搅揉成了一团,用警告的语气说:
“她是一个你们惹不起的人。”
“偷袭没成功,陆君卓的警惕性还真高。”刘文轩对陆君文说道。
“那下一次偷袭可就难了,我们需要更多的筹码引他出洞。”陆君文喝了一口咖啡皱了皱眉头,“刘伯,今天放风的那小子可靠么?我看他还那么年轻。”
“君文,你放心好了,那可是墨少秦的二儿子,我如果连墨家都不信任,那就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了。”刘文轩笑笑。
“那我呢,刘伯?”陆君文盯着刘文轩,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
“我们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了,不是吗?”刘文轩没有正面回答。
陆君文微笑着看着刘文轩的脸:“那我想送未来的岳父大人一份厚礼,刘伯,您听说过宋谦吗?”
“宋谦?”刘文轩侧头思索了一下,脑海中却没有这个名字的印象。
“宋青珉的私生子之一。”
“那个帮政府采购军火的老家伙?他风流成性,儿子可能都有一打了。”刘文轩轻蔑的笑了笑,这个家伙是啃不下的老骨头,从来不会和任何黑道上的人有沾染。“除了他明媒正娶的老婆生的那个脓包以外,其它乱七八糟的外债我可记不清楚那么多。”
“那你知道我亲爱的哥哥最近干了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情么?”陆君文缓慢搅动着咖啡,一幅悠闲自得的样子。
看见刘文轩很感兴趣的表情,陆君文决定不拐弯抹角,“你说的那个宋青珉的脓包儿子宋淼,请我那位亲爱的哥哥帮他绑架宋谦,因为宋青珉有重新立宋谦为他的继承人。””
“什么?”刘文轩很惊讶,身子也不由自主向前倾了倾,“陆君卓居然想从宋淼下手打通宋家的关系?”
“那当然,大哥的野心可不止吞并你们飞云帮这么简单。”陆君文眯了下眼睛,刻骨的仇恨被硬生生压回眼底。
“现在我们怎么对付陆君卓?”刘文轩皱了皱眉头,一旦陆君卓和宋家联手,就是他们无力反抗的时候,到时吞并飞云帮将易如反掌。
“我知道宋谦被绑架的地址。”陆君文笑着把手下的信封移向刘文轩,“未来的岳父大人,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呵呵。”刘文轩笑了,“陆君卓如果知道是他的弟弟出卖了他,一定会后悔当年只杀了你的妻子,没有杀你。”
陆君文喝了一口咖啡,陆君卓,你一定还不知当年杀我妻儿的事情已经败露,你一定以为,毁灭了那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就可以让我的所有斗志都被销毁。你一定不会想到,这7年买醉颓废的弟弟,其实一直都只是在蛰伏吧?
陆君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为了即将到来的决战。
亲爱的哥哥,我来了。
[正文:第九章 真相]
就在小雅哼着歌炸家常豆腐的时候,岚筠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陆君文被打得躺在了医院里,左臂骨折,右脚也被严重砸伤,据说若不是有一辆巡警车路过,可能现在半条命都没有了。
一滴热油溅在手上,顾不得钻心的疼痛,小雅和岚筠急匆匆赶到医院的,刚刚进入病房,就看着躺在床上包裹得和一个粽子一样的君文,小雅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小乖乖,别哭了,再哭爸爸都要心疼咯。”君文从纱布中露出了一丝笑容,却更惹得小雅的泪如泉涌。
“怎么被打成这样?你又惹上谁了?”刚刚从前台将手续办好了的岚筠一进来就问道。
“阿筠,你怎么老认为我惹上谁了?”君文很想做一个生气的表情,可一用力,伤口牵动得疼,他只得龇牙吸气,并看了一眼岚筠表示自己的不满。
“怪不得我往这方面想,你以前认识了多少狐朋狗党,现在又伤成这样。”岚筠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嘴巴。
多说无益,面前的这个家伙,虽然平时称兄道弟相处和睦,但总觉得有一道隔阂让彼此逾越不了,无法坦诚,君文虽然看似温和,有时候还会嬉皮笑脸,可眼神中,却总有一些隐含的情绪一闪而过,让人捉摸不透。
君文若有所思地看了岚筠一眼,说:“阿筠,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能有什么办法,你是小雅的干爸爸,只能和你勉强过下去。”岚筠没好声气地回答。
“别恶心了,咱们俩大老爷们的。”君文笑了起来,却立刻又唉呀一声叫了起来。
“君文,说真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别让我们俩替你担心。”岚筠换了严肃的表情问。
君文沉默了一下,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但他只是看着小雅和岚筠,最终嘴巴嗫嚅了两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这样的情形让岚筠和小雅心中感觉不妙,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而他们却一无所知,现在这扇可以通往秘密的大门就在他们的面前,而钥匙却悬挂在他们谁也摸不到的地方。
岚筠没有开口去追问,小雅也是,他们两个手牵着手,不由自主地,都彼此紧紧相握了一下。
这时病房的门被礼貌的扣了三下。
“进来。”岚筠和君文说。
门推开了,四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魁梧男人走了进来,两个人守在了门口,另外两个直接走进房间,向君文、岚筠和小雅鞠了躬,对君文说:“二少爷,老爷来了,想见见您。”
话音还没有落,一个接近暮年的男人走了进来,背略微有些陀,头发仍然乌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穿着一件前扣敞开的休闲米色西装,迈着大步铿锵有力地走进了病房。
小雅有些畏惧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危险的味道,虽然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但却似乎比愤怒更让人胆寒,虽然他身上穿着名牌的休闲西装,但却让她觉得似乎比穿着囚服的犯人更让人感觉到威胁。
岚筠同样也感受到了小雅的恐惧,他轻轻拍了拍小雅的背,这一切都被君文看在了眼中,他似乎叹了一口气,把眼光从小雅的身上移到眼前的男人身上,略微起了起身道:“父亲,劳您亲自来看我。”
男人从嘴角嗯了一声,转向岚筠和小雅道:“是夏先生和许小姐吧?我很想和我的儿子说两句话,能不能麻烦你们回避一下?”
他的态度很谦逊,但相对于他身上的这种威严的感觉来说,更显这种谦逊的态度带着不可抗拒的威迫。
“好。”岚筠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君文,扯着还在发呆的小雅走出了病房。
君文从白纱布中露出的眼神他挥之不去,是担忧,疑惑,询问和期待。
“阿筠,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怎么办?”岚筠想起君文刚刚说这句话,原本心中的担忧更加强烈。
不是他不知道事有蹊跷,而是不想知道其中的奥妙,可没有想到,结果会来得这么快。
君文,你不想亲口告诉我答案吗?
君文,你无法面对我和小雅吗?
岚筠拉着小雅的手,慢慢在安静的医院的走廊上走着,一高一矮的影子落在白色的墙壁上,嘀嗒嘀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也在敲打着自己的心。
君文既然有吐露之意必然事关重大,岚筠决定直面面对。
岚筠这样想着,当打定主意的时候,已经无意识的牵着小雅的手走到了医院的门口。
小雅抬起头看着停下脚步的岚筠。
“我也要去。”她明亮的眼睛中是信任和依赖,“我也想知道爸爸究竟什么瞒着我们,不能亲口告诉我们。”
岚筠微笑着揉揉她柔软的头发,小雅永远是最聪明的,最体贴的,就如同心中的一块温热的肉,给自己无限的勇气,掉了会心疼,伤了会痛心,温暖了会幸福。
岚筠和小雅重新走向了病房,门口两个大汉仍然在尽忠职守地看着房门,看见两个人向他们走来,鞠了一躬表示对来者的尊重,然后重新用戒备的目光看着他们两。
“我是陆爸爸的女儿小雅,请问能告诉我刚刚进来那个爷爷是谁啊?”小雅仰头看着左边那个看起来有点年轻的家伙,漂亮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用很嗲的声音笑眯眯的明知故问。
这个结果对岚筠和小雅来说都相当的震撼。
这是一个他们从来没有接触,也从来不曾想过要接触的社会,他们在法治之外,在社会的边缘,虽然有着合法公民的身份,却并不完全尊重法律。
对他们来说,这是另外一个社会,拥有了自己的规则,生存的准则和价值观,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这个社会更像是野兽们的天堂,厮杀和争斗,让强大来说明最终的问题,或者这个社会也有自己的温情,但那已经是超出小雅和岚筠的想象范围以外。
陆冠啸,被黑帮中人称为校长,因他热衷于捐钱办学,但没有人知道这一大笔钱中的每一分是怎么来的,这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有多少是干净的,又有多少真正流入教育投资本身。
学校每一个都办得精彩,奠基典礼、开学典礼,每一场排场都很宏大,道上想要表示对这位尊者敬意的人都会前来,收到了好处的政府官员也腆着硕大的肚子,挽着美丽的妻子优雅的入席。
原本么,有黑才有白,白道做不了的事情,黑道可以,黑道做不了的事情,白道可以。
原本么,无论白道还是黑道,人穿上名牌的西装,怎么看都是社会名流。
而陆君文,这个他们认识了两年多的男人,就是陆冠啸的二儿子。
7年没有见过面的陆冠啸为何今天出现?究竟为了何事,无从知晓。
陆冠啸在病房中和陆君文谈了很久,声音很小,外面还有大汉把手,岚筠和小雅什么也没有听到,但这个事实,已经足以让他们震惊了。岚筠和小雅现在只想要安安静静的生活,有一个温暖的家,彼此陪伴着度过一生,不过这就是人生和命运,有时候越想得到的,却越不会得到,相处了2年的朋友亲人居然是这样的身份,前方是巨大的漩涡,会将他们冲向何处?
站在阁楼的窗户前向外眺望,夜幕降临,外面能看见基本上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枝如同渴求的手伸向天空,今天阴天,天空看不见星星,只有乌云阴沉沉的笼罩着大地。
“要不然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小雅看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岚筠,开口道。
“小雅不想念自己的陆爸爸?”离开很容易,但感情却无法如同搬家一般轻而易举地放下,岚筠不希望小雅痛苦。
“想,但是我更希望能阿筠一起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小雅想起这两年来君文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眼睛也不禁湿润了。
从刚开的手无缚鸡之力,到现在可以独立保护自己,每一招式,站立,吐气都是爸爸手把手教会的,小雅怎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只要一有钱,好吃的,好玩的,爸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对自己的疼爱几乎可以算上是溺爱,怎能说丢掉就丢掉?
与岚筠和小雅之间平等给与和回报的爱不同,陆君文给了小雅真正的父爱,无私的给与,不在意回报,而小雅在这样的时刻才意识到这两年来,自己一直在挥霍着君文给与她的爱,从来没有想过要同等的回报。
这种想法让她格外的难过,这是一种真正的对父亲的依赖,而现在想着可能就这样永远的失去,她的心底有一种清晰却沉闷的痛楚。
岚筠看着摇摆不定的小雅,拍了拍她的头:“别着急,你的陆爸爸还有1个月才能复原,未来究竟何去何从,我们还有时间可以一起去考虑。”
陆君文的黑道背景早有苗头,只是因此岚筠和小雅对他完全的信任,才没有去深想。
他隐瞒了事实,他背叛了朋友的信赖,他错给了情感,友情,父爱,在给予身边最爱人的同时,也将他们拉向火海。
所以陆君文无法面对,无法亲口告诉他们事实的真相。
岚筠可以理解,他相信小雅也可以理解,但这个社会和这个世界不会理解。
离开,是唯一的路,岚筠不要小雅受到一点的伤害,腥风血雨的威胁,绝对不可以是小雅未来的生活。
[正文:第十章 绑架]
走还是不走的彷徨让小雅一整天都没有办法安心上课,总算熬到了放学,小雅心事重重向家走去。
出校门走过一条繁忙的马路,经过两个路口之后稍作等待,小雅看见绿灯亮起,左拐转进通往家的街道,这条路人烟稀少,路的顶端就是自己居住的小区。
沿着人行道向前走,小雅的思绪还沉浸在昨日的那一场震惊和彷徨之中,只听见身后汽车急转弯时轮胎与地面强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小雅一惊回过头去,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直径向行人道方向驶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刹车失控,随着汽车的迫近,竟没有一点减速的意思。小雅下意识向另外一侧的人行道跑去,汽车一个急转又直径向小雅的方向驶去。
会死在这里吗?小雅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也没有办法再做出反应,她不自觉地伸出双手,徒劳的护在自己的眼前,闭上了双眼迎接即将来临的命运。
“小雅!”岚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雅只觉得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力道推了出去,一双有力的胳臂将她圈在了怀抱中。
睁开眼睛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不远处的汽车急速转了弯重新向他们冲来。
“跑!”岚筠大吼一声从地上一个翻滚站起身来,背起小雅就向路口跑去,前方是人来人往的街道,那里就是安全的地方。
身后的汽车紧随而上,岚筠奋力奔跑却听见越来越近的发动机声音。
胸口的空气几乎都被压缩出来,窒息的感觉袭卷了岚筠,奔跑,这是他唯一给自己下达的命令。
我们还不可以死在这里。
五十米
四十米
路口慢慢迫近,但身后的汽车也只和他们相距不到十米。
奔跑!继续奔跑,不可以放弃。岚筠心中鼓励自己,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
可他却看见前方的路口,另外一辆黑色的汽车向他们冲来。
我们不能死在这里!岚筠心中咒骂着,但眼见已经无处可逃。
他停下脚步,感觉到小雅惊惧地将小手紧紧圈牢自己的脖子。
岚筠将小雅从身后抱入胸前,蹲在地上,紧紧拥着颤抖的小身体,用怀抱给小雅筑成并不坚固的保护层。
就算两个人会一起死亡,也请让我先她而行,尽我所能给她生的希望。
前方的黑色轿车从他们身边绕过,急刹车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街道,轿车侧身停下档在岚筠和小雅的身边,四个高头大马的男人打开车门,将两个蜷缩在地上的人拽进车中。
司机加大油门,融入了繁华的马路中。
“刚刚是?”岚筠喘息着,疯狂奔跑之后心跳还没有恢复。
“陆君卓的人。”为首的中年男子简单的回答。
“那你们是?”
“我们是二少爷的人。”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岚筠,“是二少爷让我们保护你们的。飞机票已经买好了。”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厚厚一叠东西,“这里是票和钱,现在就送你们去机场。”
“那君文怎么办?”岚筠没想到这么快就卷入了纷争,还让自己和小雅的命都差一点丢掉。
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想知道,君文怎么办?”岚筠大声追问,“他会有危险吗?”
“如果陆君卓不死,我们就都会死。”中年人看着岚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二少爷的意思是,至少要让你们活下来。”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快地行驶,再20分钟左右就能抵达机场,中年人看了一眼手表,继续交代道:“不要再回D城,无论去哪个城市,都不要再使用你们现在的姓名,信封里面有你们的假身份证。”
“我要去见君文。”一直沉默不语的岚筠说。
“对不起,我们不能让你去见他。”中年人耸耸肩,“继续开。”他拍拍驾驶员的肩膀。
“带我去见君文,你们能送我到机场,却不能逼迫我们上飞机。”
“你……”中年人脸上有些愠怒,半晌说不出话,他思索了一下,掏出了电话。
“二少爷,我是阿九,夏先生非要来见您……”
“君文!”岚筠直接抢过了电话,“我要见你,你没有办法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电话那端君文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疲惫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如果你现在选择回 来,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想清楚。”
“我明白,但我如果选择离开,我现在就会后悔。”岚筠斩钉截铁地说。
他听见电话那头一声若隐若无的叹息,仿佛是惋惜也是感慨,接着君文说,“把电话交给阿九。”
充满药水味道医院院的白色走廊,小雅觉得浑身不自在。
岚筠正在病房里面和爸爸谈些什么,进门之前很郑重的让她在外面不要乱跑,于是现在小雅只得无聊的坐在长椅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斑点。
刚刚那一场惊心动魄,让小雅仍然心有余悸,当头脑一片空白,在生死边缘之时,听见岚筠的叫声,她的心中反而没有了恐惧。
只要和岚筠在一起,无论天涯海角,是生是死,都无所畏惧。
小雅觉得有点口渴,她从长椅上站起身,从口袋中摸出三个硬币,决定去拐角的自动售卖机去买一杯牛奶。
现在快临近住院区探视的结束时间,院区的人不算很多,小雅转过拐角,把三个硬币丢进自动售卖机种,硬币落入机器中咔哒咔哒的声音在空旷的走道上回响。
温热的旺仔牛奶哐啷掉进了取物区,小雅蹲下身去伸手去拿,却感觉身后有人靠近。
就在那一瞬间,她仿佛嗅到了一股如有若无的香甜的气息,眼前的景物天昏地暗地旋转着,小雅一个踉跄几乎撞在了售卖机的金属外壳上,但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了起来,软绵绵的身体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不是岚筠的怀抱,没有隐约酒的味道,却是一种清新的肥皂的味道,感觉很甜,小雅的眼皮很沉重,世界在完全黑暗前,小雅看见墨凯挂着意味深长笑容的脸,接着意识彻底消失,她陷入了甜黑的睡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小雅从睡眠中清醒过来,茫然地从床上坐起,四周是让她完全陌生的环境。
床上铺着粉红色的kitty猫的床单,大而柔软的枕头,非常舒适,可四周却是简陋的水泥墙壁,大约20平方见方的空间,地上堆着一些杂物,环境倒还是干净,还有一个崭新的衣橱放在靠窗位置。
窗子开得很高,虽然可以透过栏杆看到外面蓝色的天空和白云,能听见水声和鸟叫,却不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椅子,桌子,小隔间是厕所和洗澡的地方,这里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这是哪里?
小雅想起自己在拐角买了一罐牛奶,然后……然后在昏迷前墨凯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一定是他们把自己捉了过来!小雅脑袋轰的一下就大了,她根本没有想到在医院也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抓自己来是什么目的?小雅觉得整个人一下子懵了,很多种疑问在心中飞快的闪过,却没有人可以为她解答。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可怕经历,可今天一天她就经历了生与死的惊悚体验,而现在又被莫名其妙的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
这件事情一定和爸爸有关,难道墨凯是和那个陆君卓一伙的,都想要她和岚筠的命?
小雅想起岚筠,心急如焚,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危险,还是和自己一样也被捉了过来,自己昏迷了多久?
小雅跑到门边,一边踢门一边大喊:
“有人在吗?干吗把我关起来?有人吗?”
“这里除了送饭的时候,不会有人管你的。”一个男孩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似乎也是被关起来的样子,听声音很年轻,和她年纪相仿。
“你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还有其他人和我一起被关进来的吗?”
“没有。”隔壁的声音回答道。
“你是谁?”小雅问道,却再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回答。
隔壁除了能听见翻身的响动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看起来被抓的只有自己而已,想到这里小雅觉得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她仍然希望能够有个活人来给她一点答复,于是继续不气馁的叫嚷,可正如隔壁的男孩所说,直到小雅把嗓子喊得冒烟沙哑,也没有任何人过来看一眼。
又过了很久,当夕阳的余晖洒进屋子的时候,小雅听见远处的房门被推开,沉重的大门打开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空间,似乎外面是一个很大的仓库。
听见有几个人过来的脚步,不一会门下边一个可以活动的板子被打开,推进来一份食物。
伙食倒不错,荤素搭配,而且基本上都是自己爱吃的,不过现在小雅一点胃口都没有,她一脚把饭菜踢翻,饭菜又从门洞里面被踢飞了出去,门外的人似乎被泼了一身的汤汁,破口大骂起来,并且开始掏出口袋的钥匙,小雅听见叮当作响的寻找钥匙的声音。
“阿东,你想干什么?”墨凯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墨凯,你干吗抓我来,你一定是抓错人了,放我走!”小雅继续咚咚的踢着门,扯着嗓子叫着。
“小雅,这门不隔音,别叫那么大声,听着太吵了。”墨凯打开门靠上部的木板,隔着栏杆小雅看见对方的脸。
这是小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清楚墨凯,年轻的脸上由于青春迸发在额头上有一两粒的青春痘,剑眉下的星眸并非少年的黑色,而略带灰黑,让墨凯看起来有一些妖异和邪恶的味道,他的唇型有点女性化,略厚的嘴唇中间微翘,让年轻的面容看起来带着些许性感。
不过现在这种情形,显然不是小雅学习周围那些花痴女生享受养眼美男的时候,小雅沉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抓错人了?还是你是陆君卓的走狗?”
“都不是。”墨凯轻松的笑笑,耸了耸肩膀。
“那你们把岚筠怎么样了?”小雅追问道。
“没怎么样,你放心吧,你的岚筠现在和陆君文在一起,活得好好的。”墨凯嚼着口香糖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脸愤怒的小雅。
“那你乱抓我来为了什么?你们不能欺人太甚!”小雅又踢了一脚房门,脚尖生痛门却仍然纹丝不动,让她不由得泄气。
墨凯嘴角略挑轻笑了一声,“欺人太甚?”墨凯挑了挑眉毛对这句话很感兴趣,“我们本来就是欺负人的。”墨凯挑看道,挑衅的凑近栅栏看着小雅生气的笑脸,瞧着这张满是稚气的脸蛋,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勇敢的瞪着他,挺立的鼻子精巧天成,粉红色的小嘴巴微微嘟着,墨凯心中没来由的一跳,突然很有一种拉开栅栏上去一亲芳泽的冲动。
于是他拉开门窗上的铁栏,勾了勾食指,示意小雅靠近。
看着满脸疑惑的小脸凑近了,墨凯探进头去,在小雅的唇上轻轻印下了一记,柔软而温热的嘴唇,浅尝辄止的亲吻让他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冲动,在小雅回过神来之前,大笑着将头缩了回去关上栅栏,又锁上了门窗。
小雅在房间里面楞楞的站着,只听见墨凯渐渐远去的声音传来:“再换一份食物来。”
“可她要再踢翻了……”
“那就换到她吃为止。”
“墨凯,你这个王八蛋!”小雅终于回了神,一脚踢在厚重的木门上,由于太大力,脚一个吃痛跌在了地上,但她嘴上仍然继续骂着发泄自己心中的憋闷。
“欺负一个女孩子你算什么东西,王八蛋,滚回来!”
“让我滚回来干嘛?再亲你一下么?”墨凯脚下不停,声音继续远去,隐约传来了他清亮而满足的笑声。
小雅吃了一记闷亏,知道自己再喊什么难听的话,墨凯也听不见了,脚下感觉钻心的疼,心中更是委屈,趴回床上去呜呜的哭了起来。
委屈自己的初吻居然就被这么个无赖不明不白的夺走了,伤心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岚筠,担忧未来自己的处境,小雅连饭小心地从门下塞了进来也不知道,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思去想要吃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哭,眼泪就这样一颗一颗滚落在枕头上。
当月亮高挂在空中,锆白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屋子,小雅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个人轻手轻脚的站在了小雅的门前,悄无声息的打开门窗上的木板,灰色的明亮的眼睛注视着熟睡的女孩。
小雅睡得沉,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仍然保持着刚刚哭泣时候的姿势,怀中抱着柔软的枕头趴在床上,一头略微卷曲的头发凌乱的遮住了她的半边小脸。
门被轻轻的打开,墨凯走近小雅,坐在床沿,他刚刚泡过澡,湿漉漉的头发还带着没有擦干净的水珠,身上的皮肤因为水温的热度泛出了健康的红色,他只穿了一件棉质的黑色衬衫,胸口的纽扣开了三个,弯下腰来可以看见他的上半胸膛。
墨凯褪下了拖鞋,爬上小雅的床,两腿分跪在小雅的身体两侧,俯下身体抓住了小雅一只合在脸颊一侧的手,一手向小雅的脚踝处探去。
[正文:第十一章 囚禁]
小雅惊惧的睁开眼睛,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迷茫,但看着这个凑得很近的身体,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她猛抬膝盖,向墨凯的胯下撞去,还没有被抓住的另外一只手扣住对方的腕关节向上抬。
墨凯嘲笑的摇摇头,大手轻而易举地擒住了小雅的两只手腕,一手将小雅扣在了床上,迅速侧身收回跪着的左腿,躲过小雅的膝盖,另外一只手将小雅的小腿紧握,用力的按在床上。自己已经移到了小雅身体的右侧,饶有兴趣地看着吓得花容失色的小雅。
求饶和叫喊是没有用的,小雅心中知道在劫难逃,心下一横,身体倒放松了下来,把头背到一侧,避开墨凯灼热的目光,道:“你要敢碰我,就干脆把我杀了,要不然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墨凯没良心的笑了起来,松了手中的力道,放开了紧扣小雅纤腿的手,但扣着小雅双手的手却没有放开,轻柔的将五指和小雅的五指相扣。
墨凯缓慢的重新分跪在小雅身体的两侧,动作非常缓慢,仿佛成心要将这一侵犯的过程拉长。
他将脸凑近小雅,刚刚沐浴过的身体仍然带着肥皂的清香,一贯咀嚼在口中的口香糖清香扑面而来,墨凯闲着的手顺着小雅举过头顶的手心,小臂,滑过她的脸颊,颈窝,仿佛要在这张洁白的纸上划出一道美丽的曲线,缓慢的顺着身体勾勒出来的线条一路向下。
在胸前略微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小雅紧了紧呼吸,手指离开小雅的身体,跳过了敏感的地带直接在膝盖着陆,顺着小腿向脚踝处移去,抓到了落在床的一角的被子,拽了上来,一直盖到小雅的下巴下。
嘴唇贴近小雅的,在一厘米处听了下来挑逗的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翻身下了床,穿上拖鞋就向门口走去,道:“色女,你刚刚在胡思乱想什么?晚上凉,记得盖被子。”
紧张得满脸通红的小雅从床上蹭的坐了起来,气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拿起枕头就向墨凯砸去,却被关上的门挡开了,门外传来墨凯调侃的笑声:“小雅,别再砸了,是不是还想再让我帮你盖一次被子?”
“你去死吧!”小雅冲着紧闭的门大吼。
“是不是想让我继续?”墨凯打开门窗的木板,睁大了那双灰色的眸子,微笑着问道。
“滚!”
听见外面仓库的门关上的声音,小雅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抱着被子蜷缩在床的一角,急速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刚刚的事情将她吓坏了,虽然墨凯并没有真正的侵犯之意,但这种调戏少女的事情真是太可恶了!
不过难道正如他自己所说,进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盖被子?
小雅摇了摇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相信这种人渣说出来的谎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不定是因为见她醒了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得手,所以才罢了手。
眼睛瞟向门洞递进来的饭菜,难保饭菜里没下迷药,幸好自己没吃才躲过这一场厄运,小雅警觉着,却又觉得心又不甘,走过去一脚踢翻了还没有动过的饭菜,金属的饭盆撞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清亮得让人心寒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夜晚撞击着小雅冰冷的心。
岚筠……小雅在心中默默的念着这个让他温暖的名字,现在你在做什么?一定着急得很吧?
听说最近寒流要来,要记得多加些衣服,家里昨天刚刚买回来的半只鸡还没有煮汤,有没有拿出来炖呢,千万不要浪费了。
想着想着,感觉脸上已经都湿了,泪水爬满了整个面颊,小雅紧紧抱着怀中的被子,却难以抵抗身体内部涌上来的寒气。
“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隔壁的男生突然说话了。
想到今天隔壁的人都没有理睬过自己,小雅有点赌气不想和他说话。闭紧了嘴巴不作声。
“你是不是生气我今天没有回答你的问题?”隔壁的男孩子继续说着。
“我以为你是和他们一伙的,要害我,所以我才……”男孩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委屈。
“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他们一伙,要来害我的?”小雅没好生气地说。
被小雅这么一抢白,隔壁的人自己知道没理,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小雅的气慢慢的也消了大半,心想着两个人都是同病相怜,于是主动开口道:“算啦,我们就这么隔着墙壁说话,彼此都没有见过面,也难免有些误会。”
“嗯,昨天下午的事情真对不起……”男孩的声音有些害羞,怯怯地说。
“我叫小雅,许小雅,你呢?”
“宋……宋谦,谦虚的谦。”
“我12岁,读初一啦,我觉得你比我小的样子哦。”小雅问。
“嗯,我11岁,但我读初三,今年要中考了。”男孩小声说道。
小雅觉得很吃惊,“这么小读初三?”
“嗯,小学和初一的时候都跳了两级。而且我读书很早,5岁的时候上的小学1年级。”宋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雅能感觉得到墙壁的另外一边是一个相当羞涩的孩子,听声音如此纤细,应该长得也很柔弱,果然人如其名。
“真羡慕啊,能那么早结束读书的生活,我好想快点长大工作。”小雅靠着柔软的垫子望着天花板感慨。
“读书的感觉很好啊……咳。”宋谦轻声地咳嗽了两声。
“你感冒了?”小雅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这里夜晚很冷,我觉得又冷又饿。”宋谦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
小雅睁大眼睛,环顾房间的四周,可能这两间屋子曾经是一个整体的空间,为了成为独立的两间才建造了这堵用于隔开的墙壁,因此顶上并没有封死,仍然留有一定的空隙。
小雅环顾四周,瞟见了房间角落的椅子:“小谦,你等等,我看看能不能给你递床被子。”
她把椅子架在床上,又用双手试探了一下是不是够稳,把被子团成一团放在椅子的脚下,颤巍巍地站上去,用手扶住墙壁站稳,尝试了一下伸直手臂能接触到的最高位置,还差半截手臂左右的距离。小雅叹了口气,只怪自己现在还长这么矮,她站在有点摇晃的椅子上继续左右张望,看上了墙角的一个装着一些夏天用品的杂物箱,这个也不错!
小雅又重新爬了下来,把杂物箱放在了床上,椅子架上去,这次高度够了,她将被子高高举起,顺着墙壁和天花板的空隙塞了进去。
“谢谢!”宋谦有些哽咽,“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冷冰冰的,谢谢你的被子。”
小雅听见隔壁的小男生似乎在抹眼泪,心里有些不忍,有一种姐姐一般的怜惜的感觉从心底里面酝酿。
“你……”隔壁的男孩吞吞吐吐的说。
“什么?说吧。”
“你还有什么可以吃的吗?”宋谦害羞的小声问,若不是墙壁厚,自己的肚子咕咕叫得声音都要被隔壁听进去了。
小雅看了一眼被自己踢翻了的饭菜,只有两块面包似乎还能吃,地上在她来之前应该曾经被清理过,没有什么灰尘,小雅下了床捡起面包,在床单上擦了擦,可又想到这些面包有可能下了迷药,并不敢冒然递过去。
“有吗?”宋谦有些焦急地问,若不是因为实在太饿了,定然不会和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子要东西吃。
“有是有……”小雅为难道,“但有可能里面下了迷药……万一……”
“给我吧!”宋谦哀求,“我真的很饿,根本睡不着,如果吃了就能睡着,哪倒更好。”
小雅觉得一阵心酸,想到了曾经和岚筠流浪的那段时间,吃不饱饭的日子,对食物会让全身的细胞都疯狂地渴求。
但至少那时还有岚筠陪伴着她一起挨饿,现在隔壁孤单的宋谦一定更加痛苦。
小雅将面包递过去,听见隔壁发出了狼吞虎咽的声音,仿佛已经有几天没有吃过东西的样子,咀嚼的声音非常得香甜,“谢谢……”宋谦在吞吃的当口也没有忘记表示感谢,口中含着食物发出含糊的声音。
小雅静静的坐在床上,和吞下了两块面包的宋谦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聊着,很快原先紧张的情绪松弛了下来,她感觉有些困倦,似乎宋谦还在说些什么,但很快她又沉沉的坠入了梦乡。
“究竟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小雅冷眼看着过来探监一般的墨凯。
这段时间看来,自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他们绑架是为了取自己的性命,不需要天天好菜好饭的伺候。
但小雅已经厌倦了这样没有答案没有尽头的日子,一想到岚筠在外面为自己操心,心中就火烧火燎一般焦急起来。
“不知道。”墨凯亲自把食物从门下的洞里塞了过来,“你要的鸡肉,芹菜,豆芽还有鸡蛋。哦,错了,应该是你隔壁养着的那个小朋友要的。”
小雅对着墨凯翻了一个白眼,道:“年纪轻轻的就走这条路,真替你感到不值。”
“走这条路的可不单单是我,还有你爸爸,还有你的岚筠。”墨凯笑着反驳她。
“你胡说!岚筠才不会和你们一样。”小雅气得血一直冲向脑门。
墨凯耸了耸肩,“随你怎么反驳,等你出来了之后可以亲眼看看,现在岚筠可是陆君文的左右手,深得信赖。”
为什么?为什么?小雅呆立在门前,门窗的木板隔绝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
岚筠,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远离这个是非的地方么?为什么你会被卷进去?
是陆爸爸逼迫你这样的么?
不,我怎么可以怀疑爸爸。小雅摇了摇头。
难道,小雅努力揣摩着岚筠的意图,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失踪,所以他决定帮助陆爸爸,希望能亲手救出自己?
又一次,又一次因为自己而连累到了岚筠?
小雅怀着复杂的感情,麻木地走向床,把头埋在膝盖中,懊悔,悲伤,内疚的感情一股脑涌上了心头。
7年前,因为自己的姜汤,岚筠失去了自己的歌唱事业,在外漂泊,而现在,因为自己被虏,岚筠进入了黑社会,踏上了另外的一种人生,这个社会的弱肉强食,人心险恶不适合她和岚筠,若是可以,她真希望自己死了,来换得岚筠的一世安宁,但现在,就算是死,岚筠也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回不了头,未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现在她被关在这样一个牢笼里,究竟会不会有明天,他们还会有相遇的那一天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小雅觉得前程茫茫,强烈的孤寂感觉笼罩了她,不由得呜呜的哭出了声。
“小雅,别哭了……”宋谦有点手足无措,轻轻拍了拍墙壁安慰道。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活着什么都好。”宋谦温柔地说道。
小雅抹了把眼泪,却止不住地继续泪如泉涌,她抽泣着说:“不是这样的,有时候生不如死的。”
“你应该感谢你有这样的感觉,你有痛苦,说明你有牵挂,有期待,在你不痛苦的时候你必然觉得快乐过,这说明你还会继续经历快乐啊。”
小雅原本准备反驳,可是仔细揣摩一下,却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有哲理,这让她略为从悲伤中缓和了过来,虽然仍然想要流泪,感觉难过和痛苦,但却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谢谢你,小谦。”
“嘿嘿……”宋谦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男孩似乎相当容易腼腆和害羞,“如果不是你,小雅,我现在说不定已经饿死,冻死了,现在他们给我东西吃,又给我被子盖,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你倒是真容易满足,和养只猫一样容易。”小雅噗嗤一声笑了,觉得心情顿然轻松了很多。
听到小雅还是一副不释然的样子,宋谦略思片刻提议道:“我们来玩侦探游戏如何?”
“侦探游戏?”小雅很好奇,“怎么玩?”
“你不是很想知道墨凯为什么要绑架你吗?不如我们来推测一下!”宋谦兴致勃勃道,   “既然他不肯告诉我们答案,就让我们自己来寻找。”
“就凭我们?”小雅叹了口气,“如果知道原因我是会觉得心里踏实一点,可现在被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面,我们连面都还没见上,还调查什么……”
“别泄气,事情之间的相互关联就暗示了很多线索。我们被同时关在这里说是巧合,倒不如说其中可能会有必然联系。”宋谦想了一下,“我们可以把各自知道的线索都说出来,说不定真能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真的可以?”小雅半信半疑,“那你是怎么被关到这里来的?”
“本来我是被陆君卓的手下绑架在另外一个地方的。”宋谦回忆道,“他们的人闯进我家,把我妈和我都带到了郊外一个破旧的小屋。”
“又是陆君卓?”小雅咬牙切齿,“他本来也想杀了我和岚筠,结果我就被带到这里来了,我们被关起来一定是他做的好事!墨凯肯定是他的手下!”
“不会。”宋谦摇摇头道,“我是被墨凯带到这个地方的,他们把我从陆君卓的手下那里抢了过来,否则,我可能已经死了。”
“那你妈妈被关在哪里?”小雅这是第一次听宋谦说到他的母亲。
墙后面半晌没有回答,只听见宋谦沉重的呼吸,一声一声,仿佛在强压着强烈的情绪。
小雅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但在那一刻,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弥补她提出的这个唐突的问题。
“她在墨凯和陆君卓手下混战的时候死了。”过了很久,宋谦在墙后轻轻说。
“对不起……”小雅咬着嘴唇,她不是故意要提这个让人伤心的问题的。
墙后的这个孩子居然在这场混战中面对了如此惨痛的经历,而自己现在心中怀着对外面生者的思念,是多么让人幸福的事情。
这样想着,小雅突然觉得脸上已经泪水一片,心中却是充实的幸福。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看到比自己更加悲惨的人都能快乐的生活,就能获得更多的勇气。
窗外随着天气变化,蓝天白云或乌云落雨,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漫漫流逝,虽然心中仍然对岚筠牵肠挂肚,但小雅知道担心也没有任何用处,自从那次侦探游戏不快乐的草草结束后,他们再也没有提起这个可能让彼此伤心的话题。
在狭小的空间中如何打发无聊的时光是最让人烦闷的,宋谦会隔着厚厚的墙壁,给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孩编各种各样的故事,柔情的,恐怖的,童话的,神话的,有时候小雅觉得自己似乎生活在一千零一夜中,每天,每天都会有人对她说:“未完待续。”让她对第二天充满了期待。
她很想看看宋谦的长相,但是不踏出这个房门,就总也不会有机会,听着声音揣摩着对方的长相,已经在心中划出了无数中他的组合。
墨凯还是这样每天过来按时探监,只要她每天晚上睡相良好,不打被子,的确没有再出现过夜袭事件,这让小雅对他的品性有了重新的改观,但仍然对他为何始终要囚禁自己耿耿于怀,在墨凯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回答她一些外面情况的问题,眼神总是柔柔的,但嘴上的怀笑却让小雅恨不得抠了他那双一天到晚欺骗人的明亮灰眸。
在自己的格外小心下,虽然开始曾几次惨遭偷吻,但若是察言观色防范得当侥幸逃脱,对方也总是并不追击,一次不成功便放弃,一来一往,小雅倒也抓住了墨凯准备开吻前的神情特征,再也没有让他有机可乘。
就这样,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面,一转眼3个月过去了。
“你能描述一下你的房间嘛?”这天小雅正闲极无聊地看着窗外的白云,宋谦突然没来由的说了这句话。
“怎么了?”小雅觉得很好奇。
“觉得奇怪,前段时间连着下了好几天雨,四周的墙壁都有了霉菌,可是这堵隔开我们的墙上却没有,看起来似乎是新砌的。”宋谦道,“你的房间是什么样的?”
“嗯……”小雅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除了这墙是新的以外,好像没有别的特别了,白色简易粉刷的水泥墙,一张小床,一个隔间是厕所和洗澡的地方,粉红色的kitty猫的床单……”
“等等。”宋谦打断了小雅的描述,“我记得你当时递给我的被子也是kitty猫的。”
“对,和我家的床单被子是一样的。”
“你一来就是这样对么?”宋谦继续问道。
小雅点点头:“没错,怎么了?”
“这房间感觉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一样,我早就觉得有点奇怪,我这边的厕所和洗澡的地方没有隔间。就是说,他们有可能在将我带来这里前,就已经留出了你住的位置。而且。”宋谦抓抓头继续道,“而且,他们应该非常重视你,本身就没有想要伤害你,否则不会贴心的给你专门买和你家一样的床单和被子。”
“这,这意味着什么……”小雅觉得自己似乎面对了一个即将挑明的真相,但却还没有完全撩拨开那一层面纱。
“至少意味着,墨凯根本就是在保护你,你不需要惧怕他。”宋谦肯定了这个事实,为隔壁的女孩处于绝对安全的境地而感觉松了一口气。
妈妈已经惨死在自己的面前,那触目惊心的惨状者三个月来频频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而在自己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小雅进入了他的世界,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月,但朝夕相处之间,他已经将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当成了他另外的亲人。
一颗心都期盼着她的安全。
就在小雅和宋谦还在继续思索的当口,他们听见仓库的门被打开,一群人踩着凌乱的步伐向这边跑来。
小雅心中一惊,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门被匆忙打开,阴沉着脸的墨凯径直走向小雅,一把把她从床上拉起来,用命令的口气对小雅说:“跟我走!”
[正文:第十二章 逃亡]
“放开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小雅挣脱了墨凯的手,又重新坐回床上。
“小雅,问我什么时候能放你出去的人是你,现在真的要带你走,你倒赖在这里不肯离开了?”墨凯紧蹙着眉头,伸出手不分由说拉住小雅就往门外拖。
“放开我,放开我!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小雅像一只小鸡一样被拖着走,伸手胡乱地抓着自己能碰到的一切物体,将一路走过的地方搞得一团乱。
“大小姐,求你听我的吧,我不会害你的!”墨凯无奈的看着耍泼的小雅,口气突然软了下来。
小雅惊异于第一次听到墨凯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又想起宋谦刚刚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墨凯是在保护自己,心中一凛,便停止了挣扎,站直了身体直视着墨凯道:“我要问你三个问题。”
“说。”墨凯不耐烦的催促,一边看着自己手上的表。
“第一,我这次出去是不是可以见到岚筠。”
“是。”
“第二,这里的情况是不是很危险?”
“是。”
“第三,我要带宋谦一起走。”
“不可以。”说完墨凯重新扯着小雅的手腕继续把她拖向门口。
“放开我,我不能一个人走,我不可以丢下宋谦。”小雅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了墨凯手腕,墨凯一吃痛,手下放松,小雅挣扎着向关着宋谦的房间奔去。
墨凯看了一眼血流不止的手腕,甩了一下涌出的鲜血,三步并两步如同捉小鸡一样追上了小雅,一把抓住她的领子。
“求你了。”小雅回过头来看着墨凯,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哀求,噙满泪水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墨凯看着眼前这个衣服哀求表情的小女孩,心中突然没来由的痛了一下,他没有说话继续保持沉默。
“要不然我会恨你的。”小雅突然换上了凶狠的表情,死死的瞪着墨凯。
墨凯看着眼前小丫头这么表情丰富的一张小脸,一个坏点子突然上了心头,在这样紧急的当口,墨凯仍然准备捉弄一下小雅。
“那,亲我一下,我就放他出来。”墨凯低着头,坏坏的笑着,一幅趁火打劫的得意表情。
小雅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诅咒了一千下,一万下以后不得好死的人,心中又重新骂了几句,掂起脚跟,把小嘴凑了过去。
1米85的个头对于1米52个头的小雅来说,实在有一定的差距,小雅窘迫的看着自己抬起了头,仍然还没有办法够到墨凯下巴,她翻了个白眼,抓住墨凯的双臂,蹦跳着努力完成这一吻,却被墨凯一把抱了起来,高度正好可以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可不想你浅尝辄止,这可是一条人命。”墨凯的双臂有力地抱着小雅,刚刚发育成熟的身体散发着男人的气息,宽广而温暖的胸膛让小雅觉得脸上一阵燥热,于是在心中,小雅又用自己认为最恶毒的词语骂了两句,侧过头将嘴唇按在了墨凯的嘴唇上。
墨凯注视着小雅的眼睛,低垂的睫毛长而浓密,凑近了能看清楚她细腻粉红的皮肤,就如同洋娃娃一样迷人,墨凯心中感觉有潮水澎湃,眼睛不自觉地想要闭上,却感觉嘴唇一痛,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让我吻,可没说不让我咬,放人!”小雅命令道,她看出墨凯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按压下得意的口气和表情,面无笑容地要求墨凯履行承诺。
10分钟之内,自己就这样被这个小姑娘咬了两下,看着自己的手腕,一块肉都要咬掉下来了,小雅难道是属老虎的?墨凯咬了咬牙,叹了口气,示意手下将宋谦放出来。
门打开了,小雅紧张得盯着门口,这个和自己交谈了三个月的难友,究竟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和自己心中所想一样?小雅觉得一阵激动和期待,欣喜而迫切的表情挂在了脸上。
却让注视着小雅的墨凯心中一针刺痛,真的痛,比手上和嘴唇上的伤更让人难以忍受。
一个瘦弱的小孩门里面走了出来,一双杏眼清澈而明亮,桃红色的嘴唇映衬着象牙色的皮肤,就好像是一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由于三个多月没有剪头发,看起来真的就好像是一个高挑羞涩的小女孩。
这和小雅的想象有那么些接近,却又完全不同,若不是因为这三个月来,都是他的声音陪伴,这次走出来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女孩子,小雅从来没有见过张得如此美丽的男生,很想伸手去捏一捏宋谦吹弹可破的粉脸。
宋谦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和他说了三个月话的女孩,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这个善良,由有些敏感的女孩会是什么样子,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他在一个人的房间里不孤单寂寞,而现在真正的看见了,却觉得比自己心中想象的,要亲切无数倍,就似乎是天上的天使,纯真的脸庞,动人的笑容,让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将这一刻的模样刻在心底。
“没有时间给你们两个两两相望。”墨凯按耐住心中的火气,拉着小雅示意其他人跟上,就向门口的汽车走去,把这两个孩子塞进了车里,墨凯坐在副驾驶室上,示意司机开车。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小雅嘲笑道,“没想到你不会开车。”
“我会,不过还没有拿到驾照,我才17岁。”墨凯盯着后视镜,神经有些紧张。
“没想到你还是守法的好公民。”小雅讥讽道,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扩大。
看着从来都是一幅不在乎样子的墨凯今天的表情,小雅觉得这件事情一定很严重,似乎有什么可怕的状况在笼罩着他们,但是究竟是什么,却一无所知,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小雅很不舒服。
墨凯抽了一支烟低头放在嘴里,自己掏出打火机想要点燃,却几次也没有把火点着。
“凯,后面的那辆白色的车子一直都跟着。”一个男人对墨凯说。
“牌号?”墨凯猛吸了几口烟,能感觉他似乎在孤注一掷。
“BU2800L”
“好!他果然自己来了,真是狗急跳墙了。”墨凯把才抽了一半的香烟狠狠的丢掉了窗外,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又别过脸来对司机说,“别管,这里还是大路,他们暂时不敢乱动,尽量沿着主干道开,免得出什么差错。”墨凯看了一下手表,“陆君文的船应该快到了,来得及。”
“爸爸?”小雅拽住墨凯的衣领,“爸爸来接我了?”
“还有夏岚筠,也在船上。”墨凯回头看了一眼欣喜若狂的小雅,心中情感复杂。
“那究竟是谁在后面?”小雅向后面的车窗看去,可道路上车水马龙,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车子的一部分有时候从间隙中闪过。
“陆君卓。”墨凯继续监视着未遂的车子,又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来到了城外的跨江大桥,一旦度过这个大桥离码头就不远了。
“你本来就准备带我走的,对么?”宋谦看了一眼身后的白色轿车,问道,“你们利用我把陆君卓引出来。”
“没错,你可是一张王牌。否则怎么可能让这个老狐狸上钩。”墨凯冷冷地笑笑,瞥见小雅几乎要吃人的表情。
“那你刚刚为什么骗我不带小谦。”小雅想到这个该死的家伙还骗了自己一个吻,就很想撕烂他的这张嘴巴。
“好玩啊。”墨凯满不在乎的笑了,“你生气地样子很可爱。”说完这句话,墨凯不管小雅铁青的脸,不再讲话。
当车已经度过了大桥,前方是一条国道,顺着一直向下走,不过10分钟就可以到码头。
“凯,陆君文那边电话说游艇出了问题,要晚到15分钟。”一直握着黑色手机的男人接到电话后,神情慌张的汇报。
“该死。”墨凯从车窗看去,已经走上了这条国道,就不能再回头了,否则会让陆君卓产生怀疑,“就我们这点人,找死啊!”
“凯,我们本身就是做诱饵的,枪支根本不够!”
墨凯向着窗外唾了一口,暗骂了一声,“只能我们自己周旋了,生死由命。实在不行你们保护小雅先走。”
“那宋谦呢?”小雅有点心焦。
“自生自灭。”墨凯灰色的眼眸对上小雅的,冷冷的说。
小雅还想继续反驳和争取,却看见墨凯已经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又从腰带处掏出了一把黑色的金属质感的东西。
咔嚓一声,小雅心中一凉,居然是枪,真正的枪,乌黑的枪体闪着金属的寒光,在汽车的颠簸中,墨凯熟练的将枪开膛,掏出子弹一颗一颗的装好,车后座的人见状,也将自己身上的手枪上好膛拿在手上,汽车里的气氛凝重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换了严肃的表情,只听见汽车马达鸣响的声音,其他声音似乎都已经消失了。
过了不久,已经能看见远处的入海口,由于是一个小型的码头,本身的船只就不多,这个时候一辆车也没有,岸边没有一艘船,较窄的马路和两边长的及人腰的杂草让这个破旧的小码头看起来仿佛已经被废弃,后面白色的汽车也加快了速度紧跟而上,不用墨凯下达命令,一边的司机已经加大油门,听见马达强行加速发出的震动声,汽车也向码头飞驰而去。
“停车之后我带宋谦从左边门下,大飞,看到我们已经到了仓库背后你再带着小雅到右边的那堆集装箱后面躲好,千万不要让陆君卓发现。”说着将宋谦身上的外套扒下来,要求身边一个和宋谦身形类似的男孩穿上,并将带出来的一件小雅的外套递给宋谦。
“不……”小雅想要阻拦。
“别捣乱!”墨凯对着小雅大吼,完全不容她分辨和阻止,小雅不由得抖了一下,被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震慑的感觉吓住了,这一刻的墨凯仿佛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看见小雅可怜兮兮的因为恐惧而颤抖,墨凯有点心疼,软下口气补充:“如果你想见到岚筠,就乖乖的听我的话,你若是死了,我们也不好办。”
小雅不说话,她莫名的知道现在自己唯一能依赖的就是这个虽然让她讨厌,虽然做出了很多侵犯自己的事情,但却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的人。
“那宋谦?……”小雅还不死心,继续用哀求的口气询问。
“我尽力。”墨凯看着小雅的眼睛,“但我不会为了他陪上自己的命。”
[正文:第十三章 决战]
“不想死就跟紧我。”汽车打了个急转弯,车轮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右侧转向海紧急停在码头上。墨凯匆匆在宋谦耳边低语,手上一使力,宋谦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已经暴露在了迎面而来的白色轿车面前。
“低头,跟着我跑!”墨凯把枪拿在手上,拽着宋谦向不远处的仓库侧门跑去,车上的其他人也紧跟而上,只有小雅和大飞留在车上,大飞将小雅压在自己的身下,身体低伏,从外面看不出车上仍然留有人。墨凯一路用散落在码头上的集装箱做掩护,一行人也并没有用枪反击,而是躲躲闪闪靠近前方的一座小型仓库。
枪声在宋谦的耳边鸣响,巨大的声响让他的耳朵不断的鸣响,脑中一片空白只能跟随前面灵活躲藏的墨凯不断的奔跑,时不时身体被墨凯左推右扯。在子弹激起的烟雾和物品的碎片下,他们终于安全来到这座无人的仓库,推开侧门,里面整齐得存放着一些等待运输的货物,高大的集装箱好似超市的货架一般排成多行。
墨凯示意两两一组分成三队,又看了一眼手表,叮嘱他们在10分钟内尽量不要开枪,三组人很快就分散着消失在集装箱之间。
看着墨凯已经闪进仓库,白色车上的一行人都尾随进入,大飞才小心翼翼的将右侧车门拉开,前方就是一排集装箱,还有一些船上的用品被杂乱无章的堆放在这里。大飞将小雅带下车,猫着腰藏了进去,刚刚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蹲下,黑洞洞的枪口就对上了大飞的脑袋。
“还是陆先生聪明,要不然就给你们这招声东击西给骗了。”持枪的挑染了红色头发的男子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看着身边的大飞无奈的举起手,原本紧张万分的小雅反而倒镇定下来,最坏的情况不过就是死亡,没有牵挂,就不会有眷恋,也不会害怕。
在那一刻,小雅只求自己能临死前看见岚筠的脸,但旋即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不,不要让岚筠看见我死的样子,就让我这么去吧。
心中这么一想,小雅没有挣扎也没有吵闹,安安静静的站起来。
“墨凯,乖乖的出来吧,我很想让你亲眼看看这个小丫头是怎么死的!。”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对着仓库大喊。他的嘴角叼着一只雪茄,样貌和陆君文的确有那么几分相似,但却没有了君文儒雅的气质,可能是长期在刀尖舔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的感情,只有冷酷和杀气。
仓库里没有任何的响动,似乎里面的人正在思考,但或者,墨凯一点也不在乎,他不会为任何人陪上自己的性命的,小雅心想。
“那,小美人,伯伯就对不起了,谁让你是君文的宝贝女儿,你爸爸做的事情,就让你来偿命吧。”陆君卓冷酷的笑着,接过红头发男人手中的枪,指着小雅的后脑勺。
就在那一刻,小雅突然觉得世界很安静,海上海鸥的声音消失了,潮水的声音也消失了,只有岚筠温柔的笑脸笼罩了自己的整个视野,温柔而宠溺的微笑,小雅闭上眼睛。
“不要伤害她!我愿意当人质作交换!”就在这时仓库二楼的窗户被推开了,被墨凯紧紧拉住的宋谦推开窗户挣扎着向外露出脸来。
“你也要死,你能拿什么和我交换?”陆君卓笑了,小孩子就是天真。手中的枪扳机已经开始扣动,期待着机械摩擦后响亮地一声。
“你真以为宋淼能帮助你攀上宋家的关系吗?”宋谦一字一句地大声说,“我已经给父亲发了邮件,所有事情他都已经清楚了。”
陆君卓唾了一口,嘴上已经开始咒骂,但表情仍是无法接受的犹豫。
宋谦继续道:“宋淼最近还和你联系嘛?大难临头各自飞,若是我死了,相信父亲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陆君卓原本只是想速战速决解决掉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毛孩,轻而易举的拉近和宋淼之间的关系,但没想到这墨凯半路程咬金的杀了出来劫走宋谦,却让他的算盘完全落空。
这三个月来,知道事情没有成功的宋淼已经完全不再和他联系,若是正如宋谦所说,此事传到宋青珉耳中,只怕按照那个硬骨头宋老头子的作风,不但会和宋淼断绝父子关系,更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这么一想,陆君卓的手指放松了力道,心中有了其他的念头。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小雅从集装箱后面推到了空旷的码头岸边,“你们最好乖乖的,否则子弹无情,这小丫头的命我可不能担保。”
说着枪口继续指着小雅的后脑勺,手指仍然搭在扳机上。
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只要宋谦在手中,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恨之恨当时鬼迷了心窍,想要高攀宋家的关系,到头来却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将自己完全陷了进去。
“你想要用自己交换小雅?”陆君卓眯着眼睛仔细的端详眼前这个男孩,他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但是眼神中却是勇敢之色。
“是的,只要你能放掉小雅,我就跟你走,我说到做到。”宋谦站在远处的仓库前,身后的墨凯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是沉着脸不语。
“好。”陆君卓笑眯眯的点头表示同意,示意手下把小雅放过去。
就在这时,宋谦转身从身后的墨凯手中抢过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在你把小雅安全的放走之前,若是伤害她一根汗毛,我就让你什么也得不到!”宋谦警惕的看着两边讶异的眼神,走到了两方的中间,手中的扳机随时都会扣动。
“宋谦!”小雅挣扎了一番,但在对方松手之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陆君卓示意两边的人都后退,空出一块交换的场地,又叮嘱手下的人没有他的命令不要随意开枪,冲着宋谦点了点头。
海风吹的人感觉身上湿漉漉的,小雅一步一步的向宋谦靠近,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带着宋谦逃跑?还是应该乖乖的放弃宋谦回到墨凯那边?风吹得她的头发在脸上胡乱的拂过,觉得心里一阵呼之欲出的勇气,却又被理智硬生生的压了回去,她知道自己不可以,不应该放弃朋友,这样犹豫着,已经走到了宋谦的身边。
“你走,不要管我。”宋谦没有看小雅,只是盯着陆君卓,右手微微颤抖,仍然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一刻也没有放松。
“我不可以丢下你……”小雅无力的哀求。
宋谦笑了,脸上有一些悲哀的神色,“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杀了你我不过是泄愤,而得到我却有还有谈判的机会,你安心的走吧,我没事。”
看着小雅仍然不肯继续向前,宋谦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用力,道:“如果我看不见你到安全的地方,我就会首先了断了自己,走!”
小雅沉默不语,这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有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伙伴为了自己甘愿牺牲,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推托。
有这样一个朋友已经做好了为自己牺牲的准备,她怎么推托?
小雅觉得自己的泪水马上就要涌出眼眶了,她只得低声说:“谢谢。”继续向墨凯方向走去,听见宋谦的声音随风传来:
“后会有期。”
身后有快艇的马达声轰鸣而来,宋谦仔细的听着远处的动静,看到了陆君卓的脸上闪过了剧烈斗争的神情,将目光在自己和墨凯之间不断的徘徊,他迈向前一步,让君卓重新将注意力集中过来,当陆君卓的视线终于定格在了自己的身上,宋谦松了一口气,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放下手枪,头也不回的向陆君卓走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快艇熄灭的发动机,和巨大的枪响从身后传来。
“他妈的,这是个陷阱!”陆君卓的神色突然慌张起来,他一边慌张示意手下人还击一边侧身向集装箱后奔跑,企图在这一片枪林弹雨中找到藏身之处。
宋谦下意识的趴倒在地上,匍匐着向港口的游艇爬去,祈祷着能够平安逃过这一劫数,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危险的时刻,这一秒已经不会去想长远的梦,活着是他内心唯一的祈求。
他抬头看着已经在码头靠岸的游艇,甲板上一个身穿灰色毛衣的男人已经一手举起了手枪,而另一只手伸向了小雅,将她单臂拥入自己的怀中,只让小雅给宋谦留下了一个完美的背影,用身体遮住了小雅的视线。
这就是夏岚筠吧,宋谦的脑海中突然意识到了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生的希望在重新燃起的前一刻,却看着远处的男人抠动了扳机,无法阻止的过程,将他的希望完全捏灭。
陆君卓在枪声中骇然捂住了自己的心脏,面向地倒下,他的双手徒劳地在地面上猛抓了两把,却只有地上的尘土是他可以掌握的。
接着整个身体便毫无生气地停止了动作。
身边的手下已经混乱成一团,他们七手八脚的向要将陆君卓扶起来,却如同没了头的苍蝇,只能徒劳无功的扶着一滩烂泥。
小雅惊惧地抬起头,看着仍然在冒着青烟的枪口,回头看见宋谦匍匐着企图靠近的身体,她尖叫着扯住岚筠的袖口,“不!你会害死宋谦的,他还在陆君卓手里!”
“陆君卓已经死了。”岚筠低下脸抚摸着小雅的的头发,眼中是不忍温柔和冷酷,一双让小雅觉得陌生的眼睛。
“救他,救救宋谦!”小雅焦急地哀求,她将祈求的眼神转向身边的墨凯,对方却把脸转了过去。
死了老大的散兵游勇开始靠近着向游艇的方向射击,而远处警笛正轰鸣着靠近,声声叫得刺耳,扎得人心上生疼。
“发动游艇,快撤!”墨凯嘱咐身边的手下。
“不要,不要,带上宋谦一起走,求你了!”小雅听见了马达已经发动,宋谦绝望的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向游艇方向奔跑。
“等等他,求你们,救救他!”宋谦听见耳边小雅尖锐的哭叫声,海风声,马达声,警笛声,混杂着撞击他的鼓膜。
他看到世界都在自己的跑动中跳跃着后退,视线里墨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说出三个字。
墨凯声音很小,马达的声音太响,而巨大的一声枪响穿过了自己的身体,盖过了墨凯的声音,胸口剧烈的疼痛已经不容他再思考,身体仿佛被突然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疼痛从伤口中迅速的蔓延到全身,他跌倒在地上,脸颊撞击在地面上,冰凉的水泥地面粗糙而寒冷,世界在迅速的远去,他能辨别出墨凯最后三个字的的口型是:
太迟了。
他的命运就在这里,被宣判结束。
那就让他结束吧。
宋谦闭上了眼睛,后会有期,小雅。
“不!”小雅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你们害死了他,是你们害死了他!”
“冷静点小雅,我们只能保护一个,我们只能选择你!”墨凯把小雅的脸扭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
“如果你们不杀陆君卓,他的手下就不会恼羞成怒的把宋谦杀了,是你们害死了宋谦,是你们害死了他!”小雅企图挣脱岚筠的怀抱,伸手指甲一道一道划破了墨凯的脸,怒火充满了她的胸膛,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发泄,来复仇。
岚筠把小雅的手背在身后,紧紧地用双臂将她禁锢在怀里静静的没有说一句话。
所有可能伤害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成为尘土,纵然我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岚筠在那时这样想道。
我有我的使命,小雅,原谅我。墨凯沉默地看着码头上躺着的那具小小的尸体,警车在他的周围停下。
而在游艇的下层房间里,陆君文正凝视着墙壁上的十字架:
主,请饶恕我们的罪。
[正文:十四章 家庭]
宋谦的死亡带给小雅的打击太大了,不单纯包含朋友在面前死亡的惊恐,也有自己最爱的岚筠亲手杀人的冲击,当小雅的精神好转出院的时候,已近距那次惊心动魄的枪战过去了半年。
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她了解自己被墨凯绑架是陆爸爸和岚筠一起商议决定的,只有这样才能在危险的环境中保护她的安全。
于是再一次,因为自己的缘故,岚筠被推离了他们自身的轨道,从第一次的间接影响到这一次的直接推动,越是深爱,仿佛自己能带给岚筠的只有更深切的痛。
这一次,为了自己的安全,宋谦成为了无辜的牺牲品,被父亲抛弃的痛苦,母亲在枪战中丧命的悲痛并不是终结,在这场故事的最后,他如同一颗弃子,被所有人无情的遗弃。
每当想到这里,小雅就觉得自己无法再面对这些被牵连的人。
若是爱要沉重到牺牲别人来成全,她宁可自己从不曾出现在这些人的生命中。
陆冠啸,这个虽然风云一时,但却也是一个普通父亲的男人,在骨肉相残的悲剧下,失去了自己的长子,身体很快就垮了下去,此后一直都在家中休养,几乎没有再离开过病床。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枪战,瞬间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出院之后,小雅以女儿的身份名正言顺的成为了陆氏豪宅的大小姐,怀着心中愧疚和埋怨的复杂情感,在此之后与夏岚筠的碰面也只是流于形式了。
今天是星期六,小雅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见闹钟指向10点,不用和岚筠窝在一张床上睡觉的日子一转眼已经过去了4年,在柔软的床也不会让她有留恋的感觉,再芬芳的薰香也不会让她沉醉。
小雅从被窝里面坐起身,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看见床头漂亮的衣服已经折放得整整齐齐,又是带着蕾丝花边的浅黄色公主裙,小雅展开来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刘黎莉的口味似乎总是千篇一律,不是粉红色的公主裙,就是浅黄色的淑女装,一贯要走可爱路线。
陆君文在那场风波一年之后娶了刘文轩的独生宝贝女儿刘黎莉,飞云帮和陆氏家族便从此走得更加紧密,31岁的刘黎莉仍然是一副娃娃相,由于刘父的宠爱,性格比小雅还像个孩子,爱撒娇,爱斗气,有时候刁蛮得让小雅都哑口无言,因2年前检查出无法生育,便一心一意将小雅当成了自己的亲身女儿照料。
人生有太多的不测风云,因此只得屈服于现实。
拉开衣服的橱柜,全部都是清一色粉色系列以可爱为主打格调的衣服,小雅站在橱柜前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套上了准备好的浅黄色的公主裙,这2年多来黎莉的偏好虽然一直在改变,可总和小雅的口味对不上,小雅更偏好清爽简洁的款式,但……
看着镜子中从领子到裙摆不遗余力镶嵌的毛茸茸的毛球,蕾丝花边,小雅只得无力的叹气。加上一直到腰的长而自然卷曲的头发,小雅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被放在展览橱柜里面的SD娃娃,幸好3年前个子终于开始疯长,很快从1.52窜升到了1.70,高挑的个子甚至超过了身材娇小的黎莉,否则走出去一定会让人以为自己还是12岁的小娃娃。
“爸,黎莉。”小雅下楼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已经坐在餐桌前开始吃中饭。
“小雅,今天是你最喜欢的西红柿炒蛋哦,妈妈亲自下的厨。”黎莉献宝似的将一碗看不清楚材料的红红黄黄的东西推到了小雅的面前。
小雅用筷子挑了一点放在嘴里,鸡蛋和西红柿可能是一起下锅的,西红柿还有点生,鸡蛋已经和西红柿粘在了一起,有些蛋液没有烧熟,味道倒是对了,盐糖没有放错,味精虽然多了点,不过怪鲜的。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奇怪的东西了,小雅突然想起了岚筠做的东西,半生不熟,或者盐糖错放,虽然能够果腹,但味道可比这个差多了,想着想着,没发觉嘴角居然挂上了一丝笑容。
“小雅,好不好吃?”当小雅回过神来,已经看见黎莉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嗯,好吃。”小雅笑笑,把一盆烂乎乎的东西倒在饭里搅拌了两下。
“小雅,不好吃别勉强啊。”君文有些担心,把鸡腿向小雅的位置推了推。
“小雅都说好吃了,小孩子不会撒谎,你不要打击我的积极性啊!”黎莉瞥了一眼君文。
“只有小雅这么乖的孩子才给你这份东西捧场。”君文笑笑调侃着。
看着这对夫妻和睦的样子,小雅觉得自己也很幸福,她还记得在结婚前的一天君文在院子里面把前妻的照片烧掉时候的表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是这样一种深切的痛。
从此以后,所有红粉不入眼,对待黎莉的这种态度也不过是相敬如宾,眼中再也无那种眷恋和深情,即便如此,只要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彼此能够相守就是快乐,小雅想起已经死去的宋谦,宋家再无关于这个私生子的任何消息,人居然就可以这样莫名的从世界上消失,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他曾经的存在。
小雅想起了岚筠,已经有1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上次见面还是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偶然看见楼下黑色的汽车里一双熟悉的眼睛凝视着她,很快就飞驰而去消失了踪影。
岚筠也在有意识的躲着自己吧?因为责怪自己给他带来了这样巨大的命运的改变么?
小雅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小雅?小雅?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君文看着低头不语的小雅,“如果真的不喜欢吃,就放下好了。”
“不,没有。”小雅回过神来扒饭,“爸爸刚刚说什么?”
“下个月12号就是你的16岁生日了,我们要开一个生日派对,你想要什么礼物?”君文微笑着看着小雅。
黎莉赶忙插话道:“你可以邀请你的任何朋友来参加,我们的小雅过16岁的生日可是大事情,女孩最动人的年纪……”黎莉兴奋的看着小雅,好像是自己要过16岁的生日一般。
什么礼物?
小雅心中微微一惊,那个礼物可以要么?
君文会给么?
这4年来她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要求,朝思暮想的那个要求。
小雅觉得心乱如麻,有一种很迫切要做些什么的冲动在心中酝酿,这样的冲动让她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胃在跟随自己激烈的情绪翻腾,她只得在黎莉失望的眼神下放下了饭碗。
就是那个要求了,就是那个……
无论怎么样,我也要试一试,就在那一瞬间,小雅做出了这样的一个让自己吃惊的决定。
小雅把中药放在门前的柜子上,轻轻敲了敲门:“爷爷,吃药的时间到了。”
“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
朝南的房间很温暖,落地窗将屋外的阳光洒在整个房间,让屋子看起来明亮而清爽,但床上已经久病的老者却让这件房间充满了腐烂的气息,整个空气感觉起来非常的沉闷。
陆冠啸这四年里看起来衰老了很多,完全没有小雅第一眼相见时候的那种傲气和摄人的胁迫感,两眼深陷的他只是一个丧失爱子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几乎摧毁了他。
“今天天气很好,爷爷要出去逛逛么?我让温妈拿轮椅过来?”小雅把碗递了过去,看着爷爷一口一口的将黑色的汤药喝了下去,接过还有一些残汁的碗,递过去一条毛巾和一块润喉糖。
“不用了。”陆冠啸直直的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叹了口气,“小雅,你去玩吧,让君文上来一趟,我想要和他说说话。”
在厨房,小雅打开水龙头看着流出来的自来水将黑色的药汁冲入下水道。
“小姐,让我来啦,您怎么又洗起药碗了,身上会有药味的哦。”温妈在身后嚷嚷起来。
“不用,我想要自己替爷爷洗药碗。”小雅头也不回平静的拒绝温妈的好意。
“多孝顺的小姐啊……”温妈感叹着走出了厨房。
小雅很同情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人,一个可怜的慈父的心,就这样破碎了,当命运已经无从选择,日日面对着杀死自己兄长的次子,会是多么沉重的痛苦。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奢求家庭的温情不属于他们。
小雅自嘲了一下,自己现在也陷入了这样的一个社会,阿筠,爸爸,有他们全心全意地爱,自己也应该满足了。
“小姐,小姐!”温妈在身后叫了几声小雅才回过神来,“小姐,墨少爷在门口。”
又来了……小雅皱了皱眉头,把洗干净的碗放在橱柜里。
墨凯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白色的栅栏下,已经21岁的他在飞云帮已经是显赫一时的风云人物,他的阴冷和沉稳让他的父亲为他自豪,也深得膝下无孙辈的刘文轩的疼爱和器重。
小雅顺手接过大捧的红色玫瑰,很礼节性的微笑了一下。
“能赏光喝杯咖啡么?”墨凯微笑的看着他,
“不行。”小雅也微笑着看着他。
“为什么不行?”墨凯笑眯眯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改变。
“因为现在没有时间。”小雅甜甜的看着他。
“那什么时候有时间?”墨凯继续问道。
“可能明年吧?”小雅眨巴眨巴眼睛,等待他说,“那我明年再带着玫瑰来”
“我希望今天就和你喝咖啡。”墨凯这次没有向这四年一样说这句话,虽然口气很温柔,但是却不容抗拒。
小雅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墨凯,点了点头说:“好。”
这段对白从四年前开始,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重复,小雅料定了墨凯不会进一步要求,就如同那三个月囚禁之中他们之间的回合,而墨凯也似乎一直都饶有兴趣的玩这个游戏。
昏暗的咖啡厅空无一人,墨凯已经将整个店都包下了,银汤勺搅拌小杯的卡布奇诺,小雅讨厌苦涩的咖啡味道,唯有卡布奇诺浓浓的奶味能让她接受。
“你知不知道送给陆冠啸的汤药中有慢性毒药?”墨凯开门见山问。
小雅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银勺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没有说话,端起杯子微微抿了一口,加了那么多的糖,为什么还是好苦……
“是谁告诉你这件事情的?”小雅强压颤抖的声音问。
“是刘伯告诉我的,小雅,不要陷到这个圈子里面来。”墨凯想要伸手抓住小雅的手,但这双白皙的小手却敏捷的缩了回去。
是自己想要陷进来的么?
命运又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吗?每次爱,夺走爱,都是如此坚决,不容她有一丝缅怀。
银勺紧紧攥在掌心,在小雅心中厌恶着自己的双手已经如此肮脏。
她无法去恨微笑着递给她汤药的君文,无法去恨冷眼看着宋谦死去的岚筠。
但她无法让自己停止将这份恨发泄在那些在她生命中掀起波澜的人,白哲、陆君卓,若非他们的作恶,善良的人不会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
而这个世界,除了让她恨以外,没有赋予她任何的权利。
他们造成的波澜已经改变了自己的一生,无力去挽回,只能黯然接受。
小雅平复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刘文轩一直都不相信爸爸对么?”小雅看了看自己修剪得闪闪发亮的指甲。
“是,黎莉无法生育是刘伯最大的隐患,没有孩子,这样单纯的夫妻感情是无法让刘伯信任的。”墨凯说道。
“那你可以告诉刘伯,爸爸对黎莉很好,爷爷的身体是因为他的心病难去,没有人向他下毒。”小雅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要走了。”
“为什么?”墨凯也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很迅速,椅子翻倒在了地上,在宁静的咖啡屋中激起了很大的声响,“你既然知道了真相,知道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可以下手,你为什么不躲得远远的?”
“因为岚筠?”墨凯试探问,“他已经泥足深陷,拔不出来了,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我只想让岚筠活着。”小雅回头冲着墨凯微微笑了笑,仿若夏日湖中的荷花,带着淡淡的忧伤,让墨凯心醉又心碎。
“我也只想让你活着。”墨凯沉声道。
“这是一场赌局。”小雅柔声说,“赌注是爸爸对我的爱,有些感情是无法说清,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不会伤害我。”
“我不会自己的生命押在直觉上。”墨凯回答。
“是的,因为你的生命很重要,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但对我而言,我只有岚筠,我完全属于他,若真有一天爸爸不再爱我的时候,岚筠也性命不保,那我将会随他一起走。”
小雅又微微笑了笑,仿佛有些释然,但又有些绝望。
一朵没有了期待的荷花,墨凯觉得心被揪起来一般的疼痛,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雅的身影离开了咖啡馆,外面明亮的阳光在她的身上透射出了金色的花边,仿佛是即将升空的天使一般圣洁。
不想强迫她,不可以强迫她,这是一条不归路,墨凯希望小雅能够永远平静的生活下去,自己和小雅没有交集,不可以有交集,若是四年前,如果他不曾囚禁了小雅,或者现在她和岚筠已经快乐的在不知名的地方生活着。但命运有时候没的选择,如果没有那次的囚禁,他的心现在仍然无所留恋,小雅说得对,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奇怪,爱上了便爱上了,可能是瞬时的倾心,但也有可能是永久的臣服,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自己对陆家大小姐是一见钟情,但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这就是一个赌注,陆君文赌一切尽在掌控前程没有阻碍,小雅赌君文会让父爱维持一生,那自己呢?是不是潜意识中在赌小雅有一天,可能真的有那么一天会爱上自己?
墨凯,不要做白日梦了,他自嘲的笑了笑,点上了一根烟。
[正文:第十五章 礼物]
顺着梧桐树冠遮蔽的人行道慢慢走,星期天午后的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一种小小的幸福,小雅突然很想去看看曾经的老房子,那个矮小的阁楼,狭小的空间,和岚筠生活了4年的地方。
已经有4年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由于快要拆迁,居民基本上都已经搬走,散落在楼房前面的是一些施工的垃圾,阁楼的窗户很多都已经破碎,若非阳光的照耀,这栋废弃的楼房有一种阴森和腐臭的气息。
顺着嘎吱嘎吱的木质楼梯上行,熟悉的扶手上都沾满了灰尘,时不时听到似乎有老鼠从地板下跑过,这里是曾经摆放水桶的地方,这里是厨房,王大妈早上最喜欢在这里熬粥,这里是垃圾桶,小雅偷偷地笑了笑,有时候会从这里面捡一些别人不要的菜叶,那时候可真寒酸,小雅心想,但这样的回忆却让她感觉是一种久违的幸福。
这是熟悉的门,门紧紧地关闭着,在那一瞬间,小雅觉得如果推开门,岚筠就会站在门的后面,高大的身躯会因为较低的门框微微前曲,将一张充满了真心的笑容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这时,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岚筠弯着腰站在门口,他的眼中也有一丝惊异,已经习惯将喜怒哀乐都放在心里脸上并没有带着一丝的表情,但凝视着小雅三秒钟之后,他重新露出了笑容,宠溺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成小美女的姑娘。
小雅突然觉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思念啊,就在这一刻,积蓄了这么长久的思念啊,从心房中奔腾而出,有些窒息,全身的细胞都在感慨着,能在这里看见他真好,就好像四年以前,那么温馨和熟悉,但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却发现已经事过境迁。
好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岚筠,他脸部的轮廓更加的硬朗和清晰,眼睛里由于这几年的打拼少了点温情,多了些冷酷,让小雅突然觉得心微微疼痛着。
“阿筠,很久不见了。”小雅像往常一样打招呼,笑靥如花,“今天怎么想起来到这里?”她走进屋子,看见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仿佛从前一样摆放着,包括自己还没有看完的书,仍然放在床头柜上。
“我每个星期天中午都会来这里打扫。”岚筠在身后说。
小雅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有些湿湿的,温热的泪挂满了脸颊。
“以前都是小雅打扫卫生,小雅煮饭,现在轮到我来做咯。”岚筠轻笑着说,仿佛在回忆,又好像在调侃。
原来一直都是只有自己无法面对,4年了,从来不敢走近这栋房子,不敢远远的看,害怕回忆伤害到自己,但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岚筠却一直在守护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我的小宝贝怎么哭了?”岚筠转到小雅的面前,弯下腰用手帕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我一个人逃跑了,只留下了岚筠一个人。”
“小呆子。”岚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知道是因为你无法面对我,你认为我陷入黑帮是你的关系,而且宋谦的死我有很大的责任。”
岚筠把小雅的脸扳正,对着他的眼睛,“我从来不曾怪过你,所以也希望你能原谅我。”
在这一刻小雅还能说什么呢,自己的内心中,从来不会责怪岚筠做的任何一件事情,对于宋谦的愧疚是来自对自身苟活的厌恶,而非岚筠本身。
现在又如何有原谅一说呢?
“如果没有我,你会平安的过一辈子。”
岚筠半跪在小雅的面前,将她的双手合拢在自己的掌心,“人生没有如果。而且,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自己的身上,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并非你的责任。”
“对,是白哲那个混蛋。”小雅恨道,“我忘不了他对我们作的一切,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亲手杀了他。”
“白哲只是被人利用了。”岚筠吻了吻小雅的手指。
“是谁?”这是小雅第一次和岚筠正面谈起白哲,曾经对他们来说,那段回忆是会让两个人都痛不欲生的伤口,不忍触碰,不敢触碰。
而当时间将伤口愈合,当命运强加了更加惨痛的经历在他们身上,他们当下已经可以如此直面地提起这个名字。
岚筠看着小雅急切的眼神,如果我说这一切,可能因为你的生父谭志方,你会不会重新陷入自责的境地中?
于是岚筠避开话题继续道:“白哲没有告诉我谁指使他,而也我不希望你背着恨过一辈子,如果你不幸福,我就会一直不幸,所以答应我,尽量让自己幸福好吗?”
“我会幸福的。”小雅点点头,泪洒落在地板上,放下恨是艰难的,放下恨的同时,也代表着和一段爱说再见,让她如何放下?
“我会努力幸福的。”小雅重复道,仿佛是给自己下的咒语。
无论背后的那个人是谁,白哲,这恨,会一直延续到你从世界上消失为止,不会停歇。
岚筠松了一口气,换了一种轻松愉快的口气:“你的生日就快要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小雅看着岚筠,沉默了片刻。
“一个吻。”小雅回答。
她知道岚筠不会拒绝,无论是什么要求,岚筠从来不曾拒绝过她。
岚筠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眼中掠过了复杂的神情。
他不愿意么?因为4年的分别,岚筠已经不再对自己百依百顺了么?小雅突然觉得浑身冰冷,这样的想法让她很紧张,身体有些僵直。
岚筠微微呼了口气:“把眼睛闭上。”
小雅感觉岚筠温暖的手托着自己的脸颊,暖和的阳光从窗户中洒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身体都放松了,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自己的嘴唇上。
捧着小雅的脸,近看她真的长大了,那么漂亮可爱,柳叶的弯眉,微卷浓密的睫毛,小巧可人的鼻子曾经和现在都很喜欢去刮一刮,她闭着眼睛,阳光在她的嘴唇上洒上了金色的光芒。
虽然分别了4年,但岚筠从来不曾认为小雅从自己的心中远离,他们都是红尘中孤独的,只拥有彼此的心,但这份信赖和依赖沉淀了4年才会知道有多浓烈和醇香。
他凑近了小雅的脸,将嘴唇轻柔的印在她的脸颊,正因为这份爱如此的浓烈和真挚,才不可以如此轻慢。
我爱你,小雅,岚筠心中说,但我们早已不属于彼此了。
小雅睁开眼睛,他们的脸还凑的很近,小雅眼中满是疑惑和受伤的神情,“为什么?”小雅盯着岚筠的眼。
“这是礼节性的吻,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但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岚筠温柔的对她说,但越是温柔的语气,才越让人感觉残忍。
小雅顿了顿身体,从岚筠的怀抱中挣扎着离开,她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居然哭了,真丢人,真丢人,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说:“我应该回去了,生日上见。”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小雅关上房门前说道。
门关上了,仿佛断绝了小雅的希望,这份爱是无望的么?小雅心如刀割,泪水止不住的下落,这就是失恋的感觉么?
岚筠怎么会爱上自己这么一个小姑娘,小雅在心中嘲笑着自己。她加快了步伐,踩在松动的楼梯上脚步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她这一刻只想要飞奔,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但偏偏事与愿违,她一头撞进了宽厚的胸膛。
“你在哭?”墨凯想要擦去小雅脸上的泪水,因为不放心所以还是跟随着过来,却看到小雅这样狼狈的跑了出来,“谁欺负你了?”
“没有。”小雅擦干泪,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展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扭头想要离开。
“说。”墨凯把小雅逼到墙角,用双臂圈住她。
“别逼我。”小雅冷冷得看着墨凯示意他放手。
“我没有逼迫过你什么。”墨凯凑近小雅的脸,“因为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但若是我逼迫了你,是因为你的脸上,心里,都写着哀求,只是你不肯说出口。”
“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男人。”小雅用力推开墨凯,无奈眼前的男人实在太有力,身体纹丝不动,双臂如同钢圈一般牢牢的固定住了她的身体。
“小雅,别用你的刺对着我。”墨凯看着在怀中不停挣扎的小雅,他对她束手无策,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女孩,为何还要如此眷恋,为何还要如此期待,原本打定了主意要远远的看着她,顺着她,为何现在看到她的泪水却反悔了?“别用刺对着我,会扎伤你,也会扎伤我。”  墨凯感觉怀中的小雅停止了挣扎,他松了口气,收回了手上的力气。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小雅看准了时机抬高了膝盖直接撞上他的胯下,一个不留神墨凯惨叫了一声半边身体倒向一边,小雅从这个当空钻了出去:“不要想着靠近我,如果不是你我和岚筠已经远走高飞了,如果不是你,宋谦根本不会死,这些我永远不会忘记。”
“原来你伤心就是因为岚筠,看起来他在阁楼上是不是?”墨凯忍着痛惨笑着站起身来,“如果他真的爱你,今年就不会让你哭泣,宋谦是为了你而死的,不是因为我。如果我没有遇见过你,我就不会爱上你,就不会为你心痛,你为什么不对我表示歉意?”
是的,墨凯说的是对的,这件事情没有任何错于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这份痛苦不应该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来承担,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将所有的怨气都针对墨凯,难道就因为他坚强,自己对他没有牵挂么?
人都是自私的啊,当痛得太深的时候,就会咬噬他人来减轻自己的伤痛,小雅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面目可憎。
一转眼两个星期已经过去了,小雅的生日就在今天晚上,墨凯和小雅之间的关系在那次冲突之后有所缓和,小雅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在相处之中墨凯能感觉小雅对他的防范,但对墨凯来说,这样的一种平和的关系已经让他感到莫大的幸福。
“听说你在追求陆家的小雅?”墨少秦看着正在镜子里面整理自己黑色西装的儿子,一转眼墨凯已经这么大了,墨少秦很自豪地看着这个俊朗的孩子,从小他就展现了领袖的特色,虽然是家中的老二,但是却是最受长辈宠爱的,在帮中也深得刘文轩的重视。
“没有。”墨凯系上领带转了下身子打量自己的着装。
“陆家就这么一个孙子辈,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颇受疼爱和重视,若是我们两家可以结亲,倒是可以更进一步将飞云帮和陆氏的的关系巩固好。”
“爸。”墨凯转过神来看着墨少秦,“我不会让婚姻成为筹码,飞云帮的江山需要靠武力和头脑来获得,不应该通过婚姻,刘伯认为黎莉和陆君文的婚姻可以巩固,结果却让他现在不得不瞻前顾后自己的女儿,无法放手一搏,我不会重蹈覆辙。”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墨少秦口气带着责备,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管不了了,现在评论刘文轩都会用这样狂妄的口气。
“走吧,等一下要迟到了。”墨凯微笑了一下缓和气氛,要不然老爸的这张嘴巴马上就要开始耳提面命了。
婚姻……墨凯跟随墨少秦走出房门的时候有些失神,若是小雅可以成为自己的妻子,就单纯是这样的念头都会让自己兴奋不已,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可小雅不可以成为筹码,她还没有深陷在这个圈子,陆君文对她的宠爱以及她并没有陆家血缘的事实,都让小雅仍然有机会脱离这个残酷世界,他不可以,也不能够在这时候变成锁住她翅膀的枷锁,天使原本就是应该高飞的,这个人间地狱不适合她。
陆家唯一的宝贝过16岁的生日,排场自然是非常宏大,从院子的草坪开始,所有的小路旁边都用白色百合做成的花团点缀,红色的地毯覆盖了每一条小路,今夜无云流光溢彩的水晶路灯将天空的星星照耀得黯然失色,虽然是夜晚,但院子里面仍然是灯火通明,这次生日会不单纯邀请了小雅的同班同学,还有不少的达官名媛,随着陆君文这两年势力扩展,这次的宴会明眼人就能看出来不单纯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庆生,更有炫耀的意思。
小雅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粉红色的礼服,所幸这次礼服并不是黎莉挑选的,斜肩的款式将一侧的肩膀裸露出来,金色的吊带让16岁的姑娘看起来清纯中流露出少许的性感,微卷的头发被精心搭理过,少部分头发在头顶挽成略微凌乱的发髻,用闪光水钻的发簪别在头顶,其他头发自然卷曲在身后,看起来好像一个可爱的小公主。略微擦了粉和唇彩,镜子里面的她看起来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小姐,您真漂亮。”温妈感慨道,“就好像你妈妈一样。”
小雅心有所动:“那,是我漂亮,还是妈妈漂亮?”
“小姐还小,才16岁,许琳玲小姐当红的时候已经24岁了,风韵迷人,相信小姐长大了之后,一定更漂亮。”温妈小心的摆弄着小雅的裙摆高兴的说。
那就是妈妈更漂亮一点咯?小雅觉得心中有些酸涩,岚筠是不是还是对妈妈念念不忘,所以才拒绝了自己?小雅晃了晃脑袋,怎么又想起了这件事情,说好了,要忘记,忘记。
透过窗帘的缝能看见宾客来往的喧闹草坪,又是一次作秀,小雅苦笑着,是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不能害怕。
她用颤抖的手将小手提包拿起来,重新看了一眼镜子中略有些紧张的少女,向客厅走去。
越过楼梯的扶手,小雅一眼就看见在人群中的岚筠,他挽着一个名模的手臂,正在和身边的人热烈的攀谈,他在说些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他的眼角原来已经有了一丝鱼尾纹,自己没有能够亲眼看见这一丝纹路爬上他的脸,是多么遗憾。但这道皱纹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和性感,小雅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的下坠,为何自己始终都放不下?
“小心。”墨凯伸出手挽住小雅的胳膊,正在愣神的小雅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差一点从楼梯上摔绊下去,幸好墨凯出手搀扶。
“谢谢,这么长的裙子有些不习惯。”小雅微笑着向墨凯点点头。
今天她真的很美,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秀丽,略施粉黛的小脸是造物主的杰作,墨凯压住自己深情的目光,现在很多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不可以失态。
墨凯定下心神将小雅的手递给了站在一边脸上带着玩味笑容的陆君文,墨凯的眼睛扫过他,似乎若无其事的走开,心中却记住了这双想要把一切都看透的眼睛。
“今天是义女许小雅的生日,在这里很感谢各位的光临,你们的到来让陆府蓬荜生辉,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将送给在场所有人一份小小礼物。”陆君文示意手下打开手中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块纯金雕刻的佛像,看起来似乎平凡无奇,但却内有乾坤,这尊佛像是陆家惯送的礼物,每次佛像中空的肚子里都会塞一张巨额的支票以表心意,这次以小雅生日的名义,很多原本交情并不算深厚的政府官员也在其中,曾经碍着脸面的,有所顾忌的,在这种看似人人有份的礼物面前,也很难抵抗他的诱惑。
“爸爸。”小雅用甜美的声音对陆君文说:“你不会忘记还答应我一个生日礼物吧?”小雅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陆君文。
“我一直问你究竟想要什么,但是你都不肯告诉我,让我现在从哪里来给你弄一个生日礼物?”陆君文笑着说,宾客们也跟着赔笑起来。
“其实我要的东西并不难得到,对爸爸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哦。”小雅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激动?紧张?还是害怕?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陆君文深深地看了一眼小雅,似乎在暗示她莫要乱说话,于是小雅深吸了一口气,笑盈盈的对宾客说:“这是我和爸爸的一个小秘密,我要偷偷摸摸的和他说哦。”她脸上露出了小女孩娇嗔的表情,让大家对这个纯真的小姑娘心生怜爱。
看到陆君文似乎有些释然的表情,小雅定了定神,将嘴巴凑到陆君文的耳朵边悄声说:“爸爸,我求你,让岚筠离开陆氏,让他回到演艺界去,求你。”
陆君文脸上的肌肉微微紧缩,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少女,哀求的表情在他的面前可怜兮兮的等待着,一定很难做吧,可怜的孩子,君文心生怜悯,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那么孤寂可怜,需要人来拯救。害怕父亲不答应,而在众人面前提出这个要求,害怕自己的父亲难堪而悄悄的咬耳朵,可怜的孩子定是在两人之间痛苦的徘徊,两份情感都不想放弃和怠慢。
“傻孩子。”陆君文轻轻抚摸了一下小雅的脸。
“我答应你。”陆君文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小雅,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对众人说:“今天第二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大家都知道我的义兄夏岚筠曾经和我在水井酒吧组织过乐团,我一直很敬佩他对音乐的领悟,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在他重新踏回演艺圈的时候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来宾们激起了一阵的骚动,目光全部都聚焦在了这个站在角落的男人,岚筠仍然镇定自若的看着陆君文,仿佛所有的目光都并不存在一般。
我做到了……小雅觉得身体一松,有一些眩晕,你该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吧,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岚筠,还你一个你应该有的生活。
眼眶中似乎又泪涌出,小雅觉得世界有些模糊,不可以在这里哭,不可以在这里哭,小雅对自己说,可是眼泪却抑制不住的向外流。
“跳支舞吧。”墨凯有力的臂膀将小雅紧紧地拥入怀中,音乐声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墨凯用宽厚的肩膀遮住了她挂满泪水的面容,所有人都纷纷的在昏暗下来的灯光中走入舞池。
华尔兹的音乐声中墨凯带着小雅飞快的旋转,泪水在肆意的流淌,这是珍藏了4年的愿望,但这或许就是诀别。
我们曾经彼此属于,但却最终分离,原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为何要说互为彼此?独立的人,孤独的心,这应该就是最好的结局。
“谢谢。”小雅哽咽着对自己的舞伴说,他体贴的加大了手臂的力度带着小雅在舞池中穿梭,这一刻不需要想什么,只需要跟着他的力道旋转旋转,正是小雅现在想要的,喧闹中的宁静,热闹中一个可以躲藏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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