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绪岚:两场热恋和一场失败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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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1月22日 08:28:29  来源: 北京晚报





文/郑绪岚
“明媚的夏日里天空多么晴朗,美丽的太阳岛多么令人神往……”因为一曲《太阳岛上》而一举成名的女高音歌唱家郑绪岚,因本报梦回30年演唱会,再度引起老歌迷们的关注。郑绪岚将于12月12日在保利剧院再度开唱,她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的生命之歌,同样为众多歌迷唏嘘——
从天津阀门厂到哈尔滨“太阳岛”
1957年,我出生在北京,“文革”后又举家迁到了天津。可能是接受了母亲的遗传基因,我似乎生就一副好嗓子,因而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校文艺宣传队,唱“语录歌”,唱“革命样板戏”,演《红灯记》里的李铁梅和《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宝。高中毕业了,我被分配到天津市一机局所属的第三阀门厂,拜天津歌舞团男高音歌唱家李筱铭为师,每周两次课,风雨无阻。天津有“歌唱家摇篮”的美誉,因此,每年都有很多国内艺术院团到天津来发现人才,选拔人才。可是,我偏偏执著地痴情于“东方歌舞团”。母亲为了我多次进京,去东方歌舞团打听消息。她的辛劳奔波,换来了最好的结果——1977年,20岁的我梦圆“东方”,走进了理想中的艺术圣殿。
进入东方歌舞团,我并没有立刻被指定为独唱演员,平时也就待在宿舍里练练声,听听音乐,日子过得悠闲、单调。直到有一天,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改变了我的一生。来人叫王立平,是位作曲家。他对我说,电视风光片《哈尔滨的夏天》里有一首插曲《太阳岛上》,想请我来录唱。没想到的是,随着《哈尔滨的夏天》在电视上的播出,我一下子红了。
1980年9月23日,《北京晚报》发起并主办了在首都体育馆举行的新星音乐会,我入选为八位参加演出的歌手之一。让主办者和我们都始料未及的是,这场音乐会开了中国流行音乐的先河,制造了一起重大的文化事件,影响了亿万国人的文化生活,而我也收获了一份荣耀。
1982年,一部电影和一首歌曲几乎成了人们街谈巷议的一项重要内容,这就是李连杰主演的影片《少林寺》和我演唱的主题曲《牧羊曲》。电影公映时,我买了票,偷偷跑进电影院里去听自己演唱的《牧羊曲》。说实话,我不满意,如果放到现在,有很多地方我会处理得更好。
《妈妈留给我一首歌》、《太阳岛上》、《牧羊曲》、《鼓浪屿之歌》这些歌曲都是歌迷们的最爱,而《飞吧,鸽子》则是我的最爱。我喜欢飞在天空中的鸽子的那份淡然与超脱,我觉得我就是鸽子。有很多朋友说我不食人间烟火,也许是名如其人吧,我名字中的“岚”字,象征的就是高山上的雾,我喜欢这种恬淡。
嫁到大洋彼岸成为美国媳妇
1986年岁末,我被长年累月、周而复始的演出掏空了,萌生了出国留学的念头。这时,一个高大帅气的美国小伙爱德华闯进了我的生活。我幻想着,结了婚,感情有了归宿,还可以利用“美国媳妇”的身份申请探亲,借此了却自己出国留学的心愿,一箭双雕,两全其美。为了爱,为了心中的理想,我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毅然提出辞职。这在当时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1989年,我终于拿到了签证,登上了飞往美国的班机。漂流四方的我在大洋另一端的美国安了家,很快又有了可爱的儿子。
在美国的两三年里,我经常回国,每一次都要呆上很长时间。回归的愿望一直盘桓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驱之不散。同时,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思想的差异,世界观和价值观的不同,越来越凸显出来,导致婚姻生活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音符,夫妻之间开始有了一些摩擦和口角。尤其是远离了舞台,远离了热爱的音乐,我的心总是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在哪里安放。经过一番挣扎,我毅然结束了六年的婚姻,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国。
回到国内后,我想到要用音乐重新诠释《红楼梦》。因为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里有十几首曹雪芹诗词谱成的曲子,非常好听。我从天津打电话给王立平,述说了自己的想法。王立平丝毫没有犹豫,当即就把那些谱子给我传了过来。练歌期间,我常常会利用周末上北京,请王立平帮我指点。
1999年5月,在新加坡著名音乐家、指挥家郑潮吉先生的提议和倡导下,《红楼梦》音乐会首次在南洋上演,轰动了整个狮城。这次成功的演出也为我牵出了一大惊喜,东方歌舞团又向我敞开怀抱,接纳了我这个曾经叛逆的孩子。走进这熟悉的地方,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我怦然心动,感慨万千。我的艺术生涯和东方歌舞团密切相关,我内心甚至就把东方歌舞团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当父母喊女儿回家,我就顺理成章地回来了,根本不用特别多的考虑和犹豫。
手术切错了地方体重只剩下40公斤
也许是乐极生悲吧,我遭遇了一生中最大的不幸。2003年,正是SARS肆虐的时候,我患了严重的肠道疾病,最后被确诊为肠梗阻,住院、手术。谁知那一刀非但没有让我的病情得以祛除,反而越发地严重了。后来,我只能靠吃止痛片来维持,靠吃止痛片来坚持演出。就在我身体每况愈下的同时,一直在病榻前陪伴我的恋人李友被查出患有恶性肿瘤。闻听噩耗,我的心碎了,眼泪不停地流。被查出患了绝症后的几天,是李友51周岁生日,不少朋友赶过来看望他。他们知道李友最欣赏我的歌,就要求我唱一首。我忍住悲痛强作笑颜地问李友唱哪一首。“《葬花吟》。”李友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也是我最喜欢的。这天,我唱的《葬花吟》是最不成功的,因为哭得厉害,演唱几度中断。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只能靠吃流食和输营养液维持着,而李友的病也越来越重了。我决定,两个人干脆住同一家医院,包同一间病房,一起打针,一起输液,用这样一种方式互相照应。在第二次手术前,我吃了止痛片,准备最后再登一次台——为一百多位即将回国述职的大使演唱《红楼梦》组曲。在我的邀请下,李友也最后一次来到北京中山音乐堂。经过几次化疗,他的头发都掉光了,身体非常虚弱,可他还是坚持着用DV帮我拍了一段录像。后来看回放,整个画面都是晃的。那一晚,我用“痛若撕裂”的感受和“悲同葬花”的心情至真至切地演绎了《红楼梦》音乐。因为我知道,李友今生再不可能到剧场里听我演唱了,这是我向他诀别的最好方式。
由于长期吃不了东西,造成重度营养不良,我最后站都站不起来了,体重由125斤掉到只剩下80斤,瘦得皮包骨,整个人已经脱相。在快要绝望的时候,我找到老朋友朱时茂。他帮我联系了301医院。住院后,医院迅速安排为我会诊。医生看了片子,又给我作了检查后告诉我:“手术切错了地方,好的一段切掉了,坏的一段留下了,你这个病怎么能好呢。”我闻听,真是悲喜交加、百感交集。2005年12月29日,我再度被推进手术室……
用演唱与走到生命尽头的恋人诀别
切除掉病灶,我的身体开始慢慢地恢复。这时候,我心里唯一的牵挂就是李友,病入膏肓的李友。我每天都坚持去医院陪他。我始终不相信他会离开我,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中午,我喂他鸡蛋羹,他说不想吃,吃了就想吐。然后就放下了。眼看着他的各项指标往下掉,我就跟他说,你要坚持,一定要坚持住!只要挺过这一次,慢慢就好了。他说,好,坚持。他闭着眼一直对我点头。后来,我突然看见他的表情一下子释然了,脸上什么痛苦也都没有了。我这才知道他真的是走了。我的心像被抽空了一样,欲哭无泪,欲说无语。
李友的死对我打击太大了,我当时真的被悲伤击垮了。可是,回过头来我又想,世界上那么多人,有着各种各样的悲惨经历,他们能走过来,我也一定能走过来。经历了人生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我想告诉大家,我的初恋情人是音乐,我最后的爱人还是音乐。所以,我要说,音乐就是我的爱人。如果让我为它付出,我可以为它付出一切。为了那些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们,我要唱到艺术生命的尽头,唱到我不能唱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