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舌尖上的舞蹈精灵

丁杰
一
修长饱满如俊俏的美女，热烈奔放如豁达的男人。它是蔬菜，它是调料，它也是装饰品。它嫩时青悠悠，熟时红艳艳，挂在农家门楣上是春种冬藏来的对偶，别在美女胸前作柔中带钢的暗喻。
辣椒，一种像毛笔笔尖的植物果实。辣，一种强烈地刺激人感观的味道。它像一颗颗从天而降的炸弹，像一个个充满了刺激而精彩的惊叹号！
四川人不怕辣！
湖南人辣不怕！！
贵州人怕不辣！！！
二
厚厚的四方桌，跳动的煤油灯，一碗酸菜，一碗辣椒水，一家人。蘸足了盐和辣的筷子，浆一样划着困难的日子在时间的河上走。贫困的时候，饭桌上有碗辣子水，生活才有希望。
回风炉，电池炉，牛肉羊肉，时鲜蔬菜，每个人的面前不一定有一个酒杯，却一定有一个蘸水碟。蘸水里香菜可以不放，醋可以不放，味精可以不放，辣椒是一定要放的。这蘸水，还有油辣了降素辣椒之分。蘸椿芽酸芹菜等素菜，用火烧的煳辣椒面，蘸踢膀白片肉等荤菜用红油做的油辣椒。一双双充满辣味的筷子，把生活的火锅搅弄得热气腾腾五彩缤纷。富足的时候，餐桌上有碟辣子水，生活才有滋味。
三
农村孩子在城里读书，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吃清汤寡水的红豆洋芋，周六就火烧屁股似地朝家里赶，为的是美美地吃一顿油汪汪的辣子菜。返校的时候，背上除了背十几斤大米，还要背一瓶母亲做的油辣子。不管全是油辣子，还是辣子炒黄豆，炒油渣，炒豆豉，都是一瓶“压缩饼干”。那些怕考不上学校的孩子，悄悄摘几个干辣椒带上。瞌睡来的时候，不用头悬梁锥刺股，咬一口辣椒，精神就跟着泪来了。
在我的家乡河包山，很多人不知道辣椒中的维生素C的含量在蔬菜中名称前茅，也很少有人知道辣椒对口腔及胃肠的刺激能增强胃肠蠕动促进消化。在河包山，家家种辣椒，人人吃辣椒，顿顿有辣椒。
安顺有家酱菜厂，每年高考后都要送给每个到外地读书的大学生一瓶油辣子。前些天到关岭县参加笔会，妻交待一定要带几包断桥的煳辣子面回来，一是自己吃，二是送亲戚朋友。关岭的李天斌春节时带两包来吃过后，十几张嘴便牢牢记住那种味道了。过黄果树，下关索岭，沿着木城河进入断桥镇。一股浓浓的煳辣椒香味让人的鼻子和喉节动起来：该下车买煳辣子面了。到关岭县城报道时，组委会送给大家的纪念品也是断桥煳辣椒面。断桥是低热河谷地带，辣椒质量好产量高。短短一条街，经营煳辣椒面的就有一百多家，品牌有“断桥”、“瀑乡”、顺友、“老王妈”等四个。我比较喜欢“老王妈”。这会让人想起蹲在火塘边刨煳辣子的母亲。
四
赵忠祥到普定，酒店上了一个特色菜：青辣椒和红辣椒炒糟辣椒。老赵笑眯眯地问：这菜叫什么名字？服务员露出洁白的虎牙急中生智：祖孙同堂。
这是辣椒的一种吃法。
辣椒的吃法很多，做调料的时候，既可与菜一起炒，也可以分开做，吃时候根据自己的辣量做辣子蘸水。有的时候，吃的就是辣子。秋天，天渐渐冷起来，地里的辣椒美人般越来越小，味却越来越辣。这个时候，最好吃的就是跟葡萄干一样的豆豉一起，干煸后做鱼鳅辣子或虎皮辣子。也有把青辣煮了，荫干，跟糯米粑粑裹在一起，炸了吃。又脆又辣，像刚刚开始的爱情。特别是安顺人，秋来的时候，哪家都要弄几十上百斤红辣子，洗净，垛好，放了盐，酒，冰糖，做糟辣子。没新辣子吃的时候，就吃糟辣子炒的菜。最方便的，就是糟辣子炒鸡蛋饭。白生生的米饭，黄爽爽的鸡蛋，红艳艳的辣椒，看着都香，吃一口，香得呛人，像越来越久的亲情。
五
在老家河包山，感冒着凉了，老人们舍不得买药，用辣椒煎姜汤喝下去，蒙着被窝睡一觉，淌一身汗，下床就可以去地里做活路了。肚子里闹蛔虫了，可以不用吃药。吃辣椒。吃辣椒不仅可以杀死肚子里的蛔虫，还有助于抗癌。
一项新的研究发现，吃红辣椒可以减缓癌细胞的生长。美国匹兹堡大学的一个研究小组称，红辣椒尤其对治疗像胰腺癌和卵巢癌这样很难治疗的癌症具有帮助作用。研究显示，辣椒素是癌细胞的克星。
“非典”横行的时候，贵州没有发现疫情，贵州人在外地的也没有谁染上“非典”，这不仅跟贵州人常吃鱼腥草有关，还与贵州人常吃辣椒有关。
六
跟印度电影《大棚车》里的小辣椒一样，在贵州花灯或方言小戏里，那些漂亮大方而又聪明机智的姑娘，名字经常叫做辣妹。
有人说吃了辣椒脸上会长豆豆。错！湖南的宋祖英，小时天天吃辣椒，唱着《辣妹子》红透大江南北。贵州的啊幼朵，辣子水泡饭长大的苗家妹子，漂漂亮亮地把贵州民歌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唱响。那些大热天还吃麻辣火锅的重庆妹子，哪一个不是白生生水灵灵的？
近年来，辣椒在日本颇受女性的青睐，特别是许多体态发胖的女性和担心发胖的少女们，除了吃饭顿顿不离辣椒外，还常把辣椒面同化妆盒一起装在手包里随身携带。究其原因，据说是辣椒能起到很好的减肥作用。辣椒除了有杀菌作用外，可以促进荷尔蒙分泌，从而加速新陈代谢以达至燃烧体内脂肪的效果，从而起到减肥作用。
常吃辣椒的女人，也辣椒一样修长圆润前突后翘。话说回来，一个女人，如果只有辣子的形体美，至多也只是个花瓶。要想美得有性格，还得有点辣性格，比如《红楼梦》里的王熙凤，晴雯。女人，做辣得了，像甜脆的柿子椒，有点辣味就行。辣得过火了，男人不敢挨。
七
吃辣椒的名人很多。
革命家彭德怀，画家齐白石，音乐家谭盾，文学家沈从文，科学家袁隆平。那位在国民党的狱中自编健身操锻炼身体，出狱后“一切为人民打算”，随毛泽东周恩来到重庆谈判的共产党人，就是吃辣椒的贵州安顺人王若飞。
毛泽东说:不吃辣不具有革命性!
从陈胜吴广到给朱总理上书说农民最苦的李昌平，湖南，四川一带的人性钢烈，一定程度和辣椒有关。把袁世凯骂得狗血淋头的是吃辣椒的贵州人任可澄，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国的是吃辣椒的湖南人毛泽东，打开中国大门让中国人富起来的是吃辣椒的四川人邓小平。那些唱着歌走向刑场，大声说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肯定也吃了不少辣椒。
是男人，就应该有些辣性！而且，应该朝天辣一样，辣得轰轰烈烈！
八
生活波澜不惊了，人的性格就温和柔软得多。喜欢吃辣椒的人还是不少。辣椒，还在高原的乡村茂盛地生长。那一个个红红绿绿的惊叹号，挺拔在一页一页翻动的日常生活中。
感谢辣椒！感谢这舞蹈在舌尖上的感叹号！
一个人打不起精神的时候，多吃点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