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说爱--星云大师如是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5:26:37
各位法师、各位护法信徒:
我们前天讲的是「谈天说地」,昨天讲的是「谈你说我」,今天佛学讲座所要讲的题目是「谈情说爱」。
一般人对于这个题目,总觉得很好奇;因为,大家以为只有男女的情爱才叫做「谈情说爱」。其实,不一定只有男女的情爱才叫做情爱,父子、母女之间的亲情,朋友之间的友情,同胞之间的袍泽之情都是情爱。
爱的世界很广阔,我们不但爱人类社会,譬如爱父母、爱朋友、爱国家……等,我们也爱植物,比如陶渊明爱菊花,周敦颐爱莲花,现在的蒋纬国将军提倡「梅花运动」,要大家爱梅花等。还有人喜欢动物,养猫、养狗、赛鸽。甚至有人喜欢矿物,收集各种奇石异物作为赏玩;更有人集邮、集火柴盒。爱慕有情众生固然是一种情爱,喜爱无情的草木也是情爱。
常常听到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人类从何处而来的?」,佛经里面便告诉我们:「人是从爱中来的!」经上说:「爱不重,不生娑婆」,又称我们人类是「有情众生」,可知人是有情感有情爱的生命,爱,是生命的根源。
有的爱是属于「染污」的爱,有的爱属于「纯洁」的爱,有的爱是「占有」的爱,有的爱是「奉献」的爱。「爱」究竟像什么呢?从坏的方面说,爱如绳子,会束缚住我们,使我们的身心不得自由;爱似枷锁,会困锁住我们,使我们片刻不得安宁;爱有时如盲者,陷身黑暗之中而浑然不知;爱又像刀口上的糖蜜,为了贪尝那一点点甜味,而可能有破舌丧命的危险;爱更像苦海,所谓「爱河千尺浪,苦海万重波」,它可以使我们在苦海里倾覆灭顶。
从好的方面讲,爱是牺牲、是奉献,爱是鼓励、是慈悲。对大众而言,总希望被人所爱,喜欢获得别人的感情。但是有一些人,他们则喜欢发挥自己的爱心,去爱社会上的大众。可是,爱,有时候是很容易出问题,因为「爱」与「恨」是对难兄难弟,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爱得不好,会成为恨,因为社会上一般人所讲的爱,往往仅限于男欢女爱,而不能进一步将爱扩充为民胞物与的襟抱,将爱升华为爱护一切众生的慈悲。今天,我想分四个层次来跟各位讲人间的情爱。
一、人间凡夫的情爱
所谓凡夫的情爱,往往是狭隘的、有限的,凡夫的情爱是占有的、有相的。人间凡夫的情爱,有时候会产生许多的问题,归纳其原因,大概有下面几种:
(一)爱的对象不对
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动起爱慕的念头,是人之常情,但是爱慕的对象不当时,不但不能增加幸福,反而凭添烦恼。譬如对方已经使君有妇、名花有主,还苦苦追求,只有造成悲剧。况且感情是双方面的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无法勉强的。用情的程度也应该当浅则浅,当深则深,如果陷溺太过,难免会遭致没顶的结果。
(二)爱的观念不对
有的人以为家财万贯便能买到别人的情爱,有的人以为身份不相称、门户不相当便不能交往,这些都是错误的观念。拿男女情爱的例子来说:像过去的婚姻,一定要有多少聘金才能来作媒,才能谈论婚嫁;或者在谈情说爱的时候,总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家世、品貌、学历、职业,列出许多条件来。像这种有条件的爱, 已经成为一种物质层次的爱,而不是真正的爱情,因为真正的爱是不讲求条件,完全付出的。
(三)爱的方法不对
有的人以为可以三妻四妾、金屋藏娇,享尽齐人之福,这是个人享乐的私爱。有的人对于心爱的人,纵然有错失,也不加以指正,而自己讨厌的人则百般加以挑剔,眼睛彷佛蒙上了一层阴翳,不能明白地看清对方的真正面目,因此有人说:爱情是盲目的。我们应该有「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善」的认识,才能真正发挥爱的功用。
过去有一则警人的故事:有一个富翁非常宠爱他那独生子,舍不得让孩子吃半分苦,衣服是服侍者穿的,饭是一瓢瓢喂着吃的,像这样一直娇生惯养到三十岁,这孩子要什么有什么,一切都不劳动手,什么事都不做。一天,富翁过五十大寿,特意请了一个星象家来算命,这一算,才知道富翁阳寿是八十岁,而儿子只能活到六十二岁,这下糟糕了,富翁还来不及替儿子伤心,儿子已经呼天抢地的哭起来了:
「爸爸呀!你只能活到八十岁,那时我才六十岁,还有好几年要活;那时你已经到棺材里睡觉了,谁来养活我呀?我怎么穿衣服吃饭呀?」
父母错误的溺爱,反而害了子女一生;父母鼓励的爱,却能给予子女莫大的力量,对人生作下正确的抉择。二十几年前,现在在西来寺住持的慈庄法师决定出家的时候,她的父母一面流泪一面含着微笑看她完成剃度。为什么她的父母会悲喜交加、又哭又笑呢?晶莹的泪珠之后,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在当今的佛教界,有很多大学生发心出家,知识青年献身佛教已经不算稀有的事了。但是在二十多年前,台湾佛教界风气尚且闭塞未开的时候,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青年投身到佛教里,的确是很难的。她的父母对他有骨肉父子的感情,希望子女永远能承欢自己的膝下,但是他们之间更有道情法爱。做父母的,在微笑与眼泪之间,别有一番深刻的意义。
其实,佛教并不反对正当的男女之爱、夫妻之情的。只是,现在社会上一些男女青年谈恋爱,已经成了胡乱之爱──从可贵的男女之爱演变成惹事生非的乱爱,这种现象是很不好的。
有人说,情爱一场,在法国是一出喜剧,在英国是一出悲剧,在意大利则是一出歌剧;如果在美国,现在的情爱已成为一场闹剧,而情爱如果在我们中国,以我从旁观察,则是一场丑剧。
为什么我们现代社会的情爱是一场丑剧呢?大家从报纸上可以看到许多怵目惊心的报导,情爱的结果不是毁容就是伤害、毒杀,制造了很多骇人听闻的丑陋事端。我看到这许多丑陋的事情发生了,总不禁慨叹:唉!众生实在不懂得情爱。
所谓情爱,我们姑且不必讲到牺牲、奉献,但至少在情爱里面彼此不能伤害到对方。《战国策》里,乐毅说了句话:「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絜其名。」一个君子,如果与人绝交了,不说对方的坏话;忠贞之臣离开了国家,亦不解释自己的高洁之名。同样地,有情人能成眷属,固然很好,如果不能,也要像君子一样,好聚好散,不必翻脸成仇。一旦情感破裂了,彼此和和气气地离开,怎么忍心把自己过去曾经一度那么热爱过的人,憎恨地丑化他、伤害他,甚至摧残他,这又是何苦呢?
有人说,青年人谈爱情的时候,爱情是挂在嘴上,说说而已;中年人谈爱情的时候,爱情在身上、在手上;老年人谈爱情的时候,爱情是放在心上,刻骨铭 心。由此可知,对爱的体会是随着年岁的增加而日趋成熟的。一般说来,凡夫的情爱是从红颜到白发,从花开到花谢,比较贪恋于男女之欢。如果情爱能够随着我们人格的递增而日益提升,随着道德的长进而日臻纯净,那么凡夫的情爱也会愈来愈升华,从爱自己,乃至自己的父母眷属,进而爱世界人类。
二、人间圣贤的情爱
人间的圣贤,他们有没有感情?有没有情爱?他们的情爱跟人间凡夫的情爱是不是一样呢?我举几个例子,来跟各位讲人间圣贤的情爱:
(一)为国忘己
大禹是我们古代的贤者,当时天下的老百姓正受着洪水的灾害,他奉命治水,解除天下苍生的痛苦。十三年在外督导,三次经过自己的家门而不进去探望亲人,那是因为他时时想到老百姓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忘掉了自己的私情私爱。这种为国为民而忘记自己的精神,给我们后代子孙留下了一个典范。
在战国时候,屈原是楚怀王身边的重臣,因为怀王听信小人挑拨离间的话,便渐渐疏远了屈原,甚至将他放逐。可是屈原仍旧热爱他的国家,忠心耿耿地希望祖国能够走上强盛之路,因此,虽然不见信于君王,却不改其忧国忧世的忠贞,他最后甚至投汨罗江而死。我们从他留下来的许多感人肺腑的爱国辞章中,可以感受到屈原那一股不可屈侮的爱国情操,他宁愿以身殉国,也不求自己苟活。这种情爱,就是一种牺牲忘己的情爱。
宋朝的爱国诗人陆放翁,身经南、北宋的变乱,在他临死的时候,对他的子孙说:「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岛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这种对国家的情爱,也是一种感情的升华。
(二)为众无己
佛陀的堂弟摩诃男将军,是迦毗罗卫国的守城大将。当城被敌军攻破时,他向敌军说:「不要杀害我的百姓,现在只要请你们等一下;等我沉到水底再浮起来时,你们才开始杀我的人民罢!」敌军的统领──凶恶的琉璃王说:「反正你们难逃一死,好吧!就答应你最后的一个愿望。」摩诃男就沉到水里面去了,时间过去很久都没有浮上来,琉璃王很纳闷,于是派部下潜到水里去看个究竟。原来摩诃男把头发绑在水底的树上,永远也不会上来了。他为什么把自己沉溺在水中呢?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让城里的民众可以逃亡。像这种为老百姓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大无畏的爱,心也是一种高超的情爱。
人间的圣贤,有的为了爱国家爱众生而献出了他们的生命;有的为了追求真理而奋不顾身,下面我们来谈谈为法忘却自己安危的圣贤情爱。
(三)为法献己
在佛教里,有「佛教的孔子」之称的唐三藏玄奘大师。他为了到印度去求学佛法,需经过八百里的沙漠。行经途中,马所运载的水忽然都倾倒流失了。在沙漠中,如果没有水必然是死路一条,然而他忍受种种饥渴的煎熬,发出坚宏的誓愿:「宁向西天一步死,不往东土一步生。」这种对真理追求的热忱,也是一种可贵的情爱。
我们看看日本人穿的和服,和中国的服装很相似;房舍的建筑方式,也和中国房子相彷佛;甚至吃饭用的碗筷也都是中国式的;日本的文化可以说是中国文化的旁支别脉。当初是谁将中国文化传扬播种于日本的呢?那就是唐朝的鉴真大师:鉴真大师是我故乡扬州的先贤前辈,当他发愿到日本弘扬佛法时,前后共经过了七次的努力,费了十二年的时间。有一次失败,被官府捉拿回来;又有一次,在路上遇到强盗土匪,被洗劫一空;以后又遇到台风巨浪,半途折回;甚至,被自己的徒众出卖了,如此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第七次到了日本。那时,他已六十多岁,双目也瞎了。但是,他仍然不改初衷说下如此感人的话:「为大事也,何惜生命?」为了完成弘扬佛法、普渡众生的大事,他不惜自己区区的生命。像这种探求真理的热忱、弘扬佛法的悲愿,也是从情爱之中升华起来的。
(四)为孝尽己
佛教中的大孝子目犍连尊者为了营救在地狱中受苦的母亲,出生入死,竭尽心力,因此而使佛陀启说了盂兰盆经救倒悬报亲恩的法门,不仅自己的生身父母得度,众生父母也因此得以救拔,这种孝行是一种情爱的伟大转化。
北齐时代的道济禅师,一头挑着万卷的经书,一头挑着年老失明的母亲,到处弘扬佛法。有人要帮忙他照顾老母亲,他就婉转地拒绝说:
「这是生养我的母亲,不是你们的母亲,应该由我来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唐朝的陈尊宿,道风高迈,得法于黄檗希运禅师,事亲至孝,自己编织蒲鞋来孝养母亲,因此人人尊称他为陈蒲鞋。
佛门中有许多感人肺腑的孝行,这种反哺报恩的孝行,是人类至真至善的感情,也是一种情爱的高度显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