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制家乐福”困惑之我见

“抵制家乐福”困惑之我见
毛牧青？文
近两天，抵制法国在华的“家乐福”货物呼声见诸网络、媒体和民间。我这里就收到几条关于鼓动抵制“家乐福”的手机短信，大都为“X月X日至X月X日，不要去家乐福购物”的意思。因由为法国家乐福公司的大股东LV捐巨资给达赖，且法国民众支持藏独者甚众，法国总统公开声言拒绝出席奥运会开幕式……当然，这些信息看后我一笑置之。
不过，由此引起国人不同意见的争论却正方兴未艾。
因民族的、歧视的、政治的等等因素抵制外货，国人有着光荣的历史传统。例如当年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国内就出现过“抵制日货”的浩大运动，历史的看，这种抵制对当年抗击日本军国主义凶残侵略有着很大的鼓动作用，值得肯定。如今人类文明进步、世界格局变化，单纯因政治上的因素抵制外货的行为很少，但多为经济利益的、环境保护的、危害健康的、民族歧视的、宗教妖魔化的等等原因的抵制。例如这些年西方一些国家抵制中国出口商品行为，以及我们“以牙还牙”的对应举措。一些曾抵制“中国制造”举动的西方国家，最终也是幡然悔悟。因为在全球经济化的情况下，世界贸易高度交融互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抵制对方商品的行为也只是两败俱伤的后果。所以说，抵制外货是个“双刃剑”，稍不留神也会伤及自己的利益。现在我们一味抵制法货，反受其害的首先可能是我们自己。
多年来，许多国人对短期偏激并有极大快感的“爱国”举动情有独钟。不错！国人需要狂欢释放情绪，因为它有良好的自我陶醉的效果；国人需要公开表达情绪，于是以爱国的名义就成了惟一可以公开集体表达的情绪。这一次，爱国主义的“抵制法货”又热闹起来，无论官方还是民间，爱国情绪一浪高过一浪。对此，我不想做太多的分析，更不愿做无谓的争论，只想简单谈谈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不对之处大家可以探讨。
“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国人历来一些敏感话题，多为官方禁脔而不容草民置喙。在这种情况下，对某些自己完全不了解事实真相全过程前，最好先冷静理智地分析一下前因后果谨慎从事，况且我大中华民族可谓文明之国礼仪之邦，崇尚宽恕厚道满嘴“仁义礼智信”，别为了一件不清不混的事情败了自家门风给“妈妈”添乱。倘若遭遇信息不公开不透明，或假象不明朗真相不清楚情况下，一时激愤盲目产生地排外情绪而鼓动爱国，极易被“祸水外引”转嫁社会矛盾的人所利用。从短期效应和长久效应的利害关系博弈中，似乎能悟出“爱国”、“卖国”和“误国”的差别为数不算太多，更多的是往往会为既定教训的事后的懊悔不迭这种矛盾的困惑，是有众多原因的，我这里不想多罗嗦。此刻，这种“爱国”举动往往会凸显为极端险隘的民族主义思潮，弄不好还有可能产生当年义和团滥杀外国人和教徒、文革红卫兵“火烧英国代办处”的历史蠢事来。
痛定思痛。难道我们不应该从历来的后果中汲取教训么？
记得2004年那场抵制日货的举动，我曾与单位一些热血青年同事有过激烈争论。我曾坦率讲出自己的观点：单纯口号反日抵制日货，倒不如“临渊慕渔退而结网”，先学习对方的长处，然后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壮大自家的实力，届时有了实力人家就不敢轻易欺负你了，“反X”的实效客观不用自己嘘嚯就会让对方自惭形秽了。我举了个例子开玩笑说：当年几个对美国喊“不”的“海归派”，自己还不是口吐美式英语、身着美国名牌牛仔服、大抽“万宝路”香烟的人么？你们反日抵制日货，可为什么却用日本的手机和家用电器呢？真有决心抗日，回家把那些东西先砸了再来与我谈论问题吧。呵呵~~~他们喟然。
即将在我国举办的29届奥运会，在奥运史上从来没有这么多舛而痛苦过，乃至甚于1936年在德国举办的11届奥运会和1980年在前苏联举办22届奥运会的纠葛。奥运会应该是世界性的神圣娱乐活动，丝毫不应与政治贴铺衬。但奥运会多次有“政治化”倾向却是个事实。这次西方许多国家借“践踏人权问题”、“3·14拉萨事件”出现诸多不实报道大肆渲染，并出现所谓“人权分子”“藏独分子”冲击伦敦、巴黎、旧金山（因秘密路线行程干扰较小）“奥运火炬”的传递，的确激怒了不少国人。作为一种激愤表达一下理智的抗议当然是可以的，但我们也没有必要跟着他们的尾巴呼隆，并引发对无辜的“家乐福”动刑。法国总统萨科齐日前公开表示可能抵制北京奥运开幕式并为西方舆论所爆炒，暂且幽默作他与新婚妻子布吕尼亲热的神魂颠倒的昏头，哈哈一笑姑且不理会就是了。“小小环球，有几个苍蝇嗡嗡叫”，几个小丑没乱阵，我们自家倒乱了脑子，是不是也太看重他们的作用啦？“死了蛤蜊照样喝鲜汤”，还有海鲜、蛏子、扇贝哩，何必让在自家门下经商的“家乐福”充当“替罪羊”专拣“软柿子”捏？再说人家家乐福最近声明：家乐福集团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做任何伤害中国人民感情的事情；有关家乐福集团支持个别非法政治组织的传闻完全是无中生有和没有任何依据；家乐福集团始终积极支持北京2008年奥运会，衷心祝愿北京2008年奥运会取得圆满成功。难怪央视“名嘴”白岩松反对抵制并称：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道理很简单：我们不能以错对错，况且“家乐福”在中国经营的绝大多数商品为国货，绝大多数员工为艰难生计的国人。再说了，你抵制了“初一”，难道还能抵制到“十五”以后？等风波平息下来还不是要继续主动打交道主动购物做买卖？因为物美价廉的商品是没有国界的，在它面前人人都是世界消费公民——看重洋货质量的国人更不例外。
政治上的意识形态斗争，自苏东解体和“冷战”结束后，西方敌对势力将目光瞄准最后一块“红色中国”丝毫不奇怪，谁胜谁负孰是孰非还待未来结局方见分晓，这个话题太远姑且回避。而民族与宗教问题，无论国内国外，自古便很复杂，一家尚且公婆各执其理，何况一个有56个民族的泱泱大国？各种认知不同的民族、宗教冲突和矛盾，通常是多种复合因素长期积累的结果，既有现实的因由，也有历史的根源，不可轻率地下结论草率处之，更不宜贸然采取使事情复杂化的过激行动。西方对我国的“妖魔化”宣传，有他们的历史因由和政治偏见，也与我们平时自身的国际形象树立有很大关系，譬如西方对西藏现实的偏颇认识，就与我们平常对西藏突飞猛进的进步缺乏广泛宣传有关（其实我们国内都知道为了西藏建设，国家和内地投了多么大的资金和人力啊）。因此，对待当今国际错综复杂的局势，各国有各国的国情。我们除了保持清醒头脑外，更应该本着“妥协、宽恕、包容”的心态泰然处之，千万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想，无论是国家或是有眼光的政治领导人，都会为适应并解决这些纷争而讲究斗争策略的，也都离不开一些基本原则（如当年周总理提出、后为国际广泛认可的“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的。所以说，任何放纵偏激的行为丝毫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甚至能落下话把将原本能比较化解的事情引发为国际争端而劳民伤财不可收拾。
反思人类与中华民族的苦难史，我们最应该记取并时刻警惕的正是各种打着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等正义旗号的宗教式的狂热运动。当一个民族失去理性与独立思考、自由精神的时候，也是一个民族走向深渊坠入黑暗的日子。这样的历史悲剧，值得每一位有理性有良知有智慧的中国人，认真反思，牢牢记取。
当然，目前这起抵制风波毕竟“事出有因”，首先为法方挑起，国人的愤慨也是合理的，需要“法方应很好地深思和反思”，这里不再赘言。
人们倘若真心爱国，是不需要号召的，更不需要理由。爱国是一种发自内心对生养自己的土地的深沉爱的真情流露，用列宁爷爷的话说，就是“爱国主义就是千百年来巩固起来的对自己的祖国的一种最深厚的感情。”（见《列宁全集》第28卷P168）同样，列宁爷爷的另一句话也引起我们的警惕：“每当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出现重大危机的时候，爱国主义的破旗就又散发出臭味来。”（见《我党宪法规定的领导思想创造者，苏维埃的缔造者》一文）爱国方式是多元的，动不动就以“爱国的名义”抵制此或彼，是不是过于意气用事情绪化了。要知道：只有坚决维护全人类利益和公民个人尊严的人，才是真正的爱国主义者。仅此而已。
我以上的言论，肯定会得到许多“爱国青年”的辱骂和板砖的狂轰滥炸的。不要紧！只要讲理我不怕什么扣帽子打棍子！本人坦荡荡矣。坦率讲，我的爱国之心不比哪个热血男儿差，可爱国不能局限于口号，更不是暂时占上风的“愤青”激情，我何尝不深深爱着这片生我父母、养我的土地和所有提供我衣食住行的父老乡亲？因为我知道：国家的强盛，民族的崛起、人民的坚定，不是靠口号或偏激行为所能奏效的。一时的偏激行为最终损害的是国家和人民的根本利益，是为“误国”。今日，我们应该如何爱国？的确令许多人困惑。毕竟真正的爱国，需要的是国人的理智和民族的自强，需要的是奋发的精神和图强的实力，而不是其它。
2008年4月16日晚
另：就在我准备发出这个帖子时，发现今天《半岛都市报》第29版发表了几乎整版的文章。头条主题为《“五一不去家乐福”全国热传》，副题为《众多市民表示响应号召，家乐福发声明并澄清近期促销与抵制无关》（见http://news.bandao.cn/news_html/200804/20080417/news_20080417_604181.shtml）。作为官方的媒体（国内有些报纸采取这样行为显示爱国，也有不少采取客观中立的态度报道的），这种带有主观倾向性的大肆宣扬报道我很少见，也很吃惊。这样的报道，显然为时下的“抵制家乐福”行动起到推波助澜的鼓动作用。因此我认为，这种作法首先是不明智的，起码是不策略的轻率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