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艰难的决定

优乐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如果检测到用户胃里有立顿奶茶，将自动释放硫酸。

Nike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如果监测到用户曾穿过adidas，将自动释放狐臭。

猫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如果发现用户收藏夹里有D8的内容，页面讲自动跳转到tianya.com。

或许只有腾讯的人没有想到，他们瞬间制造了一个新的流行词汇——艰难的决定。而这个词汇马上被归类到“冷笑话”类别，某个专门发送冷笑话的微博上造的句子很说明问题：“冷兔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如果监测到粉丝关注里有其他冷笑话账号，将自动喷射干冰……冻住你们。”

这是一个足以冻住我们的词汇，是这个词汇撬动了一场全民造句运动，以及一场全国性的品牌检验运动。而这场造句运动中涌现的主体之多，充分地说明了这些品牌的真实口碑。但这些与大打出手中的腾讯、360无关，而殴斗结束后谁得利、谁失利又与我们无关。

真正值得思考的是，为什么腾讯称之为艰难的决定？

此时是腾讯的生死时刻吗？显然不是。腾讯经历过比这严峻得多的时候，比如收入无着落、四处“卖身”求活路时，肯定比现在难得多。

是因为考虑到这样的举动伤害用户以至于危及自己的根基吗？当年如此之难时，腾讯都没试过向用户募捐或把QQ改为收费，可见它即使再难也都不会干真正的傻事。

站在马化腾的角度，手里掌握着一家3000多亿市值的上市公司，对着一位尽管用户数有2亿但资金有限的未上市公司，可以采取的手段毫无疑问是很多的。为什么他不用别的？

何况这么干，既涉嫌滥用其垄断地位与软件使用许可合同违约，还涉嫌侵犯对方的名誉权等等法律上的风险。在如此背景下还一意孤行，肯定是因为腾讯估量之后，认为这些可能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事实上，11月4日腾讯发出的第二封公开信《难以承受之痛的背后——致QQ用户的第二封信》讲的就是这种估量的逻辑。

“回望中国互联网仅仅十余年的发展，整个行业的立法难免跟不上层出不穷的技术变革。而结果有二：其一，还没有权威的专业机构能对非法的技术手段做出快速的鉴定，比如360所使用的‘云封杀’技术；其二，即使对于证据确凿的犯罪，也未能给予足够的惩罚。至今为止，中国互联网业的违规罚款都只在数百万元。试问，区区数百万元能够对收入动辄上亿的企业有足够威慑力吗？难。”

腾讯的公开信难免有美化自己的企图，这是正常的，但透过其公开信，背后的逻辑是清晰可见的。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腾讯说，“这股凶恶而蛮横的力量不仅是金山、瑞星和QQ们的噩梦，早已成为中国互联网产业的噩梦。请你相信，我们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不只是为了对抗一个公司的恶行，而是以自残的方式，来引起全行业、全社会的关注，来呼唤行业立法的加速和网民知情权的觉醒！”

很清楚，腾讯知道这种方式的惨烈，也自觉地定义为“自残”。所以上下结合来看，轩然大波的背后是，腾讯认为，无论用别的什么其他手段，都无法阻挡360的成长，而这种成长将造成对腾讯的一次次蚕食，如果放任到最后，360将踏着企鹅的尸体前进。因此，企鹅摆出所有的兵力逼迫360提前与之决战。

有年头的网民都很清楚，中国互联网说好听点是在法律模糊地带成长起来的，说得不好听点，没用过非法手段的成功者少之又少。互联网资深研究者、DCCI互联网数据中心总经理胡延平对此是有感触的，所以他才写道：“在中国互联网、国际互联网领域，侵犯用户权益的情况比较普遍。此次纷争将相关问题暴露得更为充分，国际范围内相关立法多处于探索、准备阶段，司法机构对相关诉讼的裁定应该谨慎客观，国内相关政策、立法不宜冒进。”

胡延平认为，有几项是急需保护不容侵害的最为基本的用户权利：

第一、知情权：互联网软件、程序的提供企业，在向用户提供软件产品、服务过程中，软件的各项功能以及在用户电脑中进行的主要任务操作，尤其是涉及用户隐私、电脑数据文档的操作，应如实告知用户，相关操作以软件日志等形式存档备查；

第三、卸载权：软件、程序在电脑中保留或卸载，决定的权力在于用户，所有软件、程序服务，用户均可无残留完整卸载，未经用户许可任何软件、程序不得卸载其它软件，或阻碍用户下载安装使用其它软件权；

第四、隐私权：用户电脑中与该软件、程序无关的所有程序、信息、文档等，皆为用户不可侵犯的隐私，除非用户许可，任何企业、个人包括政府机构均不得以任何手段获取；

第五、索赔权：任何侵犯用户以上权益的行为，用户均有权向其提出索赔。

但反过来解读，上述5条也是最容易受侵害的权利。几乎每对照一条权利，你都能找到踩在它之上崛起的企业。而它们的“成功史”又会给后来者什么样的启示呢？

腾讯决定之艰难在于捅破一个规律：谁的道德底线越低，越容易得到发展，而最后的历史是由成功者书写的。

而对于我们，最凄凉的是试着去寻找一个行业与这个规律不符合的，你会发现，你当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