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暴政与互联网的前途

丁咚 文

公众以“苍蝇战大象”形容360和QQ之间的战争。

数十年前，在纳粹横行的时期，一位奥地利天才作家也如是描述了这样一个享誉千秋的故事，只不过主人公一位是著名的宗教改革家加尔文，另一位则是“微乎其微，不足挂齿”的卡斯特里奥。

这场战争，随着QQ公开向360宣战，向公众表示，必须在它与360之间做出选择，以及金山、搜狗、傲游、可牛、百度五家厂商加入这场战争后，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中国互联网业一时硝烟弥漫，战况空前。

马化腾将它称为12年来最惨烈的战争。对于外界接踵而来的指责之声，他辩解，QQ到了“必须自救的生死关头”。

金山、搜狗、傲游、可牛、百度五家厂商继腾讯之后联手举行新闻发布会，表示将不兼容360系列软件，并联合披露了360的“八大谎言”，“将选择最惨烈的方式，不惜玉石俱焚，与360战斗到底，永不妥协！”

而360董事长周鸿祎在强大的压力和决战威胁之下，显然并未服软，11月6日凌晨，对外发出一封名为“不得不说的话”的公开信，追溯了腾讯和360之间的恩怨。周鸿祎在公开信中称表示腾讯此前抄袭360安全卫士并强制推广的行为，是欲置360于死地。周在公开信中表示，QQ是一个封闭的帝国，它强制弹窗、强制扫描、强制升级、强制推广，其商业模式就是依靠用户在QQ上积累的社会关系，强制用户接受它的产品。这种商业模式，让整个互联网行业创新寥落，寸草不生。他透露曾经跟马化腾讨论过通过投资方式，使得360、迅雷及其他公司建立在腾讯平台上，改变腾讯“封闭帝国”的商业模式，但马化腾回复说这些公司没有价值。

客观而言，360在这次对抗QQ的事件中，并非光明正大和无可指摘，甚至可以说其手段卑劣、下流，其总裁周鸿祎也许并不是如其所说的那么高尚。但正如加尔文和卡斯特里奥故事中显示的那样，在面对强大的敌人时毫无畏惧、勇往直前的气概，为了打破QQ长期以来在互联网业界形成的霸权，为了撕开互联网领域泛滥成灾却无所制约的暴政的一个缝隙，360以一个卑微的“苍蝇”，公开向庞大无匹的“大象”挑战并对抗了。

诚如周鸿祎在公开信中所言，“QQ是一个封闭的帝国”，利用它在互联网市场上的强势地位，“强制弹窗、强制扫描、强制升级、强制推广，它的商业模式就是依靠用户在QQ上积累的社会关系，强制用户接受它的产品。这种商业模式，让整个互联网行业创新寥落，寸草不生。”

公众对QQ的蔑视用户行为的愤怒又岂比周某人少？它的所作所为不啻是互联网领域君王的暴政。让人记忆犹新的是，除了周鸿祎所指的上述事实之外，近期QQ还在未征求用户意见的情况下，强制封闭部分QQ群，至于坊间盛传QQ监控用户聊天信息，也绝非空穴来风，乃至于今天，我们不得不被迫放弃自己的选择权利。这些都超越了一个市场主体行为的界限，视用户为仇雠。

而在此次与360的对抗中，QQ的暴政达到了顶峰，为了一场商业行为，它彻底抛弃了其责任、道义和公德，将用户踩在脚底下，但却从未征求过用户的意见，也无意向他们表达真诚的歉意，反而喋喋不休为自己辩护，将用户在它与360之间做二选一的游戏视为理所当然，将它粗暴的强制行为寻找甜蜜的口实，然而无论它唾沫横飞说得有多么冠冕堂皇，归根结底却不过是其渺小的私欲和对公众的极端藐视在作祟。

公众有理由也有权追问：你QQ和360之间的利害冲突，凭什么要为你带来巨额利润的、无辜的用户作出牺牲？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用户自己心疼。公众不需要你的仁慈，而仅仅需要你的尊重——尊重他们的意愿，尊重用户的利益，尊重用户的感受。连这个最基本的都做不到，你的仁慈，你的“心疼”，不过是虚伪的装饰而已。

在中国特殊国情之下，互联网被赋予了独特的意义。在很多中国人看来，互联网不仅是一项技术革命和沟通载体，更是上天赐予中国人的特别礼物。

互联网为中国带来的直接好处是，发生在全球以及中国境内的任何角落的事件，从理论上说可以无障碍地为公众所获知。即使再强大的监控和监管，也无法像在其他传播媒介一样，全面控制网络舆论。

由此派生的效应有，市民社会通过互联网的捷径，在中国悄然兴起，公民权利观念深入人心；在其他地方十分匮乏和残缺的公共领域，正在成为网络的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晶，中国各阶层特别是随着市场化而来的新兴中产阶层在互联网的广阔天地里尽情挥洒自由和智慧，开拓了公民主动参与和建构的崭新空间；公共知识分子的蔚然成型可谓互联网技术对于中国最为杰出的贡献之一，众所周知，中国缺乏公共知识分子生存的土壤，在传统的一切传播媒介上，公共知识分子从未作为一个社会形态出现过，只有在互联网技术成熟的今天，才有了公共知识分子越来越茁壮的成长。

但是，互联网发展带来的这些成果，无往不受到来自外界和自身的干扰和破坏。除了传统传播媒介的嫉妒和排斥之外，在互联网领域形成的迥异于现实的新的社会形态以及由网民构成的独特空间，也被强势的利益集团以及习惯性的社会势力所试图导控、支配和钳制，千方百计限制、阻挠、压迫其发展，而其最原始的动机，无非出于自我保护和对新生力量的天然敌意。

而至为关键的是，互联网业的发展不能凭空产生，而必须仰赖它们的支持乃至推动。正因如此，中国的互联网必须依存于传统、现实，并在此基础上瞻顾未来，在他们中间形成了保守、折中和激进三股流派。在任何一个正常的社会，都会形成这三种形式的社会分层，因此在互联网空间的这些现象毫不足奇。

真正值得公众关注的是，在上述三种网络世界的社会分层之外，有一股更具破坏性的势力因了获得各种额外的养料而生长得更为茂盛，以致在互联网业界纷扰不朽的战争中，取得决定性的优势，并肆无忌惮地对其他网络实体特别是网络用户施加毫无顾忌的暴政，成为名副其实的网络暴君。如果由这样的暴君统治中国互联网，将带来致命的伤害和无穷的遗患，对互联网业的未来，不啻为一场灾难。

而我们从QQ和360的战争中，看到了一个暴君正在冉冉升起，在它的周围聚集了大批抬轿子的吹号子的以及光胳膊的打手，伺机对那抵抗的一方进行殊死的搏击。

为了抵抗、消解网络暴君的统治，在它之外的任何力量都应该受到公众的鼓励和无条件的支持。360对QQ，虽然说是“苍蝇战大象”，但它绝不孤独，千千万万的中国网民正在以一个弱势者特有的方式，“围观”这场战争。

我们饱受暴政的欺凌，正像360所遭受的那样。说到底，我们不是在支持一个恶棍，倒毋宁说是为了更加美好的未来，将自身的希望寄托在一切敢于向暴君挑战的“苍蝇”们，期待它们像卡斯特里奥对抗加尔文一样，“为了精神自由，为了在地球上最终建立人道王国”，冒险与之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