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死虎动物园被曝成立时有权钱交易

核心提示：从去年12月到今年2月底,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11只东北虎集中死亡。据了解内情的员工说，该园自成立之初就饱受争议。公开资料显示，动物园的投资方能拿下动物园项目与行贿已经落马的慕绥新有直接关系。

南方日报3月17日报道 11只东北虎在虎年给我们一个悲凉的讽刺。

从去年12月到今年2月底,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11只东北虎集中死亡。该园同时还有其他动物亦大量死亡。

园方公布的东北虎死亡原因,多是肠炎、肾衰等,引起这些症状的主因是“营养状态极度不良”。

在这个事件背后,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与当地政府存在长达4年的博弈,双方博弈的关键是动物。

斑斑劣迹

东北虎“受难年谱”

2003年,SARS使动物园经营落入低谷2004年,一名饲养员被雌性老虎咬死2006年,因运营困难动物园封园10天2007年,3只东北虎咬死另一只东北虎2009年,2只东北虎咬伤一名饲养员最近,该园爆出11只东北虎集中死亡

3月13日,沈阳市棋盘山旅游风景区内,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冰川动物乐园门前结着厚厚的冰,游客进口的大门已被冰冻住。

隔着门向内望去,通向动物散养区的水泥通道看上去冷冰冰的。

据动物园党委副书记武席介绍,该园原来主营参观动物,后来陆续上了碰碰车等游乐设施,开辟了儿童乐园,再后来园中成立冰川动物乐园。

11只东北虎,就死在冰川动物乐园里。

园内员工说,冰川动物乐园与沈阳野生动物园是隶属关系,冰川动物乐园主营餐饮。

自从2003年后,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就事故不断,逐渐成为当地的新闻焦点。

2003年,一场SARS使动物园的经营落入低谷,此后一直未有大的起色。

2004年,该动物园一饲养员被雌虎所咬,抢救无效后死亡。此后,沈阳市安监局做出处理,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总经理刘大军降职。

事件后,动物园开始对员工欠薪。此后逐年拖欠,一般都是旺季补发上一年的淡季工资。

2006年11月,因运营困难,动物园封园10天。沈阳全城关注,市民们踊跃捐助。最终,政府的100万元救济款到位,动物园才重新开门。

这一年,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董事长杨振华提出退出经营,希望沈阳市政府收回该园。但由于贷款以及价格问题,双方没有谈妥。

但此后,沈阳市政府决定:由棋盘山开发区每年补贴动物园200万元,用于动物饲料费用。当年由市政府相关部门成立工作组,开始着手解决动物园管理体制及经营方式等问题。

次年11月,该园三只成年东北虎突然发难,咬死同群中的另一只成年东北虎,同类相食。事件发生后,动物园以老虎饥饿为由,再次接受捐赠。

去年11月13日,2只东北虎伏击一名饲养员,将其咬伤。据知情人透露,饲养员被扑倒后,两只老虎竟为了争吃饲养员打斗,反倒将他搁在一边。否则几秒钟就能把他咬死。

事件发生后,安监部门责令其停业整顿。随后,11只老虎就死在停业整顿期间。

一饲养员说:“要再不给老虎吃好点,就都死光了。”

事件焦点

极度饥饿的东北虎

他们十天左右给老虎吃一两只白条鸡,剩下的每天喂两三只鸡架。“有些怠工的饲养员,一天也不给老虎喂食,饿着就饿着,反正饿不死。”

2010年是虎年,11只老虎都没有越过自己的“本命年”。

动物园一位女兽医说,有时候饲养员发现问题反映给他们。他们从老虎的体态、眼睛、唾液、粪便等方面来做一些简单的检查,复杂的治疗还要把老虎转移到别的地方治疗。在这11只死的老虎中,有的是治疗一段时间不行了,有几只抬出来之后,一两天抢救不过来就死了。

东北虎在沈阳最冷的时节死去,但它们不畏酷寒,缺少的是食物。

3月14日,记者在这个动物园采购科看到他们近两个月来的食物采购清单,每天的单据上肉类食物基本全是鸡架。

一只成年东北虎的食量一次吃饱要20公斤左右瘦肉,而后一周不进食,也能坚持。鸡架只能作为辅助食料,补充钙质。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说,封园后,他们十天左右给老虎吃一两只白条鸡,剩下的每天喂两三只鸡架。“有些怠工的饲养员,一天也不给老虎喂食,饿着就饿着,反正饿不死。”

此前,沈阳市野生动物保护站公布老虎死因,多是肠炎、肾衰、心衰等,而引起这些症状的主因是“营养状态极度不良”。

目前,死去的东北虎都在冰柜封存。在此之前该园也有老虎死亡。据内部人士透露,从2005年开始,该园泡制虎骨酒,一共有几大缸。老虎的皮毛做成标本,虎肉就地掩埋或喂其他动物。

3月14日,棋盘山旅游风景区管委会接管冰川动物乐园。十年以来第一次,动物们享受上“国家待遇”,吃了久违的牛肉,用上暖气。

3月15日,官方接管小组对剩余老虎的食物喂养量仍可以看出,每只老虎每天的生命值最低是5斤牛肉,2只白条鸡。国家林业局野保司称,不能让剩下的老虎再发生死亡。

据沈阳市野生动物保护管理站统计,该园园内动物数量近年来急剧下降,2000年开园时有61种1020只,到今年2月8日,已下降到49种518只。

根据记者手上的一份动物乐园动物资产清查明细表显示,截至1月31日,动物园存有东北虎22只,死亡4只。该明细表备注显示,东北虎现存数量18只,苏门答腊虎1只,白虎11只。

不仅仅是老虎数量急剧减少,其他动物的生存状况也堪忧。非洲狮、狼、貉子、猕猴、红面猴、斑点狗、牦牛、蒙古马、跳羚、丹顶鹤、黄羽鹤和鸸鹋各死亡1只,骆驼、鸵鸟各死亡2只。

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动物园大批动物的健康状态堪忧。目前,沈阳市相关部门已经请到大连动物园、北京动物园及沈阳农业大学的各方面专家,正在抓紧制定动物抢救方案。官方称,目前2/3的老虎状态较好。

深度追问

动物园项目的权钱交易

1996年4月至1999年10月,慕绥新应杨振华请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批准东北野生动物园项目立项并帮助解决该项目动迁和贷款问题。

据了解内情的员工说,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自成立之初就饱受争议。

上世纪90年代中期,野生动物园作为一个新生事物在全国广泛开建。当时,沈阳市为了城市建设的发展,有意将位于市区小沿河的沈阳老动物园搬迁到市外。

建野生动物园的意向先期运行。1998年,沈阳市与秦皇岛一家动物园达成初步意向,由这家动物园在棋盘山修建野生动物园。

在意向正在着手实施时,从半路杀出一个大连的服装公司———大连致诚集团,挤走秦皇岛野生动物园,开始接手这个项目。

一份园区介绍材料显示,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是1998年经市政府批准立项,2000年12月正式开放的野生动物观赏园区。

该园是民营企业与政府合作经营的性质,1999年沈阳市城建局以市园林旅游公司的名义,将原市动物园的野生动物作价500万元和43名员工受聘于野生动物园,作为参股股东,占森林野生动物园15%的股份。杨振华以大连致诚企业(集团)有限公司和成吉思汗国际企业集团公司名义出资,占85%股份,杨出任法人代表。

在这个股份公司中,原来的沈阳动物园30多名老员工参与管理,原来动物园的副园长刘大军等人任公司总经理和相关副总以及部门主管等职。

杨振华以一个民营企业家的身份拿下沈阳动物园,当地人士透露其社会能量“很不简单”。

杨振华除经营动物园外,他本人的头衔还包括大连致诚企业集团董事长、大连成吉思汗国际企业集团股东、辽宁省高尔夫球协会副会长、沈阳盛京国际高尔夫俱乐部有限公司董事长、沈阳冰川动物乐园董事长。

公开资料显示,杨振华能拿下动物园项目与行贿慕绥新有直接关系。

《原中共辽宁省沈阳市市委副书记、辽宁省沈阳市人民政府市长慕绥新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刑事判决书上,杨振华曾出证言证明:1998年至2000年间,慕绥新先后接受杨振华价值68万元人民币贿赂(包括现金、家具家电、装修费)2万美金。1996年4月至1999年10月,慕绥新应杨振华请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批准东北野生动物园项目立项并帮助解决该项目动迁和贷款问题。

据记者了解,1998年,杨振华的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是靠项目分包等形式建设。他将项目逐个分解,承包给各个承建商,并先期由各个承建方垫资修建,承诺在动物园营业后逐步还款。

十年间,动物园的运营始终伴随着杨振华的债务纠纷。当时修建动物园一期工程的资金也是而后逐年挪移动物园门票收入偿还。

从2006年开始,杨振华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一直想将动物园转让,面对他开出的3.5亿元高价,无买家竞拍。

“杨总的精力都放在倒腾贷款上面了。”有资深员工称,动物园开业10年来,他从未打通过杨振华的电话,每次打过去都是秘书台留言。除非杨振华主动打来,否则没人找得到他。一位动物园副总称,距上次他看到杨振华已经有一年半之久。

“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欠那么多工资,三年了,他一直想退出。今年是虎年,他再不脱身就脱不了了。”该副总用这句话评价这次死虎事件。

死虎和罢工只是炒作手段?

“虎年借虎光。”3月14日,一位动物园高层人士评价,通过死老虎炒作,杨振华的目的达到,员工讨薪的目的也达到,是种双赢。

有员工称,杨振华希望靠员工罢工给政府施压,好让他在动物园常年亏损中抽身。

对此说法,杨振华所在的致诚集团未予证实。

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原有员工260名,去年11月13日停园整顿后,杨振华开始减员增效,剩下员工145名。

3月10日上午9时开始,100多名员工宣布不再工作。除了20多名办公室人员继续上班外,其他一线员工基本全部停工,很快整个动物园处于瘫痪状态。

动物园员工罢工后,将11只东北虎死亡的消息透露给当地媒体,立刻引起全国关注。

“虎年借虎光。”3月14日,一位动物园高层人士评价,通过死老虎炒作,杨振华的目的达到,员工讨薪的目的也达到,是种双赢。

关于罢工、饿死老虎、动物园经营这三者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位知情人始终不肯说具体,只是强调动物园的死虎和罢工不是偶然或者突发事件,后面有一双“无形的手”。

“以前死老虎的情况并不密集,一年死一只就很惊奇了,这次就是以虎年炒作,死虎和罢工只是个手段。”这位人士透露,政府介入后,3月10日辞职的副园长刘大军再次被起用。

刘大军到底是何人?据了解,刘大军以城建局合作方代表的身份负责全面管理工作,是该园实际上的行政负责人。

通过知情人士的叙述,刘大军的辞职被描述成动物园罢工风波的关键一环。据介绍,刘大军是兽医科班出身,很有管理经验,他能回来是一部分动物园员工们的心愿。

该知情人说,刘大军宣布辞职后,第二天公司就宣布由党委副书记武席代管动物园,第三天就发生全体职工罢工事件,就像是有预谋一样。

该知情人士告诉记者,自从2004年老虎咬人事件后,刘大军的财权被收走,刘大军想提钱提不出来,“他说了不算”。

动物园拿动物来绑架政府?

“动物园赚钱的时候,收益被企业拿走。不赚钱的时候,就拿‘动物是国家的’说事,总不能让动物饿死吧?”

伴随刘大军的重新“上岗”,背后是杨振华的逐步退出。

自从管委会接管了冰川动物乐园,刘大军即刻被任命为总经理。3月14日,一直未曾露面的动物园老板杨振华终于露面,他在动物园食堂内举行的员工大会上表达歉意,并表示自己对动物园发生的状况负有责任。

他在会上说,11年前被民营化的沈阳野生动物园由国资所有的棋盘山文化产业集团接管,重新回到政府怀抱。

实际上,在这个民营股份主导的野生动物园,政府一直在其中扮演着一种模糊角色。

按照该动物园与棋盘山风景区所签订的协议,动物园门票收入5%上缴。但从2004年开始,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不但没有上缴利润,反而逐年要政府拨款扶持。

2006年11月,动物园以经营困难为名,要关闭动物园。经过会谈,棋盘山管委会拨款100万元,作为动物园的重新启动资金进入园区。随后,2007年、2008年、2009年,类似事情接连上演。

棋盘山管委会从2007年起每年11月淡季来临时一次性向动物乐园拨付150万元用于动物饲养；沈阳市政府从2008年起每年同时段一次性拨付150万元。据棋盘山管委会相关人士透露,2006年停园后,当地政府每年给该动物园补贴200万元,截至今年,已有800万元进账。

去年停园后,棋盘山管委会又每天拨付1.5万元给该动物园。从2月1日后,每天增加到1.8万元。这笔钱专门用来喂养动物。

有业内人士算了一笔账,如果单靠每年政府的这些拨款,森林动物园的动物也不至于被饿死。

3月13日,动物园党委副书记武席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老虎被饿死,每天政府拨这么多钱,我要说饿死,不是害了政府?”

外界揣测,动物们食不果腹与这笔政府资金被挪用有关。对此,动物园党委副书记武席解释说,动物园每天供暖烧柴油1吨左右,花费8000元；每天用电耗费2000元；每天用于动物喂养的食物花费6000元；剩下2000元解决员工餐费及通勤车辆费用。

“动物园赚钱的时候,收益被企业拿走。不赚钱的时候,就拿‘动物是国家的’说事,总不能让动物饿死吧?”在采访中,知情人士指出,整个事件中,动物园有拿动物来绑架政府的嫌疑。

3月14日,沈阳森林野生动物园由沈阳市政府接管。当日,沈阳市成立救治、调查、接管三个工作组,进驻动物园,承担管理责任,并拨付700万元资金用于解决野生动物园老虎非正常死亡问题,其中,500万元专款用于救助现有老虎等野生动物,200万元用于恢复动物园正常管护。

承诺补发给员工的6个月工资也已发放到位,动物园员工全部复岗。